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坐在王善长办公房外间,埋头帮王善长处理杂务,这个差事虽然不用卖苦力也不用在外面受冻,但要说轻松也不尽然。
就像现在,其他小厮都已经完成差事回房了,他还在这儿当差,毕竟王善长还在里面没走,他哪里敢先离开。
赵林很佩服王善长,每日都要忙到深夜,次日还能按时当差,一次都不曾迟到,至于说偷懒一天,那更是从未有过的事。
国公府的大部分管事都是从小厮一步步熬上来,大家努力往上爬就是不想再吃苦,所以管事一般都会把事情分给下面的人,他们自己就会变得比较清闲,也不枉自己熬了这么多年。
像王善长这种比小厮还忙的人,不能说没有,但绝对很少。
也难怪人家会成为主家的心腹,这都是有原因的。
走神了一会儿,赵林用力甩甩头收回自己跑远的思绪,然后拿起各个管事汇报的今日没能按时完成差事的下人名单开始汇总,这个名单王善长明天会看,这些记录都会保存在王善长那里,作为日后考核下人们能不能晋升的依据。
“咦?”
等整理完,赵林照例检查有没有失误时,发现包括刘新在内的四个新人今天都没完成差事。
他能帮王善长处理杂务,靠的就是自己还算不错的记忆力,这个月清芷苑只来了他们四个新人,再加上刘新最近一直在巴结他,他对这几人的名字更是熟记于心。
“还真是怪事。”
“什么怪事?”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赵林猛地站起身,恭声道:“总管好。”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善长已经站在他身后。
王善长摆手,“说说怎么回事?”
赵林有些尴尬,“小的方才看到那四个才来清芷苑的新人今日的差事都没做完,一时惊呼出声惊扰了总管,请总管见谅。”
听到这个,王善长变得兴致缺缺,随口道:“这种事你去问问就好,天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是,总管。”
赵林恭敬地退出去。
等他离开,王善长拿起那份名单,看着上面的某个名字若有所思。
南房
赵林正要回屋,却在瞥见刘新房里的亮光后停下脚步。
他跟在王善长身边将近一年,时刻谨记在王善长身边做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忽视他吩咐的每一件事,哪怕只是他随口一说也得认认真真去办,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问你某件事办了没有。
咚咚咚——
霍谨博等人今晚就着热水将那个硬馒头吃了,为了让馒头多顶点事,几人打算早点休息少活动,他们都已经脱了衣服,正要吹灭蜡烛,就听到有人敲门。
几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抗拒,这么冷的天谁都不想动,最后只得是正要吹蜡烛的霍谨博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赵林,霍谨博似是没想到赵林会来,愣了下才打招呼,“赵哥好。”
赵林点点头,朝屋里看了一眼,没打算进去,“你把刘新喊出来,我有事找他。”
霍谨博应下,回屋大声道:“刘新,赵哥找你。”
刘新连忙起身穿上衣服,用口型问霍谨博怎么办,霍谨博走到他身边,用气音道:“按计划行事。”
刘新点头,快速穿上鞋跑出去。
赵林搓搓有些发冷的双手,等刘新过来,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要休息了?”
刘新尴尬地笑笑,“我们今晚都没用饭,想着睡着就不饿了。”
赵林听到这个顺势问道:“你们四人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都没完成差事,你不是还想争取那个差事吗,就你这样的表现,王总管怎么可能放心交给你?”
刘新耸拉着脑袋,委屈道:“赵哥,我也不想这样,但这几天也不知和什么犯冲,每次打扫完院子,没过一会儿就会再次变脏乱,我们只好再扫一遍,每天都是这样,我们真的太累了,今天实在完不成,还有谨博他们也是,和他们一起当差的那三人竟然同一天拉肚子,害得他们没能完成差事。”
“赵哥,你说我们住的那屋子是不是风水不好,能不能给我们换一间?”
赵林皱眉,“别胡说……这几天你就没查查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没查,但是您也知道我们初来乍到,连这南房的人都还没认全,如何查得到?”
“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那换屋的事?”刘新面带希冀地问。
赵林把眼一瞪,“再胡说你今晚就睡外面!”
