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间的活动丰富多彩, 比除夕还有意思。
正月初一带乔安上二姨家拜年,乔燕春节在城西婆家过,乔露一家三口过去拜了个年就走了, 毕竟大家都相互不认识,待久了不自在。
初二回娘家,也叫迎婿日, 拎上一罐麦乳精,几包桃酥和各式各样的糕点, 就算回门礼物了。
回娘家主要为了看看父母在家中的情况, 发现牛巧丽没再苛刻二老的口粮,乔露这才松了口气。临走前牛巧丽特意拉了徐海州讲悄悄话。回来后乔露问他,才晓得, 原来这女人想把她那刚满十七岁的小弟送进城吃公家饭, 请徐海州帮忙呢!
她那弟弟小学毕业, 除了种地和混日子, 啥也不会, 送进城能干啥?扫大街人家都要城镇户口!
“那你答应了没?”
徐海州弯了弯唇:“当然。”
“啊, 可是……”
徐海州握住她冰凉的手揉了揉:“放心,答应是答应了,可这年头城里工作又不是我说进就能进, 到时候她要真来找我,我自有办法。”
乔露撇撇嘴,没再继续话题:“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别给自己身上揽烂摊子,她娘家那些个弟弟妹妹都不是什么好货。”
“嗯, 知道。”
初三逛庙会, 带乔安上寺庙拜拜佛, 小家伙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望着墙上栩栩如生的十八罗汉浮雕,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瞟了。
后来徐海州买了三只香,小家伙好奇地学着爸爸妈妈的样子在大佛面前跪下,双手合十,妈妈说要向佛祖许愿。
“嗯……佛祖爷爷,我想要妈妈永远陪着我!”
噗——
“安安,许愿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家伙严肃地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重新鞠一躬,心里默默念:“佛祖爷爷保佑,我要重新许愿,我还是想要妈妈永远都陪着我。”
逛完庙会逛各种年货小摊,基本上就是小孩子的市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他们吵着要买东西吃的哭闹声。
乔安对此表示不齿,奶音极重地哼了声:“他们都不是乖孩子,我才不哭,我想吃什么妈妈都会给我买的,是不是呀妈妈?”
乔露:“??”
另辟蹊径?
儿子,你这是在奉承你老母亲吗?
“捧杀”啊!
徐海州初四就得摆摊,这是一年里人流量最高的时候,必须牺牲掉陪老婆孩子的时间。等过了元宵,再找机会休假几天陪娘儿俩。
乔露能理解他,不管怎么说挣钱最重要,陪他们母子什么时候不是陪。
除夕一过,就到了83年,这不是风平浪静的一年,这一年注定暗藏汹涌。
想起今年会发生的一些事,乔露不打算太高调,创业的念头一闪而过,决定暂时不要大肆展开,至少衣服还是先别设计了。
可以试试普通点的,比方说,袜子!这个需求也很大,做好了不会比卖手套差。
毕竟袜子一年四季都要穿,手套只有冬天才用得上。
这天晚上,趁孩子睡着后乔露跟徐海州商量了一下。
“我最近突然想到了一些女袜的设计灵感,到时候做点样品给你试试,卖得好说不定比手套还赚。”
千万别小看这小小袜子,虽然一双比不了一套衣服贵,走量的话收益也十分可观。
“好,不过红军就在我隔壁卖袜子,我再卖……”总觉得不太好。
“倒也没说一定要做袜子……”乔露灵光一闪:“欸,要不然你们俩合干算了,他口才那么好,做销售的一把好手呀!你形象好,可以去跑单子,跑业务……”
“还跑业务呢,摆摊能跑什么业务?”徐海州好笑地捏了把她的脸颊,比儿子的还软。
乔露恍如初醒,拍开他的手:“是哦,现在这个年头是不好跑……不过也没事儿,你俩可以先合作,你这小摊以后要是想发展起来,不跑业务怎么行?总不可能一辈子摆地摊吧?我还想过一两年就开店呢。所以这是必经之路!而且长期发展肯定需要团队吧,一个人组不成团的,至少两个人……虽然吧,我也能帮帮你,但我只擅长技术类,让我做做衣服袜子还好说,生意上的事儿我可能还没你懂。”
“你现在说的话就让我感觉你挺懂。”徐海州好笑,看向自家媳妇儿的眸光愈发趋于柔和。
乔露讪讪笑道:“没有啦,就是……马马虎虎看过几本书……”
甭管什么稀罕事,只要说是书上看来的,就没错了……
“其实咱俩还挺心有灵犀,我年前就问过红军要不要跟我一起干。”徐海州忽然这样说。
乔露来了兴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继续躺:“他怎么说的?”
