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楼是苏州众多青楼之一,并不出名也没什么特别有名的花魁,就是个不起眼的青楼。
但众多进进出出的人并不知道,在今日,整个玉华楼都已经被秘密包围。
行宫内
霍谨博正陪成晗菱用晚膳,成晗菱时不时就要冷哼一声。
霍谨博低头吃饭,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
就在一柱香前,康伟进来汇报一切准备好了,成晗菱就随口问了句他要去做什么。
霍谨博也随口回了要去玉华楼抓人。
真的是随口,他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
但就是这一句话把他害惨了。
作为女子的直觉,成晗菱又问了句玉华楼是什么地方。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用完膳,成晗菱依旧是对霍谨博爱搭不理的样子。
霍谨博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故意盯着她看。
成晗菱瞬间扭过头去,只拿侧脸对着他。
霍谨博苦笑道:“我只是去抓天香教之人。”
成晗菱冷哼:“换个地方不成吗?”
“不能打草惊蛇,这人可能知道不少事情,必须在天香教反应过来之前撬开他的嘴,把捉拿地点放在玉华楼,我就能有一夜的审问时间。”
成晗菱瞪他:“你还打算在那里过夜?”
霍谨博傻了。
他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她要不要这么会抓重点。
霍谨博欲哭无泪。
见成晗菱瞪着他,一副非要他说个明白的表情。
霍谨博觉得说是说不明白了,还是换个方法吧。
趁着成晗菱不注意,霍谨博迅速揽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两人便倒在榻上。
成晗菱的惊呼声还没出声就被霍谨博以唇缄口,事情瞬间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若云看傻眼了。
她正想看霍谨博怎么解释呢,结果霍谨博来了这一招。
郡主正在气头上,他这么做郡主岂不是更生气?
若云正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当透明人,免得被殃及池鱼。
结果接下来的发展让若云更加傻眼。
等两人分开,成晗菱老老实实躺在霍谨博怀里,一点要发脾气的样子都没有。
不,不是在吵架吗?
怎么亲一下就和好了?
没有一点这方面经验的若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
而成晗菱也没想到霍谨博会来这招,她本来就是在闹小别扭,别看板着脸,其实根本算不上多生气。
在加上霍谨博在吻她的时候,时不时就用手指勾勾她的手指,讨好的意图显而易见。
成晗菱直接被他逗乐,心里那点小别扭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该叮嘱的还得是叮嘱。
“你得尽快回来。”
“好。”
“那里的女子都大胆得很,你不能让她们靠近你半,一丈。”
“……好。”
霍谨博嘴角抽了抽,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成晗菱靠在他的怀里,叮嘱了好多,可说到最后还是瘪嘴道:“我还是不想你去。”
霍谨博不敢触碰她的右肩,执起她的左手放在胸口,柔声道:“我眼里心里只郡主一人,不想看也看不见其他人,郡主当感受到才是。”
两人四目相对,成晗菱嘴角缓缓勾起,侧脸依恋般在他怀里蹭了蹭。
她自是相信霍谨博。
方才种种,不过是出于女子天然对那个地方的抵触。
霍谨博亲昵地亲亲她的脸颊,道:“等事情办完,我们好好在苏州玩玩,还有扬州,听说扬州的热闹不下苏州,我们一并去看看,好不好?”
成晗菱点头:“好。”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直到霍谨博离开才分开。
……
玉华楼
为了安全以及不被牵绊,刘掌柜的妻儿都不在苏州,但男人嘛,总是管不住自己。
他到苏州后很快就和玉华楼的红玉勾搭上,两人一个求财,一个贪色,一拍即合,如此勾搭了数年,都对彼此很满意。
刘掌柜没有给红玉赎身的打算,红玉也看出刘掌柜的本质,根本不指望他,只是尽可能哄着他多给些银子,刘掌柜手中银子不少,出手大方得很,这也是红玉愿意一直和他保持关系的原因。
今日,便是两人再次私会之日。
刘掌柜作为玉华楼的常客,守门的龟公只是笑着和他打声招呼,便任由他上楼。
反正他轻车熟路,压根不需要人带路。
刘掌柜的目光在玉华楼其它女子那婀娜的身姿上一一划过,嘴里不时啧啧两声,心中的欲望被勾出来,脚下的步伐下意识加快。
在走到红玉的房间后,刘掌柜直接推门走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
可能是做贼心虚,刘掌柜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就要转身离开。
砰——
他刚有了转身的动作,身后房门便被关上,本来黑漆漆的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霍谨博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长相周正,看起来很是老实可靠的男子,道:“刘掌柜,是吧?”
