第27章 027 一封信

既然白雨渐是明家后人,池仙姬又与他自幼相识,自然是知道一切真相的。

难怪,她从来都不对自己抱有戒心。

池仙姬知道,白蓁蓁根本就不配做她的对手。一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白蓁蓁,试问,谁会将蝼蚁真正放在心上呢。

她知道白雨渐永远,都不会对白蓁蓁有什么别的不同的情感。

看到池仙姬脸上的笑容,知道自己完全猜对了。这种把人玩弄在手心之中的感觉,想必很是美妙吧!

池仙姬在动她桌子上的东西,被蓁蓁发现却没有半点慌乱,反倒好整以暇的地投来目光。

“这副表情,看来你是全部都知道了啊。

“但是蓁蓁,我要告诉你——有一句话叫做,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啊。”

她一手撑着下巴,懒懒地撩起眼皮,“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看着雨渐的眼神。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渴望得到一样珍贵的宝物。真的特别特别让我讨厌啊。”

“我想带雨渐回去,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可是你——”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是他拼命想要洗刷、想要摆脱的污点。是他干净坦荡人生中,唯一的败笔。”

池仙姬站起身来,纤细的身形在月光的笼罩下愈发绝美如仙,她微笑地看着少女,“我跟雨渐,很快就要成亲了。俗话说,夫妻本是一体,夫君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

“一颗毒瘤,是不该存在的,是必须剜除的。既然雨渐下不去手,便让我来代劳吧。”

蓁蓁感到可笑,“这些话,你该让他亲自来对我说。”

池仙姬轻蔑地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去见他吗?蓁蓁。”

“你不是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世吗?你过来,我告诉你。”

池仙姬的眼神,是一种看着渣滓的眼神,她终于不再隐藏,暴露了性格中真实的一面。

傲慢、冷漠、高高在上。

蓁蓁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池仙姬不大在意地笑笑,随意拿起桌上的什么,“嵌水晶金圈。是送给雨渐的吧?”

“这样廉价的,赝品。你知道雨渐以前用的,都是什么吗?”

她笑着,然后松开了手。

蓁蓁瞳孔骤缩。

啪!

水晶金圈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碎片折射出的光芒粲然,显得池仙姬那张美丽的脸有些扭曲。

她忽然迈步,一步一步踩过那些碎片,脚底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却像是踩在少女的心脏上,在那些裂痕上反复地、狠狠地践踏。

蓁蓁嘴唇颤抖,死死地盯着她的脚下,眼睛充血。

池仙姬走到她的面前,手心摊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枚簪子,她娇笑着说,“还有这个,长春花……这么多年,他就送了你这个啊?噗,那你也太可怜了。蓁蓁,”

她忽地俯下身体,在少女耳边轻轻地说:“你知道吗,其实雨渐他,最厌恶的就是长春花。”

“因为就是在长春盛放的季节,他永远失去了家人。

“送你这个,想必是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份仇恨。”

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急切伸出手,满心只有把东西夺回的念头。

就好像池仙姬的手中,不再是一根长春花的簪子那么简单。

而是她的信仰、她的性命、她全部的自尊。

池仙姬快步后退,唇边始终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一切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只听见噗呲一声。

她的视线好像被血染红了。等蓁蓁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簪子的尖端,深深扎进了面前人的胸口。

暗红色的血迹从布料中缓缓渗透出来。

而簪子的另一端,就死死地握在她的手里。

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蔓延到四肢百骸。

蓁蓁猛地清醒。

——她中计了。

“雨渐。救我……”池仙姬口角鲜红,踉跄了几步,裙摆铺散,重重倒在了地上。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五指雪白细长,美得触目惊心。只是还没伸出,就落了下去。

从她的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像是开出了一朵艳丽的彼岸花。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痛得连话都说不完全。

“雨渐……我不想死……”

白蓁蓁浑身僵硬,不回头也知道,白雨渐就站在身后。

除了白雨渐,池家的人还有白家的人,统统到齐了。

池家叔父一声惊呼:“阿袅!”

