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秋在东夷的地位不低,他从姜梨口中了解了橡胶树的外形以及它能起到的作用后,二话不说答应了姜梨的请求,并即刻动身去了百越。
宋言秋和百越诸多部落都有商贸往来,其中南桂族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南桂族并不是什么大部落,能交易的商品也不多,但是宋言秋还是和南桂族建立了良好的商贸关系,这次听姜梨说,南桂族的圣树对景睿旸的大业有很大的帮助,宋言秋便对那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南桂族上了心。
岳旗胜的假肢其他问题基本上没有,唯一需要改进的便是内垫的问题,而宋言秋离开的时候保证能把姜梨所需要的橡胶给带回来,因此假肢的改进过程便停了下来。
今日,姜梨不需要再研究假肢,难得有了空闲,姜梨便打算上街转转,看看能不能淘到一些她需要的东西。
在东津镇那个小镇子里,她都能时不时的淘到一些对她很有用的物件,东夷郡城可比东津镇繁华多了,好东西想必也会更多吧。
孙秀云已经被景睿旸派到姜梨的身边做了她的贴身嬷嬷,姜梨要出门,她自然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孙秀云的年纪不算大,不再装扮为老妪后,她看起来也不过就四十上下,她昔日是景国先皇后的贴身女官,擅长剑术、易容和医术,有她在生命都有了保障,因此,哪怕一向不喜欢被人跟着的姜梨也没有拒绝孙秀云的贴身保护。
两人才走到街口,便发现前方便围了一堆人,而且里面传来一阵哄闹喧哗的声音。
姜梨本不想管闲事,但就当她想绕路离开的时候,一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从那堆人群里传了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假肢真的能让我正常行走!”人群中,岳旗胜涨红了脸,大声辩解着。
“旗胜啊,要是那假肢真的能让你正常行走,那你为什么还要拄着这只拐杖?”
一个同样拄着拐杖的老兵抬起拐杖敲了敲岳旗胜的拐杖反问道。
“这......姜小姐说,那假肢还需要改进,所以我才暂时拄着拐杖,等姜小姐将我的假肢改好了,到时候让你们都大吃一惊。”
岳旗胜越是解释,周围的那些伤残将士们笑的越是大声。
在场的伤残将士们大多都是失去了腿的,失去胳膊的尚能继续战斗,但失去腿的却再也无法继续在战场上杀敌,这些打了一辈子仗的天策军从战场上退下来之后,竟然一时没了人生的方向,每日里便聚集在这里,为前线的天策军们做些后勤工作。
“旗胜啊,前不久不是听说你被毕神匠给找去了吗,怎么就变成姜小姐了,这姜小姐是谁啊,我等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一位老兵问道。
“姜小姐啊,姜小姐的来头可不一般,说出来怕是要吓你们一大跳。”看着周围这些老战友们根本不知道姜梨的过人之处,岳旗胜一下子又得意了起来。
“那你倒是说出来让我们吓一跳啊!”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岳旗胜四周环顾了一圈,找了张桌子,一下跳了上去:“姜小姐的身份可不一般,你们知道姜氏床弩吗?据说,那姜氏床弩便是那位姜小姐的父亲英国公姜承改造出来的。”
“姜小姐是英国公之女?”
在场的天策军中不乏是经历过十五年前那场灭国之战的,对于英国公姜承自然知晓,他们这些人便是在英国公的带领下从盛京来到东夷。
如今再次听到英国公姜承的名号,这些人都非常惊讶,听说,那位英年早逝的英国公竟然还留下了血脉,这些人更是激动。
“这还有假,那可是毕神匠亲口和我说的。”岳旗胜高高昂起脑袋。
姜梨的身份景睿旸并没有保密,但是也没有大肆宣扬开,因此知道姜梨身份的人也不多,除了景睿旸身边东夷最核心的那一批人之外,也就只有接触过姜梨的那些侍者们知道姜梨的身份。
岳旗胜能够知道姜梨的身份,还是毕方行见岳旗胜对姜梨的态度太过不以为然,所以才提醒他的。
他当时的原话是,姜氏床弩便与姜小姐有关,那位英国公便是这位姜小姐的生父,你的假肢也是她研究制作的,你对她不可怠慢敷衍。
但是话听到岳旗胜耳中,便只听到了中间那一句。
景睿旸将万箭弩改名的时候并没有说那万箭弩到底是谁改造出来的,低下的将士们一直都以为那是英国公姜承改造出来的,但是却没有想到姜承已经去世四年了,若是这万箭弩真的是姜承改造出来的,那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便不用这种改良过的床弩呢?