刘掌柜同样看到了霍谨博。
看到那张俊逸得不像话的面孔,他几乎下意识猜到了他是谁。
在天香教内部,没几个人见过霍谨博,但几乎每个人只要见到霍谨博就能认出他来。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有的人,你看一眼就知他配不配得上这个评价。
这个评价是亲眼见过霍谨博的青龙堂堂主给出来的。
正值炎夏,刘掌柜此刻却如坠冰窖,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康伟在其身后用力踹了他一脚,让他跪在地上。
天香教余孽没资格在王爷面前站着。
刘掌柜吃痛地叫了一声。
霍谨博道:“你是乖乖招供,还是等本王用刑?”
不过是踹他一脚便这般,此人看起来不像是杨旭那种硬骨头。
霍谨博仔细调查过刘掌柜,此人名下有一成衣铺,吃喝不愁,每隔几日便会和相好私会,日子过得好极了。
霍谨博不知道他在天香教是什么生活,可这样的生活显然会一点点侵蚀他最初的信念,让他变得软弱。
听到霍谨博的话,刘掌柜目光闪烁,但还是不死心地想挣扎一下,慌张道:“敢问小人哪里得罪了大人?”
霍谨博勾唇笑笑。
“看来刘掌柜还是心存侥幸,不过很可惜,汪氏已经把你招出来。”
原来是汪氏出了问题。
刘掌柜暗恨,他就说那些贱人太过愚蠢,根本保不住教里的秘密。
见刘掌柜许久不说话,霍谨博没耐心道:“堵住他的嘴,直接用刑,记住别留下痕迹。”
“是。”
康伟领命。
用破布堵住他的嘴,两侧的暗卫靠近他,直接一拳打中的腹部,十成十的力道。
仅这一拳,刘掌柜感觉自己体内的各个器官都被打得移位了,疼痛难忍。
长久安稳的生活早已消磨他的骨气,他受不了这种疼痛,真的受不了。
他想求饶,却发现根本出不了声音,无奈之下只能挣扎,让他们察觉到他的意图。
康伟冷哼道:“竟然还敢反抗,接着打。”
暗卫们听命从事,直接把人往死里打。
最终还是霍谨博开口道:“问问他招不招。”
康伟这才把破布取下来。
还不等他问,刘掌柜就忙道:“我招。”
“早这样不就得了。”
刘掌柜欲哭无泪,他倒是想说,可嘴被堵着他根本说不了话啊。
霍谨博问道:“你的身份。”
“小人隶属于天香教青龙堂,负责经营天香教在苏州的据点,同时将其他人收集的情报往上汇报。”
“除了汪氏之外,其他人都是谁?”
刘掌柜真是被打怕了,一五一十地将那些人都招出来。
全都是女子,天香教果真所图甚大,他们的目标不仅是苏州府衙和苏州卫,还有苏州一些有名的商贾。
包括四大盐商。
“你们这些人都归青龙堂管?”
“是的。”
“那青龙堂的据点在哪儿?”
作为需要时刻传递消息的人,青龙堂的据点没人比刘掌柜更熟悉。
“青龙堂的据点就在平凉坊王大胡同15号,不过那里只有几个留守的人,其他人都有自己的掩饰身份,不会待在据点。”
霍谨博听言皱眉,如此一来,这个据点还不能动,动了只会打草惊蛇。
“青龙堂的堂主是谁?”
刘掌柜摇头:“堂主很少出现,小人也只见过他几次,小人只知道堂主就在苏州,但具体身份并不知道,这是教内机密,我们这些小人物不可能知道。”
“那天香教的总舵可在苏州?”
“小人不知。”
天香教的等级很森严,不该知道的秘密一点都不会透露。
堂主已经是天香教高层,每一个堂主都知道天香教的众多秘密,他们的身份自然要万分保密。
霍谨博看康伟道:“把画像拿出来。”
在柳阳府的时候,成晗菱曾经画了一副青龙堂堂主的画像。
康伟立刻从怀里取出画像。
“你看看这人是不是青龙堂堂主?”
刘掌柜只看了一眼便摇头:“不是。”
霍谨博心底一沉。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青龙堂堂主见自己人都易容,那如何才能抓到他?
霍谨博沉声问道:“你可知道青龙堂堂主一些比较明显的特征?”
