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霍谨博踏进京城城门,本来安静的朝堂瞬间变得乱起来。
霍谨博只是将那两人交给永康帝,便回府休息,这一路上需要时刻提防刺客的暗杀,他早已身心俱疲。
等他一觉醒来,侯亮便告诉他,成晗菱曾经来过,询问过康伟一些事情,又见他安然无恙后,便离开了。
霍谨博知她是被京城那些他刻意散布的传闻吓到了。
霍谨博正想去见成晗菱,猴子走进来道:“王爷,当初那个出现在昭郁郡王府的神秘人前几日又出现了,此人很谨慎,下面的人还是把他跟丢了,不过这次我们看到了他的相貌,小的已经画了画像传到每个人手里,只要他敢再出现,就一定不会跟丢。”
霍谨博接过画像一看,瞬间愣住了。
李晖!
这个曾经把他差点杀了的家伙,霍谨博不可能忘记。
他消失了这么多时间,如今竟然出现了。
不,或许他并没有离开京城,只是被人藏了起来?
这一刻霍谨博忽然明白当初外东城那个案子,他为何会觉得有些不对劲。
也明白了郑术麟为何会认识成晗菱。
都是因为九皇子。
他们两个都是九皇子的人。
好大一盘棋啊。
九皇子背后搞事的能力还真厉害。
当初外东城一事,九皇子顺利得到大笔银子,却把脏水泼到六皇子身上。
发生那事以后,大皇子开始被永康帝嫌恶,斩断了他当初的臂膀——原兵部尚书范昌明。
六皇子更是直接被永康帝厌弃,被罚去守皇陵。
直到现在,哪怕六皇子上蹿下跳地再厉害,永康帝也从不曾把他列为皇位候选人。
回想过往的种种,霍谨博不得不承认,若非有他的出现,这皇位八成会落到九皇子头上。
只是现在他自是不会让九皇子如愿。
霍谨博吩咐道:“康伟,派人去国公府将郑术麟带来,替本王好好审审他,最好能问到一些李晖的线索。”
康伟当初就是因为保护霍谨博不周,被打了板子,可以说他和李晖也算是有点渊源。
得知李晖还活着,还有机会抓到他,康伟二话不说立刻去找郑术麟。
霍谨博也没想到,当初他觉得不对劲,一直留着郑术麟,今日竟然能排上用场。
昭德郡王府
霍谨博带来的那两人已经被送到刑部,因为涉及到皇子,很多事情需要仔细取证,怎么着也得审几日,六皇子暂时无碍。
可这刀架在脖子上,早晚有一日得落下来。
六皇子现在急得团团转,他在苦恼怎么从中脱身。
现如今霍谨博深受永康帝器重,若是让永康帝知道他蓄意破坏霍谨博的祭祀,保不齐永康帝会罚他再次去守皇陵。
六皇子真的不想再去那个地方。
就在这时,下人进来禀报道:“王爷,门房的老王有要事要禀报。”
“什么事?”
“他说那事很重要,要当面禀告。”
六皇子烦躁地皱皱眉头,却还是好奇老王说得什么事,便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一个看着忠厚老实的中年人走进来,见礼道:“小人给王爷请安。”
“你有何事要禀报本王?”
老王道:“今日小的偶然发现有一神秘人从昭郁郡王府出来,小人见他行迹鬼祟,总是东张西望,便跟了上去,最终发现他在东城一处小院落脚,小人觉得此人不同寻常,特来禀告王爷。”
六皇子听言眼睛一亮,他一直想法设法寻九皇子的破绽,但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不想今日竟被他手下的门房误打误撞发现了异样。
“你做得很好,本王重重有赏。”
随意打发了老王,六皇子便让人召集人手,入夜后就把那人抓来。
他倒要看看,老九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夜幕降临,京城陷入一片静谧之中,除了巡夜的步军营兵丁,街道上空无一人。
睿亲王府
霍谨博坐在书房,正在烛光下看书。
猴子进来禀报道:“王爷,昭德郡王府的人动了。”
霍谨博点头:“此事结束就让老王离开昭德郡王府。”
“是,小的遵命。”
郑术麟虽然活到了现在,但长久的关押生活已经消磨了他的意志,康伟稍稍一审他就什么都招了。
据他所说,李晖在洛京内城有几处宅子,他一般都会选其中一处落脚,霍谨博立刻派人去一一排查,果真在东城的一处宅子发现了李晖的踪迹。
对方能这么放心地在以前的房子落脚,恐怕就是以为郑术麟已死,或许还有把朝堂上下耍得团团转的得意。
霍谨博得知李晖的住处后,便想到了借刀杀人。
作为当初的背锅者,六皇子显然有资格知道真相。
猴子奉霍谨博的命令时刻监视六皇子和九皇子,也派了不少人打入两府内部,老王便是猴子的人。
一个门房能发现这种机密的事,这其实很不正常,若是六皇子机警一点他就会猜到这背后有人在推动。
但不管六皇子有没有想到,霍谨博相信他在见到李晖的那一刻,对九皇子的恨意会让他忽略其它。
已经自身难保的六皇子,是会选择调查幕后之人,还是把九皇子一起拉下马?
