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兰花界!◎
咦?
林满慧“咦”了一声,围着这盆名为“金龙破空”的春兰转了一圈,任斯年没来由地一阵惊慌:她莫非看出了什么?
林满慧没有说话,体内异能分出一缕,探查入花盆底下的细根。
根系已经完全僵化,半点生命力都没有。再往上……所有的叶片都被喷上某种药剂定型,锁定生命力,不允许其凋萎。
任斯年,他怎么敢!
他竟敢用一盆已经死亡,被制作成植物标本的兰花来参赛!
林满慧心中怒气勃发,却强行忍住。不行,现在揭穿的话,他可以狡辩自己也不清楚兰花已死,他可以道歉撤出比赛,声誉不受任何影响。
兰花沉郁而死寂,这种感觉令林满慧很不愉快。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半天方才睁开眼睛,目光似有剑光寒影。
“满慧——”陈淑仪在远处唤她。
林满慧匆匆离去,什么也没有说。
任斯年松了一口气,这个林满慧有些神神叨叨的本事,似乎什么花花草草一到她手上就能养好,可别让她看出破绽来。
野生兰花极难培育成功,任斯年偷来的那株兰花以生命为代价,也只培育成功一个芽头,就是眼前这一株。
以这一株兰花幼苗为研究对象,任斯年在国内知名期刊发了一篇论文,为他在业内博得一席之地。离开农科所调入林业局,只要提起这篇论文,他听到的话是这样的——
“我们局里的小任,那可是科学家!”
“《园艺栽培》知道不知道?在那上面发了一篇论文,真光荣啊。”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林业局重视科研、重视人才啊~”
上至县长、下至局长、主任,都对他另眼相看。因此这一株兰花是他的命,爱惜非凡。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农科所出来之后,兰花似乎像离群的孤雁一般,渐渐地失去生命力,明明叶片没有枯黄,明明叶艺精美绝伦,可它就是不再生长。
不论采取什么方式,兰花营养液、促生长药剂、施肥、日照……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它就是这样呆呆地,似乎一个心死的病美人。
眼看着三月兰花展览会召开在即,任斯年不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即使现在林业局,他也要在科研领地上占据一定高度。
有一天,若他成就超过厉浩,一定要再回农科所挽回失去的尊严!
于是,他违规使用药剂,一咬牙将兰花制作成一盆标本。只要不翻开土壤,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盆处于死亡状态的假花。
他的目光追随着林满慧,心中一突:她刚才的脸色不对,莫非看出什么?他竖起耳朵倾听着林满慧与陈淑仪的对话。
“快来看,这盆玉龙晶轮怎么样?”
“嗯,叶片短,尖端出三角状水晶嘴,也有一道金黄色镶边延续到叶柄,和任斯年那盆金龙破空有点像。”
“那你觉得哪一盆更好?”
“这盆叶片太短,水晶嘴不够厚实,没有金龙破空韵味足,意境到底还是差了些。”
任斯年心想:听她语气平静,似乎没看出什么,估计也就是被我的春兰所吸引,所以多看了几眼。这么一想,他便心定了下来,拉着吴胜男到别的展台欣赏兰花,一边逛一边讲解。他的讲解专业而风趣,听得吴胜男双目含春,对他越发喜爱。
林满慧沉得住气,一点口风都没有露。直到晚上抱着兰花回到招待所,她才将实情告知厉浩。
“什么?!”厉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想今日在展台所见,厉浩拿出照片细细端详,颓然坐倒,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岁:“失德之人……枉我带了这么多年,竟然连最基本的科研道德都没有!”
陈淑仪也是科研工作者,一听也觉得匪夷所思:“植物标本参赛?这是把我们大家都当作傻子!为了一个奖,竟然连求真务实的准则都遗忘了吗?”
厉浩对林满慧说:“好孩子,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去找会务组反应情况,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作品出现在展台之上。”
林满慧嘴角一勾,凑近到厉浩眼前,目光炯炯:“老师,你这次一定要听我一次,行不行?”
“怎么?”
“我上次让您听我的,先扶任斯年上去,再一下子将他拍下来,您不听,还教训了我一通。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行不行?”
