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满和年恬哑然失笑。
沙发、毛毯、茶几、电视柜都是林弥的卫生区域, 去年他躺在病床上时,年年翻箱倒柜后脏兮兮的样子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凡是他卫生区域内能够容纳下年年的地方, 他每天都要拿出他自制的一整套工具去擦一遍。
年年被姐姐从沙发下拖出来时仍干干净净的。
年满伸出食指,摸一下沙发的边角缝隙, 指肚上没有一点灰尘,“要不是我和咱家老六熟, 知道咱家老六是个极致负责有担当的沉稳男孩,就凭这个沙发的干净模样,我会误以为咱家老六跟久久一样有洁癖。”
被当面夸的林弥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嘴角微微翘起, 矜持地点点头, 谦虚道:“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年满把年年塞年恬怀里, 抱着胳膊,托着腮上上下下地看林弥, “这个形象不行,真诚打折, 疏离增倍, 假惺惺, 衣冠禽兽之感。”
林弥照镜子, “评价精准。”
年满:“你怎么心血来潮地给自己套假皮了?”
林弥:“我出去开拓辣椒酱销售渠道, 别管大超市老板还是小超市老板都把年龄作为信任的依据。”
年满:“他们不信任你的话,你让谷桐出面呀。”
林弥:“谷桐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松柏有本性,培养人也要照着他的本性培养。谷桐的决断力和执行力强,就要让他在这一片发挥所长,让他违背本性地去学说话去学圆滑, 不好。强扭的瓜不甜。像我这样总览全局的总指挥家要全面发展,谷桐发挥所长就可以了,他的短板之处自然有其他擅长的人。归根结底,我缺人了。”
年满:“你开个招聘会?”
林弥:“我有这个打算,快到毕业季了,我去学校大门口蹲一蹲,再去人才市场蹲一蹲,看能不能发现谷桐这样的石头。好石头多,能让我打磨成玉的石头少。多数人困于惯性思维,不信服比自己年龄小的人。”
年满:“安栖木不是想跟着你吗?”
林弥:“他不行。别人家的石头被大风吹着滚到了咱们家,那也不是咱家的,磨好了,会被要走的,说不定还会被讹诈,抢走咱家的磨玉技术。”
让谷桐负责一个项目,谷桐只拿工资,这个项目永远是林弥的。让安栖木负责一个项目,这个项目若是做的大了,安栖木背后的狼就闻着味悄悄地来了,这个项目就和林弥无关了。
这样的商战有大把的现成案例,林弥不想遇见这样的事情,丢失项目无所谓,钱是挣不完的,主要是太没面子。他要慢慢地发展,把每一步都走扎实。以后他成了被人拿来做榜样的杰出企业家,年年多有面子!
在场的,除了年年,都听懂了林弥委婉的话,他们知道林弥年龄虽小却胸有丘壑,没有多问。不过,经过刚才的这一出,林弥放弃通过扮演神秘莫测的豪门贵公子来让对方重视他的话了,他决定再雇佣一个人替他干活。
林弥费力地抱起年年走到旁边,小声:“大哥昨天做的小星星夹心饼干,我没吃,给你藏到了老地方。”
年年用力亲六哥哥一口,欢快地跑向厨房。
林弥回头,全家人静静地看着他。
林弥谄笑,“你们都回来了?”
