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我们先打的, 但我只划了他的手一下,哪有那么严重。就那个高个儿,叫徐海州的那个, 他压根没受伤,他们是装的!”
张伟强愤愤不平叫冤,民警同志面色平静地对身边小公安说:“记下, 携带刀具,故意伤人, 寻衅滋事。”
“喂喂喂, 别写!别写!”意识到说漏嘴,张伟强赶紧闭嘴,撩起衣袖给他看伤口, “我们也被打了啊, 你看, 伤得比他们重!脸上又青又肿你们又不是没看见, 这怎么说?”
民警冷冷道:“当场有目击者可以证明, 完全是你们先挑起的事端。”
报案人也就是目击者, 是一位刚准备去学校上晚自习的高中女生,亲眼目睹了张伟强等人围殴的画面,当即毫不犹豫跑来公安局报案。
对方有五个人, 徐海州那边只两个,而且车上载着一大堆货,一看就是要回家的。
张伟强几个不仅携带木棍, 甚至还有刀具,是谁挑事一目了然。
“他们是正当防卫, 你们的性质可就严重多了。”民警的目光愈发趋于凛冽, 啪的一下锤桌:“现在严打风头上, 还敢寻衅滋事,闲日子太安逸了是吧?拘留是没跑的!”
“啥?要拘留?”就打个架,不至于吧……
张伟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法盲的他压根不知道打个架也要付法律责任……而且携带刀具的情节比拳打脚踢还要严重!
“那、那我们下次不敢了,公安同志,饶了我们吧……”
“饶不饶不是我们说了算,违反了法律就要受到惩罚!”既然事情真相已经查清楚,便不再与他多废话。
民警起身,对着身后的一名女公安说:“带走,先关起来吧。”
“好。”
“哎——哎——”审讯室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正值严打期间,顶风作案,性质严重的五个人被暂时扣押在了公安局,至于要关多久……少说半个月起步吧。
至于徐海州和李红军两个人,民警并没有第一时间抓他们俩去公安局做笔录,而是送去了离案发地最近的一所卫生院。
医生给李红军包扎了伤口,刀伤有点深,好在没有损害到筋骨。
徐海州那边看不出来有什么伤,脸上有几块地方被打肿了,上点红药水抹匀就行。
笔录干脆就在卫生院做了,做完后,公安局派了民警过来通知,说张伟强那边已经认罪,前因后果搞清楚后,上完药后 ,又把两个男同志带到局里签了个字摁了个手印,放了。
最后李红军打听清楚张伟强的情况,得知他要被关押半个月,这才放心地坐上徐海州的自行车。
散落一地的货物被公安局民警搬进了警局,徐海州先把李红军送回家,再折回来把李红军的自行车以及一大批货搬运回去。
走出警局后,李红军居然还能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老天爷真狠啊,伤哪儿不好偏偏伤了你的俊脸,回家还有老婆孩子,满都瞒不住。”
他已经能想象得到乔安那小哭包见到徐海州伤痕后的景象,想必要哭炸了吧哈哈哈——
徐海州无奈:“瞒不了乔露,能瞒瞒安安。”
胡乱找个借口说是摔的就行了。
李红军失笑:“是,那确实,你儿子是真的好骗。”
出警局之前两人在公安局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擦掉能看见的血迹,免得走在大街上吓到人,更怕乔露和乔安看见担心。
脸上的情况无法遮掩,回家后乔露心疼地拿出医药箱,给自家男人重新上了道药。
手法轻轻柔柔,一点一点的,分明用的是棉签,却似她柔软的指腹在他脸上涂抹。
“医生说一天一次就够了。”咽了咽唾沫,他哑着嗓音道。
乔露没好气地睨他:“回来之前洗过脸了吧?药都洗掉了还一次,我看你就该三次四次!”
说着,手上动作无意识压重,疼得徐海州轻轻嘶了一下。
一旁神经紧绷的乔安赶紧献上小嘴儿:“呼呼——爸爸不疼,爸爸不疼……呼呼——”
捧着他的脑袋,对准脸上的青紫吹起来。
徐海州眨了眨眼,带着奶香的热气喷在脸上,痒酥酥又怪舒服。
捞过乔安抱在怀里亲了两口,徐海州说:“谢谢儿子。”
“爸爸不用谢,我可以一直给你吹,吹到你不疼为止。”每次摔伤,爸爸都会给他吹吹,现在终于轮到爸爸受伤了,乔安发誓要把爸爸伺候好!