这似乎是个很容易的选择。
为了以防万一,次日一早,霍谨博便让人给柳公钊下了请柬,不让柳公钊有见六皇子的机会。
只要没有柳公钊替六皇子出谋划策,这一切就会按照霍谨博设定好的路线走。
茶楼二楼雅间
外面是说书人情感饱满的声音,里面霍谨博和柳公钊相对而坐。柳公钊淡声道:“王爷怎么有时间约公钊出来一叙?”
霍谨博道:“父皇体恤本王,给了本王三日假期,想着许久不见柳公子,这便来找柳公子叙叙旧。”
“本王最近自觉棋艺大涨,柳公子可愿陪本王对弈一局?”
柳公钊当然不能拒绝。
于是早有准备的康伟,立刻将棋盘摆好。
霍谨博挥挥手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都下去吧。”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包括柳公钊的小厮。
柳公钊眉心一跳,他不相信霍谨博会单纯找他下棋。
他知道霍谨博抓了两个人回京,也知道六皇子自身难保,但这两人才移交给刑部,一切都还在查证过程中,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霍谨博今日找他若是因为得意,那他可高兴太早了。
柳公钊收敛心神,既然霍谨博想要下棋,那下便是。
两人在雅间下棋,周围皆是王府的护卫,便是柳公钊的小厮都无法靠近雅间门,霍谨博吩咐过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他相信康伟明白他的意思。
康伟守在楼梯口,眼看着柳公钊的小厮着急忙慌跑上来,往前一拦道:“王爷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小厮急声道:“可是府里有急事找公子。”
“什么急事能有王爷的事重要?等着。”
康伟就是不让过,小厮没办法只能等着,心里祈祷柳公钊快点出来。
勤政殿
永康帝得知六皇子求见,道:“宣他进来。”
霍谨博这一路上遇到了那么多刺杀,很可能都和六皇子有关系。
只是他已经将事情交给刑部处理,在出来结果前,永康帝暂不会对六皇子怎样。
六皇子一走进来,便跪着哭诉道:“儿臣恳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永康帝愣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样子。
“出了何事?”
六皇子道:“永康三十年,外东城事发后,那汇通钱庄的老板李晖将外东城百姓的钱财悉数卷走,文武百官都以为是儿臣得了这笔银子,儿臣实在冤枉,儿臣今日方知这一切都是有人在陷害儿臣,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永康帝相信六皇子不会无缘无故翻旧账,皱眉道:“谁在陷害你?”
六皇子咬牙道:“儿臣昨日已经抓住消失已久的李晖,他已经招认是九弟指使他,便是那郑术麟也是九弟的人。”
永康帝的面色瞬间沉下来,道:“此言当真?”
“李晖就在宫外,父皇若是不信,尽管审问他便是。”
“儿臣还得知九弟在城外庄子里养了大量私兵,未得父皇允许,便私自豢养精兵,九弟莫不是想造反?”
六皇子是铁了心想把九皇子扳倒,连造反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永康帝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将李晖带进来。”
“老六你先回去,朕自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六皇子愕然,永康帝竟然不让他旁观。
但永康帝已经发话,六皇子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告退。
等出了勤政殿,六皇子便一脸得意,他就不信老九这次能翻身,私自豢养精兵可不是件小事。
当初他被冤枉,父皇若是觉得愧对与他,或许就不会计较他算计霍谨博的事。
六皇子就这般做着美梦,回了王府。
……
茶楼里,霍谨博拉着柳公钊下了一天的棋。
直到夜幕降临,霍谨博刚有了结束的念头,康伟便推门走进来,急声道:“王爷,皇上突然吐血昏迷了。”
“什么!”
