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接到林立文派人传回来的信件后,很是吃惊。
原本大家都以为,林立文被传召过去是会留在京城的。却没想到的是,林立文他这官是当上了,可人却被圣上派去了北地吉州。
不过不管怎么样,林立文能做官对于林家来讲,那绝对是天大的喜事。
“北地吉州是在哪啊?”只是欢喜归欢喜,林老头在听完林立泽的读信后,满脸不解的问道。
说实话,这一世还未曾离开过牧州的林立泽对北地吉州也不是很了解。再者,北地吉州在一些书里便是有记载,记载的也不多。林立泽还是仔细的想了想,才回道:“据说是很北很北的地方。”
“哦,原来是那儿啊!”听完后,林老头这般说道。但实际上,林老头依旧还是没能弄懂北地吉州到底在哪。
“爹,大郎如今当官了,咱家可要开祠堂,告知一下先祖?”同样没弄懂的还有林老大,不过林老大也不是很关心什么北地吉州具体在哪里,他此刻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林立文当官这件事上了。
林老太和林周氏,林杨氏也皆是如此。
林老头也高兴到不行:“开!必须开祠堂告知先祖!”
不仅如此,林老头还决定再杀上一头猪,大摆宴席,也好将此事告知亲朋好友与众乡邻们!
在林家要放出为林立文做官而大摆宴席的消息后,林立文去京城面圣后,又得圣上赐官的事,瞬间就传遍了附近的十里八村。
“哎呦,亲家老哥,大郎如今当官了,那你跟嫂子不也成老太爷和老夫人了啊!”钱地主一过来,便笑着对林老大拱手打趣。
林老大发出嘿嘿的憨笑声,然后回道:“咱们同喜,同喜!”
钱老爷脸上笑容瞬间更深了:“对,同喜,同喜!”
须知林立文不仅是林老大的儿子,那也是他钱地主未来的女婿!所以林立文做官这事,与钱地主来讲,他可不就跟林老大属于同喜了么?
还有钱夫人这边,与林老太和林周氏坐一起,也笑得格外的灿烂。
至于当初嫌弃林立文,甚至因为定亲之事没少在家里哭愁的钱夫人,已然将过去的那些事情抛之脑后了!
“对了,大郎得封的官职是什么来着?”黄书成今日也回来吃席了,此刻他与同为林家女婿的刘保田坐在一块。
刘保田回答道:“好像是什么屯田司的主事……这是啥官啊?是不是管田地什么的啊?”
但说实话,黄书成对官职上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便只说道:“想来差不多便是这样的吧。”
林家这一次的宴席,是办得格外的热闹。
村民们对林立文一直以来都很是感恩,如今难得碰上林立文被赐官的宴席,许多路程甚远的乡民们为了能参加宴席,更是天没亮就从家里出发了。
而一些富户乡绅们,虽未曾受林立文的什么好处,但他们向来会做人。见着如今的林家有起来的势头后,好些富户乡绅们便也携带礼品,主动前来赴宴了。
最后因为前来贺喜的人超出太多,林家准备的食材完全不够,这时便得亏有林家村的村民们主动帮忙。之后,大家有食材的出食材,有力气的出力气……硬是将林家这场宴席妥善又热热闹闹的办完了。
待宴席结束后,大家还又主动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
林老头他们要来道谢,并且将村民们拿来的食材一一补上时,大家却怎么都不肯收。
“大郎过去帮我等甚多,今日既是他的大喜之日,我便该来帮衬一二!”
“一点自家有的食材而已,不值当什么的!”
“正是!”
“……”
而且,宴席便是办完后,林立文也依旧时常活跃在众乡邻们的嘴里。所有人提起这事,全都是一脸与有荣焉的高兴。
因为那是帮助他们众多的林立文,林大郎!
然有人高兴,便总有人不高兴。
“不过是一九品小官,也值得这般炫耀!”周夫子再一次在家里,因为林立文的事情生了怒气:“说到底,不还是跟种地脱不了关系!”
