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丘中视线受阻,骆传名不敢快速前行,只控制马匹缓步前进。
铮。
这是马蹄踩到了一条细小绳索所发出的声音。
骆传名瞳孔一缩,一股剧烈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树立,他迅速举起手中的解药瓶。
“别动手!我是来为你们殿下送解药的!”
“骆传名?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这次换防的负责将领是陈全,他一眼便认出了下方的人是骆传名。
陈全是少数几个知道景睿旸中了毒的人,听到骆传名说他是来送解药的,陈全犹豫了下还是没有下令灭杀骆传名而是带着人马围住了他。
“原来是陈二哥。”骆传名见出来的是陈全朝他拱了拱手。
“少在这里攀交情,你一个景延麾下的将领来这里做什么?”陈全本想直接击杀骆传名,但又顾忌他口中说的解药。
自家殿下中了毒,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如果说骆传名手里的解药是真的......
陈全忍不住盯着骆传名手里的解药瓶不放。
“陈二哥,景睿旸中的毒可不简单,解毒的方法目前也只有我知道,你若是想要杀了我拿到解药,那我也可以在你动手之前毁了这瓶解药,陈二哥,是带我进去见景睿旸还是就地格杀我,就要看你选择了。”
骆传名好整以暇的抛了抛手中的解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陈全握住佩刀的手松开又握紧,松开又继续握紧,重复好几遍后。
“我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样!带走!”
骆传名将解药握在手中,跟着陈全朝虎丘深处走去。
营帐内,姜梨正在为景睿旸准备泡手的药水。
虽然已经服下了秘药压制住了毒性,但是为了避免手的功能被毒素侵蚀,这只中了毒的手还是需要定时泡保持手部活性的药水。
“殿下,骆传名来了,他说他有解药。”
“让他进来。”
一进营帐,骆传名就看到了低着头站在坐在角落里的姜梨。
“阿梨......”
看到姜梨,骆传名突然就后悔了。
握紧了手里的解药,骆传名叹息一声还是将它送到了景睿旸面前的长案上。
“用水冲开,分三次服用毒便能解。”
景睿旸扫了一眼解药瓶子,那药瓶是珍贵的羊脂白玉制成,一看就不是凡品,而骆传名说得解毒法子也和他所知的解毒法子对得上,当下,他就对着解药的真实性信了七分。
“这药是那位赵小姐给你的吧。”景睿旸将解药送到了孙秀云手上,让她先检查一边解药有没有动过手脚。
“不错,这药确实是赵小姐的。”
“孤听说,这位赵小姐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别说‘离恨’的解药了,就连赵家秘传都送了你?”
“景太子殿下果然消息灵通。”骆传名没有否认。
这时候,孙秀云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这药应该是真的。”
孙秀云医术高明,‘离恨’的解药她早年还在先皇后身边当女官的时候便接触过,那解药和骆传名送来的一模一样。
骆传名的解药是真的,景睿旸的服下药后手上的蓝色慢慢的褪去。
“骆传名,你我可是敌对,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解药?”
虽然刚解了毒,景睿旸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是他周身的气势还是让骆传名觉得极不舒服。
“这药,一方面是谢你救了阿梨,另一方面,我也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景睿旸微微挑眉。
“不错,沈清洲这次一共带出了四万大军,我不想让沈清洲和那四万大军回到鹿丘。”骆传名直接说出了自己所求。
“四万大军恐怕是景延的全部家底了吧,你是景延麾下的将领,竟在背后如此坑害你的主公,你就不怕我告诉沈清洲?”
被景睿旸那双眸色偏浅的眼眸盯着,骆传名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只凶猛的巨兽给盯上了。
他牵动嘴角,巨兽又如何,他是最好的猎手,谁捕猎谁还不一定。
“景睿旸,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东夷,而我,要鹿丘。”
这一刻的骆传名终于释放出了他所有的野心。
再次见到景睿旸,骆传名心中对权势的渴望更加强烈,他如今能够算计的只有鹿丘,而这一切需要景睿旸的配合。
景睿旸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骆传名突然就想起来他的老师姜承对骆传名的评价。
“骆传名此人无论是天分、心性都是上上之选,可他绝非能屈居人下之辈,若是殿下日后用他,也须时刻提防他。”
如今的骆传名对景延的做法不是正就应了姜承的评语吗?
