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椋招出了莺儿,马如龄立刻派人去抓莺儿。
结果发现莺儿连人带船一起消失了,衙役根本找不到她。
花船,是江南的一大特色。
花船和青楼差不多,但花船可移动,如果这里生意不好,他们就会去其他地方,来去自如。
那夜莺儿要走黄椋等人的护卫,等黄椋等人离开花船后,他们便趁夜消失了。
苏州河上那么多花船,少一艘根本引不起多大动静,唯一注意到莺儿动静的只有临近的几艘花船,可花船之间都是竞争关系,他们巴不得其它花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哪里会在意莺儿离开是因为什么。
马如龄派人询问了其它花船,他们只知道莺儿的花船在黎明之前离开,去了哪里并不知道。
黄府内
霍谨博听了衙役的报告,没有说话。
黄成春恭声道:“王爷,那莺儿如今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是做贼心虚,犬子只是被她利用,请王爷明鉴。”
黄成春到如今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黄椋毫不知情,那他们便和霍谨博遇刺没有关系。
霍谨博抬眼看他,淡漠道:“贵府的护卫当真是听话,让杀人也敢做,还是说他经常干这种事比较熟练?”
黄成春脸色微变,道:“王爷明察,草民一直本本分分,从不做违反法令之事。”
霍谨博站起身,道:“马大人。”
马如龄拱手:“下官在。”
“黄府护卫参与遇刺一事是事实,其虽辩驳毫不知情,但那毕竟是一家之言,从今日起彻查黄府,除此之外,让人去看看那些刺客都是谁府上的护卫,一并查了。”
“在调查结束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马如龄为难道:“王爷,调查这么多人,府衙的衙役恐怕不够用。”
“本王会让苏州卫出兵帮你。”
马如龄立刻道:“下官定不辜负王爷信任。”
看着霍谨博这就要封锁黄府,黄成春忙道:“王爷,草民愿配合王爷调查,但黄府上下其他人是无辜的,您能不能……”
霍谨博冷声道:“黄员外觉得本王会冤枉好人?”
“草民不敢。”
“那就彻查。”
说罢,霍谨博便离开了,马如龄紧随其后。
黄成春脸色变了又变,目光愈发阴沉。
他和刺杀一事无关,他不怕霍谨博调查此事,但霍谨博说的是彻查。
谁知道在查案过程中会牵扯出什么事,盐商手底下有几个是干净的?
不行,决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
行宫内
“那些刺客都来自盐商府上?”
康伟点头:“四大盐商只涉及到黄成春一人,但其他人也都是苏州城有名有号的盐商。”
“看来对方是故意想挑起本王和盐商之间的矛盾。”
从得知黄椋等人是被利用后,霍谨博就有种入局的感觉。
霍谨博被刺杀,幕后主使却跑了,哪怕是为了颜面,他也不可能放过那些刺客的主子。
如此一来,和苏州各大盐商对上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康伟道:“那,还查不查?”
“查!”
霍谨博道:“你持本王印信,让苏州卫出兵协助马如龄调查。”
虽然永康帝给了霍谨博调兵的令牌,但现在这种时候显然用不着那令牌。
“是。”
康伟双手接过令牌,领命离开。
霍谨博坐在书案后,目光晦暗。
正好试一试苏州盐商的深浅。
半个时辰后,康伟脸色难看地走进来。
“王爷,苏州卫指挥使韩章不愿出兵,他说此案幕后主使显而易见,您抓着那些盐商不放有失体面,苏州卫的职责是保护苏州百姓,不是,不是助纣为虐。”
不等霍谨博说什么,便有一个护卫走进来,禀报道:“王爷,府衙将包围黄府的人撤走了,马知府说仅凭现在的证据无法证明各大盐商有意刺杀王爷,府衙没理由包围他们,若是强来难免会让百姓心寒。”
不过一个时辰,本来听命行事的马如龄就转变了态度。
这就是苏州盐商的能耐?
当真是好本事。
从府衙到苏州卫都得卖他们的面子。
霍谨博身份再高,手底下无人可用,他也做不了什么。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捉拿刺客,结果却弄了个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果。
现在倒是他成了笑话。
强龙难压地头蛇吗?
霍谨博面沉似水。
康伟看着霍谨博的脸色,小心道:“王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下人进来禀报道:“王爷,巡盐御史沈宣求见。”
霍谨博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官服的官员走进来,此人蓄着胡须,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面容普通,但双眸明亮,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不错。
“下官拜见王爷。”
霍谨博抬手:“免礼,沈御史请坐。”
“谢王爷。”
霍谨博道:“沈御史今日来找本王有何事?”
