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务局。
正值晚饭的空, 一辆车缓缓开进来。
大家指着车你一嘴我一嘴，纷纷猜测这车上的是谁，不会是哪个领导吧。
就在大家好奇的时候, 从车上面下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只见男人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领口解开了一个扣子, 下面是一个黑色的裤子, 瘦腰长腿。
张桂美在人群里，心砰砰的跳，眼睛忍不住往男人身上看去。
她刚进矿务局, 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拉着旁边的人问，“这人是谁啊。”
旁边扎麻花辫的女孩往男人的脸上看去。
她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犹豫了半天说道, “像是……宋成。”模样确实是宋成的模样, 桃花眼、高鼻梁，但整体……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不光扎麻花辫的女孩这么觉得，其他人也都愣了好长时间。
“这是宋成？”
“我和他一个车间, 绝对没认错, 就是这个模样，不过感觉不一样了。”
老孙掀起眼皮，“你们以为革委会是白去的吗？”
大家才恍然大悟。
“宋成？”张桂美觉得这个名字真好听。
她抿着嘴巴, 心里小鹿乱撞，觉得自己的春天到了。
可这春天很快就被一个嘹亮的女童声音打破了。
“爸——”
张桂美张大嘴巴看着一个小豆丁直直奔向年轻男人, 而年轻男人在看到小豆丁后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闺女——”
宋成一把抱住宋棠, 两只手把人举起来, 放到肩膀的位置。
宋棠稳稳坐住, 开始表达思念之情, “爸，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这十几天对我来说，像过了好几年一样。”
宋成听到这熟悉的调调，不由笑了笑，“闺女，我咋感觉你胖了呢。”
宋棠，“……”
她确实胖了点，主要是她妈，老拉着她去国营饭店吃饭。
“爸，那是你的错觉。”
宋棠对宋成狡辩道，“你想啊，你都十多天没抱过我了，早就忘了我多么重了，现在突然抱我，肯定不习惯，所以才会觉得我重。”
宋成笑笑不说话。
宋棠转移话题，“爸，刚才我都没认出来这是你，尤其是你轻轻一瞥的时候，我心想这是哪个领导来考察，太有气势了。”
宋成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像从头到脚灌上了一股静气。
宋棠觉得革委会没白去，她爸越来越有架势了。
“对了爸，你没有被欺负吧。”
宋棠微微低头问宋成，“食堂的饭好不好吃，有没有饿着呢，还有睡觉的地方咋样，有没有睡不着？”
这一连串的问句让宋成哭笑不得，他闺女一如既往唠叨，他心里暖烘烘的。
“你妈呢？”
宋成岔开话题，他好些天不见自己媳妇，心里想的紧。
宋棠顺着宋成的话说，“在家给你弄红烧肉呢，我妈现在厨艺大有长进，学会了做红烧肉和红烧排骨。”
李楠本不想学的，但旁边有宋奶奶监工，她不想学也得学。
宋棠接着胡说，“爸，我跟你说，你不在的这些天里，我妈可想你了，食堂里的饭菜都吃着不香了，甚至伤心的做了个发型。”
宋成，“……”
说到发型，宋棠晃了晃脑袋，“爸，你看到我的新发型了没。”她没有做菊花顶，而是把头发剪短了点，还让理发的师傅给她卷了卷。
宋成把宋棠放到地上，仔细看了看，“你换发型了？”
宋棠，“……”
……
姜惠婉搂着柳婷，“婷婷，妈妈不在你身边，可要照顾好自己。”她摸着柳婷的头，“有任何问题就找你舅舅。”
柳婷乖巧的说道，“妈妈，你放心吧。”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有照顾自己的能力。
只是，她不明白姜惠婉让她去找舅舅的原因。
“妈妈，是不是家里——”
她说了一半就被姜惠婉打断了。
姜惠婉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婷婷，大人的事情不要管。”又觉得刚才语气有些不好，细声宽慰道，“家里没有出事，只是爸爸妈妈太忙了，没时间陪婷婷玩，所以才让婷婷去找舅舅的。”
柳婷没敢继续问，“我会听话的，妈妈你不要担心。”
姜惠婉又嘱咐了几句，最后说道，“妈妈先去忙了，婷婷记得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柳婷点头，“好的，妈妈。”
姜惠婉出去后，去书房找到柳定文，“定文，现在形势柳暗花明，我们应该激流勇进才是，为何还夹着尾巴，甚至把女儿送到乡下去？”
柳定文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道，“你不懂就别瞎指挥，柳暗不暗，花明不明，是你能说了算的。”
姜惠婉一听柳定文第一句话就来气，每次她要跟柳定文讨论些什么东西，柳定文都会拿这句话搪塞她。
“我不懂？”
她笑了一下，指着柳定文问，“你对董含玥也会这么说吗？”
董含玥是柳定文的初恋，两人是大学同学，还一块到E国留过学，革命友谊非常深刻，但后来董含玥为了家人安危，嫁给了其他人。
