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衙门
顺王脑袋酸胀得不行,看了那么多户籍,眼前仿佛全是人名。
他已经翻遍了京城户籍,叫“霍舟”的也找了两个。
一个才十岁,另一个年龄上和霍舟很符合,但此人本身就是京城人,户籍上显示他家有五口人,还有双亲在世,仅这一点便可以排除此人。
顺王头疼道:“在京城找不到人,接下来可真就是大海捞针了。”
地方上的户籍核查没有京城严格,万一霍舟刻意躲过户籍登记,那就糟糕了。
一旁的亲信道:“王爷,在查户籍的过程中,小的发现有些人一旦去世就会被销户,您说万一……”
顺王眼中精光一闪:“对啊,万一他已经不在人世,那户籍上确实不会有此人的姓名。”
霍舟是永康十三年来的京城,他只要在京城落脚,必然要面对户部每年的户籍登记排查。
那么永康十四年的京城户籍上就该有他的名字。
只是永康十四年这个时间有些敏感,顺王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察觉,他想了想吩咐道:“去跟周大人要永康二十年的户籍。”
顺王只能祈祷霍舟别死那么早,要不然即便找到他,估计也很难找到十一皇子,小孩子失去长辈,那行踪的变数就太大了。
九皇子一直让人留意顺王的情况,一听他要调查永康二十年的户籍,马上开始思索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这一年有什么大事。
倒是永康十九年有一件大事,这一年草原上发生瘟疫,大量牲畜得瘟疫死了,草原人食物严重不足,根本过不去那个冬天。
于是草原人发了疯似的不计代价地攻打定州和肃州两地,肃州一度要失守,最后还是成国公力挽狂澜,以最快的速度解救了肃州。
那一年是卫国第一次有丢失国土的危机。
正是因为此事,永康帝才将肃州卫的卫兵数量翻倍,以防草原人的再次突袭。
可这事和顺王调查户籍也扯不上关系啊,总不能是查逃兵吧?
这种小事根本轮不到顺王亲自出马。
九皇子甚至将永康十八年到永康二十三年这五年间的大事小事都想了一遍,依旧没有头绪。
九皇子眼底深沉,他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顺王是皇室宗亲,宗人府总管,需要他出手的事很大程度和皇室有关。
这也是九皇子如此重视的原因。
只可惜顺王是个老狐狸,一点口风也不透露。
“派人盯着顺王,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是,殿下。”
既然猜不出来,那就派人盯着。
但次日,九皇子便得到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他的人全死了。
不止他的人,还有其他人派去的人,总共死了十几个。
九皇子眉头紧缩,喃喃道:“竟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他和顺王接触不算多,没想到他手下人这么厉害,能把所有监视者都给揪出来。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
哪怕是一个闲王,你也不知道他手里有多少筹码。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再想监视顺王就难了。
……
霍谨博同样在关注顺王的情况,得知他在调查永康二十年的户籍,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还好顺王没走太长弯路。
霍谨博心情很好,刚下值走出户部衙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便冲他大喊道:“公子,求求你别不要奴家。”
一句话吸引了正要下值的众官吏,
女子刚说完,便朝着霍谨博走过去,让众人看清楚正主儿是谁。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皆以为霍谨博这是在外面偷吃,没处理好手尾。
霍谨博避开女子要拉他的手,皱眉道:“我不认识你。”
女子顿时哭泣道:“公子,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敢提要孩子的事,您别不要奴家。”
霍谨博目光微沉,左右看了看,一眼便看到他的户部同僚们正在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显然是想看他的热闹。
“既然你认识我,那你说说我是何人,我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他倒要看看是谁想算计他,这手法着实卑劣。
“公子是户部郎中霍谨博,奴家爹本是个货郎,后来因为得罪了人被活活打死,若不是公子相助,奴家也会被歹人羞辱致死,奴家感激公子大恩,无以为报,自此便跟了公子。”
编得还挺像样。
霍谨博面无表情道:“你爹既然被人打死,可曾向官府报案,打死你爹之人又是谁?”
女子突然哑然,愣了下才低声道:“奴家知道公子正直,一心想帮奴家报仇,但那人势大,奴家实在不能连累公子。”
“既然本官都招惹不起那人,那本官当初是怎么救下你的?”
