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二月,正月之后,皇后病危的消息像一朵乌云笼罩后宫。
一时间,宫里人人谨小慎微,生怕踏错一步,惹来上位者的厌恶。
满宫鲜见鲜艳之色。
妃嫔们的请安也停止了。
因为皇后病危,满宫气氛都紧张了起来,妃嫔们都只是在自己宫殿中待着。
还有皇上,因为忙着除三藩,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踏足后宫了。
坤宁宫内,钮祜禄皇后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百子千孙帐,神色恍然。
她的一生,终于快要走向尽头,即使她现在才二十岁。
回想起从前,她和赫舍里同时进宫,赫舍里成为了皇后,她是妃。
赫舍里生下皇子承祜,她无孕。
承祜夭折,她淡淡看着。
赫舍里又怀孕,她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赫舍里难产而亡,生下的皇子被立为太子,那时候她还是妃。
甚至佟佳氏进宫时,她还是妃。
后来被立为皇后,本以为有机会和她一较高下了,奈何身体不争气。
不过啊,好歹是以皇后的名义死去的,死后同赫舍里一起安葬于景陵。
这算不输不赢?毕竟她多活了几年。
嬷嬷端来了熬好的中药,强忍着悲痛,将钮祜禄皇后扶了起来,再将一个金丝软枕垫在腰后,“主子,喝药吧。”
皇后小口小口地喝着苦口的药汁,眉都不皱一下,一碗药就见了底。
嬷嬷端来蜜饯,皇后摇头拒绝了。
她的味觉已经快失灵了。
一个白胡子太医这时候带着医药箱进来了,“皇后娘娘万安。”
嬷嬷默默为太医让了位置。
皇后含笑伸出手,让太医把脉。
太医将手指搭在皇后脉搏上,眉头紧锁。
油尽灯枯之像。
见太医久久不说话,皇后收回手,缓慢道,“太医不必忧心,本宫心里有数,你就直接说,本宫还有多少时间?”
太医默默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皇后在心里默默想着,三天的时间,够她安排好一切了。
见皇后没有什么反应,太医惭愧道,“是臣无能。”
不过风寒在古代本来就是大病,再加上皇后身体向来不太好,到这一步也算早有预料。
皇后反过来安慰太医,“你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臣只能为娘娘开些暂缓疼痛的药了,”太医提笔写下药方,“派一个人来太医院拿药吧。”
一个小太监随着太医走了出去。
嬷嬷又扶着皇后躺下,但是她现在毫无睡意,只是想着从前的事。
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性格比较软弱,没有她护着,不知道会不会被正室欺压。
还有她的同母妹妹,本来是不打算让她进宫的,她甚至已经早早寻好了京城中的好儿郎,到时候再求皇上下旨赐婚,有她这个皇后姐姐在,妹妹会有美满的婚姻。
可是她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啊,以后的一切只能交给妹妹了。
她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在她当上皇后之后,就提出了为已故的父亲建立家庙,可惜现在不能亲眼看着家庙建成了。
还是有点不甘心啊,但凡她可以坚持久一点,只要几年,弟弟就能成长起来,成为钮祜禄家族的支柱了。
太医走后不久,康熙来了坤宁宫。
听着禁鞭的声音,皇后回过神来。
见到康熙的身影,皇后双手按在床上,向康熙行礼,“请恕臣妾无礼了。”
她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康熙将皇后按了回去,“你身体不好,不必多礼,太医怎么说?”
皇后丝毫不见悲痛,像是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臣妾恐怕时日无多了,最多还有三日时间。”
康熙皱眉,“定是太医不尽心,朕回头就革他的职。”
见皇后神色淡然,康熙安慰道,“朕那里还有些好药材,等会儿就给你送来。”
康熙不愿意接受皇后命不久矣的事实,他对钮祜禄皇后虽然没有爱,但是还是尊重她的,毕竟,也算是他的妻子,也陪伴了他这么些年了。
皇后劝慰着康熙,“不必为臣妾浪费好药材了,臣妾身体向来不好,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和太医没有关系。”
皇后勉力坐了起来,康熙扶着她。
“臣妾有一事想请求皇上,”皇后羞涩地笑着,就像是康熙初见她时,“臣妾进宫多年,却很少见着妹妹,也不知道她出落得怎么样了,最后这些时日,就让妹妹进宫陪伴臣妾可好?”
康熙紧紧握着皇后的手,低眸,“就依你吧。”
康熙现在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他克妻不成?
元后赫舍里死于难产,继后钮祜禄死于风寒,是他勉强了吗?
皇后费力地牵着康熙的手,“臣妾多谢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