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看着骆母在那边演戏心里冷笑,但脸上还是摆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表哥,姑母似乎身子不太好,现在天气渐凉,表哥还是将姑母带回家中好好静养吧。”
骆传名无奈的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骆母,他当然知道骆母这是装的,但是孝字当头,他也只能扶住骆母。
他看着姜梨嘴唇嗡动:“阿梨,我真的很担心你,你没事吧?”
“多些表哥关心,只是阿梨现在刚刚丧夫丧子,需要为亡夫守孝,为亡子祈福,就不招待表哥了。”
骆传名迷茫的看着姜梨。
现在的姜梨看着他的神情淡漠,再也没有以往的情意。
姜梨眼中对自己的情意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骆传名看着姜梨,眼里闪过一丝痛苦:“阿梨,我......”
“让开,天策卫办事!”
一阵急促整齐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传来,也打断了骆传名的话语。
几骑骏马飞驰而过,原本围在杨家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也都被冲散开来。
骆传名被天策卫打断了话语,再看着还在装晕的骆母,他深深叹了口气:“阿梨,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骆传名搀扶着骆母便离开了。
姜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骆传名说了什么,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几个坐在马上的军士,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姜梨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姜梨知道天策卫,天策卫是东夷郡王的近卫,只对东夷郡王负责,天策军竟然会亲至东津镇,肯定是有要事。
东津镇只是一个边陲小镇,如果说东夷是整个大临最边缘的领地,那东津镇就是东夷最边缘的小镇。
因为这里独特的地理位置,东津镇可以说是一个几近封闭的城镇,不管是经济还是军事甚至是人口都在整个东夷郡是垫底的存在,这么一个边缘的不能再边缘的小镇,竟然出现了天策卫。
在见到天策卫的一瞬间,姜梨就想起了小说里一切的开始--征兵。
为了防止自己将小说的重要情节忘记,姜梨用英文记下了一些重要的情节和关键人物。
其中,导致骆传名这个男主开始其传奇一生的导火线就是东夷的强制征兵。
而这一剧情线的开始时间正是杨家父子死后没多久。
姜梨记得,在原书中,杨家父子丧事那天,东夷下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而现在已经是秋去冬来的时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雪,这样算来,时间已经对上了。
天策卫来到此地必然就是为了征兵。
也是,周学远死在了东夷,现在高鹳又驾崩了。
不管接下来是谁登基称帝,东夷都不会好过。
新帝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威,有什么比一个不听宣召,连钦差都死在了这里的东夷更适合开刀呢?
景延作为东夷郡王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为了应对未来即将会到来的大临铁军,现在征兵已经是刻不容缓。
姜梨想到这里神情一变,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虽然散了不少,但还有一些人还未离去,便压低声音用只能自己和陈家兄弟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陈大哥、陈二哥,这些怕是来强征兵役的,你们还是先躲一躲吧。”
“征兵的?”
陈寺和陈全脸色同时一变,他们扫视了周边,周边现在人已经不多了,便也压低声音问道。
“嫂子,你怎么知道这是来征兵的?”
“这只是我的猜测,之前听说大临的钦差死在了飞仙楼,还是在东夷郡王的眼皮子底下被刺杀的。有几个皇帝能够忍受自己的钦差死在了巡察地呢?之前皇帝身体不适便一直拖着,现在皇帝驾崩了,新帝上位必然是要对东夷下手的,东夷郡王肯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此时征兵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姜梨结合自己知道的情报做出了一番猜测。
陈寺和陈全对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是一样的凝重。他们自然是认得景延的天策卫,他们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天策卫会来到东津镇,现在听到姜梨的话语,他们越想越觉得姜梨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若是真的如姜梨所说的那样,那这段时间他们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就危险了。
可是若是离开的话,那姜梨该由谁来保护呢?
一时间,陈寺和陈全都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最后还是陈寺下定了决心:“杨家嫂子,我和我弟弟这边出去躲几日,我娘年事已高,就拜托嫂子照料了。”
“陈大哥这是说得哪里的话,你们和陈大娘一直对我颇为照顾,就算陈大哥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好陈大娘的。”姜梨一口答应下来。
“那陈某再次谢过嫂子了,对了,这张借条嫂子收好。”说着,陈寺便把那张五十两银子的借条还给了姜梨。
“陈大哥,这借条别人不知你我还能不清楚嘛,这还给我做什么?还是先收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不过,陈大哥真厉害,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这么逼真的借条的,不亲自接触根本就不会发现端倪?”