女子低垂着眼帘,心里满是不耐,这人怎么跟审问犯人似的,她提前准备了那么多话一句也用不上。
“霍大人果真是少年风流啊。”
几个人看到这一幕,径直走过来,开口嘲讽道。
霍谨博瞥了一眼,赫然是和他有旧怨的吴大人等人。
“几位大人慎言,本官根本不认识她。”
吴大人啧啧道:“霍大人未免太狠心了,为了摆脱关系,就直接说不认识,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霍大人堂堂七尺男儿,得敢作敢当啊。”
霍谨博指着女子道:“此人一边说本官救了她,一边又说本官惹不起那人,如此前后不一,只能说明她在说谎。”
“旁边就是刑部衙门,本官很想知道是谁这般痛恨本官,要如此污蔑本官。”
吴大人眼光闪了闪,嗤笑道:“霍大人最是牙尖嘴利,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故意为之。”
“吴大人此言何意?”
“谁不知道霍大人即将攀上成国公府,乐怡郡主眼里揉不得沙子,霍大人怕郡主发现不好解释,故意设计出这副被污蔑的样子也说得通。”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霍大人果真高计策。”
经过这几人如此和稀泥,霍谨博是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显然更愿意相信这确实是霍谨博的风流韵事。
少年得志,控制不住自己很正常。
“霍大人似乎有麻烦了?”
正在这时,刑部郎中梁嘉朗走过来道。
霍谨博心中怒火正盛,沉声道:“梁大人来得正好,这女子故意污蔑本官,还请梁大人将她带到刑部好好审审,本官要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这个好说,来人。”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刑部衙役立刻上前架住女子。
女子顿时慌了。
吴大人立刻开口道:“诸位同僚皆在这里,两位大人这般随意抓人,朝廷法令何在?”
霍谨博道:“吴大人耳朵似乎不好使,本官状告这女子污蔑本官,梁大人把她抓起来审问本就是依照律法,吴大人若是怀疑梁大人屈打成招,可以全程参与审讯过程。”
梁嘉朗附和道:“吴大人尽管来,我们刑部现如今可当不起您一句‘无视法令’的话。”
“你们——”
吴大人脸色沉了沉,看向女子道:“姑娘莫要慌,进刑部后你尽管实话实说便是,本官绝不会让他们对你动私刑。”
他必须安抚住女子。
人言可畏。
只要现在女子不乱说,哪怕她在刑部招供,霍谨博的名声也臭了。
梁嘉朗一眼便看出吴大人的心思,冷声道:“既然吴大人如此不相信我们,那本官厚颜请诸位同僚做个见证,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审问此女,也好让吴大人放心。”
吴大人听言,脸色顿时一僵。
霍谨博没再说话,他现在是当事人,不适合多说话,全程交给梁嘉朗最好。
梁嘉朗直接看着女子问道:“你是何人,家中还有何人,为何会认识霍大人?你且一一说来,本官会派人去调查,你若敢说谎,休怪本官不客气。”
女子已经彻底吓破了胆,她那里敢对刑部说慌,一句话说不对可是要进大牢的,她只是贪财,可不想坐牢啊。
女子不敢隐瞒,颤声坦白是有人给她一笔钱,让她今日在户部衙门堵着霍谨博,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目的就是为了搞臭霍谨博的名声。
梁嘉朗问道:“指使你的人是谁?”