徐海州抚摸她的肩膀,道:“他在考虑,主要是怕有利益纠纷。”
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再好的关系一旦摊上利益,可能就不会那么纯粹,李红军很珍惜两人的缘分。
“做了再说嘛,你们俩先商量,商量好了再决定要不要合作,不能的话咱以后物色别的人选,怕什么,黎安市这么多人,还怕找不到?”
“嗯,那就再说。”
……
乔露是在元宵节后开的工,用了半天时间画了三张设计图,长袜短袜中长款,有些花纹不同,有些是入口处的边不同,可以做成波浪或各种有趣的边。
结果一到百货大楼,才发现好多样式的料子根本买不到。后来才想起来,袜子的样式大部分是机器钩织,纯手工做出来的袜子顶多改改边,她总不可能为了设计袜子,亲自钩吧?那多费时间,时间成本也是成本。
绞尽脑汁思来想去,放弃了卖袜子的想法。
嗯……想想还能卖什么呢……最好有特点,不烂大街,又能跟她的专业搭上边……
呀!有了!
事不宜迟,乔露闷头打草稿,打完画完整设计稿,现在不设计袜子了,设计包包!
皮料不好弄,也贵,先拿布包试试水。
这东西甚至比袜子还好做,款式大小都没有特定的尺寸,自由度高。想要什么颜色也不用单独钩织,直接使用拼接法即可,既创意又美观。
先设计了三款样包,一款大约两个成年人的巴掌大,适合小年轻出游佩戴,不占地不压重;一款做成普通帆布包的容量,适合存放书籍,学生党使用偏多;再来一款大容量,专门为有孩子的妇女设计,出门可以存放自己和宝宝的物品,能单肩能斜跨,还能当双肩包背,一包三用!
当然了,功能越多,价格越贵。
乔露这边做得正起劲呢,门口冷不丁传来自家儿子小心翼翼的声音:“妈妈,妈妈我饿了,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吃饭饭呀?”
他怕打扰到妈妈做正事,声音可小可小了。
乔露抬头瞥他一眼:“几点了?”
小家伙抬头往墙壁上一望:“妈妈,已经一二点钟啦!”
乔露扭头看墙壁,笑出来:“又错了,是十二不是一二。”
“嗯,妈妈,已经十二点钟啦!肚肚饿!”说罢拍拍肚皮,清脆的一道噼啪音,把他自己都给逗乐了。
冲他勾了勾手指,小家伙哒哒哒跑过来,任由妈妈温柔的手掌在他肚皮上摸了摸,摸了一手的软肉。
“呀,小肚肚肉肉还挺多嘛,这就饿啦?”
“嗯!”乔安很认真地点头,注视他:“妈妈我真的饿了,我刚刚听见我的肚子在叫!它说,我想吃东西!它让我来叫妈妈做饭!”
噗嗤——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
“好了,先出去跟小朋友们玩会儿吧,妈妈马上去做饭。”
最后把帆布包的包带缝上,便动身上厨房,菜炒到一半,又发现酱油瓶里没酱油了,匆匆忙忙熄了火准备上副食店打酱油。
陡然想起什么,乔露朝院儿里喊了声:“安安!快过来!”
乔安刚跑到枇杷树下,准备跟几个小朋友继续玩跳房子,一听见妈妈的呼唤,立马丢下小朋友们:“妈妈我来了!”