师徒二人说起任斯年用氢氧化钙伤林满慧的春兰一事,当时厉浩一个没有忍住,结果被他轻描淡写地躲过,如果不是林满慧后来逼出实话,恐怕汪所长还选择信任他呢。
厉浩犹豫了一下:“可是,就这样任由他骗过所有人吗?”
林满慧冷冷一笑,眼中寒光一闪:骗过所有人?他也配!他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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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初赛分数宣布,展台处传来阵阵欢呼声。
军山农场农科所选送的慧字一号本就是直推入决赛的作品,当之无愧成为魁首,面前站着十来个专家模样的人微笑颔首,显然对这株兰花十分满意。
《滇省日报》、《花卉报》、《坤城日报》、《华夏花卉》等报纸与期刊的记者蜂拥而至,咔嚓声不绝于耳,都在等待今天决赛的结果。
当厉浩、林满慧、陈淑仪一身盛装出现在会场之时,各路记者便跑过来询问:
“厉老,您这次选送的春兰呼声很高,对此您有什么对大家说的吗?”
厉浩看着眼前陌生的记者,停住脚步,说:“兰是花草,也是气质、个性、文化、美学的综合体。古人借兰明志、以兰喻德。兰德归厚,厚德载物。通过这次比赛让更多爱兰、赏兰、研究兰花的同仁齐聚一堂,本就是件美事,至于比赛名次……在我看来并不重要。”
记者听了都纷纷点头,拿着纸笔快速记录着。
“厉老说得真好。”
“是啊,兰德归厚,厚德载物,说到我心里去了。”
“金奖也好、银奖也罢,不过就是喜欢二字罢了。”
隔着热闹的人群,任斯年听到这一番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是在说给自己听。一颗心如擂鼓一般,急促地跳动着。名次并不重要?兰德归厚?我都已经离开农科所了,老师还想要教训我,休想!
另一边,叶艺组呼声最高的任斯年也在接受记者的采访。
“任先生,您培育的这盆兰花据说非常好地将野生兰花变异基因继承下来,快速繁殖技术还登上了国内知名期刊,真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只是因为喜欢,所以愿意钻研。”任斯年谦虚地回答。
一个记者突然发问:“您这盆兰花与慧字一号是否同本同源?据说您还是厉老的研究生,请问你们是否商量好了一起过来参赛?”
任斯年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一些:“是的,厉老是我最尊敬的老师,我种植兰花的技术也是老师亲自传授,非常感谢他的教导。”
记者很刁钻,追问道:“可是我看您和厉老似乎并不和谐?”
任斯年看着那个问话的年青记者,目光里带着一丝谴责:“您是哪家的媒体,请不要随意评价我和老师之间的关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永远尊敬我的老师。”
一上午,专家评分,记者拍照,赏花人观赏评点,整个会场热闹而有序。
没有一个人发现“金龙破空”的猫腻,兰花原本就生长速度缓慢,叶艺作品造型美观,大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盆花早已经死亡。
厉浩走过这盆兰花,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双手握拳,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任斯年脸上,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再狠狠地骂他几句:你怎么有脸养兰花?你就这样养花?
可是,这一次他忍住了。林满慧说得对,若不能一击而中,那就得隐忍不发。
因为是第一届兰花展览会,举办方采取的是邀请参加制,这一次进入决赛的作品不算太多,到下午三点,所有打分都已经结束,众人站在主席台下等待举办方宣布结果、颁发奖项。
花艺组,慧字一号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顺利拿下金奖。厉浩与林满慧一起上台领奖,引来记者好奇地询问。
厉浩并不居功,看着台下记者与观众,微笑解释道:“这花是林满慧去年五月从军山悠兰峰采下,成功培育开花,因此兰花名为慧字一号。这个奖项,应当是她来领,我……只是一个引路人。”
“哗——”热烈的掌声响起,为厉老的谦逊、对后辈的扶持而感动,也为林满慧年少成名而欢呼。
看林满慧身量不及厉浩的肩头,纤细苗条,穿着一条花裙子,就像一只误入花丛的小蝴蝶,没想到竟然能培育成功如此美丽、雅致、充满生命力的野生兰花,真是少年俊杰,后生可畏!