看到那张借条,姜梨微微一笑。
她知道陈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最是细心,她将借条的内容完完全全的说出来,就是为了让陈寺去伪造这么一份借条,果然,陈寺领悟了自己的意思。
不仅伪造出了一张借条,而且,借条上面不管是墨迹还是指印尽然都做旧处理过,就算是骆传名这个男主竟然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当然,这种做旧技术只是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若是真的用手接触了,就能够摸出那张借条上那种刚刚写上未完全干透的触感,这也是姜梨一直将借条拿在自己手中并没有交给骆家人查看的原因。
陈寺听完点了点头:“不过小技,比不得嫂子腹有乾坤,若是嫂子信得过我,那这借条我便收着。”
他倒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虽然是个暗卫,但是除了武艺之外,也需要学习许多东西,其中便有伪造物件。
做旧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将陈大娘托付给姜梨之后,陈家兄弟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连夜躲进了山里。
第二天,姜梨一起床便看到空中落下了片片雪花。
第一场雪,终于落下来了。
还没有出门,姜梨便听到了外头哭闹嘈杂的声音。
“砰砰砰!开门!”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姜梨拉开门,外头站着两个差役。
“你家里的男人呢,去哪里了?”
那差役见姜梨独自一人出来开门心底疑惑。
还没进门的时候,便见到这家人的门口贴着一副白对联,白对联只有在家里死人的情况下才会贴的,这意味着这家人最近肯定死了人。
现在看到姜梨一身孝服的出来,那差役心里有了猜测。
“两位官爷,前不久,我的相公和孩子都相继离世了,现在家中就余了我一人。”姜梨回答道。
“真的?”差役狐疑的看着姜梨,越过她朝屋里看去。
果然,院子里还搭着一个小小的灵堂,上面一大一小两个牌位特别显眼。
这时候,另一个差役一拍脑袋:“李哥,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倒霉的杨寡妇嘛,她家里就一个跛子男人和一个孩子,前不久那小孩被烧死了,那杨跛子伤心过度,直接就死了。这家人就剩她一个了。”
“哦,倒也是个可怜人。”李差役同情的看了一眼姜梨,挥了挥手,带着另一个差役朝着下一户人家走去。
见到那两个差役朝着陈家的方向走去,姜梨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想了想,姜梨还是放心不下陈大娘,悄悄跟在那两个差役后面走了过去。
“开门开门,衙门办事。”
差役们一大早便领了任务,睡也没睡好,这会都一肚子火,语气也谈不上好。
不多时,陈大娘巍巍颤颤的过来开了门。
“大娘,你家成年男人呢?”李差役见开门的是个老妪,语气好了一些。
“这位大人,老妇家里就我一个在,没有别人了。”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大娘,别骗人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别让我们难做。”李差役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直接推开陈大娘,朝屋里走去。
为了能够顺利征兵,他们天才蒙蒙亮便出来征兵,为的就是不让这些人得到风声提前跑了,这要是没征够人,倒霉的可是他们。
好一会儿,李差役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
这家里还就真的没别的人了。
“老太婆,你别在这里给我耍花样,我可是知道的,你有两个儿子,现在你儿子人呢?去哪里了?”李差役凶狠的瞪着陈大娘说道。
“大人啊,老身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哪里敢隐瞒大人呢,我是有两个儿子,可是我那两个儿子前不久去郡城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我听人说,那是遭遇了山贼。”陈大娘只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一边说,陈大娘一边掏出了一个荷包,悄悄塞到了李差役的手里。
从昨天知道要征兵起,陈家就做了两手准备,其中便有拿钱贿赂征兵的差役,一般情况下,拿钱换人是可行的,理由说得过去,差役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是差役不吃这一套,那便只能动用一些后手了。
“王老弟,她说的是真的吗?”李差役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脸色稍霁,转脸问身边另一个差役道。
“李哥,这陈家是前不久从郡城搬过来的,衙门那里都还没记上他们的信息呢。”王差役低声回道。
“哦,那这老妪也怪可怜的,走,去下一家。”李差役悄悄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里面足足有一百两银子,银子太多,荷包都被挤得变了形状,由此可见这老妪的话绝对都是肺腑之言。
郡城那边对东津镇的要求是要凑出三千壮丁来,偌大的东津镇,加上下边的村子,凑出三千人也不难,也有一些富裕的人家会选择用钱换人,只要最后的人数能对上,那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差役不是第一次遇到拿钱换人的,但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手笔的,当下便爽快的放过了陈家,只是后边有些人家可能就要吃些苦头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人数是一定要凑够的。
姜梨一直躲在一边观察差役的举动,见他们没怎么为难陈大娘反而去了下一家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整个东津镇都是不平静的一天,姜梨这一天也没敢出门,但就算是她不出门,也能隐隐听到无数人家的哭泣声。
“唉,战争啊。”
突如其来的征兵也让姜梨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迎来长达十年的战乱了。
