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你与他是何时相识的……

蓁蓁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从天而降一个渔网。

是的没错,就是那种捕鱼用的渔网。

乌漆嘛黑的一片,从头兜下。

蓁蓁愣了,浓郁的鱼腥味熏得她一阵发晕。

忽然听到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让小爷逮住了吧!”

笑声戛然而止。

一双狐狸眼,隔着渔网与蓁蓁对视,慢慢地睁大,眼瞳里的淡金色几乎流泻而出。

猛地回头,气急败坏,指着婢女。

“我让你把姓白的带过来,怎么是这个家伙。”

以蓁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乌发编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随着转头的动作甩了起来。

上边套着的金色发饰折射出耀眼的光,轻击摇晃,声响清脆。

婢女无辜,“神医,和神医的弟子,不是差不多嘛。”

“什么差不多,这差太多了。就这豆芽菜似的小身板,经的起什么折腾?”

他简直想把她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他说他叫白臻。”

“我才不管他叫什么,我让你带来的人是白雨渐,白雨渐!”

印朝暮叉腰,很是火大。

“你们,想对郎中做什么?”

蓁蓁反而冷静了不少,看来姨娘有病是假,这印府少爷想要整蛊兄长,才是真。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你家神医啊?”

印朝暮好笑地转过身,看到她却是愣了愣。

“是你?!”

“哥哥你认识他?”

印星星好奇地探出个脑袋。

印朝暮可不会说,自己是在妓院见过这小子。

他打小记忆力就好,何况这家伙给他留下的记忆,不可谓不深。

他轻咳一声,“去去去,小孩子家的一边玩去,大人要解决大人们的事情了。"

印星星皱了皱鼻子:“哥哥,你可不要太为难这个小郎中。”

“怎么,你看上人家了?”印朝暮好笑。

印星星脸蛋微红,瞪了他一眼,“才没有呢!我不理你了。”

说罢,一蹦一跳地走了。

印朝暮拧着眉,不放心地叮嘱,“早点回来啊,别玩得太晚。”

一对兄妹。

蓁蓁这才明白他们的关系。

“哟,你小子,不害怕?”

印朝暮的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提着一条长长的鞭子,眼神阴恻恻地,冲蓁蓁走了过来。

不对——蓁蓁猛地看清,那哪里是鞭子,分明是一条蛇啊!!

还在他的手里扭动,企图爬上他的手腕。

竟然玩蛇好恶心。

蓁蓁感觉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印朝暮一手叉腰,哈哈大笑,要不是手里抓着一条蛇还挺喜感的。

笑了一阵他沉下脸色,“你说我想干什么。”

蓁蓁忽然问:“令妹芳龄几何。”

印朝暮一愣:“十六啊怎么了。”

蓁蓁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十五。”

言下之意——你欺负一个比你妹妹还小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事实证明印朝暮是没有良心这玩意儿的。

他细长的狐狸眼一眯,笑了。

“要怪就怪你哥,不自量力。区区一个郎中,也敢抢小爷看上的女人。”

“……”

幼稚鬼。

蓁蓁叹气,“好吧,那件事是我兄长做的不对。你想怎么讨回?直言吧。”

哈?

印朝暮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瞪着瞪着,就拧起了眉。

这家伙看上去好小一只,还用这么乖的语气跟他说话诶……

印朝暮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想象中的跪着求饶,或者是痛哭流涕呢?

“你不怕?”

他一脸狐疑,掐着蛇的手有些用力。蓁蓁看到蛇头被他捏开、露出尖尖的獠牙,不禁有些同情。

做了什么孽要投胎成他的宠物。

印朝暮像是个炫耀玩具的孩子,道:“我的爱宠,小桃红。这可是一条五步蛇,咬你一口,五步之内必死无疑。”

他蓦地逼近,将蛇凑到她眼前。

俗话说越毒的物种,长得越艳丽,这条蛇分明毒性极烈。

“小桃红,给爷咬他!”他一扬手。

蓁蓁吓得……一手抓住了蛇的七寸。

那蛇僵在她手里,似乎也被吓傻了。

蓁蓁咳了一声,轻轻说道:“以前我随兄长上山,常常遇到凶禽猛兽,蛇,自然也遇到不少。徒手挖出蛇胆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

此物药用价值极高,尤其是毒蛇,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

徒手挖出蛇胆??

