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危机!
猫猫大危机!
盯着镜片上已经挂断电话的标志, 小八下意识地用舌头抵着上颚嘶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把通讯切到了和黄金之王的线路上:“老爷子你快点派人过来收拾残局啊!”
“那边已经结束了吗?”
“早就结束了就等‘兔子’们过来收尸——啊不是,是收拾了!你让‘兔子’们快点啦!”小八忍不住催促道。
再不来就真的要给猫猫收尸了!
哦, 不对,说不定连尸都不用收, 猫猫死无全尸了啊!
黄金之王:“……我知道了,他们马上就到。”
结束了和黄金之王的通讯,小八把眼镜摘了下来, 忍不住揉了揉鼻梁:
从横滨到东京, 现在这个时间电车和地铁还在运行但不能直接抵达平岛民宿,最快速的交通工具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且不说太宰先生的驾照还在不在的问题, 织田先生和坂口先生拉了太宰先生去喝酒,今天东京到横滨路段有交警查酒驾,太宰先生应该不至于想不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他只会选择出租车过来。
考虑到横滨到东京的出租车费……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中也先生?总觉得太宰先生刷中也先生的卡付车费的可能性好高的说, 而且最后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刷了中也先生的卡的话, 那赶来的中也先生还能帮忙揍一顿太宰先生顺便给她争取点时间, 听起来这选项实在太有诱惑力了……算了, 还是不要叫中也先生了,不然把人家民宿给拆了的话罪过就大了。
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又刷中也先生的卡付车费的话……她就去偷太宰先生的卡给中也先生!
前提是她能活过今晚。
一想到这点, 小八忍不住悲从中来:她明明都计划得好好的, 本来这会儿早该在家呆着了,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都是这个叫果戈里的小丑的错!
就算他有着她喜欢的鸽子精大大的名字、长得还像她的梦中情人(?)白月光小丑逗猫棒都不能阻止小八把怒气撒他身上!
——西格玛由于并没有给小八猫造成什么麻烦,因此被小八直接无视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小八看了一下战况, 目前来说杰诺斯还占上风:火力神教威力一如既往……
西格玛的异能力是“交换”, “从接触的人身上得到自己最想要知道的情报, 同时将对方最想要的情报交换过去”的“交换”能力,是一个被视作天生就用来犯罪的异能力,但在这样压倒性的战斗里,这个异能力没有什么能够起效的地方:杰诺斯的重火力保证了西格玛难以近身,果戈里又在一开始就被小八废掉了最大的倚仗,失去了稳定传送的介质,想要将西格玛的身体一部分传送到杰诺斯身边触碰他以发动异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更何况,半机械植装的青年身上到处都是火力口,根本不能担保到时候西格玛接触到的是他的肉身而不是改造的机械体——后者的情况下西格玛不但不能够顺利发挥异能威力,还要担心触碰到的部分转头就变成火力口喷射出火舌来。
“如果有事的话你先离开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半机械植装里附带有通讯设备,而且非时院也没有屏蔽杰诺斯,所以他把黄金之王和小八之间的通讯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一心二用逼迫到小丑和双色长发的青年不得不停下动作——任由谁被两管直径超过70mm的集数炮管瞄准,都得保持安静。
明明被逼到了绝路上,小丑的表情却异常的畅快,连笑容都拉得越发大:“哎?我要死了吗,要死了吗,要被杀死了吗?”他睁大了眼睛,深深地望进集数炮管漆黑的炮孔中,下一句话却轻得像是临睡前的呢喃,“终于……能够自由了吗?”