霍谨博面色大变,立刻起身走出去。
柳公钊同样站起身,目光闪烁不定。
小厮终于有机会禀报道:“公子,几个时辰前六皇子曾派人去府里寻您,但睿亲王的护卫一直拦着小人,不让小人靠近雅间。”
柳公钊沉声道:“去查查今日都出了什么事。”
能让永康帝吐血昏迷,绝对不会是一件小事。
霍谨博因为不在王府,得到消息算是晚的了,等他到时,其他皇子都已经到了。
包括坐在轮椅上的二皇子。
霍谨博没功夫关心二皇子的近况,问道:“父皇怎么会吐血昏迷?”
六皇子怒视九皇子,道:“父皇吐血时只有老九在,这得问他了。”
霍谨博便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垂着头,一言不发,他脑海中满是和永康帝的对话。
半个时辰前,永康帝将九皇子招进勤政殿。
九皇子一眼就看到跪在殿内的李晖,当场整个人都傻了。
永康帝冷冷地看着他:“小小年纪便敢帮太监假死脱身,为了一己私利,敢算计利用同胞兄长,如今更是敢手足相残,老九,朕真是小瞧了你。”
李晖本是宫里的太监,在宫里时常被人欺负,九皇子曾经帮过他,李晖便一心为九皇子做事,九皇子当初手下无人可用,就设计让李晖假死脱身。
当初霍谨博没能找到李晖,就是因为在明面上李晖和九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死了。
九皇子听着永康帝的话,浑身冰冷,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晖会突然暴露,他足足让李晖外面躲了一年多,等风头都过去了才让他回京,之前李晖都是在庄子上帮他训练私兵。
即便是现在,李晖进京的次数也不多,而且他只会在京城待一日就会离开,都已经谨慎到这种地步,竟然还是被人找到了。
九皇子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永康帝继续道:“你在庄子养的那些私兵,朕已经派人剿灭,朕便是再糊涂,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你这个无君无父之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彻底击溃九皇子的心防,他猛地抬起头,荒唐道:“儿臣无君无父?儿臣从小到大,父皇关心过儿臣几句?儿臣的生辰是哪一日,儿臣的喜好是什么,父皇可都知道?”
“父皇心里只有大哥那个蠢货,大哥做下那么多错事,父皇就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心中偏袒,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罢了。”
“大哥是您的儿子,儿臣便不是了?”
“还有母妃,母妃心里只有六哥,明明都是儿子,母妃一心帮六哥争皇位,根本看不到儿臣,她也不想想六哥自大又没脑子,哪里适合当皇帝,好不容易等到六哥被逐出京,可母妃还是一心向着六哥,儿臣比六哥强上百倍,为何父皇和母妃都不愿多看儿臣一眼。”
九皇子直视永康帝,将这么多年心里的怨气统统说出来。
长子!
长子!
永康帝和良妃心里都只有长子,明知道长子不争气,还是一味偏袒宠溺。
“几位兄长都有资格争夺皇位,儿臣为何不能,儿臣只是想向父皇证明儿臣不比其他人差,儿臣哪一点做错了?”
哪怕被永康帝知道了他以往做的事,他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他们都忽略他,他想要的东西自然只能自己去抢,去争。
永康帝沉声道:“照你所说,这一切都是朕的错了?”
“你是朕的儿子,你所享受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如今你却埋怨朕不曾关心你?”
“你十一弟自幼流落民间,不曾享受过一日皇子的待遇,你可见他埋怨过一句?”
“似你这等不懂知恩图报的白眼狼,朕宁愿没你这个儿子。”
九皇子已经破罐子破摔,嗤笑道:“儿臣不懂知恩图报,其他人就懂了?父皇该不会真以为其它兄弟孝顺吧,他们百般讨好父皇还不是为了皇位?”
九皇子的笑声越来越大,脸色有些狰狞。
“三十多年前父皇不顾兄弟之情,弑兄夺位,如今父皇年迈,众皇子同样是手足相残,无一人真心孝顺父皇,父皇觉得这算不算报应?”
“父皇指责儿臣手足相残,莫不知有其父必有其子!”
杀人诛心!
这话仿佛利剑刺中永康帝的胸口。
“孽子!”
永康帝用力一拍御案,刚吐出两个字便感觉喉咙有腥味。
噗——
下一瞬永康帝便吐血昏迷过去。
之后便是勤政殿众宫人手忙脚乱地将永康帝抬进寝殿,紧接着太医院众太医便到了。
九皇子不愿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六皇子却是多少能猜到一些,冷哼道:“九弟私自豢养精兵,有谋反之心,父皇定时被你气得吐血了。”
虽然说得不太准,但也算猜对了。
霍谨博几人听到这话,皆看向九皇子。
豢养精兵?