“奴家不认识他。”
梁嘉朗最终还是让人把女子带回了刑部,她还得帮助刑部找到幕后指使者。
其他人见真相大白,根本没有好戏看,都失望地散开了。
霍谨博拱手道:“今日多谢梁大人出手相助。”
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来解决。
霍谨博解释再多遍,都不如梁嘉朗一句话管用。
梁嘉朗抬着下巴往另一个方向示意道:“本官也只是听命行事。”
霍谨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带有成国公府的标识。
霍谨博沉默一瞬,和梁嘉朗告辞后走过去,拱手道:“下官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能在这里出现的成国公府中人只会是成晟然,毕竟吏部衙门就在附近。
成晟然打开车窗,淡声道:“你自己也能解决,我不过是帮你省了些时间。”
离刑部这么近,霍谨博不可能不知道借助刑部的力量。
“今日之事必然有幕后之人,你好好想想得罪了什么人,既然已经把把柄递给你,就好好把握,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霍谨博道:“下官明白。”
成晟旻颔首,便关上了车窗,让车夫驾车回府。
马车内,成晟然面色平静,心里却很无奈。
说实话,他方才并不想插手。
他和成晟旻不同,他是老父亲心态,心里依旧不喜欢妄图拐走成晗菱的霍谨博。
可这种事由不得他选择。
已经几个月了,成晗菱对他总是爱搭不理,他低头赔罪说好话都不管用,成晗菱就是不想搭理他。
千宠万宠养大的妹妹,为了一个男人,和亲哥哥闹别扭。
说不难受那是假的,成晟然这几个月心情就没好过。
可除此之外,成晟然必须承认成晗菱不是个会任性到和家人闹几个月别扭的人,当初成晟然限制她一个月只能见一次九皇子,成晗菱虽然心里不高兴,可顶多和成晟然吵一架,却不会不搭理他。
成晗菱现在这么做,只能说明她觉得成晟然做错了。
半个月前,成晗菱就挑明道:“大哥,你对谨郎偏见太深,他从没做错什么,他因为我愿意忍受你的冷眼,但这不是你把他想得那么坏的理由。”
这几个月来,自欺欺人的成晟然不得不承认妹妹已经长大了,他自以为的保护只是束缚,过几年她便会离府嫁给他人,现如今她不过是提前为自己选定了夫婿。
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该发生的事。
他作为兄长,该做的是帮她考察那人的品性和能力,以及对她的感情是否忠诚,而不是刻意为难他。
成晟然用了几个月弄懂这些事情,可他心里没有一点高兴的情绪。
另一边,霍谨博看着国公府的马车离开,想着成晟然的话,他没想到成晟然会主动来打破僵局。
他一直觉得成晟然是最难攻克的。
成运昶因为久不在京城,对成晗菱很愧疚,看着脾气暴很不好惹,其实成晗菱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拗不过成晗菱。
而成晟然比成晗菱大了十岁,长兄如父,他一直扮演着父亲的角色,所以他是对霍谨博最看不顺眼的。
霍谨博一直在想怎么打破僵局,却没想到成晟然会先他一步。
他知道这一切都和成晗菱有关。
霍谨博心里变得很柔软,说好了让他自己来解决的,可最终成家父子三人还是因为成晗菱改变了对霍谨博的态度。
……
梁嘉朗动作很快,第二天就查出来意图搞臭霍谨博名声的人是谁。
正是屡次和霍谨博结怨的吴大人。
对此,霍谨博并不意外。
霍谨博不打算轻拿轻放,他直接去找何云泰,让他出面弹劾吴大人。
何云泰是都察院官员,有资格直接写折子弹劾文武百官。
这便是都察院的权利,官小但权利不小。
下一次大朝会
弹劾吴大人的折子便出现在永康帝面前,与此同时都察院佥都御史沈臻同样出列弹劾吴大人。
他列的罪状可比何云泰列得多多了,永康帝直接把吴大人罢官免职,让他再无法翻身。
当大朝会的事传到户部后,众人讨论的却不是吴大人被罢官的消息,而是霍谨博和成国公府的八卦。
至于为何会如此。
这就要说到那位弹劾吴大人的都察院佥都御史沈臻,他是沈梦柔的堂兄,显而易见,沈臻和成国公府关系匪浅。
很难说沈臻出面弹劾吴大人,会没有成国公府的示意。
那如此一来,岂不就成了成国公府在帮霍谨博?