但再轻的声音,在没有了火力背景干扰下,也逃不过猫的耳朵。
小八的耳朵动了一下,正在看眼镜上显示的错综复杂的线条的异瞳少女皱着眉头抬起头来,往这边望了过来:“自由?很抱歉,等着你的是和自由完全相反的东西,倒不如说你追求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果戈里轻笑了一下:“就算是喀秋莎……”就算是喀秋莎,也不会懂他真正所追求的啊……
“像你们这种人,死不足惜。”杰诺斯已经从黄金之王那得到了关于面前这个小丑的身份,“天人五衰”中的一员,超绝危险的异能力者,实打实的恐怖分子,“像你们这样的毫无人性的家伙,死了这个社会都能干净几分。”
西格玛咽了咽,眼底露出几丝痛苦,却没有说话。
小丑却笑了起来,和之前那种夸张的又做作的笑容不同,这个笑容皱着眉头,明明是笑着,却忧郁而悲悯:“不啊,我是一个很正常的人,杀人这种事,我当然也会觉得痛苦。”
会痛苦?杰诺斯下意识地追问:“那为什么你要……”
“杰诺斯,别被他骗了。”小八打断了杰诺斯的话。
小丑看了过来,表情意外的平静:“我没有骗人哦,我也是接受着‘道德’的洗脑长大的,剥夺别人的性命这种事,我当然会觉得痛苦……”
“别开玩笑了。”小八把眼镜收起来放回到胸口的衬衣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杀鸡会让人痛苦吗?不会。杀狗会让人痛苦吗?也不会。杀猴子会让人痛苦吗?更加不会。那杀人和这些行为又有什么分别?不都是剥夺其他生物的生命吗,既然不觉得杀鸡杀狗杀猴子会痛苦,那为什么只有杀人会觉得痛苦?”
“难道杀的人和你的神经有什么特殊的连接之处,让你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吗?根本不会。唯一能够驱动人去杀人的就只有‘杀人’这一个念头而已,痛苦不过是让自己好受点的借口而已,什么‘我好后悔啊我睡觉都睡不安稳啊我一直梦见他啊’,都是给自己开脱让人以为他已经接受了杀人的惩罚的借口而已。”
小丑愣住了,然后他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样,充满着渴望,以至于他的笑容都微微的扭曲:“喀秋莎,你是这么想的吗,你的灵魂竟然是这么自由的吗……”
会去杀人,仅仅是因为想杀人而已;
想做什么,仅仅是自己想要做而已——不受任何道德的约束,不受任何外界的影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被任何人类强加的框架束缚……对啊,喀秋莎是猫咪,猫咪是不会受到人类的影响的!
所以所谓的人类的道德,友情,爱情……都不会影响到她!
这份自由,好羡慕啊!
小八:“……”
不是,这丫是不是有病?
忍无可忍,小八一把揪住小丑脑袋上的毛,迫得他不得不仰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乱七八糟想什么东西,灵魂这玩意,从来都是自由的,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束缚住它,唯一能够让一个人的灵魂不自由的,只有他自己。”
就像她一直以来能够看到的被害人的灵魂一样,束缚住那些灵魂不能往生的从来都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这些灵魂本身的“执念”:对于自己死于非命的怨恨凶手的执念。
当执念解开的时候,这些灵魂自己解放了自己,从而得以往生。
说完,没去看满脸怔忪的小丑,小八立刻满脸不耐地放手:“真是的,我都快要没时间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解释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再这么下去‘兔子’真的要来给我收尸了啊!”她接近抓狂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对杰诺斯说道,“魔鬼改造人先生,我要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挂在胸前衬衣口袋上的追踪眼镜发出一声很轻的转接通讯的滴滴声。
小八:……他喵还有完没完?
这是真的嫌猫猫死得还不够好看是吧!
但这通通讯极有可能是太宰先生打过来的,再怎么暴躁也不能在那个人面前暴露出来,不然猫猫就要提前迎接世界的终级了……小八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重又把眼镜架回鼻梁上:“晚上好,太宰先……”
“晚上好,喀秋莎。”温柔的缱绻一般的声音从微型扬声器里传出,带着正统俄语发音的颤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贴着耳廓呢喃,将那份低语的柔软送到心底。
小八的声音顿时止住。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异瞳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叫出了通讯另一端那个人的名字。
——日,被黑进了线路!
“兔子”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人黑进来了!
“我说过的,称呼我‘费佳’就可以了。”来自俄罗斯的青年注视着监控屏上从各个角度拍摄到的异瞳少女的模样,想到她方才和果戈里的对话,无声的微笑从唇边划过。
——正如多年之前他在俄罗斯的雪原上睁开眼时看到的一样,喀秋莎的灵魂强大,自由,坚定,从未迷茫。
是就算被全世界抛弃,都能够毫不犹豫地建立起自己的国度,成为自己的国土上的王的存在。
就像猫的天性一样:猫这种生物,哪怕从小被娇养在室内,被人类抚养长大,从未被教导过捕猎,每天被喂食着清水和猫粮,连梳理毛发都有人类代劳,看起来似乎被人类养得一无是处了,但若是有一天,人类不要它了,将它抛之野外,它会在室外的风雨中因为失去了生存能力而死去吗?