厉浩作为资深的花卉研究专家,不肯居功,甘当铺路人,这样博大的胸怀同样值得尊敬。
记者们纷纷议论,在速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一时之间脑子里已经想出无数个吸睛的新闻标题。
《兰花界后起之秀:林满慧》
《慧字一号夺得全国兰花展览会花艺组金奖,军山农场农科所后继有人》
《慧字一号花开两枝,两代人、师生情、情深似海》
……
镁光灯不断闪烁,林满慧的花裙子在灯光下闪得宝光,与兰花相得益彰。她与厉浩并肩而立,身旁春兰两根花枝相互依偎,更显得慈爱美丽。
任斯年站在台下,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人影,心中嫉恨之心愈盛,暗自咬牙:你不把我当人,那就莫怪我做鬼了。
走下台来,欧阳雪松、乔槐等人俱都过来道喜,厉浩却没有笑。他看着缓缓走到主席台下,准备接受奖励的任斯年,眸光暗沉:“大家还是关注接下来的比赛结果吧。”
“叶艺组金奖作品:金龙破空!由湘省凤梧县林业局选送……”
听到主持人说出“金龙破空”这四个字,任斯年兴奋得脸都变成绯红,眼角带粉,嘴角上扬,抑制不住的快乐。
他略带挑衅地看了一眼厉浩,仿佛在说:你觉得我不行?看到了没,我与你并驾齐驱了。
在任斯年看来,虽说兰花重在赏花,花艺组含金量更高,更被世人瞩目,但毕竟都是金奖,勉强也算得上是比肩而望,是不是?
面对任斯年得意的眼神,厉浩绷着脸,半点笑意都没有。
任斯年站在主席台上,俯看台下众生,顿生豪气。听到主持人对自己的介绍,他谦虚地说:“我只是一个刚刚在养兰路上起步的小学生,这次过来也是想多跟同仁、同好者交流。”
主持人微笑着问道:“任斯年先生,您才二十六岁就能获此荣誉,最想感谢的是哪一位呢?”
面对各种镜头,被镁光灯闪瞎了眼睛的任斯年努力维持着风度,用饱含深情的话语回答道:“首先,我想要感谢我的恩师厉浩教授,是他教我如何培育兰花,谢谢!”
他冲着台下厉浩深深一鞠躬,态度诚恳而谦卑。
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为他这份尊敬之心。欧阳雪松笑得合不拢嘴,用肩膀顶了顶厉浩的肩头,道:“老厉你牛啊,这两个金奖获得者都是你教出来的学生。”
厉浩没有说话,坦然受了任斯年这一礼。
任斯年继续道:“我还要感谢我们县的吴县长,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是他发现我的才能,在我受到挫折之时,鼓励我继续坚持做自己,谢谢!”
鼓掌声略显稀拉,只有吴胜男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拼命地鼓掌,目光热烈地看着任斯年。
记者们有敏锐的信息把控力,嗅到一丝八卦的气息。都竖起耳朵,想要探听到一点什么。
“是吴县长发现他的才能,他受到挫折……坚持做自己?难道以前他的导师没有发现他的才能,不让他坚持做自己?他所说的挫折,莫非来自厉老?”
“人生的成长道路上,谁知道会遭遇些什么!”
“可是,他不是第一个感谢厉教授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他们师生之间有问题。凭借我多年新闻工作的经验,已经感受一丝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一时间,记者都停下了手中的笔,目光在台上意气风发的任斯年、台下淡定从容的厉浩两人之间来回转悠,思索着到底应该如何执笔,应该站哪边的队。
林满慧觉得这个任斯年令人恶心。
一边给自己树一个尊敬师长的形象,另一边却不遗余力地败坏老师的名声。他就没有想过“给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吗?
她转过头看着厉浩,微微一笑。
厉浩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沿着一旁的台阶走上台去。
嗡嗡地议论声响起,声音由低转高,越来越响。
有好事者兴奋地说道:“来了来了,师徒终于对战,看来厉教授要放大招!”
任斯年压根没有想到此刻厉浩会走上台来与自己面对面,一时之间有点慌。他之所以敢当着媒体说些酸话,不过就是料定厉浩为人善良,对学生有一颗慈悲之心。
厉浩是个教授、科研工作者,他不是政客。
任斯年师从厉浩多年,研究生毕业之后依然当他的助手,非常清楚厉浩的为人。他是个直脾气,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这样的人好哄得很。
想到这里,任斯年微笑着对厉浩说:“老师,你是来为我祝贺的吗?”