村民们和林家对这些事情不了解,但是周夫子却是知晓一二的。如那所谓的屯田司,虽隶属工部。但管的便是皇朝全国所有的屯田,还包括各京官的职田与公廨田。(注1)
屯田司在前朝,更是一度成为有名无实的部门。也就是如今新皇朝建立后,百废待兴。再有永兴帝重视农业,屯田司才得以有机会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至于屯田司主事,更是旗下一最为低微的小官。
周夫子是既可笑那些人,什么都不懂,便一个劲的吹嘘那林立文。周夫子还又气愤,林立文终究一白身,却到底还是官袍上身。
然而更让周夫子感到恼羞的是,想当初,为了能拜他做夫子得以进学堂念书,林家那些人在自己面前可谓是卑躬屈膝,极尽谄媚恭维。如今那林立文一遭得势,林家这次宴席竟连派人前来恭请他都没有!
“小人得志!”周夫子越想越觉得林立文与林家那些人气恼可恨的紧。
因为心里实在怒火难平,于是这一日周夫子在课堂授课之时,也显得格外的严厉。
周夫子见着一学子课业不佳,当堂便将对方狠狠的怒斥了一番,甚至还骂道:“……如你这般榆木脑袋,还来学堂念什么书?看看你的文章,完全狗屁不通!怎的?不服气?难不成你也想去学那林立文,也跑去种地?好跟他一样,靠着种地这种不入流的小道去飞黄腾达?”
周夫子边怒斥,还边拿教尺狠狠的抽打学子的手心。最后直把这学子手心打得红肿高胀,使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番疼痛和羞耻下,哭着跑出了学堂。
见着学子就这般落下他的脸面跑了出去,周夫子便更气了,冲着学子奔跑的后背大声喊道:“你既如此不听夫子教诲,我这学堂从明日起,你便也不必再来了!”
结果第二日,那学子还真就不来了。
且一连好几日,周夫子都未在学堂上瞧见他。周夫子心中顿时越发生气,他便喊来与那学子家里住得较近的另一学子询问。
结果,却听得对方站在那一脸吞吞吐吐的说道,那学子如林立泽一般,已经转学去县城学堂了!
周夫子闻言怒火更甚:“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如他这般不思长进,不敬师长者,他便是转去县城,又能学出个什么东西来!”
可周夫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竟然只是一个开始。
后面陆陆续续的,原本拜读在他学堂里的学子们,都开始一个个的退学,然后转去别的学堂去了。
而这一切,却都跟林立文想出各种好使的农具,使得大家种田变得容易,所开荒田变多和他所传授众人养猪有关。
因为田里收成多了,所养的猪又挣来了不少银钱。村民们的生活得以了改善,所以大家在遇到不平之事的时候,他们终于也有了一些反抗的能力。
毕竟谁家的孩子不是爹娘心头肉?若非没得选,谁也舍不得自家孩子受委屈。
而周夫子在学堂学子一个个退学后,终于开始心生着急。
他虽是秀才,可家境并不佳。于种地一事上,更是不行。所以这些年来,维持家里生计的主要经济来源,便是学子们的束脩。
面对生活困境,周夫子再是性情高傲,如今也不得不拉下面子,想法子尽量把剩下的学子们留下来。
然其他学子们见着同窗纷纷退学转去其他学堂后,心中也有所动摇便也开始与自家爹娘说去……于是即便周夫子已经开始改变,但终究还是为时已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另一边。
为着不耽误来年春种,林立文不得不在寒冬腊月里,与林老二一块坐上马车,随严侍郎所带领的官差们赶去了更为寒冷的北地吉州。
因着天气越来越冷,林老二如今也都是乖乖的坐在马车里,再没有之前入京时打开马车车窗,探头瞧外面景致的闲心了。
一路这般风雪兼程的赶路,他们甚至是过年,都是在路上过的。于是等终于到了北地吉州时,已经是一月下旬了。
