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立文随使者进京离去后,几乎整个堰塘镇都在讨论有关于他的事。且大家都在说,林家大郎怕是要做官了。
毕竟是将他传召过去给圣上做事的,而这给圣上做事的人,还能不是官么?
这些讨论的人还又分成了两拨。
一波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对于林立文被传召进京这事,是带着羡慕和高兴居多,偶尔夹杂着不舍。
另一波则是一些身怀功名者,又或是正在学堂念书的学子们。他们只要一想到林立文一个白身,只因为会养猪会种地,居然也能青云直上,心中便难免或是艳羡,或是酸涩,或是不平……总而言之,这些人的心中所想便要来得复杂的许多。
“听闻林大郎被传召进京后,圣上便要给他赐官。”周夫子所带的学堂班里,有一学子在众人说起林立文被传召进京的事时,语气中是满满的羡慕。
他们这些人,为何这般苦读?为的不就是将来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么?然学堂里入学者众多,可最终能考取功名者,终究还是极少数。所以林立文被传召进京的事,可谓是直戳他们这些人的内心了。
另一学子便叹气道:“唉,若不是林二郎转学去县城了,否则咱们还能向他询问一番。”
“便是被传召进京又如何?”早前在钱家宴席上,便批判过林立文所养猪蹄的罗五郎,此刻又一脸不屑的说道:“他林大郎便是得了这天大的机缘,被圣上传召与赐官,他那肚中学识依旧空空无几!”
听他这般说,有人便不服气:“不管怎么说,林大郎此次能得见圣颜,已远胜我等许多了。”
“是啊,我等虽学识上胜于他,可那又怎样?”
被传召进京的人是林立文,终极不是他们。而他们这些人,虽坐在这学堂里,可谁也不敢夸口,自己将来就一定能考取功名,青云直上。
罗五郎听着同窗们的话,心中越发愤怒,便开始奋力与众人进行反驳:“即便如此,林大郎也不过是靠着一些奇淫技巧走的捷径!且夫子也曾说,他这些终究不过是小道,是长久不了的……”
“便是小道,我也愿意啊!”有一学子说道。
这话可把罗五郎气了个够呛,脸色也涨红了起来:“你,你这是自甘堕落!”
“我这怎就自甘堕落了?”那学子也不是个软弱的,便不服气的反驳:“我等勤学是不错,可最后到底能不能考取功名还未可知。故我对林大郎心生羡慕又有何不可?便是你,你今日这般作态之下,可敢扪心自问,心中可对林大郎被传召进京的事,当真一丝羡慕嫉妒也无?”
猛不丁被人说中心中最隐晦处的罗五郎:“胡说,谁嫉妒他林大郎了啊?我用得上嫉妒一个被夫子赶出学堂的人吗?”
“你如今这般恼羞成怒的模样,我瞧着便是在嫉妒!”
“谁恼羞成怒了啊?”
“谁气愤到背后诋毁人,那便是谁!”
“……”
“够了!”就在一群人争执到面红耳赤之时,周夫子严肃的声音骤然响起:“不过是一靠小道走运才得了圣上传召之人,便能引得你们一个个的心思浮动,如今更是在学堂里就这般争执起来!”
一顿训斥下,课堂里瞬间安静如鸡。
“平日里我对大家的教诲,你们一个个的是全都忘记了吗?”周夫子说着走进课堂里,眼睛又看向之前帮着林立文说话的几个学子,目光逐渐变得深沉:“便是他林立文被圣上传召进京,他们又怎知,圣上便会赐官与他了?”
直把那几个学子说的脑袋低垂了下去。
瞧见他们这般模样后,罗五郎心中可算是舒坦了。然他还巴望着周夫子能多说一些训斥的话时,却听见周夫子说道:“今日课堂大家自学。”
说完后,周夫子便甩袖走人。
“你不是去学堂给学子们授课了么?怎的又回来了?”见着去而复返的周夫子,周罗氏便顺嘴问了一句。
却只见周夫子冷哼一声:“如今小人得志,使我心烦躁,今日便不授课了。”
不用多说,周罗氏便听明白了周夫子嘴里的“小人”,指的便是林立文。
“……”见着他说起这事,周罗氏也就不吭声了。自打林立文拒绝重新入学,且还将林立泽转学去学堂后,又再次与秋闱中落榜的周夫子便对这事心生愤怒和不满。他心中也一直期盼着,啥时候能有机会好生压压林立文那势头。
毕竟周夫子可是秀才老爷,还是林立文曾经的夫子,委实不该受到这般羞怒。可谁知,周夫子还没来得及压林立文一头,转眼间,林立文反而因为棉花丰产之事被圣上亲派使者召唤进京了!