乔露之前就想找机会锻炼儿子的独立能力,这不,机会来了。
“安安,帮妈妈上青苹阿姨的小店里打瓶酱油可以吗?”宋青苹就是陈婶儿的二儿媳妇,现在在街道副食店上班。
“我可以!”他最喜欢帮妈妈的忙了。
可是,当收到钱和酱油罐子的时候,乔安突然又懵了。
他虽然陪妈妈打过几次酱油,可是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去打过呀,自己去打酱油还要自己开口跟叔叔阿姨们说话,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已经答应妈妈了,不管怎么样,他就是红着脸也必须完成!
戴上小围巾,戴上小手套,戴上熊猫耳朵帽子,小勇士似地捧着空瓶子出发,赴死一样的表情把乔露逗乐了。
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老母亲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院子里,对面陈家婶子在门前晾衣服,见状把他叫住:“哎——乔安,你捧个罐子去哪儿呢!”
乔安跟陈家田家婶儿挺熟,倒没有那么怕生,软着嗓音糯糯地答道:“婶婶,我去帮妈妈打酱油!”
陈婶儿惊讶地挑起眉:“呀!你自己去啊!你妈不跟你?”
小家伙摇头,语气坚定:“我要自己去,因为我是男子汉!”
男子汉什么都可以自己干!
陈婶儿笑得直不起腰:“呀呀呀——你这孩子说话可真逗,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喂!乔安,要不要我带你去啊?”陈佳美虽然有点小讨厌乔露吧,谁让她说她是陈世美来着。不过对于乔露的儿子,她确实有那么“几分”喜欢的。
没办法,谁让孩子长得可爱,说话软萌软萌过于讨喜呢。
小家伙还是摇头,脚步迈大:“谢谢姐姐,我不要你带,我自己可以的。”
说罢咬了咬小嘴巴,迈着坚定的步伐往院外走,小腿儿一颠一颠,背影瞧着有种“孤勇者”的调调。
邻居们全跑出来看乔安打酱油,有趣地目送他离开了大院,笑得不停,都说乔露咋养了这么个宝贝疙瘩,太招人稀罕了!
乔露不远不近追了出去,大伙儿这才发现原来人家妈妈一直跟着呢。
陈婶儿叫住她:“乔露,刚看见你儿子抱着个空瓶打酱油去了,真的假的?”
她正打算上徐海州那屋找乔露呢,那小孩怕生,乔露这当妈的不担心,她这个当邻居的还担心呢!
乔露脚步没停:“是啊,想锻炼锻炼他的胆量,我偷偷跟着呢。”
陈婶儿笑了两下:“这办法好,快去吧!”
从内院尾随到巷子口,一路走来十分顺利,路上碰到不少大院邻居,好奇又热情的同小家伙打招呼,乔安很懂礼貌,一口一个谢谢阿姨谢谢叔叔谢谢哥哥姐姐。
“哎,快看那小孩真漂亮。”
“那小孩是不是徐海州的儿子呢?”
“好像还真是。”
一辆自行车悠哉悠哉地骑行到小家伙身后,后座坐着的是住在外院的徐丝苗,骑车的是她男朋友。
那男同志冲乔安打招呼:“喂!小孩!你是徐海州家的不?”
听见他们叫爸爸的名字,乔安回头,脚步未停,疑惑地望向两人:“嗯!他是我的爸爸!”
“哟还真是。”小情侣对视一眼,笑起来。
徐丝苗笑着问:“小朋友,你抱着罐子去哪儿呢?怎么没有大人跟着?”
乔安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心里想他们是不是坏人啊,为什么要一直跟着他,还一直问,妈妈说在外面尽量不要跟陌生人讲话的。
好在正逢午间下班高峰期,巷子里人来人往,倒是让他不那么害怕了。
“我要给妈妈打酱油,你们不要问啦!”说罢,加速冲刺,小跑着走了。
然而小短腿咋可能跑得过自行车,轻轻松松就被徐丝苗他男朋友追上,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喂,小孩儿,你小心点,长这么漂亮很容易被人贩子盯上呐,到时候把你拐到山沟沟里,再也见不到你妈了。”
话落,乔安心里猛地一咯噔。
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坏人抓走,再也见不到妈妈,急得汗水簌簌落,脑壳都涨大了一圈。
可是,可是巷子里有好多人呢,他、他才不怕……
一出口,声音都小下去了:“我、我才不害怕,我是男子汉,你们不要跟着我啦!”
