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德兴楼
成晗菱再次和九皇子不欢而散,没在德兴楼待多久便转身离开。
若云跟在她身后,看看成晗菱的脸色,道:“郡主今日心情很好?”
成晗菱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心情好?”
她今天心情最不好了,没去成外东城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和九皇子见了面,结果还闹得不欢而散。
简直糟糕极了!
若云道:“每次郡主和九皇子吵完架总是气冲冲的,奴婢瞧着郡主今日并无怒色,还当郡主心情好呢。”
听到这话成晗菱也愣了,想了想道:“可能是早有所料,便不那么生气了。”
若云听言了然。
采云却不觉得是这个原因,过去一年,成晗菱每次邀九皇子出游都会被拒绝,每次她都会气冲冲离开,总要摔一地的东西才能消气。
那时候她也知道会被拒绝,可真被拒绝后还是会恼怒,会气得摔东西,和现在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反应。
看来经过那场刺杀后,郡主真的沉稳很多。
“呦,怎么郡主也提前出来了?”
路对面的马车突然打开车窗,露出韩迎蝶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成晗菱脸色一沉,只觉晦气,看都不看她就上了一旁国公府的马车。
韩迎蝶却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成晗菱前脚上车,她后脚就跟着进了车厢。
成晗菱冷声道:“下去!”
韩迎蝶脸皮厚得很,自顾自的坐下,就跟进自己马车一样,同时笑道:“我就猜你待不久故意等着你,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成晗菱扭过头不看她。
韩迎蝶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继续自说自话,“我早就跟你说过九皇子那人不行,不仅没有男子该有的决断,还总是瞻前顾后,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更可笑的是他还觉得自己是个君子,简直辱了‘君子’这两个字。”
成晗菱瞪她,“你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是告诉你九皇子不是良配,你因为他当了一年的笑话,难道还不够吗?”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成晗菱的回答一如既往。
韩迎蝶恨铁不成钢,“以我们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招招手多的是男人为你鞍前马后,男人利用利用就得了,谁知道你这么没出息,直接栽在一个男人身上,关键那男人还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韩迎蝶越说越生气,两人身份背景相当,在洛京城成晗菱是她唯一看得上眼的人,她实在受不了成晗菱眼瞎选个那样的男人。
成晗菱被说得也生气了,怒目而视,反击道:“韩迎蝶你够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游走在那么多男人之中,我也警告你一句,你再这么下去,迟早出事。”
“呵,我能出什么事,那些男人既贪恋美色又想一步登天,他们自己心思龌龊,活该被利用,我又没有勉强他们,不过是你情我愿罢了。”
成晗菱见她眸中带着怨恨,知道她又想到她母亲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头疼道:“我们谁都说服不了谁,没什么好说的,我要回府了,你赶紧下去。”
“不要,”韩迎蝶摇头,“府里那么无趣,你回去做什么,我听说金玉阁又来了一批新首饰,不如一起去看看?”
“我们两个一起去金玉阁?”成晗菱荒唐一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一起去怎么了,大不了今日休战一天,先不吵了。”
成晗菱摇头,“那不行,我忍不住。”
韩迎蝶眼睛一瞪,美眸中带着不满,“你未免太小气了,只是休战一天都不愿意。”
成晗菱冷笑,“你大度,那一会儿我们两个若是看上同一件首饰,你别和我抢。”
“那怎么行,”韩迎蝶下意识拒绝,说完又觉得不合适,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公平竞争。”
“得了吧,”成晗菱伸个懒腰,“我们两个什么时候讲过公平?”
这两位都是将特权发挥到极致的人,公平对她们来说就是个笑话。
成晗菱敢保证,到了那儿她们肯定得吵起来。
这些年来,两人都能因为一颗梨的归属吵起来,更别说首饰了。
成晗菱今日没心情和韩迎蝶吵。
韩迎蝶诧异地看看她,“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成晗菱懒散地靠在软榻上,漫不经心道:“你想多了。”
“不对,你就是变了,”韩迎蝶一脸认真,“我记着你之前每次和九皇子吵完架,都一脸‘老娘现在心情不好最好别招惹我’的表情,今日看着似乎格外淡定。”
成晗菱很无奈,怎么都拿这件事说事,以前她生气说她脾气不好,气大伤身,现在不生气了却又说她变了,不正常。
真是怎么都有话说。
成晗菱闭上眼睛不想搭理她。
韩迎蝶就在一旁自己琢磨,“莫非你终于听进去我的劝告,发现九皇子不是良配,要放弃他了?”