好家伙,玩得还挺大。
霍谨博没想到九皇子还有这事,看来当初李晖给他提供了不少资金,养私兵可是很费钱的。
霍谨博现在需要养两百暗卫,就深刻感受到这其中的困难。
若非他府里的护卫都是由朝廷养着,他根本养不起那两百暗卫。
九皇子听到这话就知道谁算计得自己,讥笑道:“六哥真以为我败了,你就赢了?连对手都没弄清楚的蠢货!”
六皇子面色一沉,道:“九弟胡说什么,本王只是看不惯你的行事罢了。”
九皇子扭头看向霍谨博,目光复杂道:“我不相信六哥能找到李晖,是你干的吧?”
霍谨博疑惑道:“李晖是谁?”
九皇子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六皇子狐疑地看了霍谨博一眼,心里对霍谨博多了几分警惕。
如今九皇子基本完了,六皇子的对手就只剩下霍谨博。
在众太医的全力救治下,永康帝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两位丞相和六部尚书。
霍谨博几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没等他们想明白,永康帝就把他们叫进去。
永康帝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整个人苍老很多,仿佛之前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都是假象。
永康帝看了眼九皇子道:“老九的种种罪行,朕已经调查清楚,着即日起革去他的爵位,除去他在朝中一切差事,回府闭门思过。”
九皇子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眼永康帝。
这个惩罚出乎他的意料。
并非过重,而是太轻了。
他本以为他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哪怕不是被逐出宗室,也少不了终生软禁。
没想到只是革爵,他依旧是九皇子。
永康帝闭着眼睛不曾看他。
九皇子心里一阵伤感,泣声道:“儿臣领旨谢恩。”
永康帝没有明说九皇子的罪行,便是为了从轻处理。
六皇子虽觉得不满意,可想到九皇子已经没资格和他争了,便也不打算咄咄逼人,免得惹永康帝生厌。
等九皇子离开,几位大臣都到了。
看到永康帝这虚弱的样子都惊呆了,昨日还好好的,那样子看着上马打猎都可以,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虚弱?
永康帝缓缓开口道:“朕已年迈,从去年开始处理朝政便愈发力不从心,只是当时朕无托付之人,但今有睿亲王德才兼备,仁爱百姓,朕观其言行,深肖朕躬,着册封睿亲王为太子,即日起替朕监国,处理军国大事,望诸位爱卿好好辅佐太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了。
柳修严拱手道:“请皇上三思。”
霍谨博立刻跪下道:“儿臣才疏学浅,不敢担此大任。”
永康帝咳嗽两声,语气坚定道:“朕意已决,太子虽处事稚嫩,但朕相信有朕和众位爱卿在,太子必会成为合格的储君。”
如此一来,众大臣只得领命。
“你们都下去吧,朕和太子有话说。”
六皇子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好不容易扳倒了九皇子,结果还没开心一会儿就得知这个重磅消息。
那他折腾这么多的意义在哪儿?