所以也别看周夫子刚在学堂里那般义正言辞的训斥学子们,可他也一如之前的罗五郎一般,心中对林立文是酸妒难平的很。
圣上很是重视棉花种植之术,所以林立文他们去往京城的行程也是走得很是匆匆。
正常需要两个来月的路程,最后却只花费了一月左右的时间,林立文便踏在了京城的土地上。
京城气候果然也更为寒冷。
所以林立文虽对这古代的京城心怀好奇,但也只在到达的当日出去转了转,随后都窝在屋子里,与林老二一起烤着碳火,轻易不敢踏出房门。
因为在没有各种暖气设备的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且他们还是头次从南方到达北地,对这份过于寒冷的气候,委实有点遭受不住。
而在他们进入京城的第三日,永兴帝才派人传召林立文进宫面圣。
面圣的一些礼仪,在这三日里宫里早就派人过来教授林立文了。所以此次面圣,林立文的举止还算合格。
永兴帝将林立文从拜见的地上唤起后,先是高兴的夸赞了他许多。比如说之前献上来的各种好使农具,还有祭天时的那两头肥硕“乌金”。
“乌金”便是时人对猪的尊称。
在一通这般夸赞完后,永兴帝突然话锋一转,一开口便直接问他:“牧州刺史还曾上报你有一种棉之法,可让棉花二月便能播种?”
完全没被前面的夸赞迷失的林立文,面色平静的回答道:“正是。”
永兴帝又问:“那此等种棉之法,你可能在更冷的北地吉州施行?”
自打从王县令那里知晓自己要被传召进京面圣的具体原因后,林立文便找他寻来了一些记载北地事宜的书籍。
所以吉州的一些基本的气候情况,林立文也算是了解一些的。
此吉州当然不是现代隶属于江西的那个吉州了,它属于北地,真要说起来的话,吉州的气候更接近于现代的东北那边。
那是比京城更北的北地。
在这之前,很是看重农事的永兴帝便曾派人去吉州试种过棉花。但奈何,吉州天气实在过于寒冷,棉籽早种会熬不过春寒,晚种又躲不开霜冻。故永兴帝几次派人前去试验下来,均以失败告终。
这也是当初朝堂上,众大臣们再无人反驳的原因。
他们无人可办成此事,那么便是对林立文的能力还保持些许怀疑,却也无其他可替代之人了。
然此刻面对永兴帝的询问,只见林立文躬身行礼一拜,毫不犹豫的说道:“回圣上,草民愿去吉州一试。”
完全未曾料到林立文会回答的这般干脆又果断,永兴帝不由得错愕了一下,随即高兴的朗声大笑道:“好!好一个林家大郎!若此事能成,待你归京后,朕必将重赏!”
第二日。
永兴帝在朝廷上便与众大臣宣布了,他将派遣林立文赶至北地吉州,再次试种棉花一事。然而林立文在这之前终究只是一白身,所以此次北地吉州棉花试种者,尚还需朝中一大臣前去负责与协助。
永兴帝环视了一圈下面站着的诸位朝臣,缓缓开口问道:“不知哪位爱卿,此次愿带领林大郎一同前去吉州?”
这件差事办好了,那自然是大功劳一件。可在这之前的几次试种,结果皆是是失败。故此刻,朝中是一片静默。
眼见着永兴帝神色开始变得肃然,这时朝臣之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回圣上,臣愿带领林大郎前往吉州试种棉花。”此人正是上次朝堂之上,将林立文那种植之法当堂背诵一遍的工部严侍郎。
永兴帝顿时龙心大悦:“善!”
随后,永兴帝便下旨让工部严侍郎带领林立文与明日便出发赶至吉州,负责来年棉花试种一事。
圣旨在散朝后,永兴帝也派使者传到了林立文这里。
使者一番宣读后,将圣旨交付到林立文的手上后,便转身离去了。
待使者离去后,林老二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疑惑的朝林立文询问:“大郎,圣上这便让我们出发了吗?”
昨日回来后,林立文便与林老二说了圣上要他赶赴吉州,试种棉花之事。并且他还对林老二说道:“二叔,北地吉州天气会更为寒冷。为以防万一,咱们明日多带上些银钱,提前置办些东西吧。”
已经亲身体验过一把京城的寒冷的林老二,这次再不说什么浪费银钱的话了:“大郎你说置办什么,我们便置办什么……”
于是昨日,林立文与林老二很是逛了一次京城,购置回来许多东西。
银钱自然是花费了不少出去,待回来时,林老二又是心疼又是感叹道:“这京城物价委实太贵,寻常人真生存不起……”
便是此次他们拿了不少钱财出门,可这一逛,所带的钱财便花费了一小半出去了。而往后还有那么多时间,少不得有花钱的地方呢!
林立文却一点也不担忧,还安慰林老二:“二叔莫慌。咱们此次是给圣上办事,且如今的我也是有官职在身,能拿俸禄的……”
虽林立文这官职只是工部屯田司旗下的屯田主事,官职也只是从九品上。可还是让林老二为之格外高兴,甚至他还感叹道:“若是此刻在家里,你爷必得开祠堂,将此荣耀之事告知先祖!”
然林老二才刚把即将要去吉州之事消化完,却没想到事情还会来得这般着急。
他们这才刚入京几日,明日便就要出发了。
林立文便解释道:“圣上怕是不想错过来年春种。”
北地吉州距离京城也有好几百里路程,按照现如今的交通情况,若他们不马上出发,便很可能错过来年棉花春种了。
毕竟这一耽搁,耽搁的还是一整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