因此,除了那一批权利核心的人知道万箭弩隐隐和姜梨有关外,低下的将士们都认为那万箭弩是姜承改造出来的。
能够顺利的攻下东夷,能够一次又一次的打退大临的袭击,万箭弩绝对是首功。
姜梨是英国公之女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就这一句话一下子所有的将士们都沸腾起来了。
“旗胜,你说的都是真的?”以为老兵问道。
“那还有假,那姜小姐能够做出能让我正常行走的假肢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如果她不是英国公之女,她又怎么会制作出那种神乎其技的假肢呢?”
见之前这些人都不相信自己,现在自己点出了姜梨的身份后,这些人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岳旗胜也不由在心里为姜梨高兴。
“姜小姐,要不要老身去制止这些人的议论?”
孙秀云看着前方那群人一直在议论姜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姜梨身份尊贵,又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让外男如此议论,有碍名声。
这时候的孙秀云完全忘记了她家殿下之前可是和姜梨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一年的时间。
姜梨笑了笑:“没事,我不在意这些,走吧。”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名声并没有那么看重,而且,岳旗胜并没有恶意,他无意识的在将士们里宣传自己的事迹,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姜姑娘?”
姜梨转过身,身后不远的地方,沈钰一身白衣,桃花眼弯弯,惊喜的看着她。
“沈大人。”
自从东津镇一别姜梨便再也没有见到沈钰了,和沈钰的相处还是挺融洽的,姜梨也将沈钰当成了一个好朋友,这会再次见到故友,姜梨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姜姑娘,东津镇一别也有月余未见了,想不到今日能在郡城见到你。”沈钰轻摇手中折扇,语气中感慨万分。
“当日离开东津镇太过仓促,倒是没和姜姑娘好好道别,实在失礼,这些日子每每想到都深感遗憾,今日巧遇姑娘,不如我们便移步酒楼,好让我为当日的仓促做赔礼。”沈钰冲着不远处的一座建筑物指了一指。
“沈大人客气了,当日你已与我告别,哪有失礼之处,这无失礼之处又怎么好意思让沈大人破费呢?”
沈钰指着的酒楼正是姜梨之前消费过的飞仙楼。时隔一年,飞仙楼也从烈火中新生,重新修葺过的飞仙楼已经看不出丝毫被火伤烧过的痕迹,其他的记忆姜梨都模糊了,但她还记得就在那里,景睿旸为她挡下了燃烧着的廊柱。
姜梨抬头看着艳阳照耀下熠熠生辉的飞仙楼,手指轻轻抚上左额角,那处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日的被鲜血溅到的灼热感。
“破费倒算不上,就是不知姜姑娘可否赏脸了。”
沈钰盛情难却,加上姜梨对沈钰的感官不错,便同意了沈钰的提议,不过她没有去沈钰提议的飞仙楼,而是就在边上随意找了家茶馆。
茶汤清亮,入口清香,姜梨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姜姑娘,方才听到你最近似乎是在研究假肢?”
沈钰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岳旗胜在说假肢的事,对于岳旗胜口中能够让他正常行走的假肢非常感兴趣。
“姜姑娘,那位什长口中的假肢真的能够让伤残的人士也能恢复正常吗?”沈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虽然岳旗胜将姜梨的假肢夸上了天,但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于假肢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的效果,沈钰还是不太信,不管怎么说,能够让伤残人士恢复正常的行走能力,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姜梨笑了笑:“那位岳什长说得有些夸张了,我做出的假肢虽然能够帮助他,但是假肢毕竟是假的,和原本的肢体无法相提并论,行走能力和正常人相比肯定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也就是说,假肢真的能够让他恢复一定的行走能力对吗?”沈钰追问道。
“对,正常行走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跑跳的话,恐怕有些难度。”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沈钰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
姜梨奇怪的看着沈钰,据她对沈钰的了解,他虽然不像是景睿旸那样极其擅长隐藏情绪,但是他对自己的情绪也很克制,很少会出现这种明显的喜出望外的表情。
“沈大人,不知你为何如此高兴?”姜梨忍不住发问道。
“抱歉,我失礼了。”沈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姜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可愿帮忙?”
