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焦家的傻闺女病好了的消息, 没过几天就传遍了整条街,焦老太太一朝得偿所愿,连续几天拜佛烧香。
只见她老人家双手合十, 虔诚地对着发霉的天花板说:“信女多谢菩萨显灵, 信女愿意如素三个月, 来报答佛祖的恩情……”
过了一会,话锋一转又道:“弟子叩谢三清长老,弟子自愿削去二两青丝, 供奉三只烧鸡……”
等老太太念叨完了, 当天下午去剪了个头, 买了两只烧鸡供上, 第二天就把烧鸡撕了, 投喂给了医学奇迹焦润。
焦润咬了口鸡肉,嚼着道:“奶奶,我们家到底信的是佛教, 还是道教?”
她怎么感觉老太太是双刀流呢?
焦老太太吸溜着面条,说道:“都信,那个西方, 不还有一个耶稣吗?要不是他离得太远,奶奶也要信一信的,反正他们都住天上, 就跟邻居差不多。”
焦润:“邻居?”
焦老太太:“你看咱们西边有洋人住的国家吧, 这天上也是一样的, 都是邻居,远房邻居。”
焦润喝了口汤, 她算是明白了, 老太太看似啥都信, 其实啥都不信,完全是工作需要。
她现在也不“傻”了,白天也能活动活动,不用守着电视一遍又一遍地看壮骨粉广告了。
看太久了,她都忍不住想给厂家写信,指导他们拍广告了……广告不能走这么单一的路线,得跟“脑白金”、“好迪”学一学,要有记忆痕迹的广告语,还得有针对性地投放。
白天,焦润就跟着老太太去店里,做点儿扎纸花,组装别墅汽车,叠寿衣之类的零活,顺便暗暗观察店里的走账,以及来往的业务情况。
老焦家的丧葬用品店有个很洒脱的店名,叫做“潇洒走一回”,按老太太的话说,别管是怎么死的,来人间走一遭,都是个极为潇洒的事情,这么潇洒的一生,一定得配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别墅、汽车、家电、纸人,元宝纸钱,都得来一套。天地银行里没有个千八百万的,下去都得被人笑话。
焦润:下面看来通货膨胀挺严重,她就没见过零钞。
她也好奇,就在脑袋里面问冥添:“您那儿地界,一个饼是不是都得四五百的?”
烟雾动了动,冥添懒洋洋地答道:“鬼吃香火,不吃饼。”
“那这千八百万的,怎么花?”
冥添笑道:“你死上一回就知道了。”
“那倒不至于,大不了我提前储蓄,每年给自己烧个三五百万,以备后患。”
冥添幽幽地道:“丫头,你喜欢钱财?”
焦润:“钱财是个好东西,没人不喜欢。”
“那怎么不接本王许你的黄金万两?”
焦润拿过一张纸币,用黑笔在上面写上冥添,趁老太太不注意,点个火烧了。
冥添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焦润:“你都睡这么多年了,也没人记得你,天地银行估计都把你账户注销了。当鬼可以,可不能当穷鬼,你说你堂堂鬼王,兜比脸干净,出去让人笑话,给你烧点零花钱花花。”
冥添嗤笑:“一百?都不够买酒的。”
焦润心想:一百都买不到酒,看来物价确实不低。
“那你这样身上只有一百冥币的,回下面之后,不就是贫困户吗?你们阎王爷给发贫困补助吗?”
冥添一顿,说道:“等本王恢复实力,何愁这些虚物?”
焦润:“穷成这样了,还不当回事,您真是条汉子。”
冥添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他恶狠狠地道:“丫头,莫要信口开河。”
焦润拍拍手:“您兜里分文没有,就敢许我黄金万两,您这都不是信口开河了,您这叫嘴若饼铛,张嘴就画饼,鬼都不吃饼,我这活人就更不吃了,您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
这时,屋里传来焦老太太的声音:“润润,你在哪儿呢?”
焦润用脚把灰踢开,冲屋里喊道:“我这就进来。”
焦老太太穿着一套喜庆的红棉袄,与整个店面格格不入,她手里拿着两个彩色塑料筐,说道:“走,奶奶带你去蒸桑拿。”
焦润来了一个多月,焦老太太隔两天就在家里给她冲遍澡,她都是眼看前方,只要她不往下看,冥添也看不到下面的视角。所以冥添到现在,只见过镜子里面穿得整整齐齐的焦润
焦润:“……去哪儿蒸?”
“澡堂啊,泡泡,蒸蒸,再搓搓澡。”
焦润无言半晌,对脑袋里还在那儿翻腾的浓烟道:“您这气性真大,赶上火灾现场了。”
浓烟里夹杂着几道绿光,焦润理解为,他许是脑袋气得冒青烟了。
“丫头,本王劝你莫要再多说。”
“这回是好话,我带您去个地方,保证古今中外的男性没有不喜欢的。”
冥添道:“何处?乱葬岗吗?”
对他来说,乱葬岗就是大补之地,尸气血气混合在一起,犹如琼浆玉液。
焦润舔了舔牙龈:“嗯,你要这么说,还真有点既视感。”
冥添似乎有了点兴致:“哪儿?”