等了一会儿,韩迎蝶见她真就闭目养神不搭理她,道:“我这里有个关于九皇子的消息你听不听?”
成晗菱睁眼看她,道:“说说看。”
韩迎蝶气笑了,“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都不理我,一听到九皇子你就有反应,你真是……”
“快说!”
韩迎蝶不停暗示自己不和没脑子的人一般见识,道:“九皇子前几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户部侍郎家的四姑娘,很多人都看到了。”
成晗菱蹙眉,“户部侍郎?沈居齐?”
“就是他,他之前因为宠妾灭妻被御史弹劾,沈居齐宠的那个妾就是沈四姑娘的生母,我见过一次沈四姑娘,啧啧,长得端是楚楚可人,我见犹怜,就像一朵纯洁无瑕的小白花,男人啊最喜欢这种女子,说不定你那九皇子已经对她动心,毕竟女子主动投怀送抱,有几个男人拒绝得了?”
韩迎蝶越说越阴阳怪气,冲成晗菱挤眉弄眼。
“当时是怎么回事?”
韩迎蝶摇头,“我又不在场,只是听说沈四姑娘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正好摔进九皇子怀里,反正我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八成是她故意的。”
成晗菱蹙眉,别说韩迎蝶了,她也不相信,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韩迎蝶继续拱火,“据说九皇子当时没有立刻推开她,估计是舍不得软玉温香,你可要小心了,免得被一个庶女抢了男人。”
成晗菱饶有兴趣地看她,“你之前不还说九皇子不是良配,让我早些放弃吗?”
韩迎蝶翻个白眼,“你主动放弃,和被人抢了是一回事吗?哪怕是个垃圾,也得我们自己扔,哪里轮得到别人觊觎!”
瞧瞧这逻辑,韩迎蝶比成晗菱可要霸道偏激得多。
成晗菱懒得理她那套逻辑,淡定道:“现在谈这个为时尚早,我们毕竟已经相识一年,岂是个刚刚冒出来的人可比的?”
“那可不一定。”
“我不想再提这个糟心事,你别再烦我,赶紧下去!”
韩迎蝶再一次被赶,她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没有再继续赖下去,嘀咕一句“过河拆桥”就掀起车帘下了马车。
这时,若云和采云才上了马车。
见成晗菱一脸烦躁,采云关心道:“郡主,韩三小姐又让您生气了?”
成晗菱摇摇头,“没什么,启程回府。”
这么糟心的事她根本不想再提第二次。
若云只得吩咐车夫驾车,同时暗自埋怨韩迎蝶,她每次找成晗菱说话就没好事。
本该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偏偏私下里见面的时候还不少,真是奇了怪了。
……
调查郑术麟的事交给成晟旻后,霍谨博就变得无事可做,本来他就是只负责动动脑子,其余的事都由成晟旻去办。
别看成晟旻一直没有差事在身,还经常流连八大胡同那等烟花之地,给人一种纨绔公子的感觉,但他办事的能力绝对不差。
当然,纨绔还是纨绔,只不过是个有用的纨绔。
成晟旻出去办事,霍谨博闲着没事就出去逛逛,打算找个茶楼喝喝茶。
走到客栈前堂,霍谨博问店小二这附近有什么不错的茶楼。
小二道:“客官您算是问着了,您出了门往东走,大约走半盏茶的功夫就能看到一个叫慧茗茶楼的地方,那地方有点偏,但慧茗茶楼泡的茶味道极正,但凡是东城本地人都喜欢到那儿去喝茶。”
霍谨博跟店小二道谢,就去找那个慧茗茶楼。
他在那一片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位置是真的偏,还被一条胡同挡住了,霍谨博在原地转了好一会儿才碰巧发现。
慧茗茶楼就是一座很简单的二层小楼,从外面来看一点也看不出来这是一座茶楼,要不然看到旁边“慧茗茶楼”的牌子,他还以为是百姓自己的住处。
但是一靠近,还不曾进入就嗅到一股茶香,那扑鼻的香气让人忍不住被吸引,想尝一尝能散发出如此香味的茶味道如何。
霍谨博抬脚走进茶楼,茶楼的小厮立刻迎过来,面带笑容,问道:“客官,你是想要坐在大堂还是雅间?”