“沈大人先说是什么忙吧。”虽然姜梨对沈钰的感官不错,但是她也没有贸然的答应下来而是打算先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忙。
虽然不知道沈钰想让自己做什么,但是姜梨本能的能够感觉出来这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沈钰的才能有目共睹,如果连他都不能完成的事,那姜梨不认为自己就一定能够帮到他。
“姜姑娘,你觉得殿下如何?”沈钰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想要让姜梨帮上忙,而是问起了姜梨对景睿旸的看法。
“沈大人想说什么?”姜梨端起手边的茶盏,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姜姑娘可知,你和殿下曾有婚约?”
沈钰这句话一出,姜梨险些端不住手中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溅到桌子上,还有几滴溅到了姜梨的裙摆上,淡色的纱裙顿时渗出片片深色的茶渍。
“沈大人,你说什么?”姜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和景睿旸有婚约?
可自己和景睿旸有婚约的话,为何他从来没有提起过?
“不错,姜姑娘应当也清楚自己的身世,你乃是景国英国公之女,当年,国公夫人有孕在身之时,先帝曾言,若国公夫人诞下女儿,那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沈大人,就算当年景国的皇帝真的这么说过,可是现在说句不敬的话,景国都已经灭亡了,我父亲从未提起过此事,你家殿下也从未提起过,这婚事怕是做不得数的。”姜梨从怀中取出帕子,将纱裙上的茶渍擦拭干净。
“君无戏言。”
看着沈钰严肃认真的神情,姜梨不由皱起了眉。
沈钰为什么非要坚持将自己和景睿旸绑在一起呢。
“姜姑娘来郡城也快一个月了吧。”沈钰话锋一转,问了了姜梨到郡城的时间。
“二十余日,还不到一个月。”沈钰话题跳的太快,姜梨也摸不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时间也不短了,这二十日来,姜姑娘觉得殿下将这东夷治理得如何?”
“你家殿下治理下的东夷,百姓安居乐业,似乎全然没有受到战事的侵扰,不仅如此,各行各业也都是井然有序,丝毫不见颓然之迹。”姜梨实话实说。
“那姜姑娘觉得,若是让殿下治理天下又会如何?”沈钰继续问道。
姜梨瞥了沈钰一眼淡淡的说道:“沈大人是想听我说你家殿下若是得了天下,这天下必然河清海晏,歌舞升平吗?”
“在下自然也是想听些好听的,但是姜姑娘不觉得这会成为事实吗?”沈钰笑道。
姜梨抬起眼,正视沈钰。
沈钰说得没错,景睿旸称帝后,之后确实也开启了盛世繁华,他确实会是一个好皇帝。
“姜姑娘不如如此看我,我家殿下心怀天下,又有明君之资,未来天下,必然会是殿下囊中之物。”说起景睿旸,沈钰是满满的自豪。
“沈大人,我倒是信你的话,只是,这城外三十万大临将士可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东夷呢,不说大临,就是百越,也有先前的东夷郡王景延在伺机而动。你家殿下确实能力出众,这大临可是明明白白的横贯在眼前,以你家殿下如今的实力,想要逐鹿中原,怕是远远不够吧。”
姜梨这倒不是在给沈钰泼冷水,这是事实,别看景睿旸麾下的天策卫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但是天策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了,这些日子里,天策军还在不断的被消耗,按照景睿旸的估算,大临要到中秋前后才会退兵,现在还不到六月,中秋在八月,这中间两个月的时间,天策军只会不断的被消耗。
而事实上,在原书中,景睿旸遭受到的困境远超如今,书中,大临在中秋退兵之后,景睿旸麾下能够作战的兵马不足三千,这还是在竭泽而渔的征召了东夷青壮年入伍为兵的情况下导致的战果。如果没有强征东夷百姓,景睿旸怕是会直接丢了东夷。
在这样的惨状下,景睿旸不得不休养生息,直到赵竭加入这才恢复了一些元气,之后稳扎稳打,攻城掠阵,慢慢的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军事力量。
而这一次,虽然有自己蝴蝶的原因,有水泥和万箭弩还有改造的弹簧□□的存在,这次大临进攻东夷看似没有原书中那么惨烈,但是姜梨知道,若是大临真的不顾一切的对东夷发起进攻,那景睿旸剩下的那三万五天策军真不够看的。
就算最后的结果大临依旧退兵了,可是景睿旸这边呢,伤亡只会更加惨重。
而这一次,赵碧柔去了鹿丘,她的父亲赵竭还会来东夷加入到景睿旸麾下吗?