焦润:“女澡堂。”
一条条白花花的,除了躺着一动不动,都差不多。
浓烟缓缓飘动,忽的,不知从哪儿来了一阵风,一只脚背从浓烟中露了出来。
焦润:果然,只要是男的,就没有不喜欢女澡堂的。
虽然俩人共用一个壳子一个来月了,但焦润还是第一次看到冥添的真身。也可能是前些日子他刚被放出来,变不出来个人样儿。
不得不说,长得挺好看的,眼神锐利而嚣张,一看就是那种没吃过瘪,也没吃过苦的。
冥添拢了拢长长的衣摆,屈膝坐在了地上,挑眉道:“女澡堂?”
焦润跟着老太太出了店门,老太太拉好铁门,招手打了一个小三轮。
焦润想了想道:“咱们共享视觉,我不可能闭着眼睛洗澡,您鬼生有幸,做了这世上大多数男人们都想有的美梦。咱们先说好,您看可以,但不许在我的脑袋里干什么自我解决的事情,有碍观瞻。”
冥添刚开始没听懂,随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小小年纪,想法却如此荒谬。”
焦润:“您要是没有龌龊心思更好,稍稍有一点,就别怪我关电视。”
“关电视?”
焦润:“就是闭眼睛。”
世上最难过的事情,应该就是裤子都脱好了,片子却中断了。
冥添抬起下颌,桀骜地道:“你以为本王是谁?”
他岂会因为一些□□凡胎而失了体面?
焦润实事求是道:“几千年没见过果女的男鬼。”
冥添:“荒唐!”
想当年,多少娇媚的妖女往他身上沾,他统统推开了。
因为妖女属性成阴,他也是天生的阴物,他怕妖女采|阴补阴……
焦润耸肩:“不荒唐最好。”
冥添活了这许多年,一直走在追逐力量的路上,刚开始是不敢沾女色,到了后来,他也不想沾了。
活人活鬼的情情爱爱看多了,那些个痴男怨女,看得他疑惑不解,也嗤之以鼻。
前有女鬼为爱不喝孟婆汤,后有男鬼为爱跳黄浦江,一旦沾了个“爱”字,全都精神不太正常。
冥添是由世间阴气聚集成的鬼身,生死簿上没他的大名,不入轮回,也未尝过情果。
到了澡堂,老太太买好了票,拿着红色塑料绳栓着的钥匙,带着焦润走了进去。
此时才中午,还是平日,换衣服的地方没有人,焦润利索地脱好衣服,手尽量都放在衣物上,一点不沾自己的皮肤,也不往老太太的方向看。
实在躲不开,她就看天花板。
推开通往大浴场的门,一股湿热的蒸汽涌出,飘出了澡堂独有的味道。
焦润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焦老太太已经去和熟人打招呼了:“哎,老李你在呐,还不知道吧,我孙女病好了……”
老太太在那儿人际交往,焦润在里面扫了一圈,好嘛,还是有人洗澡的,只不过这个时间段来的人,大多都是清闲在家的阿婆们,整个澡堂,刨除她,平均年龄60+。
冥添右手托腮,在她脑袋里冷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全天下男人的美梦?”
焦润打开淋浴头,闭着眼睛将身体打湿,将□□花辫固定在脑袋上,快速地洗了把脸。
她也没想到这儿的消费人群年龄这么殷实,她来了都提高平均年龄线了。
焦老太打了一圈招呼,拉着焦润就道:“走,去蒸桑拿。”
焦润挺喜欢蒸桑拿,她原来也经常去汗蒸和热瑜伽,出一身汗的感觉非常爽。
用毛巾围上主要部位,焦润跟着老太太进了桑拿房,老太太舀了一舀子水,手腕一抬,“哗啦”地浇在了桑拿石上。
热气瞬间高升,屋子里的温度上升了几度,体感渐高,焦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听脑袋里的冥添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焦润:“这叫桑拿,蒸汗排毒。”
邪祟喜阴寒,没有鬼喜欢迎着太阳在外面站着,除非是冻死鬼,变成鬼了都没能解开心结,就喜欢在暖和的地方,用太阳的热量,来治愈上辈子临走时留下的心灵创伤。
过了两分钟,焦润没怎么样,她脑袋里的冥添受不了了,他感觉全身火烧火燎,他明明不会出汗,却感觉浑身燥热。
冥添粗暴地拉开自己的对襟,露出了健硕的胸膛与腹肌,两边衣服都要扯到胳肢窝了。
冥添脑门微微泛起青筋,眼神阴冷道:“你打算何时出去?”
焦润中肯地回道:“其实出去,未必是件好事。”
刚才进来的时候,她看见门口附近有个大汤池,上面飘着一层水雾,少说得有四十度。
冥添:“此话怎讲?”
焦老太太正在跟旁边坐着的老太太聊天,一边聊,一边拿起水舀,焦润眼皮一挑,果然,焦老太太一翻手,“哗啦”又是一瓢水。
桑拿房内瞬间伸手不见五指,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冥添恼怒道:“你奶奶是想把你蒸熟吗?地狱里的火山也不过如此了!”
焦润呼了一口气,说道:“别着急,一会还有下油锅呢。”
这都不行了,一会儿泡池子,冥添不得嗷嗷叫?
作者有话说:
在其他鬼眼中的冥添:鬼界一霸!不可逾越的高山!被封印了都不灭的大神!
在焦润眼中的冥添:整天虚头巴脑的,就喜欢开空头支票的穷鬼,气性挺大,还不爱蒸桑拿,对了,应该还是个处男,不,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