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老者回答的林老二,是一脸恍惚的驾着马车与林老大一起赶至的景县屯田司衙门。结果还又扑了个空,留守在衙门的小吏告诉他们二人,林立文最近因为忙着春种之事便下乡去了。
林老大与林老二便只能让小吏进去通报钱秀秀。
钱秀秀倒是在府衙,这会正在跟林立文请来给他们做事的一小吏夫人坐在一块做着针线活。
听闻林老大与林老二找来了,钱秀秀忙跑出来迎接。
只是当林老大他们问起林立文最近一般什么时辰能回来时,钱秀秀也无法确定。
实在是最近春种地里农事太多,那“粮——畜——渔——树”为一体的生态农业又是第一次在这时代面世。因此林立文这段时间,既要忙官田种植与带着村民们试种之事,又要抽时间去到各个村子里巡查村民们跟着种植的情况,也好及时发现百姓们种植上遇到的一些问题,再帮着给出其解决办法。
当然,林立文一般情况下会尽力赶回来。但有时候忙起来错过城门关闭时辰后,林立文便会直接借宿当地一百姓家里。
虽所借宿的乡民们很是愿意提供林立文吃住,但他却并不想占自家人粮食都不够吃的老百姓们这点便宜。所以在每次林立文下乡之前,钱秀秀这边会提前给他准备一些衣物与干粮带上,以防万一。
对着林老大与林老二这般解释一番后,钱秀秀便一脸为难的说道:“最近大郎归家时间实在不定……也许今日天黑前能回府,又或者得要两三日才能回府了……”
“哎,他这也太辛苦了。”林老大顿时就心疼起来了。
“大兄,若不然我们直接去乡里寻他?”林老二便提议道:“说不准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帮上一点忙的。”
林老大听得心头一动:“也行。”
如今衙门里就只剩下儿媳妇与一帮忙的妇人,他们俩住着也不方便。
于是俩人将从林家村捎带来的东西放置好,便在钱秀秀安排的衙役带领下,驾着马车去到乡里找寻林立文了。
最后俩人是在赵家村找寻到林立文的。
彼时,林立文正在指导一村民案堤栽种果树,一抬头瞧见林老大与林老二后便意外又惊喜的喊道:“爹,二叔,你们怎一块来了!”
而林老大一来便问林立文有哪些活是他能帮忙做的,主要是接近一年时间没见面,他瞧着林立文晒黑了许多的脸,这会心疼得很。
林立文却没觉得自己吃苦,只一脸高兴的说道:“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要忙的了……”然后又问起了俩人为何一同前来的事。
主要是之前说好了,是林老二等年后开春过来景县帮他,却没想到林老大居然也跟着来了。
而这事,确实也是有原因的。
之前就有说过,林老头与林老太一共生育了二子三女。其中有一个小闺女,也就是林三姑嫁给了当时一因战乱逃离到林家村的一户人家。
后面皇朝新建时,朝廷发布了归乡函告。于是那一户人家在朝廷的号召下,跟着大部队又返回了自己的家乡去。
恰逢去岁年底的时候,林老二与林杨氏带着林立泽回家过年,又把林立文与钱秀秀要去景县解决当地湖田水患之害,而无法回来一家团聚的事情转告给了林老头与林老太。
林老头与林老太一听他说林立文去的地方是景县后,脸色就变了。因为当初林小姑嫁的那户人家,据说就是回的牧州景县!