虽然已经有人多次看到霍谨博陪成晗菱逛街,但那些爱慕成晗菱的人还是心存侥幸,只要成国公不同意,霍谨博和成晗菱就成不了。
譬如之前的九皇子。
但现如今他们却没办法再自欺欺人。
一时间,户部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从霍谨博进户部开始,他们就在鄙视孤立霍谨博,这一点在霍谨博求娶成晗菱,以及国公府公开断了和霍谨博的联系后达到顶点。
但这一切都会从今日开始改变。
只因霍谨博身上多了成国公府准姑爷的标签。
霍谨博不得不承认,哪怕你能力再出众,再办事得力,大多数人还是只看你的身份。
而只要你的身份高,哪怕你是个草包,也多的是人恭维你。
前世今生,皆是如此,只不过这个时代表现得更加赤裸裸。
当日下值,霍谨博来到成国公府拜访。
成晟然已经给出了诚意,霍谨博总不能还要端架子。
不论是成晟然父子三人,还是霍谨博,他们都只是希望成晗菱高兴。
门房看着霍谨博,罕见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去禀报。
再次来到云梦小筑,霍谨博走神地想,他恐怕是唯一一个每次来拜访都能进国公府内宅的人。
很多人都没察觉,一直以来霍谨博和国公府就是非正常来往。
霍谨博见到沈梦柔,便拱手道:“请世子夫人替下官转达对沈御史的谢意。”
沈梦柔含笑道:“兄长最是嫉恶如仇,他喜欢做这种事,你不用谢。”
成晗菱很快走进来,看到霍谨博笑得眉眼弯弯,走到他身边和沈梦柔打招呼:“大嫂。”
沈梦柔看着并肩站立的两人,默默赞了一句般配。
没一会儿成晟然兄弟二人也回来了,得知霍谨博来的消息,成晟旻便和成晟然一同来了云梦小筑。
成晗菱今日心情很好,笑盈盈地打招呼:“大哥,二哥。”
再次得了成晗菱的好脸色,成晟然心里放松很多。
不管怎样,小妹高兴就好。
成晟旻走到霍谨博身边,低声道:“一会儿随我去世安院,我有话跟你说。”
霍谨博点头。
几个人很和谐地吃了顿饭,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在霍谨博求亲后能再在一起安静地吃顿饭已经是很难得的事。
吃完饭后,成晗菱陪沈梦柔说话,霍谨博则陪成晟旻去世安院。
两人到了盛安堂,文华让人给他们上了两杯茶便退了出去。
霍谨博问道:“你想说什么?”
成晟旻道:“谨博,我想去边关。”
霍谨博端茶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成晟旻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没你那么聪明,办不成什么大事,整日待在步军营除了操练就是操练,要不就是值守城门,这些事有我没我其实都一样。”
“韩三小姐和你说什么了?”
成晟旻不会突然就有这种想法。
成晟旻摇头:“她没和我说什么,只是已经快一年了,我一直在追逐她,可最近我总是在想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
“我自从进步军营后立的功劳都是得你帮助,没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不了。”
“谨博,我思来想去,我也就是力气大点,边关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霍谨博问他:“你舍得长久不见韩三小姐?”
成晟旻抿嘴:“她希望我可以多做些自己的事,没必要总围着她转。”
霍谨博有些头疼:“世子会同意吗?”
“我还没和大哥说。”
“晟旻,上战场不是武功好就可以,两方交战,形势瞬息万变,你一步走错可能就回不来了。”
成晟旻看他:“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不适合。”
这是可以试的吗?
霍谨博皱眉:“你再好好想想,别冲动。”
成晟旻沉默一会儿,道:“如果我下定决心要去,你能不能帮我想办法说服大哥?”
霍谨博瞪大眼睛:“你在开玩笑吧,你还嫌我和世子的关系不够差是吧?”
成晟旻撑着额头靠在桌上,叹气道:“那我自己想想办法。”
霍谨博叮嘱道:“这不是小事,晟旻,你必须确定你想去边关只是因为你想去,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向韩三小姐证明什么。”
“否则这会让韩三小姐有压力,我想你不会想让她如此吧。”
成晟旻重重地点头。
他想去边关确实是他的想法,成国公是他最崇拜的人,从他第一天习武便是想成为像成国公那样的人。
只是两任成国公都为卫国镇守边疆,成国公不忍心再让自己儿子上战场,而且成晟旻确实没有将才。
但成晟旻在步军营待得很无聊,仿佛每个人都有事做,只有他自己无所事事,每日除了操练就是操练。
年初,成国公大败草原的消息不仅振奋卫国百姓的心,同样激起了成晟旻的热情。
成国公已经老了,尚且能为卫国上阵杀敌,他年纪正好,却在步军营无所事事,成晟旻为自己感到羞愧。
霍谨博离开成国公府的时候,满心忧愁,他能感觉到成晟旻的决心。
可上战场真是太危险了,成晟旻武功是高,可双拳难敌四手,被人围攻一次可能就完了。
若是改变不了成晟旻的心思,霍谨博只能想别的办法,尽可能保护成晟旻的安全。
……
永康三十二年四月底
在户部查了一个多月户籍的顺王终于有了喜人进展。
他找到了霍舟。
户籍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霍舟原是江南人,在永康十三年来到京城,并且带着一子。
霍谨博!
这就是十一皇子的名字吗?
听着有点耳熟。
没想到霍舟一个打鱼的还挺会起名字。
又或者这是孝让皇后取的?