如果没有赵竭的加入,那景睿旸这次真的能够如书中一般顺利的建立起景国吗?
沈钰点了点头,姜梨的见解虽然不好听,但却中肯,凭实力,现在的景睿旸确实没有办法和大临硬碰硬,只是,不能力敌可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沈钰微微一笑:“姜姑娘果然胸有沟壑,对天下局势也有独到的见解,不错,如今殿下确实不能和大临相提并论,但是幼虎终会成王,殿下需要的只是时间。”
“时间,如今的大临出于风雨摇曳之中,百越、西蛮、江北哪处势力不是对大临虎视眈眈,现在,他们都等着大临和东夷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大临和东夷的这场战事,不管谁输谁赢,都只是其他势力的踏脚石而已,你家殿下需要时间,但是同样的,也根本没有时间给你家殿下了。”姜梨并不如沈钰那么乐观。
“姜姑娘说得不错,所以,在下才想要让姜姑娘助我,不,助殿下一臂之力。”
说着,沈钰起身,对着姜梨行了个礼。
“沈大人说笑了吧,我何德何能能助你家殿下一臂之力?”姜梨忙也起身回了一礼,这沈钰的礼太大,她可不敢接。
“姜姑娘真是妄自微薄,别人不知道,可是我还能不知道,那万箭弩改名为姜氏床弩,这和姑娘脱不了干系吧,还有那水泥,若非姑娘的水泥,东夷的城怕是早就破了,还有那弹簧□□,我听毕神匠话里的意思,也与姜姑娘有关。还有东津镇的水患,若非姜姑娘的水坝,现在东津镇已经是一片泽国,后方大乱。可以说,姜姑娘可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东夷。”
沈钰每说一项姜梨的举措便在心中感慨一声,这些举措,单单拎出来便已经是了不得的功劳了,但是这些举措竟然全部都是眼前这个女子做出来的,这让一向自诩为是治国能臣的沈钰第一次起了挫败感。
面对姜梨,他引以为傲的能力不值一提。
“沈大人言重了,若是沈大人想让我继续改良军械,这我恐怕无能为力,军械改造并非一朝一夕,我其实并不擅长改造军械,如今的东夷所用的军械在我看来已经非常先进了,其他势力远不如东夷。”
姜梨并不是军工科技类人才,她所有的改造技术都是基于军械原本的基础上改造出来的,比如说万箭弩,就是在万箭□□上对不合理的部位加以改造,让其性能得到更好的发挥。
袖箭和诸葛神弩也是一样的。
真的让她去研究一项新的军械,她还真的做不到。
而且,现在景睿旸手里的那些军械她也都看过,能改良都已经被毕方行改良过了,而且改良的很好,至少她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不过如果要说杀伤力的话,那其实还要首推火药武器,也许自己可以从火药武器着手?
只是,这个时代虽然有火药,但是威力和稳定性都不足,若是想要进一步的提高火药武器的威力,那不管是火药本身的纯度还是包裹火药的器具都需要改进,而这种改进就不是一个小工程了,其中涉及到的许多学科,许多学科并非她所擅长的,虽然有所了解,但若是要做到她自己满意的程度,就算是她也得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好好试验。
见姜梨真的开始一本正经的思考军械的研究了,沈钰知道姜梨这是误会了,虽然军械的改良也非常重要,但是当前最重要的还不是军械,而且如同姜梨说得一样,目前东夷的军械已经非常先进了,研发改良军械对于目前的东夷来说并没有那么紧要。
“姜姑娘误会了,我说的并不是军械。”
“那是什么?”姜梨疑惑的问道。
“姜姑娘可曾听说,君主如船,百姓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心?”姜梨脑中一个念头飞快的闪过。
“不错,就是民心,姜姑娘可知,天策军只有四万人?”沈钰叹息一声问道。
“嗯。”姜梨点了点头。
“姜姑娘肯定知道,东夷之外有三十万大临铁骑,而,东夷城内,却只有四万天策军,近乎八倍的差距,但是,殿下却从未从东夷征兵,你可知这是为何?”