这么凶残?!

印朝暮瞬间怂了。

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手下留情。”

“那你放我出去。”

印朝暮连忙照做,把渔网给她弄开。

他力气很大,蓁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挣脱不开的,他轻轻松松就扯开了。

蓁蓁把蛇扔了回去,却听见一声杀猪一般的惨叫。

印朝暮摔倒在地。

原来是小桃红吃痛,咬了他一口,蓁蓁也有点吓到了,蛇毒……

蓁蓁连忙跑上去。

印朝暮大字型躺在地上,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上糊满了泪水,看上去颇为滑稽。

他泪眼蒙蒙,抽抽搭搭地看着上方的白蓁蓁说:“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活该啊。玩什么不好玩蛇。

蓁蓁腹诽,认命地蹲下给他查看伤势。

伤口在手臂上,印子不深,蓁蓁简单地给他处理了一下。其实伤口里的毒液十分稀少,大约小桃红也知道这是她的主人,没往死里咬。

印朝暮有些走神。

手臂一点都不麻,也不疼了。

而且……这个小郎中的手法很熟练,询问他状况的声音,也很温柔嘛……

“小郎中,我真的没问题吗?”

他清清嗓子,勉强承认了蓁蓁的身份。

蓁蓁却道:“你有病。”

印朝暮吓了一跳,不会吧?

“郎中救我!”他猛地凑近,泛着金色的眼眸逼到面前,仿佛潜藏了这世上最极致的灿烂。

蓁蓁心跳一漏。

这家伙长得,实在是太勾引人了。

跟兄长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若白雨渐是禁欲冰山,他就是那招花引蝶的风流少爷。

“你脑子有病。”

蓁蓁不想再跟他扯皮,推开他,迎面却见白衣人走了过来。

“蓁蓁。”

他每次都是先唤一句,才继续说第二句话。

“我见你迟迟不回,便来寻你了。”

蓁蓁跑到他身边,“兄长。”

白雨渐往她身后一望,淡淡收回了目光,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走吧。”

蓁蓁点点头便跟了上去,听白雨渐说印员外留他们在府上用饭,他答应了。

宴会的时候,她坐在白雨渐身边。

池仙姬作婢女装扮,在后方侍奉,未能同席。

折腾了这么久,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婢女开始上菜,到她面前却多了一道,竟是一碟蛇羹!

蓁蓁微愣。

像是感应到什么,她抬眼看去,正对面坐着一男一女,正是印家兄妹二人。

印朝暮正举起酒杯要饮,刚巧撞上蓁蓁的目光,又看了看她面前的蛇羹,他乐了,做出不停扒饭的动作——吃啊,快吃。

蓁蓁瞪圆眼睛。

低头看看蛇羹,再看看印朝暮。

不会吧。

难道说这是……小桃红?

蓁蓁夹起一块蛇肉,手腕微微颤抖。仔细辨认,才发现这只是普通的菜花蛇。

默了默。

这道菜算是他的……赔礼吗?

“蓁蓁。”

清冷声音响起,几乎瞬间,心里那根弦便应声而动。

“你与印家嫡子是何时相识的?”

白雨渐的脸色有些冷。方才她与印家大少爷的眉眼官司,他全部看在眼里。

“啊。”白蓁蓁连忙低头,“兄长何有此问。”

“我看他频频向你这边看,”他的目光在那道蛇羹上停顿了一下。旋即移开,径自拿起酒杯,浅浅酌了一口。

片刻后,才说出第二句话。

“……莫要与印家之人走得太近。”

“为何?”