主持人看到厉浩,也笑着说:“厉老,您主动上来是想对您的学生说什么鼓励的话吗?”
厉浩摇了摇头。
任斯年的心向下一荡,有一种失重的感觉。他抬眼看向林满慧,小姑娘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伸出手在喉间一比。
肃杀!
任斯年忽然感觉脚底升起一股寒意,顺着脚一直爬到后背,再顺着脊梁骨一直爬到后颈、头顶。
整个人开始颤抖,“咯咯咯……”的声响宛如巨雷一般在耳边响起,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发抖。
“老……老师,有什么事等我领奖之后再说,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双目中满是祈盼。
主持人也感觉到有些不妙,他不愿意这次比赛出什么纰漏,便打了个圆场,对着台下笑道:“看来,厉老师受了学生一礼,想要亲自颁奖,来,厉老您请拿着这个金奖奖杯,我成全你们一片师生情谊。”
厉浩接过玻璃奖杯,底下观众长吁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原来厉老只是想为任斯年颁奖啊?吓死了。
厉浩左手拿着这枚玻璃奖杯,面色肃然,右手指着台上那盆兰花幼苗:“这兰花是你养的?”
“是。”任斯年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点了点头。
“这两天你有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不对?”
“没有。”任斯年不知道厉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硬着头皮死撑到底。
“它可还活着?”
轰!厉浩的这一句问话单刀直入,似一道天雷自天上径直劈下,任斯年整个人头皮发炸。
他强装镇静:“当,当然。”
底下人一听,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叫它可还活着?”这是兰花展览会,又不是植物标本展览会,参赛的花当然是鲜活的。
欧阳雪松一听,便知道厉浩肯定是早就发现了什么问题,却一直隐忍不发,就等任斯年上台领奖这一刻方才发作。
——这是要一棒子封死任斯年所有退路啊。
这师生二人,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仰头看去,欧阳雪松忽然觉得台上的厉浩就像那高举宝剑的执法者,誓要将魑魅魍魉一扫而光,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崇拜还是害怕。
乔槐在一旁提醒:“欧阳,莫非任斯年这盆兰花有问题?前天他们故意砸了厉浩教授的兰花,恐怕积怨很深,你得站好队啊。”
欧阳雪松一瞪眼:“站队,站什么队!我肯定力挺老厉。这么多年相交,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能不知道?一个真正爱花、惜花的学者,若不是小任做得太过分,我相信老厉绝对不会这样不给他留面子。”
乔槐抬头看向台上四目相向的师生两个,摇头叹息:“唉……小任可惜喽~”明明是天之骄子,有美好前途,为什么非要惹恼厉浩?
厉浩听到任斯年的回答,提高了音量,眼中有愤怒之火在燃烧:“你确认,你的这盆兰花还活着?”
心虚到极致的任斯年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兰花能够拿到叶艺组金奖您不为我鼓掌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这样质疑我?”
他抱起兰花,抚摸着那光滑而细密的叶片,对着台下大声道:“你们看,这叶片多有光泽,虽有病弱之美,却锐气十足,所以我才给它取名:金龙破空。”
吴胜男大喊一句:“当然是活的,昨天我还给这盆花儿浇了水的。教授怎么了?教授就可以胡言乱语吗?”
底下人看着任斯年手中捧着的兰花幼苗,也皱眉讨论着。
“这花我看过,还拍了照的,这么鲜活的叶子,怎么可能是死物?”
“厉老怎么能这样。”
“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说出来的话就不用负责吗?”
“就是,倚老卖老欺负年青人吗?太不像话了。”
厉浩的心绪丝毫不被台下的议论所影响,冷笑道:“你莫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请人上来验证一下,如何?”
任斯年抱着花盆不肯撒手,眼睛有些发红,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已经离开农科所了还不够吗?为了成全林满慧你到底要打压我到什么时候!”
这话里,信息量太过丰富,记者们都傻眼了。
“厉老打击任斯年,把他从农科所逼走?”
“为了成全林满慧,所以嫉贤妒能?”
“这到底是师生恩怨,还是学生之间的竞争?”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关注,林满慧半点也不慌。已经到了兵刃相见的时刻,岂能示弱?
她并指成刀,在空中一划。
“任斯年,你说老师打压你?