小家伙越跑越快,小短腿速度惊人,情侣俩瞧着都害怕,怕他摔跤。
徐丝苗赶紧喊住他:“喂!小孩儿!别跑,别跑!小心摔!我们不跟了,你别跑!”
没好气地拍他男友后背:“我说你,别追了啊!小心孩子摔倒!”
徐丝苗男友无所谓地笑笑,不过还是放缓了步伐:“这小孩真逗。”
边骑着车,陡然瞧见后面紧跟上来的乔露,小情侣这才恍然大悟,感情人家妈一直在后面跟着呢!
相互对视笑着打了声招呼,乔露便追着儿子去了。
后面,徐丝苗男朋友望着乔露远去的背影,道:“哎,听说她原先是个寡妇吧?孩子养得还挺好。”
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点歧视,徐丝苗听着不太高兴,揪他手臂:“是寡妇也是女人啊,你懂什么叫母亲什么叫母爱吗,说话有点没礼貌诶!”
见女朋友认真了,怕吵起来,男同志赶紧束手投降:“是是,不说了不说了。”
心无旁骛,乔安一路小跑到副食店,直到进了店铺,看见熟悉的宋青苹,才大喘了几口气。
“婶婶。”
“呀!乔安,你咋来了?”宋青苹放下鸡毛掸子,表示十二万分的惊喜,抬眼环顾四周,纳闷道:“你妈呢,没来?”
“婶婶,我,我要打酱油。”小家伙颤巍巍地把酱油瓶递到柜台上,无奈腿短,连柜台边边都碰不到。
宋青苹赶紧伸手捞起来,乔安总算松了口气。
“打酱油?你妈呢,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吗?”不信邪地再往门口张望,还是没瞧见人呀。
小家伙摇摇脑袋望着她,脆生生的:“只有我一个人,妈妈叫我自己打酱油。”
“呀,真的?你妈这么狠心呢,你才几岁啊就让你出来打酱油。”她要是有这么一小乖乖,咋敢让他一个人出来哦!被人偷了可咋整?
“婶婶,我已经三岁半了。 ”乔安伸出三根手指,比划起来:“我可以自己打酱油了。”
意思就是,你可不要看不起他哦!
“哎呀,可真棒!”宋青苹笑得眼尾褶子一道一道。
隔壁同事,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同志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小孩。
“真逗,哪家的小孩啊。”
宋青苹笑道:“就我家对面,徐海州你知道吧,他儿子!”
“哦~”女同志恍然大悟,心脏砰砰跳起来。
原来徐海州的儿子长这样啊,真不愧是父子,都长得好看!
宋青苹给乔安打了满满一大壶,满到不能再满,递了过去:“慢点,拿得动吗,有点重。”
酱油这么快就打完啦,一点障碍也没有嘛,好像也不是很难呀,乔安心里默默地想,小脸儿微微泛起了红晕,他觉得自己好棒呀,回去一定要向妈妈邀功!
“嗯!我可以!”说罢将一大罐酱油抱住,宋青苹松手的时候明显感觉酱油瓶在乔安手里狠狠沉了下去。
她双手虚空托着,好在酱油瓶只是下降,没掉地上。
扭身,哒哒哒跑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心点啊,路上别走太快。”
“好~”
小人儿越走越远,宋青苹担忧地望向他离开的方向,这年头人贩子多,乔露这当妈的心咋这么大呢?