相貌可以易容,可总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了的。
这可把刘掌柜问住了,他想了许久才犹豫道:“小人记得堂主右手虎口处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红色胎记。”
这勉强算个线索。
等以后抓住人时不用担心抓错。
只是如此一来就不好办了,他本想借助刘掌柜将青龙堂一网打尽,可很显然这一点做不到了。
而且青龙堂的据点并无多少人,即便现在带兵去围剿,也抓不到几个人。
霍谨博揉揉额头,道:“给他纸笔,把你知道的天香教之人全都写出来,能不能保住你的命就看你能招出来多少人了。”
刘掌柜一听这话,立刻道:“小人绝不敢欺瞒王爷。”
在刘掌柜低头写时,霍谨博看了眼康伟,康伟瞬间明白霍谨博的意思。
“王爷,小人写完了。”
话音刚落,刘掌柜便被打晕过去。
霍谨博站起身,道:“把他处理了,做得干净点。”
现在不能抓天香教之人,又不能让天香教意识到他们暴露了,只能先处置了刘掌柜。
处理完这些,霍谨博便回了行宫。
他先去看了看成晗菱,见她已经休息,霍谨博才回到书房。
仔细查看刘掌柜写的这份名单。
上面有十数个女子,天香教还真是遍撒网,苏州府衙不止汪氏一人,但其他目标地位太低,能起到的作用很小。
霍谨博想到汪氏说天香教已经掌握了苏州一些官员的把柄,他们莫不是想彻底掌控苏州,让苏州秘密成为天香教的大本营?
仅看天香教在苏州的投入便可看出天香教很重视苏州,在这里甚至有整个青龙堂的人手。
等等!
霍谨博再次查看这份名单,突然发现一件事。
天香教往不少商贾府里也派了人,这其中包括四大盐商,却没有江府。
江成颍,因得永康帝看重,负责过几次接驾之事,江家的生意在江南很是顺利,基本不会遇到阻碍,江南的官府见他和永康帝有点情分,对他皆是大开方便之门,江府的名望和财力甚至在四大盐商之上。
可这份名单上却没有江府。
是江府太谨慎,还是另有隐情?
霍谨博眉头紧皱,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在就寝前,霍谨博特意吩咐康伟去监视江府。
次日一早,苏州府衙便接到报案。
玉华楼发生了命案。
刘掌柜在玉华楼遇刺身亡,他的相好红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刘掌柜身上的钱财全都不见了,红玉的那些首饰银子也同样消失。
马如龄得知这件事后大怒。
之前的窃贼还没查到,如今又出了一件谋财害命的案子。
这无疑是对官府的挑衅。
马如龄无比重视这件案子,直接封了玉华楼,一个个审问玉华楼的人。
结果却一无所获。
很多人都看到刘掌柜进了红玉的闺房,以后就没有再出来,等次日丫鬟进去伺候两人时,却发现刘掌柜死在了床上,红玉却不见了,谁也没见到红玉是怎么离开的。
紧接着,老鸨就报了官。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看到陌生人出现甚至接近玉华楼。
如此明显地指向,马如龄直接将此案定为情人谋杀,红玉便是此案的凶手。
马如龄立刻让府衙画了红玉的画像,全程通缉红玉。
当然,他这么做是肯定找不到人的。
因为有霍谨博的吩咐,暗卫审问刘掌柜时没有留下明显的伤口,他们这些人都有特殊的审讯技巧,不会留下痕迹,却会比留下痕迹更疼。
当夜
苏州一处宅院中
几个黑衣人聚在一起。
“老刘死了,不确定真是意外还是被人发现了身份。”
“他那条线的人都没出事,应该是意外。”
“此事不可武断,昭睿郡王就在苏州,谁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从今日起青龙堂所有人进入潜伏状态,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是,堂主。”
说罢,几人便一同从密道离开,整个过程没有被人发现。
半个时辰后,苏州行宫
康伟汇报道:“青龙堂据点没有异动,里面的人依旧正常进出,没有发现其他人进入,刘掌柜名单上的那些女子也没有异常。”
“今日江成颍去了一趟商会,待了半个时辰就回了江府,江敬昌入夜后就去了外室那里,至今都没有出来,其他人并无异常。”
“玉华楼呢?”