白雨渐默了默,方才轻声道,“此次选秀,便是印家作为中间之人,向朝廷进行举荐。”

秀女名单,皆在印员外之手,这也是他破例,为权贵之家医治的重要原因。

蓁蓁一怔,看向那一直空置的主位。

今日的贵宾还没有来。

那是让印员外,都低上一等的人物,显然是贵中之贵。

白雨渐也在看那个位置,眸色变深了一些。

蓁蓁忽然有些口渴,伸手去拿酒杯。

身边却徒然笼罩下一阵阴影。

“等等。”他的手碰到她的,将杯盏从她手里轻轻抽走,一触即分,犹如蜻蜓点水。

他贴得有些近了,冷冷的松香和清苦的药香瞬间席卷了她的身体,如同一场盛大的洗礼。

她有些懵。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他拥抱着一样。

“这酒太烈,莫饮。”他的声音清冷中带着温柔的意味,往她耳朵里钻。

蓁蓁的脑子有些混乱,稀里糊涂地,她点头答应了。

随即,她看见,兄长浅浅地笑了。

白雨渐极少笑。

他不笑的时候,好像一座冰雪做成的雕塑。

笑起来时,一双桃花眼里光辉潋滟。

他的笑容是如此纤柔,好像古老象牙上面的光辉,又像是月光落在她心爱的医书上。

等蓁蓁从那种致命的悸动里抽身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如常。

那笑容,好像只是她的幻觉。

“我来晚了,诸位。”

有人笑道。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翩翩公子进得场来,清贵无双。

魏桓。

出身四大家族之一,颍川魏氏。

自从明家被灭门以来,池家、姚家相继人才凋敝,远远避开了朝堂纷争。

只有魏家,近年来沦为了阉人一党的附庸。

印员外喜不自胜,“魏大人能赏脸前来,真是令蓬荜生辉啊!”

魏桓极是谦逊:

“印员外客气,都是为圣上做事。”

他不说话还不觉得,一说话,那微微变调的嗓音,便暴露了他少年去势、是个阉人的事实。

众所周知,进献给朝廷的秀女,还得先过了魏桓这一关。

有吃不上饭的穷苦人家,便将自己的女儿梳洗一番,卖给了魏桓。

挑挑拣拣,好苗子留下。

不尽如意的……

谁都说不清她们都遭遇了什么。

这魏大人表面上看着斯斯文文,甚至有些清俊,私底下的手段细讲起来,才最是令人发指。

白二娘不愿女儿进宫,便是打探清楚了这一点。女儿一不美貌,二不聪慧,若是送到魏桓手上,只怕是死路一条。

她推白蓁蓁出去,倒不是她有多么痛恨这个养女。

说到底她们无冤无仇,只因为如果两个人,必须要有人送死的话,她更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生养十几年的女儿。

魏桓正与印员外相谈甚欢,忽地一声厉喝,划破了这片和谐的假象——

“阉狗,去死吧!”

不知哪里冲出的黑衣蒙面人厉声喝道。

手中利剑往魏桓刺去。

魏桓不躲不避,甚而抬起酒杯,饮了一口。

就在那把剑距他还有半步的时候,黑衣人摇晃了一下,身子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胸口插着一枚短镖,鲜血横流。

魏桓身边高手如云。

他自己便是个用暗器的好手,出手毒辣,招招致命。

刺客不一会儿便断了气。

“好了,看看他身上都有些什么东西吧,说不定是什么线索。”

魏桓笑着,擦拭着双手,眼睛扫过在场之人。被他那双眼睛扫视过的人,都感觉从脚底升起了一股阴冷之感。

“大人,找到了。”

很快,手下捧着一物上前。

看清那是什么,蓁蓁的脸色,唰地变了。

她的手伸进自己袖口,空空如也。

手帕,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