结果不期然就在墙角瞥见了乔露的身影。
宋青苹这才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就说嘛,当妈的咋狠心让这么小的家伙出来打酱油。
……
这边,青藤巷,来了位不速之客。
“哟,稀客呀,好久没见到你了。”自从李红军告诉他徐海州结婚后,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似地,反正年前那段时间再也没见过。
沈素琴冲他微微一笑,手上拎了只包装精致的纸盒,盒面印有美丽的花纹。
“给你们尝尝,春节去我二伯家过的,从沪市带来的,梨膏糖,可好吃了。”
梨膏糖不似普通水果糖或者奶糖,是用纯白砂糖与中药汁熬制而成的,口感甜如蜜、松而酥,还能润喉清肺呢。
“沪市?”李红军惊愕,大城市啊,可惜离黎安远,“快说说,那地方是不是特大特繁华!”
“你这么感兴趣怎么不去沪市做生意?”沈素琴好笑地看着他。
“唉,那不是听说黎安做生意更好做嘛,政策鼓励就来了黎安,咱也没办法。”李红军也是北方人,跟徐海州算半个老乡,同省不同市。
说罢笑呵呵地接过礼盒,胳膊肘戳了戳隔壁的徐海州:“他就不用了,我自己吃就行。”
说着拆开包装,迫不及待要吃。
沈素琴急眼了:“哎——你干嘛啊,我是给你们俩的,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别这么自私。”
主要是给徐海州吃的,给李红军不过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
“没事儿。”李红军毫不客气地拨开糖衣,一口塞嘴里:“他不爱吃甜的。”
“那他可以带回家给他家人吃啊,怎么也犯不着你一个人独吞。”没好气地瞪他,鼻尖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他气红的。
“得。”见沈素琴一副要生气的模样,李红军无语地把纸盒推到徐海州跟前:“那咱俩分一半,你带回去给你老婆儿子吃点吧。”
“行。”徐海州故意接过。观察沈素琴的反应。
果然,听完这句话,沈素琴站立的姿势微微僵硬,嘴唇轻微的颤抖两下,咬住下唇。
“你真的有老婆啊?”连儿子也有了?
“年前就跟你说过,我不至于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徐海州面色无波,淡淡地瞥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沈素琴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抠了抠手指:“真的假的……”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啊…… 听起来就很不靠谱。
她认识徐海州好多年了,从四年前在服装厂上班,再到后来摆摊……他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向来一颗心扑在事业上,多少人给他介绍对象,他一个也看不上。而且大部分女同志也看不上他的条件。
他说过,三十岁之前都没有处对象的打算,怎么就突然开了窍,对方又是何方神圣,完全没有一点过渡,天知道她收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接受不了打击。李红军告诉她,她没信,又跑来摊上亲口问徐海州。
得到答案以后,她消失了,为自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暗恋感到悲痛欲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来找他,多希望那只是个玩笑……
午间,徐海州收摊回家吃饭,“无意间”在巷口偶遇了沈素琴。
彼时,几缕从屋檐下透进来的阳光,灿烂地照在他的侧脸,那优越的下颌线比她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就是这样一个样貌出众的男人,少女怀春的她,如何能放得下?
“好巧,你这是要回家吗?”沈素琴露出一抹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笑容,边将麻花辫撩至肩后。
孰料徐海州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脚步不停地向前走:“是挺巧。”
今天的风过于猛烈,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台风天。徐海州没骑车,龙头上绑着一堆货物,骑起来摇摇晃晃,摔了可就得不偿失,所以宁愿不骑。
“你家在紫苑街吧,正好跟我顺路,我家在北湾。”
沈素琴一路跟着他走,故意提起关于他太太和儿子的问题,比如哪里认识的,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突然就结婚了……她还是不死心?
正好走到大杂院拐弯的巷口,那边刚打完酱油的乔安就看见了徐海州,看见他推着自行车从巷口走进来,身边跟了个梳麻花辫的年轻女同志,穿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普通人家。
她和爸爸在说话,乔安看见那个姐姐一直在笑。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见爸爸了!
小家伙见到徐海州兴奋极了,抱着酱油蹦蹦跳跳跑过去:“爸爸——”
他冲过去,收住速度没往他怀里撞,因为他还得保护他的宝贝酱油瓶 ,跨越千山万水才打到的呢!