昨天比赛之前吴胜男闯进我的房间、将慧字一号连花带盆砸在地上,原本并蒂连枝折断一根,若不是兰花另发新枝,说不定花就被你毁掉,更无缘获得花艺组金奖。如果不是老师考虑到吴胜男是你恋人,心存善念,早就报警把你们都抓起来了!
我问你:这是老师打压你,还是你恶毒报复?”
一片哗然。
竟然有人在比赛前恶意破坏参赛作品,试图打击对手,这样的人也配参与公平竞争?我呸!
吴胜男听到这里,气得满脸通红:“你们,你们这花根本就没有事,却还逼我赔钱,真不要脸。”
听到吴胜男振振有辞,旁边观众简直气炸了肺,纷纷指责。
“这么昂贵的兰花被你砸了,只让你赔钱、没请你吃牢饭已经是客气的,你还敢骂人家?”
“什么锅配什么盖,这男的女的都不是好东西!”
“难怪厉老生气,这任斯年今天能够做出砸花的丑事,显然道德有问题,恐怕当初他离开农科所另有内情。”
趁你病,要你命。
林满慧侃侃而谈:“你为什么离开农科所?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不要把老师对你的爱护与维护当作软弱!
你拿军山农科所实验室的数据抢先发表论文,不仅将团队功劳一笔抹杀,连厉老师的名字你都不署,《华夏花卉》杂志不收你的论文,你就转投《园艺栽培》。
你嫉妒我们养的野生兰花茁壮健康,就偷偷在花盆里撒氢氧化钙,想让花儿枯萎至死,你这样的人品,哪个科研院所能够容得下你!
老师善良,不忍心看到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前途尽毁,所以一直三缄其口。
你主动调离农科所,到县城林业局上班,老师可有说过半句你的不是?倒是你,今天在台上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老师,你还要不要脸?”
任斯年万万没有想到,林满慧这个丫头竟然牙尖嘴利到这个地步,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记者、同仁、专家,把自己做过的丑事一一揭露。
“你胡说!”他脸红脖子粗,再也顾不得形象,站在台上大吼,“都是胡说!论文的所有数据都是我自己完成的,野生兰花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种,凭什么我不能发论文?”
议论声音越来越响,台下一片嗡嗡之音,汇成巨大的潮流,任斯年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不行!今天如果不说清楚,自己将在业内永远抬不起头来。
“你根本就不懂野生兰花的繁殖技术,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够分离芽头,种出这一盆完美传承变异基因的兰花幼苗,你这是嫉妒!”
听到任斯年为了混淆视听恶人先告状,林满慧走到自家兰花展台,在展板之后取出一盆小小的兰花幼苗,高高举起,盯着任斯年的眼睛,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说我们根本就不懂得野生兰花的繁殖技术,你说凭一已之力繁殖出这盆金龙破空,那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现在手里捧的是什么?
我们团队早就培育出野生兰花新品种,只是因为技术方法还没有完善,所以没有参赛叶艺组,大家请看——
这就是我们团队培育出来的野生兰花幼苗,老师这次带过来其中一盆,准备将它赠予滇省大学。
明明是你私心太重,霸占了我们研究团队的所有成果,最后事情败露不得不调离农科所,怎么现在却反过来说老师打压你?说我仗着老师喜爱逼走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师打压你!”
林满慧声音清亮,字字千钧。
她神态落落大方,手中捧着的兰花幼苗如朝露迎着阳光,璀璨而美丽。叶片虽只有一指长,却可爱玲珑得令人惊讶。
三根刚刚露出头的叶片似乎是一个金黄色的小小汤匙,中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翠绿,这是矮种与线艺兼备的变异兰花!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满慧手中这盆小小兰花幼苗之上,谁也没有留意到主席台边沿一盆装饰用的绿萝伸出一枝藤蔓,慢慢向前攀爬。
欧阳雪松满眼放光,拉着乔槐的胳膊道:“哈哈哈哈,老厉藏了一手,这小小兰花发育得真好。他说要把这盆花送给我,你听到了没?白送给我的啊!”
乔槐也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几度:“有了这盆花,明年比赛我们有希望拿一个冠军啊。他必须得把这兰花培育成果公开,赶紧发论文!”