紧接着,有人擦过蓁蓁的肩,蹲下为晕死过去的池仙姬止血。

是白雨渐。

白琴氏的语气冷得可怕,“雨渐,我早就说过,这来路不明之人定是个祸星。”

方才的一切,所有人都看见了。是白蓁蓁握着簪子,刺入了池仙姬的胸口。

在场之人,唯有飞白傻傻地愣在那里。

满地都是血。

好多血……

他看着被人围住、奄奄一息的池仙姬,又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白蓁蓁,她的手心还在往下滴血。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她的眼神也变得空洞无比,再也没有了那璀璨的星子般的光。

大家全部都看见了,是白蓁蓁持凶杀人。

人证物证俱全,她的一生完了。

“白蓁蓁,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简直丧心病狂。”白兰珠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白蓁蓁看上去柔弱无骨,竟是比她还狠啊。

当初她嫉妒蓁蓁嫉妒得不行,也只是使些小动作、教训教训她,她倒好,直接动手杀人,简直是个疯子!

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惹到蓁蓁,不然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看着这些人脸上或仇恨或恐惧的神情,蓁蓁哑然。

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们看到什么,便会觉得那就是事实。

“为什么这么做。”

白雨渐的声音忽然响起,冷硬如冰。他为池仙姬将血止住,又立刻让人去抓药,这才看向蓁蓁。他的指尖沾满了红色,像是朱砂点缀白玉。看着蓁蓁的眼神,却像是看着陌生人般,再也没有温度了。

成婚的前夜伤了他的新婚妻子。就算是寻常人也不会无动于衷的吧……蓁蓁抿住了嘴唇。

“还有什么好说的,雨渐,赶紧把她送官!”

白雨渐的眼睛却死死地锁着少女。

“说话!”

蓁蓁的嘴角轻轻牵动了一下,她的脸低垂着,表情看不分明。

“罚我吧。”

她不愿意说,不愿意。她的态度就像默认了这一切。

可是伤人,总要有一个理由。

“白蓁蓁,人命在你眼中,是儿戏吗。”他声音很轻却极为严厉。

他曾经教导过她什么。

多行善举,不要作恶。万物有灵,当怀敬畏,有重人贵生之心。

蓁蓁却是怔在那里。她看着白雨渐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让众人的心里纷纷生出疑惑。

她为什么要这样盯着他?

“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眼尖地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是方才从池仙姬怀里掉出来的。

一封信。

白二娘立刻上前捡起,将那封信打开,脸色倏地一变。

白琴氏见状抢过信纸,攥在手里一目十行,刹那间怒气点燃了她的眉梢。

她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蓁蓁身上,锋利如刀。忽然蹒跚走来,抬手,狠狠一拐杖敲在了她的膝盖上。

“孽障!”

剧痛袭来,蓁蓁惊呼一声,跪倒在地。

一张轻薄的信纸被白琴氏怼到面前,字迹是她的,可上面的字句……她从来没写过这样的信!

“不!不是我写的。”蓁蓁声音嘶哑,却没有多少说服力。

白琴氏怒不可遏,将信纸狠狠掷在地上。

众人看得真真切切,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信上面,把她对白雨渐的痴恋表露得清清楚楚,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缠绵悱恻!

包括对池仙姬的妒恨,甚至将那日落水,全部归咎到了池仙姬身上。

甚至诅咒池仙姬不得好死。

其言语之刺耳,措辞之恶毒,叫人咋舌。

“雨渐,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妹妹……恋慕长兄,嫉妒杀人,想必是因仙姬看到了这封信,于是她心慌之下杀人灭口。若非我等亲眼所见,你怕是还要对我说,她年龄尚小、心思单纯吧!”白琴氏冷冷地说。

蓁蓁没有想过,自己的心意会在这种情况之下被抖出来。

像是在众人面前把她扒光了,一般巨大的羞耻感席卷过全身。

可比这个更可怕的,是白雨渐看向她的眼神。

充满了震惊、困惑、不敢置信,夹杂着一丝失望。

失望……是啊,怎么能不失望。

“若我猜的不错,这是你白家的养女吧?听闻是贤侄一手将她带大,还教授医术,说是再生父母都不为过,”池家叔父摇了摇头,颇为厌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恋慕自己的师长,这本就触犯人伦,为人不齿,要遭受万人唾弃。若还因为这点心思就害人性命,实在是恶毒阴险狭隘至极!”

接连的评判砸下,寻常人都要被吓得面无人色。蓁蓁却只是静静地看向白雨渐。

“兄长,你相信吗?”

“相信,我是那样的人吗?”

因为妒恨之心,而伤害旁人的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