“是因为民心吗?”姜梨隐隐抓住了什么。
“不错,就是民心,景延能够从东夷强征十万东夷军,但是殿下却不能这么做。景延在东夷经营了整整十五年,而殿下占据东夷满打满算也不过半年。若是对东夷强行征兵,势必会引起东夷百姓的反感,也许迫于武力胁迫,这些百姓不会太过反抗,可是,到压迫足够强的时候,就算再怎么不想反抗,这些百姓也会奋起反抗的。”
“殿下不是不想征兵,而是不能。东夷城破,被景延强征而来的东夷军战死了大半,十万东夷军最后剩下的不足五万,这些剩下的将士们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这个时候,便不能强行留下他们,不仅不能留下,反而还要放他们回到家中,和家人团聚,这样方能显得殿下仁义。”
沈钰的解释也让姜梨反应了过来,也对,她一直被天策军的强大战斗力给麻痹了思维。
如果说,守卫的将士能够扩大到十万,哪怕其中五万的将士都是一些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但是人数的优势在那里了,十万大军,在面对大临的进攻下也能减少许多压力。
可是景睿旸却从来没有对东夷百姓进行强征。
哪怕城外战火纷飞,但是城内依旧是风平浪静。
如果,景睿旸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民心的话,这一切就有解释了。
如果现在就对东夷进行强征,那肯定会引起百姓的不满,就算是在书中,东夷也是景睿旸称帝之前的大本营,这里就是他的根本,没能打下天下,他还能退居东夷,可若是失了东夷,那他怕是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他根本不能在东夷失了民心。
所以,哪怕在书中,在他最为艰难的时候,他征兵也并没有一窝端,而是每户只取一人,若家中只有一子需要赡养父母的,那甚至可以不征。
他的做法看似不合理,甚至是愚笨,但也正是这样的做法,让他获得了东夷的民心,否则,不等他崛起,东夷就已经大乱了。
“沈大人是想让我助你家殿下获得东夷的民心?”姜梨总算明白了沈钰的意思。
如果按照景睿旸的做法,获取民心的速度实在太慢了,而且,效果也不一定就好,所以沈钰才会将注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错,姜姑娘果然蕙质兰心,一点就通。”沈钰点了点头。
“姜姑娘在东津镇治理水患,获得了整个东津镇百姓的爱戴,之后,那水坝的方案被我传到了各个县镇上,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东夷都不会再有水患侵扰,这一切可都是姜姑娘你的功劳!
不止如此,姜姑娘改良出来的农具更是让姜姑娘在整个东夷都有了极高的名声,现在,东夷的百姓提起姜姑娘谁不说你是救苦救难的天女下凡呢。”
“而且,姜姑娘做出了能让伤残者恢复正常的假肢,这更是神人之举,若是姜姑娘是为助殿下为来,那东夷对殿下的认同感自然也会提升。”
沈钰的想法看似复杂但是很简单,就是想让姜梨在所有东夷百姓的心目中都是和景睿旸绑在一起的。
本来,姜梨和景睿旸有婚约在身,两人成婚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他之前对景睿旸提起过这一建议,但却被景睿旸斥责了一番,而且,姜梨这边似乎也并不想履行婚约的样子,这样一来,沈钰就不得不改变方法。
虽然婚约一事行不通,但是利益共同体也是可以的。
只要姜梨公开自己是属于景睿旸一方的,那东夷的百姓爱屋及乌之下,自然也会将对姜梨的爱戴转移到景睿旸身上。
这样一来,自家殿下也就不用费劲心思的为东夷的百姓谋取福利获得民心。
姜梨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她并不清楚,治理水患的时候,她虽然有些名气,但是仅仅只是在东津镇里传播,但是直到农具的改造和推广之后,姜梨的大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东夷,现在只要是家里用上了改良农具的家庭,都对姜梨是感恩戴德,姜梨的农具,让他们今年的收成都能翻上一番。
对于这些农人来说,地里的收成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这......”
姜梨犹豫了,这不是在欺瞒百姓吗?
“姜姑娘,你不愿意帮助殿下吗?”沈钰看出了姜梨的迟疑。
“愿意是愿意的,但是......”
姜梨话还没有说完,沈钰就开口了:“姜姑娘是觉得自己和殿下不是一路人吗?”