“叩叩叩。”
“阿梨,开开门好吗?”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
夜已深,姜梨借着油灯的光亮正在院子里的小灵堂里为杨京和杨晟写经文。
丧事请来的和尚说过,这经文要抄写七七四十九遍才能让逝者安息。
姜梨一向是不信这些迷信的事,但是想到自己的穿越,再想起和杨京还有杨晟朝夕共处的画面,她没有犹豫太久便开始抄写起经文来。
门外敲门人的声音姜梨再熟悉不过了,是骆传名的声音。
姜梨神情一冷,没有停下手底的动作,依旧认真的抄写着经文。
过了一会儿,外头的敲门声停了。
姜梨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放下手中的笔,姜梨的手悄悄抚上了手腕上的暗器手镯。
骆传名可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姜梨不相信,自己不开门,他就会自行离开。
果然,姜梨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为不可查的物体落地声。
“表哥,翻墙可不是君子所为。”姜梨微微偏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块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衣角。
她记得,白天见到骆传名的时候,他便是穿着这颜色花纹的衣服。
“阿梨,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骆传名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无意如此进门,但阿梨久不开门,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姜梨冷冷地道:“表哥,我应该也说过,我要为亡夫亡子祈福守孝,不见外人。”
“阿梨,我们之间真的要如此生疏吗?”骆传名眼底的悲伤几乎都要溢出来。
姜梨没有回话,只是手指一直按在手镯上那颗红宝石上,若是骆传名意图不轨,藏在手镯里的银针便能第一时间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骆传名苦笑着走上前去,这一上前,他便看到了姜梨正在抄写的经文,除了这一副外,桌子便上还叠着几幅已经写好的经文。
“阿梨你的书法功底似有下滑?”骆传名的眉头微皱。
姜梨摆在桌子上的那副经文上的字迹算不上难看,也算是工整的小楷,但是要知道姜梨从小跟着其父学文习字,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有这样的珠玉在前,现在看姜梨抄写的经文骆传名便看不习惯了。
姜梨的身子一僵接着若无其事的说道:“换了你三年不练字,吃不饱穿不暖,手上生满冻疮,也会如此。”
说着,姜梨刻意伸出了手。
只见,那纤长柔美的手上已经大大小小的长出了好几个冻疮,虽然没有皲裂,但是看起来也是触目惊心,就好比是白玉有瑕。
姜梨还在骆家的时候生了满手的冻疮,虽然调理了快一年,但时间太短,还是留下了病根,若是不涂紫玉膏冻疮便会复发。
之前,姜梨日日都要在手上涂抹紫玉膏,但因杨京和杨晟相继逝世的缘故,这几日便疏忽了,加上天气转冷,这冻疮便复发了。
当然,这次的冻疮没有之前那么严重,只是长了几个。
骆传名看着姜梨那双手眼神暗了暗:“阿梨,对不起。”
他说完再看向那副未抄完的经文,那上面的字迹虽然不如记忆中那么清婉若仙,但也顺眼,仔细看去,和记忆中的字迹有三分相似。
“有些事就像是这些冻疮一样,永远都会留在手上。”姜梨神情淡淡的收回了手。
闻言,骆传名的神色更加愧疚了。
“阿梨,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为你找来最好的药膏,你以后都不会再生冻疮了!”骆传名转到姜梨面前,对着她郑重的说道。
姜梨无语的看着骆传名:“我不需要。”
见骆传名还想说什么,姜梨忙开口:“表哥,阿梨现在是寡居状态,你夜里来访,是想要逼死阿梨吗?”
说着,姜梨眼眶就红了。
见到姜梨这样,骆传名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阿梨,我绝没有这意思,我今天别强征入伍了,明日便要去郡城,若是今天见不到你,那以后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说着,骆传名的情绪低了下来。
古来征战几人回,骆传名不是傻子,他清楚的知道东夷郡王征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战争即将到来。
就算对自己一身武艺有些信心,对自己从小便学的兵法也有信心,可是战争毕竟是战争,自己真的能活着回来吗?
“阿梨,你等我好吗?”
骆传名紧紧的盯着姜梨,眼里满是恳求。
“表哥,阿梨已经决定这辈子不再另嫁,阿梨生是杨家的人,死是杨家的鬼。”
“阿梨......”
骆传名定定的看着姜梨,许久后,他叹息一声。
“阿梨,我知道你的顾忌,总之,你等我就是了,所有的风言风语都不会影响到你。”
姜梨:???
姜梨不解的看着骆传名,她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她拒绝的还不够彻底?
“阿梨,这经文送我吧。”
说完,骆传名不等姜梨同意,直接抽走了那副她还未写完的经文。
虽然桌子上还有几幅姜梨已经抄完的,但是骆传名就只想要这一副。
“你还给我,那是我写给我相公的!”姜梨皱起眉,不悦的看着骆传名。
“没写完就不是写给他的。”骆传名将经文仔细的叠好收入怀中。
骆传名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姜梨,但是看到姜梨一副警惕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阿梨,我走了,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若是阿梨你一直未变该多好。”
骆传名来的快去的也快,姜梨眼睁睁的看着骆传名在墙上几个借力后原路跳了出去。
姜梨紧紧的盯着自家院子的墙,那是一道两米五的高墙,她特意沏高的。
但是,都已经这么高了,似乎也没有起到阻挡的作用。
“看来得加到三米才行,还得在上头插上尖陶片才行。”
作者有话说:
家里在刮台风,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