观众与记者也很激动,刚才没看到这盆花啊,这小姑娘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军山农场农科所真是牛!野生变异兰花繁殖技术如果能够公开,将来兰花界一定会迎来新的发展。
一想到这种可能,一群民间养花人都挤到台前,围住林满慧,一边欣赏兰花一边冲着台上的厉浩叫道:“厉老,教教我们吧。”
厉浩这次过来原本只打算带一盆兰花,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把另一盆小不点也带过来,准备赠送给欧阳雪松的兰花研究中心,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林满慧抱着手中这盆从家中带出来的兰花,指尖分出一缕木系异能呵护着这个小不点。
她看向台上呆若木鸡的任斯年,声音不高不低:“任师兄,你那盆兰花若不是死的,我就把这盆赔给你,怎么样?”
任斯年原以为厉浩他们只带了一盆兰花,哪里知道他们还留了一手?他心中慌乱,正要开口狡辩,却感觉脚底有什么东西在动,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根细细的藤蔓,勾住他的脚后跟一扯。
“轰——”地一声响,任斯年就这样在高台之上摔倒。
“啪嗒——哐呲!”
他手中的兰花脱手飞出,重重砸在台上,花盆摔了个稀碎。泥土散尽,露出花盆底下苍白的气根。
竟然全部溃烂!
似乎花土之中有什么支撑着花叶,这盆兰花一落在地上,离开泥土,叶片瞬间枯萎。
这花,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吴胜男跑上台,扶起任斯年,自己也吓得花容失色:“怎么回事?兰花怎么突然死了?”
任斯年呆呆站起,蹲下来努力想将兰花收拾好,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他怔怔地掉下泪来,看着手中残枝败叶,嘴里喃喃道:“完了,我的花,完了……”
厉浩弯腰细细察看,待直起腰后用笃定的语气说道:“即使是刚刚离土的兰花,也不至于如此迅速凋零。我说过,你这花原本就是死的,不过你用了防腐药剂,这才保存至今。”
防腐?
我的天呐,所有爱花之人都愤怒了。
“不要脸!丢我们养花人的脸!”
“叶片保存如此完好,显然在它还活着的时候就下了手,活生生地制作成标本?恐怖!”
“这样的人,也配参加兰花展览会?还拿到金奖?”
“滚出去!滚出这里,滚出兰花界!”
呼声越来越高,任斯年站在高台之上呆呆地看着底下满脸愤慨、振臂高呼的人群,眼前似乎有金色的小虫子在飞舞,脑袋一阵阵发黑。
“它原本长得好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肯再生长,就像是个想要自杀的人一样,谁都留不住它。我把它变成一个永恒的标本,不好吗?不漂亮吗?你们刚才一个一个的不都在夸这兰花造型优美吗?”
吴胜男看到他这个样子,吓得面色惨白,一边拖着他往台下走,一边冲着人群哭喊:“你们不要逼他,不要逼他。”
主持人诧异地查看着台侧那一枝从大花盆里爬出来的绿萝,自言自语道:“奇怪,这绿萝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台下,人群中。
看到任斯年声誉尽毁,女儿却依然努力维护。吴承训双手抱臂,牙槽紧咬,目光闪动,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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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全国兰花展览会的金奖,厉浩与林满慧的照片登上报纸,回到军山农场时就像是凯旋的勇士一般,迎接他们的是鲜花与掌声。
“好棒啊!竟然是全国金奖。”
“我们军山农场好久没有得到过这么高的荣誉了吧?竟然是个小姑娘养出来的兰花。”
“林满慧,是萌芽计划的成员,还拿过最佳少年奖呢。”
“农科所难怪要把林满慧招进去,原来是为了这个,真是光荣!”
……
就连左右邻居都对林满慧多了一分尊重,吴婶也不敢再占她的便宜,这可是全国的第一名呢,全农场的宝贝!