“一直有人盯着,但并未发现行为异常之人。”
霍谨博叹气,看来是他想得太好了,天香教的人都很谨慎,并没有去看热闹。
而且这件事已经闹开,就算不去玉华楼也能知道消息,根本不需要到玉华楼涉险。
江成颍父子那边看起来也很正常,并未发现异常。
霍谨博仔细想了想,如果不是天香教过于谨慎,就是天香教在苏州不止这一个据点,刘掌柜知道的并不全。
这也很有可能,毕竟刘掌柜也说了青龙堂的人都有自己的掩护身份。
但不管是哪一个,从天香教的野心来看,江府不可能被他们放过,江府内必定有天香教之人。
四大盐商那里的天香教之人已经暴露,霍谨博已经派人监视她们,暂且不需要管他们。
反倒是江府的天香教之人还藏得很深,需要霍谨博注意。
……
休养了多半个月的成晗菱终于在行宫待不住了,非要霍谨博带她出去玩。
霍谨博拗不过她,再加上太医说她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只要不触碰到伤口就行,霍谨博便答应了。
但霍谨博也有个要求。
成晗菱不能下马车。
成晗菱自然不乐意,但为了能出去玩,只得同意。
两人便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看外面人来人往。
虽然最近苏州并不太平,但和老百姓的关系不太大,他们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日子照样过。
这一路上,成晗菱看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但霍谨博就是不让她下车,成晗菱很是恼怒。
“我不理你了。”
只让看不让玩,还不如在行宫待着呢。
霍谨博好生哄道:“外面的人太多,万一有人冲撞了你怎么办?”
她的伤口毕竟还没好全呢。
成晗菱扯着他的衣袖,娇声道:“可我想玩嘛。”
“让康伟去买,等回了行宫随便你玩。”
成晗菱无奈,只得如此了。
马车再次前进,没走一会儿,马车便停下。
康伟道:“王爷,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霍谨博皱眉:“去看看怎么回事。”
康伟立刻前去查看。
没一会便回来道:“前面有一家糕点铺,每日只开门一个时辰,这家店铺名气很大,前面的百姓都在排队等着买糕点。”
又没有人专门维护治安,这条街就被堵了大半,行人经过还可以,马车却是过不去的。
这不算什么大事,旁边就有个巷子,直接绕路便是。
只是还不等霍谨博开口吩咐,成晗菱就冲他眨眨眼睛,道:“谨郎,我想吃糕点。”
霍谨博下意识道:“我让康伟去买。”
成晗菱却摇头,看他道:“我想吃你亲自买的。”
霍谨博一时哑然。
成晗菱见他不说话,语气委屈道:“你现在都不愿意听我的了。”
霍谨博:“……”
他还能说什么。
“我去买。”
霍谨博只得下了马车去给成晗菱买糕点。
如今已经是七月底,天气愈发炎热,顶着大太阳,霍谨博看着面前的长队,一时间有些绝望。
康伟小声道:“王爷,要不属下去吧。”
霍谨博摇摇头:“无碍。”
郡主大人心里不痛快,不过是小小折腾他一下罢了。
霍谨博无奈地笑笑,还是得照办。
霍谨博走到队伍最后站着,周围的百姓可曾见过这般相貌的男子,他只是站在那儿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一些未出阁的女子仅是看他一眼,脸上染上红晕,羞得不敢再看。
倒是已经出阁的妇人胆子大些,不仅敢多看两眼,还有人敢上前搭话。
“公子也喜欢这家的糕点?”
“慕名而来。”
霍谨博看了眼康伟,康伟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同时气势全开。
妇人下意识退开几步,却又实在心痒这么俊俏的小郎君,直接忽视康伟。
“妾身经常来此,对这里的糕点很熟悉,公子喜欢什么口味?”
霍谨博很无奈,他已经让康伟挡在两人中间了,这女子该明白他的意思才对,怎么还不放弃。
他家小郡主醋性大得要命,倒时候遭殃的还得是他。
霍谨博刚想罢,若云便走了过来,道:“公子,小姐突然不想吃了。”
霍谨博立刻转身离开,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再次上了马车。
惹得周围的女子很是失望。
马车内,成晗菱面沉似水,咬牙看着霍谨博,仿佛要吃了他。
霍谨博无奈摊手:“这真不怪我。”
成晗菱抬起能用的左手,用力拉扯他的脸颊,恨声道:“就知道招花惹草。”
霍谨博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道:“好生冤枉,我分明只招了郡主这一朵花。”
成晗菱盯着他的脸看,道:“我就该把你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霍谨博笑道:“好巧啊,我也有这个想法,我们关在一起正好。”
成晗菱被逗乐了,抬手轻戳他的脸颊,娇嗔道:“就会哄我。”
霍谨博不肯承认,道:“分明是真心话。”
“你越来越会油嘴滑舌了。”
成晗菱竟然有些想念之前的木头,虽然那时候的霍谨博很不解风情,还总是惹她生气。
霍谨博干咳一声没说话。
男人嘛,在某些方面总会有些天赋。
再说了,他说的确实都是真心话。
没买成糕点,马车便绕路继续前进,他们必行并非没有目的地,霍谨博听说这附近有一家画铺,名叫荣宝斋,是一家卖文房四宝以及各种字画的店铺。
成晗菱对字画很感兴趣,霍谨博便带她去逛逛这家店铺,而且店铺内人少,不用担心成晗菱被人撞到。
很快,马车停在荣宝斋门口。
成晗菱并不知道霍谨博的打算,见马车停下还疑惑怎么了。
听霍谨博简单解释后,成晗菱瞬间来了兴趣,她最喜欢收集名人字画。
“快,我们去看看。”
成晗菱催着霍谨博赶紧下去。
两人一同走进荣宝斋。
掌柜的眼尖,一看便知两人非富即贵,制止要迎上去的小厮,自己亲自接待道:“客人想要什么?”