柳定文人生中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没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所以听到这个名字后，他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两眼瞪着姜惠婉，“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姜惠婉立马怒了，温婉的面容突然狰狞开来，“柳定文，你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我们姜家，不然凭你那点手腕，能有今天的一切？”
柳定文血压瞬间拉满，他最讨厌的一件事就是说他靠别人。
但多年的官场沉浮让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咸不淡的看着姜惠婉说，“可现在，你们姜家得靠我。”
姜惠婉听到这话，只能咬紧牙关。
是，他们姜家现在得靠柳定文。
她从牙缝里挤出话说，“柳定文，你和董含玥见面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董含玥现在还是别人的老婆，你就是再想她，也得知道分寸！”
姜惠婉已经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了。
当年她家里人都劝她再考虑考虑，说世上比柳定文好的男人多多了，何苦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而她就像鬼迷心窍了一样，非说欣赏柳定文的野心，心疼柳定文的经历。
现在想想真可笑。
她没有等柳定文回答，说完后就离开了。
姜惠婉不是只知道情情爱爱的小女孩了，她学会了忍，学会了权衡，学会了退让。
她脑海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跟柳定文离婚，但不是现在，等姜轶调回京市，她再做打算。
跟柳定文吵了一架后，她回了娘家一趟。
姜老太太一看姜惠婉的模样，就知道姜惠婉受气了，她端着果盘过来，“你最喜欢的橘子，吃。”
姜惠婉拿起橘子吃了一瓣，噘嘴问姜老太太，“妈，你咋不说我当初眼瞎了。”
以往她受气回娘家，姜老太太都会劈头盖脸骂她一顿，这次竟然没有。
姜老太太轻飘飘瞥了姜惠婉一眼。
“你眼瞎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说与不说都一样。”
姜惠婉，“……”
她把橘子一放，撒娇道，“妈，你不爱我了。”
姜老太太，“……闺女，不是妈说你，你都多大年纪了，咋还跟小时候一样？你这辈子，我看就闺女当的还行，妻子和妈妈都不合格。”
姜惠婉凑到姜老太太身边，给姜老太太嘴里塞了瓣橘子，“你说我妻子不合格，我承认，但妈妈咋不合格了？我对婷婷挺好的。”
姜老太太嚼着橘子，“‘公事公办’的好？”她转头看向姜惠婉，“婷婷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姜惠婉见姜老太太要长篇大论了，立马捂住耳朵晃着脑袋说，“哎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姜老太太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我看你知道个毛线。”
姜惠婉哼唧唧道，“谁让婷婷完完全全随了柳定文那个王八蛋呢，长相，性格，但凡婷婷随我一点，我能这样？”
“胡搅蛮缠。”姜老太太评判道，“我看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当妈。”
说完后，又想：不会当就不会当吧，是她的好姑娘就行。
她这辈子就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姜惠婉，一个姜轶，还有一个姜珲（hui）。
其中因为姜惠婉因为是女娃，她和她男人从小就宠着，真的是含在嘴里捧在手心。
“你哥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姜惠婉重新剥了个橘子，“起码半年。”
姜老太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郑家的孩子想要跟着一起去，你安排一下。”
姜惠婉震惊的瞪圆了眼睛，“郑家？你是说郑教授？他在京市好好的，送他儿子去那干嘛？”
姜老太太叹了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郑教授新娶的妻子自从生了小孩后，就不再装贤惠了，开始拿着郑教授和原配生的孩子出气。
“那孩子是个好的，咱们能帮一点算是一点吧。”
姜惠婉吃过这个瓜，郑教授新娶的妻子是文工团的一个小干事，不知道用了啥手段和郑教授在一起了，大家都说这新妻子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毕竟郑教授可是能上达天听之人。
她嘴上应下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