沈宣惭愧道:“下官这几日公务繁忙,一直不曾来拜见王爷,今日特意来请罪。”
霍谨博:“沈御史无需多礼,本王来苏州只为私事,并无公干,沈御史自是要以公务为主。”
沈宣听完又是连连道谢。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话后,沈宣才道:“下官已听说王爷遇刺一事,苏州这帮盐商行事素来如此,便是下官这个巡盐御史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霍谨博听完皱眉:“沈御史掌管盐引,他们岂敢对沈御史不敬?”
沈宣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帮盐商已经抱成团,盐引必须按照他们商量好的份额来,如若不然,他们就不买盐引,苏州上百万百姓等着吃盐,下官总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让苏州百姓没有盐吃。”
一个盐商还好说,你不买盐引,自是有大量的人来买。
可苏州所有盐商联合起来,那吃瘪的就成了巡盐御史。
“商人逐利,他们真能这么团结?”
沈宣点头:“由四大盐商牵头,他们成立了一个商会,苏州所有的盐商都在其中,如此一来,只有经过他们同意的人才可以成为盐商,小盐商根本不敢得罪他们。”
霍谨博皱眉:“仅苏州如此,还是整个江南都是如此?”
沈宣道:“其实各地的盐商都很团结,只是不像苏州盐商这般横行无忌,根本不把官府看在眼里。”
霍谨博轻敲桌面,淡声道:“沈御史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和本王说这些吧?”
沈宣正色道:“下官得皇上信任担任苏州巡盐御史,一直有心整顿苏州盐政,奈何苏州盐商太过张狂,苏州府衙和苏州卫都与盐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总是包庇他们,下官独木难支,纵然有心报效朝廷,却是无力可施。”
“但若是任由苏州盐商这般下去,朝廷便只会被这群人牵着鼻子走,实在有损朝廷颜面,下官恳请王爷相助。”
霍谨博道:“本王来苏州只为私事,并无意插手公务。”
沈宣听言急声道:“王爷,那群人都已经胆大妄为到刺杀……”
“刺杀一事,本王自会调查,但苏州盐政,本王不便插手,若是沈御史觉得苏州盐政问题严重,应该立刻上报朝廷才是。”
沈宣抿嘴,自嘲道:“是下官想得太好了,下官告退。”
说罢,沈宣便起身离开。
霍谨博沉默良久才起身去看成晗菱。
成晗菱正靠坐在榻上看书,她的肩膀中箭,右胳膊不能动,只能用左手拿书,感觉很不习惯,看一会儿就忍不住动一动。
见霍谨博走进来,问道:“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霍谨博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声道:“从昨晚刺杀开始,我就觉得头顶上一片迷雾,这苏州的水比我想象得要深得多。”
成晗菱好奇道:“发生了什么事?”
霍谨博也不想瞒着她,便把苏州卫和苏州府衙的态度,以及沈宣的话告诉她。
“沈宣来得太巧,他就好像正等着我吃瘪,这一桩桩的事,总让我觉得背后有人在推动。”
沈宣说得很大义凛然,但霍谨博怎么可能全信他的话。
成晗菱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想抬手替他抚平,却发现够不着,柔声道:“有时候心思太深也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
“你不全信沈宣的话,那就去找另一方验证一下他的话不就好了?”
霍谨博怔道:“让我去找盐商?”
“审案还有原告被告呢,谁会只听一面之词?”
这就是霍谨博和成晗菱两人思维的不同。
霍谨博心思深,他觉得这背后可能有阴谋,他不想打草惊蛇,想要暗地里检查,但这样很耗时间。
成晗菱习惯直来直往,不喜欢的事不做,不喜欢的人不见,想要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她就不信有人敢不告诉她。
这种方法弊端很多,而且听到的也不一定是实话,这就需要霍谨博自己去判断。
可不得不说,有时候还就需要用这招。
霍谨博初来乍到,对苏州了解很少,他需要了解更多的消息,仅仅派人暗地里调查,这种效果并不好,还不如直接问。
是真是假,他自然会分辨。
霍谨博心中豁然开朗,笑道:“郡主果真是我的福星。”
成晗菱娇声道:“我说过我很有用的,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什么事都瞒着我。”
“不敢不敢,以后我一定多和郡主商量。”
成晗菱满意地笑了。
霍谨博问道:“太医有没有说什么?”
