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的话,勾起了京中贵人们的记忆。
对于林大郎善养猪一事,他们并不是现在才知晓的。要知道在林大郎被宣召进京做官前,牧州当时的王刺史便曾进献了两头大肥猪上京。
当时那两头壮硕的大肥猪,可是还出现在了那一年冬至祭天大典上。
只是后来,那位林大郎奉召入京后,马上就被永兴帝派遣去了北地吉州进行棉花试种一事。使得他农事上的本事展露光芒,甚至还是尤为耀眼的那种。于是北地吉州归来后,林立文又去了牧州,牧州之后再西州……渐渐的,众人只听闻他善农事之名,而将他善养猪的事给遗忘了。
这一次,官大人们虽嘴上呵斥着仆从,但心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动了。
要知道科考一事,事关子孙后辈前程,家族繁荣兴盛,官大人们也是极为重视的。
当然,官大人们自是不可能将猪蹄当做科考必过的圣物去对待,但架不住心思浮动啊!万一呢?万一它就是这般的有用呢?
再者,便是没用也没关系,一头猪而已,所耗费的银钱与他们来讲真就不算什么。
可买上一头猪,却能换来些许心安。
所以还是买吧!
“要买猪?”钱秀秀听闻佃户的传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家大郎是在庄子上养殖不少猪,可这两年多来,却是一头也未曾往外售卖过。因而钱秀秀第一时间,便是摇头:“我家不卖猪的。”
如这般前来求购猪的仆从们还不少,都是得了自家官大人吩咐而来的。
钱秀秀在弄明白大家是为着什么原因来庄子里求购的猪,便更不敢轻易售卖了。
然得了钱秀秀回话的仆从,回去后这么一转述,那些个官大人们却更想买了。
“……银钱贵些也无事。”再度来到庄子上的仆从先表达了他家大人求购的诚心,紧跟着态度又极为恭谨的这般说道。
钱秀秀:“……”
最后她以林立文不在庄子,自己拿不定主意,将人给打发走了。
“得赶紧把这事告知大郎才好……”终于将人打发走后,钱秀秀便赶紧唤来了一佃户,让他驾着牛车去官庄那边给林立文带信。
“求购猪?”对于时人这般迷信猪蹄功效一事,林立文很是无语:“我养的猪蹄真没这神效。”
更让林立文没想到的,不过是一些传言而已,这些个京中的贵人们真就因此巴巴的跑来购猪了。
林立文皱着眉头想了下,然后便道:“想买啊?那便卖呗!”
若说过去,林立文不愿意卖这猪,实在是怕名声太大导致对方盲目信奉后,却未能成功而增添麻烦的话。那么如今,林立文却是不带怕的了。
只是临走前,林立文还是吩咐了前来传话的佃户几句。
庄子里开始对外卖猪了。
只是在养殖猪的猪圈正门口突然树立着一张木牌。
这次前来购猪的仆从是个不识字的,因而他被带到木牌前查看时,便一脸茫然的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今日识字班放常假,佃户家的小儿们也有来庄田帮忙做事。一开始是感激林立文给了他们识字的机会,自己主动来的。
却没想到的是,林立文知晓后,直接按工给他们算起了工钱。
渐渐的,小儿们便养成了习惯。若是识字班不用上课时,他们便去找庄子上的管事,寻一些简单的活做。
此时有几个小儿们正背着刚打回来的嫩草,听闻这话后便停下,一小儿甚至还走过去帮忙念到:“购猪注意事项。”
“什么意思?”仆从既惊讶这么一小儿居然识字,也茫然木牌上所书写的内容。
小儿便一面念着上面的内容,一面与仆从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林立文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让钱秀秀在猪圈旁树个木牌标注了下,庄田里所养猪并无任何神奇功效的注意事项。
那些个受自家官大人前来购猪的仆从们想要买猪,就需得先仔细阅读一番木牌上所写的“购猪注意事项”。
仆从们不识字也没关系,便是无这些小儿们,庄子上还有做事的佃户们在呢!虽说识字班招的都是小儿们,可是农闲时刻,林立文也会安排人给佃户们进行扫盲。
对于这个扫盲行为,林立文对外的说法则是他这农庄与别处不同,不识字者有些活会干不好。
比如《农学》这本书,林立文便还给他这庄田里的佃户们每家都发了一本。
林立文这庄子里给的工钱高,福利好,佃户们也都觉得在这里干农活比起别的地方是不一样的。所以对于识字这一点要求,大家也接受良好。
在这种情况下,如今论起识字率,林立文这个田庄绝对算得上是时下最高的一处。从庄子里随便拉个佃户,基本上都能当面诵读出木牌上书写的内容。
而除了木牌上的“购猪注意事项”,仆从们还要签字一份签上一份“购猪用户须知”条例。
“……”仆从面对递过来的条例,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然而仆从们是不敢随意签字画押的,但同样的,庄田这边也不会售卖猪给他。于是这次购猪,仆从们再次空手而归。
京中贵人们听闻这些后,也愣住了。
“那林大郎这是要作甚?”