顺王摇摇头,没有想太多。
既然找到了人,那就没必要再在户部待着了,顺王直接让众多亲信回府,他则带人去霍舟家看看。
顺王基本确定霍舟已经死了,但他还得查霍谨博的行踪。
九皇子见顺王带人离开就知道他查到想要的东西,有心派人跟上去,可之前的教训又让九皇子迟疑了。
最终谨慎起见,他还是没敢再派人。
顺王立刻带着人去霍舟家,但大门紧锁,很明显里面是没人的。
“王爷,我们还要进去吗?”
顺王摇头,扭头看向对门,道:“去敲门。”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后,咔嚓声响起,门被打开。
何叔看着眼前锦衣华服之人,心中警惕,问道:“敢问贵人找谁?”
顺王面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这位大哥,我们刚从江南来,和霍舟是亲戚,本想来看看霍舟和谨博侄儿,没成想家里没人,不知大哥可知霍舟和谨博侄儿在哪儿?”
何叔见顺王能准确说出霍舟和霍谨博的名字,心里放松很多,道:“你们来晚了,霍舟去年就不在了,谨博也不在这里住了。”
“那谨博侄儿在哪儿?”
“谨博出息了,已经当了大官。”
至于当得什么官,何叔没记住。
顺王没问出来也不失望,带着人离开了。
心里很是震惊。
小十一当官了,那岂不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怪不得他觉得那个名字很熟悉。
可能就是在哪里听过。
京城的官员可不少,而且顺王还没资格查官员名册,这是得先请示永康帝。
这般想着,顺王回府换了身衣服,便进宫面圣。
勤政殿
永康帝面含期待道:“找到了?”
顺王道:“算是找到了,但只知道小十一如今的名字,知道他正在朝中为官,但不知他具体是何官职。”
朝中为官?
永康帝也愣了。
他怎样也想不到小十一会离他这么近,或许他们已经见过,但他没认出来。
“小十一现在叫什么?”
“霍谨博!”
一时间,永康帝和高应都愣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名字,甚至他们曾经不止一次说起这个人。
永康帝确认道:“五弟,你确定?”
顺王点头:“户籍册上写得清清楚楚,霍舟有一子霍谨博,据霍舟的邻居说霍谨博确实入朝为官。”
永康帝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见霍谨博,便注意到他那双桃花眼,当时便觉得眼熟,现在想来,那双眼睛很像孝让皇后。
永康帝面上渐渐浮现笑容,紧接着,这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忍不住大笑出声。
高应立刻跪下道:“奴才恭喜皇上,寻回十一皇子,十一皇子聪明沉稳,和皇上年轻时很像。”
顺王问道:“皇兄,您已经见过小十一了?”
永康帝点头:“见过,朕当时就觉得他眼熟,唉,如果朕那时候多想一些,就不会这么晚才知道小十一还活着。”
“不过,”永康帝笑道:“不愧是朕的嫡子,哪怕流落民间,他依旧很好,很好。”
永康帝用两个“很好”表达对霍谨博的满意。
顺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高应,果然还是这个老狗最懂皇兄。
他敢说出霍谨博和永康帝相似这种话,就说明他很清楚永康帝的心思。
顺王好奇道:“皇兄快和臣弟说说,臣弟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臣弟又不上朝,实在不知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说到这个,永康帝笑得更开怀了。
“前段时间,他可是很出名的,你听说过很正常。”
出名?
顺王马上回想前段时间京城有什么轰动的事。
只可惜霍谨博求娶成晗菱是去年年底的事,顺王还想不到那儿。
顺王失望地摇摇头:“臣弟还是想不起来。”
“朕给你提个醒,和运昶有关。”
明明可以直接说出来,永康帝还有心情和顺王卖关子,可见他有多高兴。
顺王马上回想起来,愕然道:“小十一就是那个胆大包天敢求娶乐怡,被全京城嘲笑的人?”
永康帝面色一冷:“那是他们没眼光,小十一相貌品性皆是上等,和乐怡正好相配。”
顺王犹豫道:“臣弟听说小十一曾经是成国公府上的……小厮?”