永康帝给他们派来了两个随行太医,在霍谨博查案时,太医已经重新为成晗菱诊治过。
若云答道:“太医说伤口处理得很好,今后只需每日上药,好好静养便是。”
“那就好,”霍谨博道:“今后别再这么冲动了。”
成晗菱皱眉:“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中箭?”
霍谨博低声道:“可我也不想看你中箭啊。”
那一刻,他只觉自己吓得心跳都停了。
这幸亏是伤了肩膀。
万一是别的地方呢?
成晗菱抿嘴:“那就都不要受伤好了。”
这种事争执下去没有意义。
换作是霍谨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成晗菱。
这是本能,不受人的思想控制。
霍谨博点头:“对,都不要受伤。”
……
用完午膳后,霍谨博就让人给四大盐商下帖,邀请他们到茶楼一叙。
接到帖子后,四大盐商立刻到商会碰面。
武之筠道:“昭睿郡王这是什么意思,硬的不行来软的?”
黄成春冷声道:“我看他不像是容易妥协的人,或许这就是个鸿门宴。”
赵庚:“鸿门宴又如何,在苏州谁敢拿我们怎么样?”
黄成春嗤笑:“人家是郡王,就是把你直接杀了,你能怎么着他?”
赵庚皱眉:“郡王也不能随便杀人,无缘无故的,他若是真敢杀人,我们就去告御状。”
武之筠无语道:“赵庚,你真当自己屁股干净?”
他们这些盐商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谁底子都不干净。
咚咚咚——
资历最老的林司应敲敲桌子,沉声道:“昭睿郡王的资料你们也看过,此人不可小觑,但也不是鲁莽之人,鸿门宴应该不至于,关于对方的真实目的,我们去了自然就知道。”
黄成春皱眉:“我们可是才下了他的面子。”
黄成春才和霍谨博起过冲突,他总觉得霍谨博不怀好意,最不赞成赴宴。
林司应看他道:“我们还没资格不赴宴。”
他们是苏州的地头蛇不假,确实可以无视霍谨博,反正只要在苏州,霍谨博就不能拿他们怎样。
可之后呢,等霍谨博回了京,他们敢确定他不会报复吗?
一个商贾敢拒绝郡王的邀请,这是在打皇室的脸,便是京城的那些官员都不能容忍。
他们在苏州再威风,那也是低贱的商贾,没有和朝廷掰腕子的能力。
最终林司应做出决定——去赴宴。
半个时辰后,茶楼
霍谨博终于见到了在苏州赫赫有名的四大盐商。
“草民拜见王爷。”
四人皆给霍谨博见礼,便是才和霍谨博闹不愉快的黄成春也不例外。
“免礼,坐下吧。”
茶楼的下人将刚沏好的茶给他们倒上,便离开了雅间。
康伟带人守在雅间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林司应率先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霍谨博道:“一个时辰前,沈御史来找过本王。”
听到这话,林司应四人的脸色都有些许的变化。
“沈御史告诉本王你们四人在苏州一手遮天,团结各大盐商公然威胁盐道衙门,可有此事?”
赵庚立刻反驳道:“胡扯,沈宣这是倒打一耙!”
霍谨博面色不变,问道:“赵员外的意思是另有隐情?”
林司应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团结在一起,实在是沈御史太过贪得无厌,他非要让我们在原本的盐税基础上,每张盐引再多交二两银子的税。”
“皇上素来爱民如子,轻徭薄赋,自登基以来不曾加过一次税,沈御史擅自加税,无非是为了他个人私利。”
“草民等人实在忍不了沈御史的无理要求,这才团结起来,只是想让沈御史投鼠忌器,不敢太过分,草民所做皆是为了自保,无意与官府为敌。”
霍谨博:“沈御史来苏州不过数年,你们的商会似乎早就成立了,莫非之前的巡盐御史也有加税行为?”
“回王爷,之前成立商会,本意只是让大家互通有无,为商会众人排忧解难。”
这话说得着实冠冕堂皇,果然商人脸色都厚,还都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本王还听说商会已经成了你们四大盐商的一言堂,凡是不顺从的,便会被你们剥夺购买盐引的资格,可有此事?”
武之筠一脸冤枉道:“王爷明鉴,绝无此事,我等只是本分的商贾,一心经营自家生意,别人买不买盐引和我等没有半分关系。”
霍谨博听完,没说信不信,继续道:“近年来江南各地申领的盐引越来越多,苏州也是如此,本王很好奇是何事导致苏州需要的盐越来越多?”