不会,它的野性会被迅速激发,狩猎者的本能从它的血脉里觉醒,它会自发地明白过来,整个世界都是它的游乐场,是它的狩猎地,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通过自己的爪牙来猎取。
野猫就是这样诞生的。
就算断绝掉它和世界的联系,让它被世界背离,让它无处可去,它也不会因此而将绝境中遇到的人视作自己的全部——它是它自己的王国的王,是不可侵犯的心灵的王者。
这样的喀秋莎,要怎么样才能把她留在身边呢?
下意识思考时啃咬得伤痕累累的苍白食指沿着屏幕上异瞳少女的脸的轮廓划过,青年阖目轻笑:
“要和我做个交易吗,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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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想挂电话,奈何人家点名了是要和黄金之王做交易,那她就没有挂电话的权利,只得转接:“老爷子,听到了吧?”
“啊。”国常路大觉应了一声,“你有什么要和我做交易的吗,觊觎‘书’和‘石板’的老鼠。”
瞄准石板就足够让国常路大觉发通缉令了,这丫还一并瞄上了“书”,这是真的嫌命太长了。
作为仅次于白银之王的最强之王,黄金之王掌控这个国家长达七十余年,当他动怒的时候,即使只是声音,也能压制得人抬不起头来。
“我只是想要一个没有异能力的世界,御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所以才数十年如一日地压制石板的力量。”面对黄金之王,青年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从这方面来说,我和御前的想法是一致的——不过我想今天御前大概是没有心思听我说这种话了,那么,言归正传吧,学园都市的事我很抱歉,为表诚意,我会将我所掌握的与学园都市暗势力有所接触、并涉及到具体走私的势力名单交给您。相信有了它,学园都市方查找起漏洞来会更方便。”
国常路大觉表情不动:“这是诚意,不是交易内容——你想要什么?”
“请放了我的两位同伴。”费奥多尔没有故作玄虚,直接道。
“‘天人五衰’之二……你认为这么简单就能放了?”
“作为交换,最近三个月内,我不会去清查混进来的小东西。”青年微笑着说道,“并且三个月后,也不会追究那些失踪的小家伙们。”
小八控制住面部表情,露出些许的困惑但又保持安静的模样,心下却是几乎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知道了?
还是在诈她?
“喀秋莎潜入工厂的行动非常利落,如果没有那几位来自彭格列的人员的话,只你一个人,恐怕早就拿到想要的情报离开了,那么,问题来了,第一次来这个工厂的你是怎么精准地找到各个地方的呢?”
俄罗斯青年的声音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我能够想到的最贴近的解释就是,有卧底,卧底将情报传了出去,所以喀秋莎的行动才能够如此顺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晚本来应该是喀秋莎和那位卧底先生接头的日子吧,但不知为何,卧底先生没有出现,反而是‘兔子’们赶来了,准备端掉这个窝点。既然连窝点都要被端了,任务结束的话,卧底先生更加没有理由不出现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卧底先生顺着这个窝点,摸到了其他势力线上,因为事出紧急,他只能在暗处给喀秋莎留了暗号就离开,继续以卧底身份追查下一条线索去了。”
“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卧底先生是谁,但若是调查一下近期进入组织势力的人,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黄金之王的眼神沉了下来:“你在威胁我。”
“不,我是在为您提供双赢的解决方案,御前。”青年微笑着说道,“否则,这将有可能变成更加麻烦的事件。”
黄金之王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小八跟着皱起眉头,为“魔人”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很快,黄金之王那边传递过来一条消息,让异瞳的少女顿时睁大了眼睛:外交团成员!?
非时院调查发现,那个小丑果戈里和西格玛居然是正式的俄罗斯联邦外交职员,也是外交团的成员,他们有权不接受刑事审判,并且日本方无权拘留他们!