堂堂皇子曾经卖身为奴,这个经历可不算多美好。
永康帝叹气道:“都怪朕,若是朕早点找到小十一,就不会让他受这么多苦。”
顺王总是站在永康帝这边,既然永康帝不在意,他便跟着说道:“唉,这孩子如今也就才十八,臣弟去看了他们曾经住的地方,又破又小,小十一这些年肯定过得很苦。”
永康帝听到这话,心里愈发心疼,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补偿霍谨博。
不过顺王毕竟执掌宗人府,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皇兄,虽然如今差不多可以确定小十一的身份,但皇室血脉容不得半点马虎,有些事情还得求证一番。”
永康帝点头:“小十一的玉佩一直在朕这儿放着,你想办法弄到小十一的血验证身份。”
外人只知玉佩是皇子的身份象征,却不知制作玉佩的玉石皆不是普通玉石,他们还有验证血脉的作用。
每个皇子出生时,都会被取一滴血滴入玉佩中,今后若是需要验明身份,只需再滴一滴血进去,如果玉佩起反应就代表身份无误。
为了防止有人偷偷掉包,滴血这一步要在皇嗣刚出生时就完成,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当时孝让皇后和怜翠都不曾发现。
这件事只有皇帝和宗人府总管才会知道,是卫国皇室最核心的秘密。
如何取到霍谨博的血,顺王已有想法。
“等验证身份后,皇兄打算何时认回小十一?”
永康帝道:“容朕想一想。”
此事已经不需要顺王插手,顺王陪永康帝说了会儿话就退了下去。
殿内,永康帝沉默许久,道:“高应,乐怡的及笄礼是不是快到了?”
高应道:“正是五月初二。”
“传旨,成国公大败草原,与国有功,朕特准乐怡郡主的及笄礼以公主的规格办理,着内务府协助,朕会亲自前去观礼。”
高应低头道:“是,皇上。”
……
霍谨博皱眉看着面前的何沛灵,问道:“何姑娘找本官何事?”
他觉得这位何姑娘很怪,在户部衙门门口等着他下值,可问她何事又不说。
见何沛灵一直不说话,霍谨博道:“既然何姑娘无事,本官先走了。”
何沛灵见此不好再犹豫,在霍谨博要离开时,低声道:“我知道大人的身世。”
霍谨博瞳孔一缩,紧接着便平静道:“姑娘这话真好笑,本官父亲去年已经去世,不需要姑娘再告诉本官一次。”
“那人只是大人的舅舅,大人的生父另有其人。”
一听这话,霍谨博就知道何沛灵八成是真知道他的身份。
顺王可能已经查到他了,霍谨博不能让何沛灵打乱他的计划。
霍谨博故意狐疑道:“姑娘此言当真?”
何沛灵点头。
“那请姑娘说说本官的生父是谁。”
何沛灵左右看看,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霍谨博只得带她去了附近的一家茶楼。
两人刚走进雅间,霍谨博便再次问了一遍。
何沛灵深吸一口气,道:“大人其实是当今的十一皇子,只是阴差阳错流落民间。”
霍谨博愣了下便大笑出声:“姑娘莫要开玩笑,这太荒唐了。”
何沛灵道:“大人手中有一块白色玉佩对不对?”
霍谨博顿时没了笑意。
“那玉佩其实是皇上之物,霍大人如果不相信,尽管拿着玉佩让皇上去看。”
霍谨博盯着她道:“姑娘为何知道此事?”
“梦中所见。”
何沛灵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而且还是抄袭王大师。
可见她的脑子是真的不怎么灵光。
霍谨博摇头:“姑娘这话太过荒唐,本官相信不了。”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何沛灵见此着急道:“小女子还梦见大人的未来。”
“什么未来?”
“大人今后会登基为帝,年号顺熙。”
“胡说八道!”
霍谨博心跳加速,嘴里却怒斥道。
“姑娘慎言,莫要再胡言乱语。”
说罢,霍谨博便打开门离开。
何沛灵很失望,她没想到霍谨博会完全不相信她。
不过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一部分。
顺王应该已经找到了霍谨博,等他日霍谨博认祖归宗,他就会知道她没有胡说。
到那时候,霍谨博会主动来找她。
何沛灵没办法在霍谨博认祖归宗前刷足好感,只能给自己营造一个先知者的身份,来吸引霍谨博的注意力。
另一边,霍谨博刚出了茶楼,便撞上成晗菱。
“郡主怎么在这儿?”
成晗菱面色不善道:“方才有人找你?”
她一直派人盯着何沛灵,得知她在等霍谨博就立刻赶了过来。
霍谨博颔首:“给郡主看病的那位何姑娘方才和我说了一些古怪的话,这人脑子似乎有问题。”
成晗菱冷哼:“我也觉得这人很怪,你以后少见她。”
成晗菱没有在意何沛灵说了什么,她只是讨厌任何女子接近霍谨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