使命感爆棚有没有?
徐海州哭笑不得:“儿子,爸爸皮都没破,就是有点肿 ,没事,不疼 ”
“肿了……肿了也很疼的,爸爸你不要逞强,爸爸你乖乖的,你说疼,我也不会笑你。”而且他都听见爸爸抽气的声音了,一定很疼。
他知道,大人是一种十分擅长忍耐且要面子的生物,爸爸也不例外。
妈妈嘛……妈妈的脸皮有一点点厚,有时候受伤了,还会主动求安慰求抱抱呢。
爸爸是男子汉 ,不轻易露出伤口,所以乔安能理解的,他可太理解啦!
“哈哈哈——哎哟——”一笑又扯到伤口,疼得李红军龇牙咧嘴。
小家伙又屁颠屁颠跑过去:“叔叔一个人好可怜 ,安安给你吹一吹吧。”
“小宝贝儿也太贴心了,别吹了,亲我吧,亲亲比吹吹更舒服。”
这回乔安倒是挺大方,软乎乎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就这一次,是因为你流血了我才亲你的。”
“哈哈哈——好好好,哎呀,原来受伤还有亲亲福利,叔叔还想再流一次血。”
李红军又开始贫嘴,徐海州浅浅笑着,乔露却笑不起来,心里挺难受:“这都什么事儿啊,一个月进两次公安局,真是无妄之灾。”
李红军无奈耸肩:“是啊,我活了二十四年,进局子的次数加起来还没这个月多!”
乔露有点担心两人的安危:“以后回家尽量结伴吧,带刀是真的恐怖。”
乔露不敢想象,要是张伟强得逞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轻则像李红军一样,上点药,修养几天。重则孩子爹没了,母子俩继续“相依为命”。
两个男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
李红军摆摆手:“张伟强就是个疯子,黎安的疯子总不可能全被咱俩遇到吧,嫂子你别多想,自己吓自己。”
乔露蹙眉:“可是你们不是说他最多关一个月就出来了吗?他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不找你们寻仇?”
典型的没脑子,易冲动,做事完全随心,要钱不要命的疯子,这种人,软硬不吃,你拿他毫无办法。
乔露愁地啊,怕是要失眠。
徐海州捏了捏她的肩膀,拥住人。
“没事,要真纠缠不休,店面给他就是,我很惜命的。”
他难得说一句怂话,意外地让乔露笑出声。
轻拍他胸膛:“你最好是。可别为了个店铺把命搭上……”
那地段有多挣钱大家都有目共睹,周末的收益更是能达到巷尾的两到三倍,谁都舍不得拱手让人 。
“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儿!”李红军赶紧分开温情中的夫妻俩:“我们可以举报张伟强!他倒卖洋垃圾!”
一定要举报他!这伤不能白挨!
两口子一脸懵,李红军喘了两口气,把之前俞繁告诉他的洋垃圾事件交代给了两人。
徐海州和乔露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盲货就是洋垃圾,怪不得如此便宜!
缺德啊,卖这种东西简直缺大德!
“还好上次我把二手的都挑出来了,要是客人穿出什么皮肤病,对咱的店面肯定有影响。”再加上他们生意好,暗地里都是红眼病,到时候闹大了,还能在白云街混吗?
“是啊,还是嫂子你谨慎。”想起来真是后怕。
第一次创业,两个男人对很多细节和行业内幕难免不够了解,不过也正是一次又一次的踩坑,才能更好地改变对策,乃至后面游刃有余。
“最近不是抓得严吗,倒卖洋垃圾再加上寻衅滋事,再怎么也不可能少判他,赶紧趁热打铁,走,去举报吧!”
说着一拍桌子站起来,拍的是右手,受伤的是左手,但大约是神经连在一起,隐约被震到,倒抽一口气。
“现在公安局还上班吗,不上的话明天再去吧。”徐海州都收工了,公安局还能不收工?