如果日本这方强行要给这两人定罪并处罚的话,引发的就会是两国之间的外交问题!
“不对吧!对方杀人未遂还涉及□□走私,警方都不能剥脱他们的外交官特权吗!?”小八难以置信,就算不提里面的走私与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关系的证据这回事,“他都拿枪指着我了耶!”她怒指西格玛。
这哪里都不对吧!
被突然点名的西格玛缩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那把枪还在他手里,刚才与杰诺斯的交锋中,不知道是认为没效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一枪未开,此时他就将枪托处的弹夹卸了下来:“空的。”
这就不能说是杀人未遂了。
小八:……???
“不可能!我明明闻到硝烟味了!”小八斩钉截铁道,不然区区空枪怎么可能骗得过她?
“我过来之前打掉了最后一发子弹,留下的硝烟味。”西格玛说道——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给他的指示,当时他还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虽然严格来说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至少从结果来看,这个举动似乎是骗过了那个异瞳少女。
小八:……
次奥!
她居然被个空枪给骗了!!!
黄金之王阖了阖眼:对方是俄罗斯联邦驻守横滨的外交团正式成员,由于十几年前的大战原因,横滨本身就属于一个非常特殊的地界,加之日本战败国的身份……
这件事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两国外交事件。
无色之王还年轻,眼中世界非黑即白的孩子还不到可以接触这些事的时候……黄金之王重又睁开眼睛:“把线路转过来——小八,你先回去吧。”
这是要避开小八了。
费奥多尔对此没有意见,他本就不打算把喀秋莎也牵扯其内:“晚安,喀秋莎,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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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今晚能不能做好梦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差点就看到噩梦了。
有着鸢色眼眸黑发蓬松的青年踩着轻快的步伐到了废弃工厂旁,夜风吹起他的沙色风衣下摆和衣袖,露出缠在脖颈和手腕上一路延伸到衣领深处的雪白绷带。
看到正忙忙碌碌的“兔子”们,他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什么,但仔细看去,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他迈步向前,没走几步就被拦下了:
“请止步,前方目前禁止通行。”两个作狩衣打扮、脸上用兔子面具遮蔽住容貌的“兔子”拦下了他。
太宰治表情不变:“我是来接人的,那位无色之王,她该回家睡觉了!”
小八曾经在非时院登记过自己的联系人和联系方式,第一联系人自然是福泽谕吉先生,后续的几个名字里,太宰治也榜上有名,那张脸同样挂在无色之王的紧急联系人名单里,因此“兔子”是认得这张脸的——这两个“兔子”愣了一下,其中一人道:“抱歉,我想你找的人应该不在这里。”
“哎?”太宰治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吗?难道这里不是她弄出来的事让你们来善后吗?”
“不,我们是接受了英雄协会的请求过来善后魔鬼改造人等英雄战斗后残局的。”
英雄协会……不是小八?
太宰治望了一眼废弃工厂的方向,那种痕迹……也确实不是小八能弄出来的。
但平岛民宿附近可能会有什么事件的地方只有这里,并且这里和平岛民宿的距离虽然略远却也能够在十多分钟内坐车通过……
太宰治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废弃工厂,坐上了在原地等他的出租车:“去平岛民宿。”
出租车司机径直发动了车子,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在靠近平岛民宿的时候突然让他拐道到这边来,但不管怎么说,客人的要求能满足就满足,计时打表还能多收点钱呢!
平岛民宿的门口亮着灯,远远的,司机就看到民宿门口似乎有个人影,想到这一带的百鬼夜行传说,出租车司机心下一惊,车子的速度顿时就缓了下来。
出租车在民宿门口停了下来,司机战战兢兢地看了过去,发现那个在民宿门口的人影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穿着民宿提供的蓝条纹浴衣,半干不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她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浏览什么,感觉到车灯光才抬起头来,朝这边望了过来。
姣好动人的侧颜在灯光下越发显得雪白,黑的发,白的肤,樱粉的唇,望过来好似笼着清濛濛雾气般的眼眸……
出租车司机的视野忽然被一片沙色风衣挡住——他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正弯腰递过来一张信用卡,脸上笑容灿烂:“谢谢送我到这里啦,麻烦收一下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