景睿旸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面前的长案。
景延不足以成事,但是骆传名不一样,他不管是手段还是心性都要比景延强出太多,景延如今能给他造成些麻烦不过就是在自己和大临斗的不可开交之际趁虚而入罢了。
但那也不过就是个小麻烦,他完全有能力解决,那景延不过就是一跳梁小丑罢了。
可是骆传名不一样,虽然他和骆传名交手的次数不多,但是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就足够让景睿旸对他提起十成的重视。
若是真让骆传名掌握了鹿丘,那算不算是养虎为患。
毕竟骆传名唯一缺的便是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迅速崛起的契机,而景延唯一强过骆传名的地方便是他的出身,若是这一次景延败了,那骆传名想要掌握住鹿丘便不会那么困难。
而现在,这个契机他能否抓住,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营帐内一片寂静只有景睿旸手指叩击桌面的声音。
一下接一下,骆传名依旧是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但是他的手心已经是湿润一片。
他现在只能赌,赌景睿旸会看在自己冒死送解药的份上帮他一次,赌他会和他合作折断景延所有的羽翼。
他等不下去了。
他虽然可以在景延的麾下慢慢熬,可是那要熬多久?三年?五年?十年?
如今天下已有大乱之势,他不可能用那么长的时间在一个平庸的主公手底下一点一点的熬。
没错,在骆传名的眼里,景延就是个平庸之辈。
文不成武不就,就连进攻东夷都要畏首畏尾,甚至只派出沈清州前来攻打东夷,自己则是龟缩在鹿丘,身为一个主公,连亲自领兵出征的魄力都没有,还如何谈成事?
“你想怎么做?”
叩击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景睿旸抬眼,反问道。
景睿旸最终还是决定帮骆传名。就算是骆传名未来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威胁,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沈清州的大军。
而且,就算骆传名是天纵之才,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一定能成功?
“你本来的计划应该是想要在河口滩涂这里彻底解决掉沈清州,如果计划成功,说不定你还会渡河直接前往鹿丘,是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骆传名松开了一直攥紧的手,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如果你想要在河口滩涂坑杀景延的大军,我也可以去河口滩涂。”
景睿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自己会配合骆传名的计划。
“那就在河口滩涂,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骆传名没有详说自己的计划,景睿旸也没有问。
战场局势千变万化,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到时候见机行事反而更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骆传名便要回到沈清洲身边做下布置,临走前,骆传名看向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姜梨。
姜梨一直低头沉默不语让骆传名误会她这是在伤心。
“阿梨,如果今天救你的人是我,你会为我伤心吗?”
姜梨愣了愣,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难得要说她其实不怎么伤心?
骆传名也知道姜梨不会回答,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梨后便转身离去。
江山美人,如今的他哪一样都没有资格肖想。
但是,他不会永远没有资格。
见骆传名走了,陈全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殿下,和骆传名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骆传名想要鹿丘,而我要的是东夷短时间内再无后顾之忧,景延的四万大军存在一日,那东夷就一日不得安宁。鹿丘于我就如同喉中之梗,只有彻底将起打断咽下方能安心。”
“至于骆传名,他未来或许会成为一方豪强,也许会成为我的大敌,但是目前,就骆传名而言,想威胁到我,他还远不够格。”
姜梨看着景睿旸周身的自信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骆传名可是书中的男主,景睿旸虽然是未来的景帝,可是和骆传名这个男主相比,两人究竟谁能赢下天下姜梨心里也没个底。
“骆传名是军事奇才,对付他,绝不能掉以轻心。”姜梨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放心,我自有分寸,你父亲对骆传名的评价很高,在他看来若是轮军事才能,我恐怕还要稍逊他一筹。”景睿旸从来没有看不起骆传名,但是他对自己也有绝对的自信。
“你认识我父亲?”
姜梨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父亲的身份似乎也不是一个落魄秀才那么简单。
“你父亲是我的老师,是景国的英国公。”
姜梨和他的关系已经暴露在了所有人眼里,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再瞒着她了。
国公?
姜梨本能的觉得不对劲,若是原身的父亲是国公,那为什么会有骆母这么一个毫无文化的农妇姐姐呢?
看出了姜梨的疑虑,景睿旸继续解释道:“骆传名和你并无血缘关系,姜大秀的弟弟也叫姜承,他确实是一个落魄的秀才,不过他在游学的途中被乱军砍死,于是你的父亲便借了他的身份,易容成他的样子在东津镇上过了十二年。”
得到了景睿旸的解释,姜梨一直以来对原身父亲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她早就察觉到原身父亲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逝世后依然将原身的后路安排的妥妥当当,若非原身性子太过绵软又对骆传名情根深种,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而且,姜父留下的那些藏书,一看便不是普通人能够得到的。
但姜父已经去世三年,许多事已经无从考究,姜梨就算有过怀疑也没有深究,现在,从景睿旸的口中,她也终于知道了原主的身世。
但是另一个疑惑又涌了上来。
既然景睿旸是姜父的学生,那为什么原书中,原主却是凄惨一生,甚至景睿旸登基为帝后,也没有为原主正名。
如果景睿旸恢复了原主的身份,那原主也不至于觉得自己低了骆传名那两个红颜知己一头,最后更是死在了深宅大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