“公安局24小时都有人,举报而已,这天都还没黑呢,现在就去吧。”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李红军等不及,怕多等一分钟横生意外,现在就要去举报。
也顾不得药没上好,风风火火跑出房间。
徐海州赶紧追上去。
乔安下意识跟着爸爸叔叔跑,乔露哭笑不得拉住他:“去哪儿呢,乖乖待着,等会儿爸爸就回来了。”
“爸爸不会受伤吧?”小家伙担忧地望向两个男人离开的方向。
乖儿子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似的,乔露噗嗤笑:“去公安局呢,到处都是警察叔叔,不会有事。”
“那好吧。”
……
两个男人结伴上公安局把张伟强倒卖洋垃圾的事儿举报了。
此事引起了公安同志的高度重视,经过上面批准,连夜搜查。
这不查还好,一查吓一跳!
他不仅是从犯,更是主谋!
店里的洋垃圾早在一周前风声最紧的时候处理掉了,但因为舍不得钱,存货和处理掉的一批货全部存在了家里。
张伟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里有三个姐姐,均已嫁人,总共两间屋,这一间就彻底属于了他。
二十平米不到的地儿,一面放床,另一边的洋垃圾堆成了小山包,场面可谓壮观!
任谁也没得警察会大晚上来搜查,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来张伟强家拿货,将将好抓他个正着!
遗憾的是,两个人只抓住了一个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逃掉了。
一部分公安留在原地处理“赃物”,另一波公安追击“逃犯”。
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没能抓住,只能把另一个没跑掉的男人抓来拷问。
原来他是张伟强的同伙,也是张伟强的二表哥。
两年前,张伟强和他的大表哥二表哥结识了一批专门倒腾洋垃圾的团伙,低价购入,高价售出,挣得盆满钵满。
三个人都是主谋,但张伟强主要负责开店售卖衣物,另外两个表哥负责跑订单,相当于自己成立了一个批发商,挣到的钱再分成给幕后大boss。
公安局虽然没抓住大boss,也算抓住了离大boss最近的人。
好一番拷问,也不知道具体结果怎么样,再次收到张伟强的消息,是他的店铺被“抄了”……
周一下午,白云街所有服装店均被调查了一遍,除了张伟强家,还有三家被查处,均售有洋垃圾,结果是封店。
严打可不是开玩笑的,惩罚可比后世严重。
于是还没从牢里放出来的张伟强,又被判刑了。
据说他表现好,将功赎罪把幕后大boss招了,如果找得到人,四年刑期说不定能减到三年。
不管怎么说,短时间内都不用再受到张伟强的恐吓,至于三四年后出狱,徐海州他们还在不在白云街都不一定呢。
两天后,神龙不见尾的管理员来了趟白云街,把张伟强店里的东西统统垃圾一样扔掉,店里挂上了出租的牌子。
街内商贩们议论纷纷。
“好家伙,原来他家卖的是洋垃圾。”
“听说还有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天,还好我没在他家买。”
“喏,对面卖衣服的小夫妻,还有孟国安,诸永 ,他们家都卖二手货,店都被封了。”
“真缺德啊……呀!我在孟国安店里买过,完了完了,我是扔还是不扔啊,十五块钱呢!”
“扔啥啊,浪费,回去多洗几遍,以后只去百货大楼买,质量有保障。”
……
店铺被清理干净后,徐海州立马赶去了街道办事处,向管理员提出要再租一间店面的想法。
是张伟强街尾的那家。
管理员正愁那地儿染上晦气,担心租不出去,见有人想租,当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直接签单子。
徐海州签好单子出来时,与一道疾步匆匆的人影擦肩而过。
“刘哥,听说白云街有个商铺被关了,我想租。”
“你来晚了,有人已经租了,刚签的单子。”
“啊?谁?”
“喏,那儿……诶,怎么走没了,人呢?”
……
“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下午四点收工回家,徐海州难得回得早。
“爸爸,爸爸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啦,那我们今天可以一起去逛公园吗?”哒哒哒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最近公园不知从哪里钻来一群野鸭子,鸭妈妈每天都带着一群小崽子在湖里游玩戏耍,乔安喜欢拿上一只馒头去喂鸭子,尤其是小奶鸭,吧唧吧唧硬嘴壳,太有意思了。
“好,等会儿吃完饭带你去吧。 ”揉揉他的小脑袋瓜,把货卸下,“今天生意不怎么好,张伟强被判了三年,也影响到了服装店的生意。”
洋垃圾事件,白云街的服装商贩们没有人是赢家,成功的是张伟强的入狱,失去的是消费者的信任。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