“不就卖个猪,怎就他这般的多事!”
“他这莫不是在故意刁难,实则压根就不想卖我等猪吧?”
若不然谁家卖个东西,能像林立文这般的多事啊?甚至如林立文这种行为,“后无来者”不敢说,但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句“前无古人”。
可实际上,林立文本来就没想着要做卖猪的生意。
奈何时人太过在意科考,说起来林立文这已经是第二次被逼到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那些贵人们的反应也在林立文的预料之中,他们一面皱眉不理解这所谓的“购猪条例”,最后却还是派遣了仆从们再次前来庄田购猪。
毕竟事关科考大事,而那“购猪用户条例”也只是标注了一些事情,对他们其实并未造成任何实际上的损失。
至于价格,这一块是林立文定的。
他的意思是,既然他这庄子里所养殖的猪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那么便按照市场上的猪价来。
在售价还这般的“便宜”下,对于这条例,贵人们便都觉得签就签了呗!
接下来,养殖场这边便尤为的热闹了起来。
虽说这些贵人们买猪都是一整头一整头的买,但庄子是有提供帮忙宰杀的服务,只是需要收起一点费用。
贵人们是不可能差这点宰杀猪的银钱,更不喜杀猪这等事,因而几乎所有的购买者都是选择花钱让帮忙宰杀。
这便导致单是帮这些贵人们宰杀猪所收取的费用,钱秀秀这边也能得了一小笔银钱。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贵人们所不喜的猪血,猪下水等物也留了下来。钱秀秀安排人拿去食堂,清洗干净后便当给大家添菜了。
至于原来林立文给食堂定制的伙食标准,钱秀秀还是不会改动的。
于是在庄子里的猪售卖了一段时间后,钱秀秀便不得不唤来了食堂的管事,命他以后食堂所需猪肉皆从外面采购。
贵人们本就不差钱,偏林立文这里的猪肉价格还与市场一样。对于他们来讲,自是更愿意选择有“神效”传言的林大郎所养殖的猪了。
林立文这一次一直在官庄忙到七月下旬,这才带着农事班的学子们归来。
彼时钱秀秀与钱夫人他们带着三个小儿,去了庄子里采摘蔬果,只留了钱地主因不喜炎炎夏日,便一人在院子里休息。
听闻外面脚步声响起时,钱地主起初还当是钱秀秀他们归来了。结果一抬头,钱地主却瞧见了一身材高大,体格壮硕的黑汉子!
“大,大郎?”钱地主愣住了。
说起来,林立文前些日子是真起了心思想捂白自己的,奈何最近恰逢农忙日。他带着那些学子们在水稻试验田里一待便是两个来月,还是一年当中最为炎热的两个月的暴晒之下,于是将林立文之前好不容易捂白的皮肤,不知不觉中又给晒黑了。
……
农历七月,也正是瓜果成熟的旺季。
“这枣子又脆又甜!比我们衡县产的好吃多了!”
“还是大郎更善种植……就连这北地的甘蔗都比南地的更甜些!”
“再等些许时日,还有好些水果也要成熟了。到时候你们都尝尝……大郎与我说了,那石榴和冬枣的味道甚为不错呢!”
皇室嫁女,整个流程是很繁琐的。
所以便是再如何赶时间,最后成婚日子也定在了冬月。
所以钱家人起码得留到冬月,参加完林立泽与五公主的婚礼后,他们才会返程回老家衡县了。
“哎呦,那我到时候定要好好尝尝……”钱夫人一边乐呵呵的说着,一边抬脚往院子里走来。
“爹爹,爹爹!”这时候,被钱秀秀牵着的瑶娘突然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朝着站立在门口的林立文飞奔而来。
钱家人便都朝着瑶娘飞奔的方向望了过来。
算算时日,林立文跟钱家人也有五六年没见面了。
过去的林家大郎,那可真算得上一皮肤白皙的美男子的。饶是当初的原主,钱夫人瞧不上归瞧不上,但是对于其样貌却是从没挑剔过。
因此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钱夫人差点没敢认!
这时林立文冲着她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岳母大人好。”
钱夫人:“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