成晗菱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名人真迹?”
掌柜的笑道:“小姐来得巧了,近日小店才得到一副石灵大师的《苏州百景图》。”
成晗菱眼睛一亮:“带我去看看。”
“请两位随我上二楼。”
一行人上了二楼,二楼的客人就更少了,统共也没几个,霍谨博没想到还能看到个熟人。
江成颍父子竟然也在这里。
巧的是江成颍看得正是那副《苏州百景图》。
江成颍同样对字画感兴趣,经常到各个画铺和书肆闲逛,由此买到不少好东西。
江成颍笑道:“若是小姐喜欢,老朽自当割爱。”
成晗菱的目光已经粘在那幅画上,喃喃道:“不愧是石灵大师,仅一幅画便画出人生百态。”
霍谨博深有同感。
明明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可看到这副画,却能清楚地感知画中人的情绪,很是神奇。
这就是大师的水平吗?
怪不得能名垂青古。
霍谨博对画没有太大兴趣,只欣赏了一会儿便移开视线,看向江成颍道:“江员外身体可好?”
江成颍道:“有劳公子关心,已经是老毛病了,能活一日便是赚一日。”
霍谨博笑道:“江员外心态豁达,想来还可以活许久。”
江成颍道:“公子这般说,那老朽应该是可以多活些日子了。”
江敬昌接话道:“大夫也说爹身体还好得很。”
几人说话间,成晗菱已经决定买下这副画。
霍谨博便道:“康伟,去付银子。”
江成颍忙道:“让公子付银子,岂不是意味着老朽招待不周?敬昌!”
江敬昌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这就要去付钱。
霍谨博拒绝道:“江员外不必如此。”
这是给成晗菱买的画,霍谨博怎么可能让江成颍付银子。
江敬昌却是执意要付,他便和康伟争执起来,他哪里争得过康伟,康伟握住他的右手腕,稍稍一用力,江敬昌便惨叫一声,右手撑开,手中的银票随之洒落。
霍谨博目光一凝,心中顿起波涛,道:“康伟,不得无礼。”
康伟这才放开江敬昌,同时将买画的银子交给掌柜。
江成颍尴尬道:“公子,这……”
霍谨博收敛情绪,笑道:“康伟一介武夫,下手没个轻重,江员外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不敢不敢。”
“这些日子有劳江员外了,正好今日有空,江员外便随我一同回去用午膳吧。”
江成颍听言,瞬间什么芥蒂都没了,受宠若惊道:“这,这是老朽的荣幸。”
他接待了永康帝好几次,也没得到和贵人一起用膳的资格,现在能和霍谨博一起用膳,如何不让他受宠若惊。
霍谨博微微一笑。
成晗菱却是看了他一眼,直觉告诉她霍谨博又在算计什么。
江敬昌揉着手腕回到江成颍身边,听到一起到行宫用午膳,同样很高兴。
买了画,一行人没有多做停留,便掉头回行宫。
马车内,成晗菱问道:“你想做什么?”
霍谨博幽幽道:“我们可能要抓到一条大鱼了。”
“大鱼?天香教?”
霍谨博最近的精力都放在抓天香教身上,他指的只能是天香教。
成晗菱皱眉:“江氏父子有问题?”