这——
赵庚三人有些迟疑,皆看向林司应。
林司应摇头道:“草民只是一介商贾,只懂做生意,别的并不清楚。”
霍谨博算是看出来了,林司应是他们的主心骨,在盐商中有很大威望,其他三人看着对他很是信任。
他跳过方才那个话题,道:“按照几位所说,沈御史意图以盐引为要挟向你们索取钱财,父皇最讨厌官员贪污,你们为何不上报朝廷?”
林司应苦笑道:“沈御史再怎样也是朝廷命官,草民手中又没有证据,万一惹怒了朝廷,草民可不知如何是好。”
这话似乎在暗指官官相护。
霍谨博正色道:“朝廷不会亏待忠心之人,本王既然知道此事,就不能坐视不管,只要几位愿意写诉状,本王便为诸位做主。”
听到这个,赵庚几人有些迟疑。
林司应却没被霍谨博诱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草民多谢王爷,只是草民手中并无证据,而且沈御史没有再提多收税一事,草民并不愿过多追究。”
霍谨博淡声道:“沈御史涉嫌受贿,这并非儿戏,更不是邻里恩怨,不是林员外不想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
“本王会写信给江南布政使,让杨大人从布政使司派人来调查此事,若是查清几位所言属实,朝廷自会查办沈御史。”
林司应面色一沉,道:“草民对王爷坦言相告,王爷为何要害我等?”
“林员外此言何意?”
“沈御史做事谨慎,布政使司的大人们若是什么都查不到,我等岂不是会被沈御史记恨。”
霍谨博轻笑道:“林员外多虑了,沈御史再谨慎,盐道衙门存放的那些账簿做不得假,每张盐引的去处必然记录得明明白白。”
话音未落,林司应四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
听到这里,他们哪里还不明白,霍谨博想要调查沈宣是假,威胁他们才是真。
雅间内沉默良久,林司应才叹气道:“王爷有何吩咐,直言便是。”
霍谨博抿口茶:“说实话,你们和沈御史之间的恩怨,与本王无关,本王来苏州只为私事,无意掺和这些。”
“但,昨晚的刺杀却是和本王有莫大关系,若是差不到凶手,本王这口气咽不下。”
说到刺杀,黄成春不得不开口道:“王爷,犬子绝对没有胆子敢刺杀您。”
霍谨博道:“本王相信令郎是被人利用。”
“那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要借助你们的力量找到凶手。”
黄成春皱眉道:“王爷未免太高估草民等人了。”
霍谨博淡定喝茶,没有说话。
霍谨博不是在和他们商量,只是在做交易,要么他们听从霍谨博的调遣,要么霍谨博借着调查沈宣的由头彻查苏州盐政。
林司应深深地看了眼霍谨博,不得不承认他们被算计了。
霍谨博提起沈宣,又问这个问那个,林司应用等人下意识以为霍谨博想以和沈宣联手为要挟让他们退一步。
林司应说出沈宣加税之事,本意是想告诉霍谨博他们不怕威胁,沈宣根本不敢和他们硬碰硬。
可他没想到霍谨博根本没想把他们怎么样,他要的是四大盐商在苏州的势力。
说白了,四大盐商想的是防备,霍谨博想的是合作。
而就在一个时辰前,霍谨博才被四大盐商落了面子。
这就是皇室的气度吗?
林司应缓缓站起身,拱手道:“林府愿听候王爷差遣。”
赵庚三人愣愣地看着林司应。
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
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们,听林司应这个老狐狸的准没错。
赵庚三人便跟着站起身,道:“愿听从王爷差遣。”
霍谨博这才露出笑容,道:“本王多谢几位。”
一柱香后,霍谨博和四大盐商一前一后离开茶楼,霍谨博冷着脸率先离开,四大盐商紧接着也走出来,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
茶楼周围有数人皆在隐晦地打量他们,等霍谨博和四大盐商都离开,过了一会儿便有数道身影往各个方向离开。
马车上
霍谨博靠坐在榻上,默默回想方才的见面。
从得了成晗菱的提醒后,霍谨博便想通一件事。
他之前走进了死胡同。
来之前成晟然和他说江南盐政出了问题,柳公钊那家伙也和他说江南的水很深。
在柳阳府出了天香教的事,又和江南有莫大联系。
所以一进苏州,霍谨博就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总觉得所有人都不可信,他的精神时刻紧绷着,直到七夕遇刺,霍谨博脑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的行事变得急迫,明知道有人想让他和苏州盐商对立,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若非苏州卫和府衙相继驳了他的面子,霍谨博恐怕还打算用这种偏激的方式引幕后之人现身。
可他忽略了这么做的后果。
苏州,终究不是京城,他在这里并无根基,将苏州的地头蛇得罪了,他将寸步难行。
想到这儿,霍谨博脑海中浮现一个人影。
柳公钊!