到了地方后,严侍郎还需要与当地的州府刺史以及各官员会见等事宜。但林立文这等小官却不用,所以他跟林老二便直接落住在了屯田司在当地的管辖衙门里。
“大郎,这吉州实在是太冷了!瞧这都快二月了,居然还在下雪!”吉州不仅下雪,还爱刮风。这风雪天里,林老二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裤依旧觉得扛不住,整个人就差没趴进火盆里去了,脸上也是一片忧愁:“我瞧着那木炭怕是会不够用……”
作为官职人员,林立文虽只是从九品小官,但进了这屯田司衙门后,每月也能领到一定数额的木炭。可一来数额并不多,二来还有林老二也需要用。
林老二虽然是来帮衬林立文的,但他身上却无官职,故这碳火他是领不到的。
于是为了节省木炭,现如今他们叔侄都是住一个屋,睡一张床的。但即便是这样,那点木炭也还是不够。
“既不够用,那咱们便去外面买些回来。”林立文说道。
作为从京而来的官职人员又一好处便是,林立文出门不论是否公干,都可以乘坐屯田司所配置的牛车。
且若他们需要的话,还有衙役帮忙赶车。
然而林老二却摇头拒绝了,只问过购买木炭的大致地方后,便表示他可以自己赶车。这一切则是因为,林老二见着那衙役身上的穿着,委实太过单薄。
林老二虽一直喊冷,可他全身上下却都穿着了厚实又保暖的棉花所缝制的衣物。
一边赶车,林老二一边与林立文说道:“我瞧着那衣裳,应是麻布做的,里头缝的不知是什么,但那么单薄,想来也不会多保暖。”
然这话才刚说完没多久,架着牛车的林老二便瞧见几个行人穿着更为单薄的麻衣,在风雪交加的天气里,缓缓的行走着。
林老二顿时大感震惊:“他们都不怕冷的吗?”
同样瞧见这一幕的林立文,目光从她们身上的穿着,最后定格在了他们的脸上。因为这些行人所露出来的神情,皆是习以为常的平静。
人怎么可能不怕冷?
不过是受困无保暖之物的麻木罢了。
待到了购置木炭之地,见到的依旧是一些穿着单薄麻衣者,其中偶尔夹杂几个身穿羊皮袄子或是貂皮者。
搁他们衡县,这种穿着一般得是家产颇丰者才可穿着得起的。然而让林老二意想不到的是,那些即便是穿着貂皮的富户,在瞧见他们身上的穿着后,眼睛却是十分羡慕的看了过来。
不仅如此,几乎是他们走到哪,周围人的注意力便都盯到哪!
“大郎,你看这……”从未被人这般注视过的林老二,心头都有点发慌了。
“二叔,你莫慌。”林立文蹙着眉安抚了一下林老二,随即走向一处离他最近的铺子,指着自己身上的棉袄询问:“店家,我此次出门银钱未曾带够。但如身上这般衣服,却是多带来了几件,不知你这边可否愿意与我置换一些银钱?”
这话一出来,店家的眼睛顿时一亮:“客人真要与我置换?”
林立文很是干脆的点头:“正是!”
“可否容我先入手一摸?”店家询问道。
这算不得什么事,林立文便点了点头:“可。”
只是让林立文和林老二没想到的是,得了林立文的允许后,两人见着店家还先去里边净了净手,再往自己身上擦拭干净水渍后,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摸了摸林立文身上所穿的棉袄。
“这般厚实又绵软的手感……难不成里面竟全是棉花所缝制?”摸了几下后,店家脸上便极为震惊了起来。
林立文再次点头:“里面确是由棉花所缝制的。”
“我竟摸到了棉衣!真正的棉衣!”得了林立文的回答后,店家整个人是激动到不行。他还再次伸出手,又摸了摸林立文所穿的棉袄,过了好一会,却突然面带不舍的对林立文说道:“抱歉啊!你这棉衣实在太过贵重,我这小店委实买不下来。”
林老二闻言,只觉这事太过离谱:“为何买不下来?”
店家便苦笑:“客人说笑了,如今一匹棉布便可换麦子三石有余,你这棉衣里面若真全是棉花所缝制的,我便真买不起啊。”(注2)
他总不能为了一件棉衣,把家里大半银钱全花了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