刘新缩缩脖子不敢再多话,屁颠屁颠地跑回去。
赵林也回到房间,三等小厮的屋子要比霍谨博他们的大,而且只有两个人住。
此时另一人还没休息,赵林想了一会儿无果,就问道:“你知道刘新得罪谁了吗?”
这事他还真知道,这人和赵林关系不错,也没瞒着他,嘿嘿笑道:“你听说刘新最近被人使绊子的事了?南房总共就这么几个人,敢这么嚣张的还能是谁!”
赵林一听这话,瞬间了然,只是刘新是怎么得罪梁英远的?
这时候,赵林的记忆力体现出作用了,他很快就想起来梁英远也在争取那看守月见门的差事。
这么一来,赵林就明白了,心中不免鄙夷,梁英远还真是没一点长进,就只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敢竞争月见门那个差事,王总管能选中他才怪。
不过,赵林又笑了笑,他早就看不惯梁英远,现在他自己把把柄递到他手里,若不利用一番未免太对不起梁英远给他的这个机会。
另一边
刘新回到房间,脸上讨好的笑容消失,神情变得凝重,他也不知道赵林是会选择出手对付梁英远,还是当做不知道。
听到他的担忧,霍谨博肯定道:“你放心,赵林会出手的。”
刘新还没开口,张成就着急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霍谨博反问一句,“你们觉得赵林是什么样的人?”
三人眨眨眼睛,接连开口:
“看着脾气挺好的,和我们说话时脸上经常带着笑。”
“心肠也不错,有人求他帮忙能帮的他都会帮。”
“不熟。”
不熟是侯亮说的,他没和赵林接触过。
霍谨博等他们说完,才补充道:“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刘新听得愣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人说,一年前王总管其实打算提拔两人为三等小厮,想让这两人帮他分担一些杂务,但没过几日,其中一人就因为被王总管抓住聚众赌博,赶出了清芷苑。”
“你怀疑是赵林所为,有什么证据?”
“那人能被王总管看重,能力必定不差,他不可能不知道王总管禁止聚众赌博,但他又实在好这口,所以每次赌博都会选一个隐蔽的地点,从不会连续在同一个地方赌两次,而且还会派人专门盯梢,盯梢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人,可谓是谨慎到极点,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被抓了,而且告发他的就是那盯梢的人。”
“巧合的是赵林恰恰和那人有恩怨,准确来说是赵林单方面被那人欺辱,而更巧的是,当初告发那人的小厮在之后也离开了清芷苑,在离开前,有人看到他和赵林私下见面。”
“你们觉得这件事会和赵林没关系?”
霍谨博话音一落,屋子里鸦雀无声,非常安静。
张成艰难地吞咽口水,脑子有些懵,大家都是新人,为什么你能知道这样的隐秘?
侯亮也傻眼了,他和霍谨博一起在厨房当差,可以说天天同进同出,他怎么没听人过这些事?
这件事霍谨博能知道,也算是一种缘分。
一年前王友山刚来清芷苑,因为沉默寡言和人不合群,经常自己一个人待着,他待着的地方一般都是偏僻地方的隐蔽角落,于是就这么撞见了赵林和那小厮见面。
但王友山不傻,他知道这种事张扬出去对他没有好处,反而会得罪赵林,还不如当做没发生过。
这个秘密就一直藏在他心里,直到他认识霍谨博,然后对霍谨博和盘托出。
霍谨博也是因为这件往事了解到赵林隐藏颇深的一面,同时根据他的性格制定了这个针对梁英远的计划。
赵林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相比小打小闹,他更喜欢一击必杀。
所以霍谨博才让刘新一直忍着,让梁英远不停地出手,他做得越多,留下的证据就越多。
相信以赵林的能力,要收集到那些证据不成问题。
等几人从震惊中回神,张成迟疑道:“那我们今后是不是应该离赵林远点?”
和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走得近,他总觉得后背发凉。
霍谨博摇头,“赵林这人虽然心思深,但并非作恶多端之人,而且这人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他就没事。”
这样的人虽然聪明,但也很好对付。
张成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刘新怜悯地看他一眼,这傻孩子还没发现,某人可比赵林可怕多了。
似乎是察觉到刘新的异样,霍谨博冲他微微一笑。
刘新顿时打个冷颤,连忙回了个略带讨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