霍谨博道:“得一会儿验证一下才知道。”
没想到啊。
江家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回到行宫,霍谨博让人去准备午膳。
几个人很和谐地吃了顿午饭,成晗菱知道霍谨博有事要做,吃完饭便带着若云离开,回房继续欣赏那副《苏州百景图》。
等下人们把碗碟撤下去,霍谨博和江氏父子坐着喝茶。
霍谨博看了眼江敬昌,道:“本王有些好奇,少掌柜右手虎口处那块是胎记吗?”
江敬昌下意识看了看右手,面色一僵。
江成颍不明所以,坦言道:“回王爷,犬子十岁时曾走丢了一次,找回来时手上便多了这么一处伤疤,虽然和胎记很像,不过犬子身上并无胎记。”
“十岁,那是什么时候?”
“是永康元年。”
“永康元年?”霍谨博抿了口茶,笑道:“本王记得这一年天香教不自量力起兵造反,被父皇轻松剿灭,只余下少数天香教余孽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躲避。”
天香教这个话题太敏感,江成颍只是笑笑没接话。
江敬昌的脸色却是彻底僵硬下来。
他只见过霍谨博几次,但他根本不敢小瞧霍谨博,直觉告诉他霍谨博不会平白无故提起天香教叛乱一事。
霍谨博道:“当初少掌柜丢失,江员外如何确定找回来的就是少掌柜,就一点不怀疑少掌柜被人李代桃僵?”
听到这话,江成颍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自己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被人质疑不是自己的,搁谁也高兴不了,道:“犬子的相貌,草民还是认得的。”
毕竟是十岁的孩子,又不是未长开的婴儿。
“那可不一定,江员外莫非不知相貌可以易容而成?”
江成颍解释道:“多谢王爷关心,但当初草民仔细检查过,确实是犬子无疑。”
这说明没有易容。
霍谨博仔细盯着江敬昌看了两眼,感叹道:“这世上竟然真有长相相似之人。”
江成颍再老谋深算,也搞不懂霍谨博在说什么,问道:“王爷想说什么?”
霍谨博道:“少掌柜不说句话吗?”
江敬昌虽然心里很慌,但面上没有任何异样,道:“王爷要草民说什么?”
“说说你手上的胎记,或者说说你的青龙堂。”
轰——
江敬昌被这话炸懵了,勉强维持平静,疑惑道:“草民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霍谨博看了眼康伟。
康伟直接走到江敬昌面前,用力扯开他的衣衫。
江成颍看到这一幕,心中怒火涌动,道:“王爷为何羞辱犬子?”
霍谨博沉默不语。
江敬昌却很淡定,他胸前什么都没有。
但他的淡定只持续了一瞬间。
在康伟取出药水滴在他胸前后,江敬昌就淡定不下去了。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胸前渐渐浮现出一个火焰图案。
除此之外,在火焰之中有一条青龙盘踞。
这是霍谨博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图案,原来天香教的图案还是有区别的。
莫非这便是堂主和普通教徒的区别?
那教主的会是什么样子?
霍谨博突然很期待见识一下。
江成颍直接傻了:“这,这是什么?”
霍谨博微微一笑,道:“江堂主,本王可是久仰大名。”
江敬昌低头看着已经浮现的图案,目光有些痴迷,紧接着便看向霍谨博,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既然已经暴露,就没有必要再装疯卖傻。
“这就要多亏你虎口的胎记,也要多亏刘掌柜提供的线索。”
江敬昌道:“老刘果然是你杀的。”
江敬昌很难受,他已经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霍谨博识破了身份。
他看着自己右手的胎记,当初就该把这个剜去。
霍谨博道:“江堂主太过小心谨慎,本王曾经在杨旭口中得知你的相貌,没想到却是假的,若非这个胎记,本王想要找到江堂主,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江敬昌实在是小心得过头,见自己人也不用真面目,不过这也不怪他如此谨慎,他明面上的身份太过显眼,这些年他跟着江成颍四处走动,见过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如此一来,他自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便是青龙堂那里他也很少去,都是和青龙堂的几个骨干私下会面,让他们代替他去发布命令,宣布一些事情。
如此一来,江敬昌才能隐藏这么长时间不被发现。
不过听到霍谨博的话,江敬昌看到这个胎记更加痛恨,他当初就不会一念之差留下这个胎记。
当初,他被父亲要求假扮江成颍的儿子,年幼的他其实并不愿意离开父亲,这个胎记便是他执意留下,作为他自己的证明。
父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终究是因为太过疼爱他便答应了他的要求,把胎记伪装成伤疤。
这么多年过去,江敬昌早就没了当初的抵触,甚至认为这是父亲最英明的决定,他对胎记执念也已经消失,甚至忘了胎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