不愧是擅长揣摩人心之人,霍谨博没出京城之前,柳公钊就在给他施加心理压力。
直到昨晚达到顶峰。
霍谨博本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按理说他是不会做出偏激的事,但柳公钊成功影响了霍谨博的心境。
霍谨博甚至怀疑柳公钊早知道他会在柳阳府遇到天香教。
他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告诉他他的猜测有很大概率是真的。
那么问题来了。
昨晚的刺杀和柳公钊有没有关系?
霍谨博一开始是倾向天香教,但现在他开始怀疑柳公钊。
“王爷,到了。”
马车停在行宫前,康伟的声音打断了霍谨博思绪。
刚下马车,霍谨博吩咐道:“去查查莺儿是何时到的苏州。”
“是。”
康伟连行宫的门都没进,就去办差。
这个消息很好查,没一会儿,康伟就回来禀报道:“回王爷,莺儿的花船是半个月前到的苏州,到了苏州不过三日便名动苏州,各家公子为一睹芳容甚至还曾大打出手,也正是因为数次打架之事,让莺儿的名气越来越大。”
半个月前!
霍谨博默默计算,他准备去江南的事是在五月中旬传开,若是快马加鞭,从京城到苏州一个月足矣。
这么说,柳公钊确实有嫌疑。
可莺儿这个人他是怎么找的呢?
总不能随意安排一个人。
倒是天香教很容易安排这么个人,而且天香教柳阳府分舵在一个月前被他连根拔起,他们得到消息也需要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不快不慢,正正好。
仅从时间来看,柳公钊和天香教都有可能。
但从安排上,柳公钊远在京城,不如天香教更有机会。
不过——
柳公钊和天香教有关系吗?
霍谨博脑中突然想到这个可能。
柳公钊这个人和正常人不一样,他或许不会加入天香教,但和天香教扯上关系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把这件事定为柳公钊和天香教的合作似乎就很合理了。
那天香教愿意和柳公钊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是别有所求?
还是柳公钊答应了什么?
霍谨博摇摇头,暂且不去想这个问题,道:“去找林司应,让他查查都有谁在背后帮莺儿出名。”
这种事,暗卫是查不出来的,只有四大盐商这等在苏州有影响力的人能查出来。
霍谨博从开始怀疑柳公钊开始,他就转变了心态。
对他来说,江南盐政有没有出问题,出了什么问题,根本就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铲除天香教,以及应对柳公钊或者天香教可能设下的局。
昨日刺杀就是一个局。
幕后之人意图让霍谨博和苏州盐商对立。
那他就反其道而行,和四大盐商合作,就是不如他们的意。
只是为了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霍谨博在表面上和四大盐商还是处于对立状态。
如今他手里只有莺儿这一个线索,他必须要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到莺儿在苏州的同伙。
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子,短短三天就在苏州扬名,这件事背后必然有人在推动。
霍谨博靠在椅背上,浑身很放松,他等着林司应的好消息。
晚上,霍谨博去陪成晗菱用膳。
成晗菱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得笑道:“今日我们一共见了三次,每次你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但我最喜欢现在的你。”
霍谨博同样笑了:“大概是想明白一些事情。”
“我早说了你心思深,多和我学学就好了。”
霍谨博听到这话,心想或许柳公钊正是看出他这一点,才会用这种办法给他心理压力。
成晗菱见他走神,不满道:“你又在想什么?”