“安安?你怎么在这里,妈妈呢?”停好自行车,徐海州迫不及待将儿子抱起来。
正想亲亲他的脸,凑过去时,被怀里的酱油瓶挡住了去路。
徐海州有点懵:“拿的什么,酱油?还是醋?妈妈呢?”
侧过脑袋,在小家伙脖子上吸了一口奶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老婆味儿”,好吧,其实就是乔露的味道。
乔安脸蛋嫩嘟嘟的,摸起来冰冰凉凉,看来已经在外面挺长一段时间。
小家伙献宝似地把酱油瓶捧到他眼前:“爸爸,妈妈不在,妈妈让我打酱油!我一个人打的!”
徐海州和女同志两个人同时惊讶住。
徐海州惊讶儿子竟然一个人跑出来打酱油,女学生惊讶徐海州居然真的有儿子!
“他……他是你儿子?”双手颤抖不可置信地指着乔安问。
不对啊,不可能啊,就算结婚了,那也是前不久刚结的,那眼前这三四岁模样的小团子又是哪儿来的?
“嗯。”
沈素琴从来没见过笑得如此温柔的徐海州,他平时不爱笑,更不用说露出这样温情的笑,心脏里有一头小鹿砰砰乱撞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随后,徐海州杀人诛心地问沈素琴:“我儿子可爱吧?”
沈素琴心口一梗,良久后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不仅有儿子,你儿子居然……都会打酱油了!”
徐海州笑起来,单手揉他脑袋:“是啊,我儿子真棒,都会打酱油了。”
“嘻嘻~”乔安略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一下,后指着沈素琴:“爸爸,她是谁呀?”
徐海州漫不经心地往隔壁瞥了眼:“一个顾客。”
噗——杀人二次诛心。
就在三人交谈的时候,某女乘着清风徐徐走来,上身简单的白色的小夹袄,下面配一条黑色西装裤。夹袄不臃肿,将她本就纤瘦的身段衬得愈发苗条,谁见了不感叹一句:这是哪家美艳的小媳妇儿?
“老公。”
老……公?
徐海州的小心肝儿隐秘地颤了一颤。
三人的视线齐刷刷转到声音来源处。
“今天回家这么早?饭都还没烧好呢。”漫不经心撩拨起头发丝,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小家伙扭头,一脸惊喜地喊道:“妈妈!”
“妈……妈?”
看见乔露的那一刻,杀人三次诛心!
“妈妈,你看我!你看我!我打到酱油了!是我一个人打的,爸爸没有帮我,我打完了才看见爸爸的。”边说着,边滑下徐海州的怀抱。
徐海州弯腰把人放下,乔安抱着一大罐酱油飞奔着冲乔露跑去。
“慢点小祖宗!小心摔!”乔露看得心惊胆战,好在孩子稳稳在她面前刹住了车。
“妈妈!你相信我吗?是我自己打的酱油!我自己打的。”他反复强调,生怕乔露不相信。
乔露好笑又无语地捏他脸,一路跟过来,能不信嘛。
拿过酱油瓶,低头亲亲他的脸,两边小脸都照顾到了。
“信!我一直都相信安安,我们安安不仅勇敢还诚实,安安是小男子汉!”
小家伙开心地简直要飞上天!
他终于又学会一个技能啦!
孩子可爱,老婆美丽,亲眼见到这一幕,沈素琴彻底心死。
心里好难受好难受……听说年前的翻盖手套也是他老婆设计的,当初只以为是开玩笑,哪曾想人家老婆就是如此优秀。
对比起来,显得她好普通,人比人真的气死人啊啊啊啊——
敛下眼睫,沈素琴的嗓音听起来不似方才的轻快,蔫嗒嗒的。
最后深深看一眼一家三口,深呼吸:“打、打扰了,徐老板再见!”
“嗯,慢走。”
女孩咬着唇疾步匆匆离去,走到巷子口时不信邪地转过头,入眼便是一家三口手牵手离开的画面。
爸爸在左妈妈在右,那萌翻天的乖娃娃被两个大人牵在中间,一蹦一跳,单只是背影就透着一股开心的劲儿。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