“大堂就好。”
“那请客官随小的来。”
一楼大厅已经满了,霍谨博跟着小厮上了二楼,从二楼中间找了个位置,而且还是和另外三个人拼桌。
这也没办法,二楼的位置差不多也满了,能找到一个位置不容易。
霍谨博也不介意,告诉小厮上壶普洱茶,便坐了下来,同时客气道:“打扰几位了。”
这几位都是慧茗茶楼的老主顾,经常遇到这种状况都习惯了,“小兄弟看着眼生,应该不是我们本地人吧,能找到这里也算有本事。”
霍谨博笑笑,“大哥好眼力,小弟最近才到东城,本想着开家绸缎庄,没想到……唉,小弟正为此事发愁,闲来无事便想找个茶楼坐坐,消消心中的郁气。”
几人都明白霍谨博未尽之意,安慰道:“小兄弟看开点,这两年想来东城做生意的商贾不尽其数,结果还不是全都铩羽而归,比起他们赔得倾家荡产,小兄弟已经好多了。”
总有些人心怀侥幸觉得秦参将不可能一手遮天,然后就被现实教做人。
“秦参将在东城一日,其他商贾就没有出头之日,小兄弟认命吧。”
霍谨博苦涩地笑笑,“我等普通百姓自是不敢和秦参将作对,我近日听说了不少郑记老板的事,听说他是个知恩图报的良善之人,便想着能不能去他那谋个出路。”
三人听到他这个打算,倒是颇为惊讶,“小兄弟不打算开绸缎庄了?”
“小弟初到洛京,人生地不熟,哪怕去另外三城也是两眼一抹黑,贸然开店恐怕会赔得血本无归,便想着先在东城稳定下来,等个一年半载再开店也不迟。”
“没想到小兄弟年纪轻轻,竟这般沉稳,看来我们要提前祝贺小兄弟生意兴隆了。”
“借几位大哥吉言,眼下还请几位给小弟说说郑老板有没有什么喜好,小弟投其所好才好到郑老板那儿讨个差事,今后若是能有幸和秦参将搭上关系,或许小弟就不用另谋出路了。”
几人听到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既然和秦参将抗争不了,那我给你做事总行了吧。
“小兄弟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对于郑老板我并不熟悉,恐怕帮不到小兄弟的忙。”
“我也是,只是听过郑老板的大名,从不曾见过。”
“唉,我们这等普通人哪里会知道郑老板的喜好。”
见三人都对郑术麟不了解,霍谨博面上露出一丝失望,“看来小弟得另想办法了。”
“小兄弟倒也不必失望,汇通钱庄的李老板对郑老板有救命之恩,两人经常在一起喝酒,小兄弟若是能让李老板帮你说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几位大哥倒是挺热情,帮霍谨博出起注意来。
霍谨博苦笑,“小弟也想结识李老板,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哈哈哈~小兄弟有所不知,汇通钱庄的李老板最大的爱好就是品茶,他每日都要来这慧茗茶楼喝茶,如今啊就在雅间里坐着呢。”
霍谨博眼睛一亮,“真的?”