二皇子自从伤了腿后整个人变得沉默很多,四皇子也不再咋咋呼呼,两兄弟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等众人都离开,永康帝冲霍谨博招招手。
霍谨博连忙凑过去跪在永康帝床前,握住他的手。
“谨博,朕方才好像梦到你皇祖父了,他指责朕不顾手足之情,夺了皇位还不满意,非要杀了梁王,先帝骂了朕许久,最后骂得累了才消失不见。”
“朕很想问他还好不好,却不敢问出口。”
“朕恍然记起,在父皇不曾登基时,我们几个兄弟的关系其实很好,父皇也很疼爱我们,只要有空便会教我们骑马射箭,读书识字,但等父皇登基后一切都变了,早已没了当初的温情。”
“大哥是长子,天经地义该继承皇位,可朕很了解大哥,让他打仗可以,但他不会治国,他若是登基,必定会再兴兵戈,可当时的卫国已经经不起战乱,卫国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非一味地扩张疆土。”
“朕努力向父皇证明朕比大哥更适合当皇帝,但父皇依旧偏袒大哥,为了卫国基业,也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朕虽弑兄夺位但朕不后悔。”
“可今日老九的话让朕明白,朕是个好皇帝,却并非是个好父亲。”
永康帝为了证明自己更适合当皇帝,这三十多年一直勤政爱民,他的心思全都在卫国朝政在,分给孩子们的精力少之又少。
永康帝苦涩道:“哪怕是老大,朕教导的时间也不长,要不然他不会长成那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样子。”
在教育儿子的事情上,他无疑是个失败者。
霍谨博轻声道:“很多事情有得必有失,父皇乃一国之君,自是要以国事为重,众皇子有多位先生教导,种种道理先生们都有教,比起寻常百姓已经好多了。”
“每个人都每个人的难处,父皇要忙于国事,百姓同样要忙于生计,都没时间教导孩子,可寒门中还是出了不少人才,可见这只和自身有关。”
永康帝听到这话,拍拍他的手温声道:“你不必宽慰朕,朕确实做错了,幸好你没在宫中长大,让朕不至于后继无人。”
皇子的性格养成,和先生的教导关系不大,更多是身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永康帝自责没有在众皇子小的时候发现这一点,这才是他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失职的地方。
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永康帝对皇子们用点心。
从昏迷中醒来后,永康帝想了很多,正是有这点愧疚,永康帝对九皇子从轻处置。
霍谨博听永康帝说了很多,等他说得累了缓缓睡过去,他才起身离开。
等走出寝殿,霍谨博问道:“父皇的身体如何?”
高应恭声道:“太医说皇上这是心病,只能要除去心结,再好生休养,便不会有大碍。”
九皇子的话对永康帝的影响比想象中大。
永康帝再不重视九皇子,这也是他的儿子,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控诉,句句扎到永康帝的心窝。
众皇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永康帝一直都在为此烦恼,九皇子那话让永康帝把过错全都怪罪到自己身上,由此形成了心结。
霍谨博默默叹口气,便离开了勤政殿。
他之前本想利用六皇子打击九皇子,让九皇子彻底失去圣心,没成想永康帝便直接病倒。
仅仅一日过去,局势就发生巨大的变化。
随着几位大臣离开勤政殿后,永康帝册封霍谨博为太子并让太子监国的消息便传遍朝野。
虽然永康帝这段时间一直在为霍谨博铺路,可这件事还是太突然了,众朝臣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柳公钊那边终于知道了霍谨博拉着他下一天棋的目的。
柳公钊不由得大骂六皇子蠢货,从霍谨博得封睿亲王的那一刻,他和九皇子就该放下仇怨,同仇敌忾,结果这个蠢货还搞窝里反。
这下好了,霍谨博彻底名正言顺,若是永康帝哪天驾崩,他就是名副其实的新帝,其他人再有什么心思,只有谋反一条路可以走。
可谋反是这么好成功的吗?
便是柳公钊向来自负,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成功。
可要他承认失败,他又做不到。
咳咳——
柳公钊心里堵着气,紧接着便咳嗽不止,没一会儿便咳出血来,吓得下人连忙去找大夫。
柳公钊刚要说话便感觉一阵头昏脑胀,很快就没了意识,昏了过去。
……
仅仅一夜功夫,永康帝册立太子的事便传开,京报更是将此事刊印出来,正准备发向卫国各地。
负责刊印京报的官员一早就到了睿王府,将京报的内容请霍谨博检查,直到霍谨博检查无误后,他们才放心刊印。
霍谨博笑道:“这人倒是识趣。”
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讨好,但这份心意霍谨博还是领了,他确实需要尽快让卫国各地都知道这件事。
永康帝的身体不知道能撑多久,尽快确立他的正统地位,才能打消某些人图谋不轨的心思。
他可还记得在暗处还有梁王旧部虎视眈眈,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当上太子,从不意味着结束,他现在的处境不比之前轻松多少。
霍谨博用过早膳便进宫去探望永康帝。
虽然永康帝让霍谨博监国,但霍谨博目前还是得把重点放在给永康帝侍疾上,监国的事不能急。
霍谨博到时,永康帝正在用膳,霍谨博便接替宫人,伺候永康帝用膳。
等用完膳,永康帝道:“去处理奏折吧,朕这里自有宫人照顾。”
霍谨博扶着永康帝躺下,道:“儿臣不放心父皇。”
“朕有什么了不放心的?”
“不过一日不见,父皇便虚弱至此,这让儿臣如何放心?”