霍谨博回神道:“只是在想还好有郡主在我身边。”
成晗菱的不满瞬间消失,她就喜欢听霍谨博说好听的,好哄得很。
“一会儿我要你陪我玩纸牌。”
她今日大多数时间都在躺着,也就响午那会儿看了会儿书,但很快就被若云拿走,让她好好休息。
躺了一天,就导致成晗菱现在很精神。
霍谨博点头:“好。”
用完晚膳,成晗菱拉着霍谨博和若云陪她玩牌,她一个胳膊不能用,就让丫鬟替她摸牌,她负责指挥。
如此麻烦,成晗菱依旧玩得津津有味。
如果不是心疼霍谨博昨晚没睡,想让他早点休息,成晗菱估计能拉着霍谨博玩一夜。
不过,也就玩了半个时辰,霍谨博就被成晗菱赶回去休息。
霍谨博确实累了,打着哈欠和成晗菱告辞,简单洗漱后便倒头就睡,一夜无梦,直到次日天亮才醒。
……
在房里陪着成晗菱用完早饭,两人正说着话,康伟走进来道:“王爷,林司应那边回信了。”
霍谨博问道:“他查到了什么?”
“当初莺儿之所以会这么快出名,是因为红鸢楼的花魁和她比作画,作画恰好是莺儿的长项,莺儿便用双手作画很轻易打败了红鸢楼花魁,如此才一举成名。”
“林司应还查到,背后推动红鸢楼花魁和莺儿比作画的是苏州府衙尚同知的小妾汪氏,因为尚同知痴迷红鸢楼花魁,汪氏为此经常争风吃醋,她听说苏州河面上新来了一艘花船,便想着借莺儿来落那花魁的面子。”
从听到花魁这两个字起,成晗菱的眉头就没舒展开。
“怎么还会有花魁的事?”
霍谨博便把莺儿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一个花魁胆敢当街行刺,而且还是刺杀郡王?”
成晗菱不敢置信,这也太荒唐了。
霍谨博道:“所以她背后必定另有主使。”
霍谨博看向康伟,道:“林司应有没有调查汪氏?”
康伟点头,继续道:“汪氏是一年前到的苏州,似乎是逃难而来,因为身无分文,打算卖身为奴,正好被尚同知看中,直接纳进府,汪氏进府后颇得尚同知喜欢,再加上她从不仗着尚同知的宠爱和尚夫人顶撞,反而很尊重尚夫人,尚同知便对她更加宠爱几分。”
“一般只要汪氏想做的事,尚同知都不会反对。”
汪氏很明显是尚同知的宠妾,而且在尚府的地位也不低。
那这汪氏和莺儿是什么关系呢?
看似是汪氏阴差阳错帮莺儿扬名,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反正霍谨博不相信这仅仅是巧合。
或许这汪氏和天香教有关。
“康伟,派几个人盯紧汪氏,另外让林司应好好查查汪氏,看看她进尚府后都做过什么,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
如果汪氏和天香教有关,那天香教必然有和汪氏联系的方法。
“是。”
等康伟离开,成晗菱问道:“你是不是在怀疑天香教?”
霍谨博点头:“我来苏州没有公务,唯一结怨的也就是天香教。”
成晗菱道:“我之前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在天香教女子和男子的不同?”
“什么?”
“在天香教,女子的火焰图案是刻在右肩上。”
霍谨博道:“原来还有这种区别。”
成晗菱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霍谨博愣了下才明白成晗菱的意思,哭笑不得道:“你在想什么呢。”
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些。
成晗菱冷哼:“你们男子不都是这样。”
霍谨博忍不住给自己叫屈,道:“郡主这可就是冤枉人了,我多老实你会不知道?”
她天天在他身边转悠,有时候晚上穿着寝衣就来找他,他可什么都没做。
谁能比他更老实?
成晗菱脸色微红,扭过头道:“我就是警告你,要是敢做错事我饶不了你。”
霍谨博无奈应声:“是是是。”
说到这方面,霍谨博不由得想到成晗菱现在才只有十五,离十八还有三年,他想开荤还早得很。
虽然这里不是后世,女子普遍都早熟,但谈恋爱和发生关系到底是不一样。
这年头也没有完全无害的避孕措施,为了成晗菱的身体着想,霍谨博不打算在她十八岁前动她。
霍谨博叹口气,摸摸成晗菱的脑袋,期盼道:“郡主要快快长大啊。”
也不知是不是女子在这方面天生敏感,还是因为他们刚刚说了这方面的话题,反正成晗菱就是秒懂霍谨博的意思。
她红着脸啐道:“登徒子!”
霍谨博干咳一声,脸色有些尴尬,都是成晗菱把他带歪了,竟忘了这种事不适合拿出来说,确实是他孟浪了。
“那啥,郡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罢,霍谨博就快步离开了。
成晗菱脸上依旧泛着红晕,在心里又骂了霍谨博一番。
他也好意思说自己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