“我们自是不会诓骗小兄弟。”
“那我可要见一见李老板,只是该找什么理由呢?”霍谨博想了想,一拍手笑道:“找钱庄老板自然是谈存银子的事。”
霍谨博和三人告罪一声,便在店小二的带路下来到李晖所在的雅间。
店小二抬手敲了敲门,得了里面的回应,说道:“李老板,有位霍老板想和您谈桩生意。”
话音落下,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霍谨博便看到一个四十出头长相白净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这人就是李晖。
霍谨博道:“李老板,在下姓霍,有事想和您聊聊。”
李晖抬手,哑声道:“霍老板请进。”
霍谨博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在故意压着嗓音说话?
霍谨博随李晖走进雅间,里面空间不大,就放着一张桌子几张木椅,靠近街道的那一面有一扇窗户,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
霍谨博和李晖面对面坐下,李晖率先问道:“霍老板找李某想谈什么生意?”
霍谨博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来东城本是想做些生意,但是人生地不熟,生怕一不小心就赔得血本无归,便想着先将银子存进钱庄,等在下一切都准备好了,需要用银子时再取出来,听说汇通钱庄是东城最大的钱庄,想来信誉肯定差不了。”
李老板见来生意了,面上露出几分笑容,道:“多谢霍老板对汇通钱庄的信任,我们肯定不会让您失望。不知霍老板要存多长时间,根据存钱的时间不一样钱庄需要的费用也不一样,总体来说存得时间越长费用越多。”
古代的钱庄可和现代银行不一样,存钱是要付给钱庄手续费,钱庄只是替顾客保管钱财,不管增值,只是出了事可以找钱庄赔钱。
“近一年在下都没有动用这笔银子的打算,所以可以先存一年。”
李老板颔首,“只是一年的话费用并不算多,具体的费用,改日霍老板可以去钱庄柜台询问。”
“也好,”霍谨博顿了下,开口道:“在下祖上早年间偶然得了一份染布秘法,这些年来家中一直经营布匹生意,在下勉强对染布有些天分,听说郑记绸缎庄是东城最大的绸缎庄,李老板又和郑老板交好,不知可否替在下引荐一下,不论结果如何,在下都感激不尽。”
听到这话,李晖才知道霍谨博的真实目的,存钱是假,借机接近郑术麟才是真。
这种事李晖不是第一次遇见,自从郑术麟发达后,有不少人想通过他接近郑术麟。
李晖面不改色道:“恐怕要让霍老板失望了,李某虽和郑老板交好,但我们见面只论交情从不谈生意。”
霍谨博听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是在下唐突,打扰李老板了。”
李晖摇头,“帮不上霍老板,是李某要说抱歉才是。”
不得不说,李晖的涵养不错,没有一点趾高气扬的样子。
事情说完,霍谨博起身告辞,在离开前突然问道:“雅间里烧着暖炉,李老板还将扣子系得这么紧,不热吗?”
李晖面色僵硬一瞬便恢复自然,“李某畏寒,身子总是暖和不起来,所以习惯穿得严实些。”
霍谨博恍然,“原来如此,在下唐突了。”
“无碍。”
说完,霍谨博便离开了雅间,回到了方才的座位。
李晖晦暗不明地坐下继续喝茶。
和他同桌的三人好奇道:“怎么样?”
霍谨博失望地摇摇头,“李老板不愿意帮忙引荐。”
“这就没办法了。”
其实他们也没指望霍谨博能成功,毕竟无缘无故的,又是第一次见面,人家凭什么帮忙引荐。
霍谨博苦涩道:“我可能不小心得罪了李老板。”
“怎么回事?”
“我看雅间里那么暖和,李老板还把长袍的扣子系到最上面,就好奇问他为什么,结果才知道李老板畏寒。”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也是刚来东城不知道,别说现在了就是三伏天,李老板也把扣子系得紧紧的,他脖子就没露出来过,东城的人都知道他这个习惯。”
“可不是,我们都说李老板比七八十的老头还怕冷,总是捂着这么严实,今后肯定能长寿。”
“哈哈~李老板看起来好像确实要年轻一些。”
“你傻呀,那是因为他把胡子都刮了,肯定要比没胡子看着年轻。”
“也是啊,我好像就没见过李老板留胡子。”
“真的,连胡茬都没见过。”
“……”
几人越聊越兴起,一边说一边乐。
霍谨博听着他们的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