永康帝摇摇头:“那只是意外,朕现在很好。”
霍谨博轻声道:“太医说父皇是心结,儿臣恳请父皇为了儿臣以及卫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想开一些,朝廷还需要父皇。”
这是他的心里话,霍谨博从没想过让永康帝早死,他还有很多事需要永康帝教导,治理偌大的一个国家,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永康帝拍拍他的手,慈爱道:“你放心,朕还没看到你成亲生子,朕舍不得死。”
霍谨博握紧他的手,默默无言。
哪怕永康帝百般赶他,霍谨博也没有离开,依旧伺候永康帝。
直到大朝会前一日,见永康帝实在发了脾气,霍谨博才应允明日会按时去大朝会。
监国,自然也包括上早朝。
……
次日一早,霍谨博便穿好明黄色太子蟒袍,坐着马车来到皇宫。
正清殿的众位官员已经都到了,众人看着龙椅侧下方新添的一张木椅,心情都很复杂。
短短几日,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偏偏永康帝病重谁都不见,他们有再多的话也无处可说。
片刻后,霍谨博出现。
不管情不情愿,众人皆跪地道:“臣等拜见太子。”
霍谨博走到座位上坐下,道:“免礼。”
他往下扫了一眼,发现皇子中只来了四皇子一位。
九皇子被削爵自然不能来,但六皇子可一点事没有,当初霍谨博抓到的那两个人已经全部翻供,说他们是受了九皇子指使,和六皇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此一来,六皇子就变得清清白白。
如今他没来上朝,显然是不愿给霍谨博行礼,这倒是在霍谨博意料之中。
他本以为皇子会一个不来,不成想还会有个四皇子。
想必是二皇子劝他来的。
看来腿疾并未影响二皇子的理智。
霍谨博含笑关心道:“四哥,二哥的身体可还好?”
四皇子拱手道:“多谢太子关心,已经有多位大夫为二哥诊治,虽不能完全恢复,但能做到不影响二哥的行动。”
“那就好,”霍谨博点头道:“孤初掌朝政,正是一筹莫展之时,正需要二哥帮孤。”
四皇子听言看了霍谨博一眼,见他并无什么炫耀之色,便道:“太子的话,我会转告二哥。”
如此说罢,霍谨博便看向其它大臣,等着他们奏报。
本该有所动作的朝臣却无一人出列,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户部尚书周泽德出列道:“太子殿下,因地龙翻身一事,京城周边县城的百姓都受到影响,眼看着临近收税之际,微臣恳请太子减少三成受灾各县的税收。”
因为这次地龙翻身强度并不算大,还不至于减免税收,减少三成更合理一些。
霍谨博淡淡道:“众位大人觉得如何?”
因为永康帝一直以仁治国,这等减少税收的事从来都是全票通过,没人敢在税收上耍心眼。
这次也不意外,仅沉默一瞬,便陆续有官员出来附议周泽德所言。
霍谨博便道:“那便依周尚书所言,减少受灾各县三成税收。”
有了周泽德开头,后面陆陆续续有官员奏本,整个大朝会也算是开得有模有样,霍谨博更多时候都是听众臣汇报,听取他们的意见然后做出决定,他现在还没有特立独行的资格。
何况这些都是官场老油条,他得跟着他们好好学呢。
等大朝会结束,霍谨博便回到勤政殿,在永康帝的寝殿放了张桌子,一边处理奏折,一边和永康帝讲今日早朝的事。
永康帝道:“你做得很好,你如今需要多听多学,但也不用怕出错,朕虽然不能动,但还能替你撑腰。”
霍谨博点头:“有父皇在,儿臣做什么都有底气。”
永康帝笑道:“如此就好。”
又是一日过去,霍谨博出宫回到睿王府。
霍谨博现在已经被封为太子,理应搬进东宫,但自从卫国建国后,就没有册封过太子,东宫一直处于闲置状态,许久不曾修缮,上次地龙翻身还有一间东宫的宫殿倒塌呢。
霍谨博现在自是没办法搬进去,而且永康帝也没提这茬,更没提让内务府修缮东宫的事,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拖着。
霍谨博虽搞不懂永康帝的心思,但他也不想搬,比起皇宫,他更喜欢宫外,最起码离成晗菱近些。
刚回到府里,霍谨博便看到烛光下,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瞬间便认出了那人是谁。
霍谨博面色一喜,立刻快走几步,走进去抱住那人。
“郡主怎么来了?”
“我觉得你想见我,就来了。”
霍谨博眼中的笑意更浓,道:“我们当真是心有灵犀。”
他确实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