也别觉得都在同一个府州,两地之间的距离便不远了。须知衡县是在牧州的最北端,而景县是紧靠着牧州最南端的江县。
两地之间相差着五百多里路,若无马车乘坐的话,路上一个单程便至少需要花费个十来日的时间。且这年头路况不好,平民百姓还无官员那般可免费夜宿驿站。所以他们若想赶路,要么赶在日落前花费不少银钱入住就近县城客栈,要么便只能顶着一些风险露宿野外了。
因此实际花费的时间会比这更多不说,单就是上面的两种路程住宿方式,都会使得这年头许多老百姓出远门的心思消退。
所以打从林小姑随着那一家人去了景县后,林老头与林老太便做好了这辈子可能都见不上一面的心里准备了。
但万没想到,林立文竟然会特意去了景县办差。
于是林家两个老人便动了想要找寻林小姑的心思,而林老大是既想寻找小妹林小姑,也想亲自过来看看他家大郎,最后便跟着林老二一并过来了。
所以要不怎么说许多人都不喜欢将闺女外嫁太远呢,这一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说,离太远的话,做父母的便是想知晓些闺女的情况都难。
“你爷奶的意思是,能找得到就找一下……他们也不求别的,只想知道一些你小姑的情况。”林老大叹气道。
“那爹能与我说一下,小姑父家的一些详细情况么?比如家中长者之姓名?”这一点很重要,甚至远比林小姑所嫁之人的名字来得还要重要。
因为官府所管理的户籍上,未必会将子孙全名登记详细,但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姓名,却是绝对不会马虎登记的。
而林立文为了方便他在各乡村做事,他还专门去找彭县令要来了景县如今所登记在册的户籍,并且将之誊抄了出来,且下乡后还会随时带在身上。
至于两家说亲,这事也不可能马虎。
林老大便忙道:“你小姑所嫁之人叫彭再桥,他爹的话……我记得别人是喊他彭长根。”
林立文便找来随身携带的户籍抄录本,先按照彭姓去寻了彭家村的,但是却没在上面找到。他便只能一村一村的去找寻,结果却在赵家村所登记的户籍上找到了有登记彭长根这个名字的人家。
“彭长根……两子一女,女已嫁,长子为彭新桥,次子彭再桥,娶妻林氏。”
“哎呀,对上了对上了,就是这个!”听完林立文所念出来的信息,林老大与林老二全都激动了起来。
林立文瞧着两人这般激动的模样,心中也很是感慨。他将户籍合上后就说道:“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将人寻来问问吧。”
“会不会耽误大郎你做事啊?”临走时,林老大又犹豫了起来。
林立文笑道:“没事,我先去外面找个本村的村民,再让他帮我去喊下人来。”
倒不是说林立文不愿意亲自跑,而是这年头本就地广人稀,而景县这边情况更甚。须知朝廷为着方便管理,采取的都不是别的地方那般一村一管理的方式了。而是按照一百户归为一村的方式,便可知这边的情况了。
所以哪怕此刻他们人就在赵家村里,但实际上相距最远的两户人家之间起码相隔着十几里路。
眼下还正是春种繁忙的时候,林立文确实没法子因为寻人就随意离开。甚至在他喊了赵家村一人帮忙寻人后,很快便又去往另一处指导乡民们往湖中种藕了。
而彭再桥与林小姑被人寻到后,赶来与林老大与林老二一见面,两人心中皆是激动与慌乱交织,显得手足无措的很。
尤其是林小姑。
她跟随婆家来到景县已经十五年了,这十五年里她不是没有想过娘家亲人。可她心中也很清楚,这辈子想再见上一面的希望很渺茫了。于是猛不丁的真见着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翠娘!”林老二先喊了一声。
紧接着,林老大也喊了一声:“翠娘!”
这两声“翠娘”一出,林小姑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大兄,二兄!我,我没想着还能见到你们……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然而这不仅不是梦,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当林小姑询问两位兄长是怎么找寻到景县来时,才知晓原来年前来了他们景县,帮他们解决了湖田水患之害且如今还在各乡村亲自教授村民们的林大郎,居然就是她当年离去时还未满五岁的大侄子。
“那是大郎?咱家的大郎?”林小姑难以置信的对着两位兄长询问。
得到林老大他们俩一致的肯定回答后,林小姑转而一把激动的抓住自家男人彭再桥的手:“哎呀呀!大郎是我侄子,大郎是我侄子!是我的侄子啊!!!我小时候抱过背过的,还给他洗过屎尿布的侄子!”
这话正好让得了消息,知晓真的找寻到林小姑一家而匆匆赶来的林立文听了个正着。
此刻的他只想来一句:小姑你大可不必如此好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