林满慧对这份荣誉倒是很淡然,照样上学、回家、种菜、喂鸡,似乎她所拥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件小事。
不久后,收到吴承训托人送过来的五千块钱时,林满慧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厉浩板着面孔教训她:“钱不能瞎用,你回去就到储蓄所给存上。”但他的目光里却透着一丝笑意。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太缺钱,见到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林满慧看到这一封用黄色档案袋装着的钞票,心里美滋滋的。五百张十元大团结,还挺厚实的呢。
她将档案袋放进书包,背着回到家,一直等到林景仁、林景勇、林景严三个哥哥都回到家才将它拿出来放在饭桌上。
林景严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林满慧笑得很神秘:“你打开看看嘛。”
林景勇在林满慧的目光鼓励之下拿起档案袋,慢慢解开缠得紧紧的白棉线,一边说:“农科所不是刚给你发过六十块钱奖金吗?难道……”
当一眼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时——
空气忽然凝滞,林景勇的瞳孔一缩,张口结舌半天没有声音。
“怎么了?是什么东西啊。”林景严凑近一看,忽然也“嗷——”地一声叫,然后就突然没声了。
林景仁虎着脸上前,一把夺下档案袋:“真没出息,什么东西把你们吓成这……”
停顿半秒,林景仁忽然哈哈一笑,伸手将一迭钱从袋子里拿出来,问林满慧:“小妹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难道把春兰卖掉了?”
林满慧得意洋洋地坐在椅中,懒洋洋伸长腿,抬起双手枕在脑后:“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吴县长的宝贝疙瘩故意打翻我的春兰,我要了五千块钱赔偿?”
林景仁反应过来,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真赔了?不会吧!”
林景严也鬼叫道:“五千块!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就算是县长,一个月的工资也只不过七、八十块钱,怎么可能一口气拿出五千?”
林满慧双目望天,看着灰暗的天花板,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笑容:“你以为呢?”
林景严若有所思地哼了哼:“让二哥在公安大学好好读书,将来专查这种贪官污吏。”
林满慧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这算不算是劫富济贫?”
林景严一把将档案袋抱住,笑得春光灿烂:“算,必须算!”
林景勇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有点胆战心惊,想伸手又不敢,半天说了句:“我,我还是把钱存,存起来吧?”
林满慧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千块钱,其余都交给林景勇:“这一千块钱,就给每个哥哥买一块手表,再买一辆自行车,添置家具、新衣、新鞋,其余的存起来。”
林景勇哪里舍得一口气花掉一千块钱,小心翼翼地接过档案袋,看着林满慧放在饭桌上的钞票,道:“那个,钱还是节省点花吧。”
林景严却是个手散的主,笑嘻嘻表示赞同:“好,这种横财是得花掉一些,不然心里不安稳。”
林景勇听他这一说,也有些意动:“真的?”
林景严道:“当然啊。我听以前的玩伴说,有经验的赌徒要是赢了钱,就会将钱散出去一些,财去人安乐嘛。”
林景仁冷眼一扫,看得林景严心中一突,忙解释着:“三哥你莫生气,这都是我以前的玩伴,现在我专心学习,早就不跟他们来往了。”
林景仁这才面色稍霁,但依然抬起手狠狠地揪住林景严的耳朵,大吼一声:“你是将来要考大学的人,别跟那些混混来往,听到了没?”
林景严一只手护住耳朵、一只手努力扯三哥的手,痛得嗷嗷叫:“轻点、轻点,我有好好学,你问大哥嘛。”
看到哥哥们的互动,林满慧嘴角上扬,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工业票:“老师给的,今天下午我们到百货大楼花钱去!”
作者有话说:
周末推一下我的下一本预收,喜欢的请提前收藏哇~
----预收《七零女配搞基建》----
1970年,刚刚高中毕业的陶南风被继母忽悠,顶替继姐名额下乡当知青,来到海拔1500米的秀峰农场。
住在临时搭建的窝棚,望着漏雨的茅草屋顶,又冷又累的陶南风哭了一夜。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来到末世,被丧尸咬了一口。
早上醒来,手背上赫然多了个黑色牙印。
陶南风战战兢兢用纱巾包着手,来到修路队报到。
修路队队长向北是农场新来的书记,对眼前娇气的小知青说:你站旁边就行。
陶南风斜坐在路旁大石头上,轰!石头裂成两半。
她心慌意乱爬起,手撑到一棵杂木,喀嚓!树断成两截。
向北看一眼陶南风:有点意思。
后来,陶南风又做梦。
一只变异老鼠咬了她一口,醒来一看,脚踝多了一个黑色齿痕。
大夏天陶南风穿着尼龙袜,向北嗤笑一声:娇气。
话音刚落,他被眼前一幕呆住——这姑娘会挖洞?
再后来,陶南风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只是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女主是继姐陶悠,男主是向北……
我去!撸起袖子搞基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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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早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