“不是......”是一路人吗?应该也许,是吧?毕竟他们还曾经一起生活过一年的时间,她的许多研究也都用到了景睿旸的势力中,就算自己辩解和景睿旸不是一伙的,也不会有人信。
“那姜姑娘你在担心什么呢?”沈钰问道。
“我只是觉得,这可能是在欺瞒百姓。”姜梨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沈钰哑然失笑:“姜姑娘多虑了,不说姜姑娘你和殿下本身就有婚约在身,你父亲英国公本就是景国的国公身份尊贵,你身为英国公之女,子承父业,自然也是景国子民,而且,姜姑娘为殿下的大业做出了许多努力,姜姑娘怎么就不是殿下之人了呢?”
沈钰说得好像是有点道理,但是姜梨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是想了好久,她都没想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时候,一直站在姜梨身后的孙秀云开口了:“姜姑娘,我也是看着殿下长大的,殿下他心地善良,心怀天下,若是未来成事,也绝对会是一个明君,姜姑娘你就看在老奴这些日子悉心伺候的份上答应助殿下一臂之力吧,老奴在这里给姑娘下跪了。”
说着,孙秀云膝盖一弯,便跪了下去。
“孙姑姑,你这是做什么。”姜梨吓了一跳,忙扶起孙秀云。
“姜姑娘,你今天若是不答应帮助殿下,老奴就跪在这里跪到死。”孙秀云一脸倔强。
姜梨眉头一皱:“孙姑姑,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吗?”
虽然不知道道德绑架是什么意思,但是孙秀云还是听出了姜梨语气中的不满。
她知道自己这是惹怒姜梨了,但她摇了摇头依旧跪着:“姜姑娘,殿下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才那么小一点的时候,就经历了国破亲亡,这些年,我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沉郁下去,直到姜姑娘你出现他的身上才有了正常的生气,殿下他对姑娘你的心意,姑娘你难道不清楚吗?为了姑娘,殿下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姑娘你就当看在殿下的一片心意的份上,就帮帮殿下吧。”
说起景睿旸,姜梨的心微微一颤。
孙秀云跪在自己的面前她不为所动,但是景睿旸不一样。
他救了自己好几次,不为别的,就算是报了这救命之恩,她也应该帮他的。
姜梨闭了闭眼:“你起来吧,我答应了。”
说完,她不再看孙秀云一眼,转头看向沈钰:“沈大人,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听出姜梨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亲近,沈钰不由苦笑。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番作为已经彻底拉远了自己和这位难得的好友之间的距离。
可是,为了殿下的大业,他只能如此。
失落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沈钰就重新收拾了心情,将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对姜梨托了出来。
“你的计划很完美,但是我觉得可以不用这么急。”姜梨将面前的茶盏推开,手指沾了点茶汤,在桌面上画了起来。
“宋言秋现在去了百越,按照他的说法,他大约会在半个月内将橡胶带回来,橡胶一到,假肢就可以推行开了,这段时间,我完全可以和毕方行一起,为那些失去了腿的将士们制作假肢,等到橡胶一到,所有的伤残将士们集体带上假肢在百姓面前走上一圈,那不比你的计划更加合适吗?”
“而且,对于那些伤残的将士们,尤其是原本东夷军的伤残将士们,更是需要为他们制作出合适的假肢,这样才能更好的宣传你家殿下的爱民之心。”
姜梨的计划很简单。
不是要让景睿旸的爱民之心传到整个东夷百姓的耳中吗?那有什么比体恤伤者更合适的做法呢?
左右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能过做到最好的宣传效果,何必急于一时?
沈钰点了点头:“若是姜姑娘的假肢真的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那就按照姑娘的计划进行。”
“行了,我回去忙了,时间到了你再来找我。”
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姜梨不想再在这里待着,直接起身离去。
是夜。
王府。
碰!
沈钰恭敬的站在大殿中,一个竹简直直的砸到了他的面前。
“沈钰,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这竹简里的计划是什么意思?”景睿旸一身寒气的坐在桌案后方,幽暗似冰的眼眸此刻翻涌起压抑的怒气。
“殿下,为了大业。”
沈钰低下了头。
“沈钰,我说过,不准去打扰她!你还将她推到风尖浪口?”
“沈钰,你是以为孤不会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