宋念书:“下不为例。”
林弥连连点头。
宋念书看向年年的其他哥哥姐姐,“还有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偷偷给年年吃甜食。”
年满小声嘟囔:“已经满两个月了,甜食惩罚结束了。”
宋念书:“甜食可以适量吃,年年吃过量了,你们一人给她一点,七个人就是一大捧,特别是火火。”
火火慌忙摇头,他绝不承认他是给糖最多的。
年年抱着一小碗的小星星饼干出来,坐到哥哥旁边,慢慢地吃。摇晃的小胖脚,哼唱的小曲调,弯弯的大眼睛,无不说明了她此刻的快乐。
年满走到宋念书旁边,“妈,你看年年现在的样子,你忍心抢走她手里的小饼干吗?反正我不能。”
宋念书自然不忍心,索性眼不见为净,去厨房做饭。她多做点饭,让年年吃饱,吃饱了就不惦记甜食了。
年满的本性独断独行,幼时被寄人篱下的生活压抑着,被宋念书收养后,她自我克制着,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成了另一个极端,怯懦无主心骨。
有了年年后,浮萍一样的心有了根,不再浮躁惶恐。年年对她的喜欢和亲昵,更是让她有了即使做错事也有人会爱她的底气。
本性里的独断专行,再加上幼时身处困境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多出来的小心思,有一些负负得正,做事有了一种独特的雷厉风行的爽快。
年恬想学针灸,她立刻着手安排了,当天晚上就抱着年年带着年恬出发了。
中途买上门礼也是如此,其他人进店要挑一挑,年恬一眼看过去,看上了哪个就不看其他的了,直接买。
陈立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最讨厌做决定,去超市买东西,他要选好久,往往空着手进去又空着手出来,他的钱都是这么省下来了。他曾经也想买一辆车,去了4S店,徘徊许久,在白色和黑色之间迟迟下不决定,心里太难受,他就不买了。现在,年满不仅长相全部踩着他的审美点,性情也是他想要成为却无法成为的人。
迷恋中又多了崇拜,他更痴迷了。
“我真的真的完了。”
年满看他,“什么完了?”
“我现在知道那些偶像剧里的男二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傻了,他们太痴情了。”
年满揉一把他的头,把手里提的香肠塞他的怀里,“放心,只要你一直这么乖乖的,你就是万根香肠中的这一根香肠。”
陈立的脸唰地红了。
年恬瞪一眼二姐。
“我会把你的话原样转述给久久。”
“别呀!”
“ya?”
年年仰着头,满眼的求知欲。
年恬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给年年,年年全部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苹果上。
年年听不懂,年满放心了,突然想到车里还有个影子一样的火火,心里一紧,看向了火火。
火火面无表情:“我听懂了,这句话可以延伸到男女繁衍后代的那点事情。”
年满的脸慢慢地红了,小声检讨自己:“以后我会注意的。”
山陡,走走停停。
年满和年年体力好,不累。但年年牢牢地记着妈妈的话,三姐姐身体不好,她要照顾好三姐姐。
年恬能长时间抱着年年,体力比同龄的女孩子都强。比不上年满和年年,比得上陈立。
四人中,拖后腿的是陈立,他咸鱼躺了太长时间,不想动,懒得动,生活条件又允许他不动,所以他最近的一次高强度运动还是大学八百米体育考试。
来到了半山腰,老居士正坐在摇椅上喝茶,笑着看向他们,“终于到了。”
除了陈立气喘吁吁地躺到了地上,年满和年恬都只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年年发现大山有回声后,兴奋地大声说话,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声唱歌。自编的歌曲,四哥哥写的儿歌,宝宝团大合唱的歌曲,轮着来。
老居士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柿饼,对年年招招手。
年年不认生,哒哒哒地跑过来,爬到老居士腿上,靠在她的怀里,一口水一口柿饼。
老居士满脸笑,她好久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胖娃娃了,“都过来,我给你们把把脉。”
老居士脸上一直含着笑,直到她的手放在年恬的手腕上。
皱巴巴的老树皮一样的手握住年恬的手,“得开开心心的呀。”
年恬默然,看着伸手拿柿饼给她吃的年年,嘴角慢慢上扬,点了点头。
盘子里只有三个柿饼了,年年给老居士一个,再把剩下的两个柿饼分成四份,把最大的那一块给三姐姐,第二个最大的给二姐姐,最小的给陈立。
年满虽然不是最大的,心里却美的很,一口吞。
年恬笑着慢慢地吃。
老居士摸一摸年年的头,再摸一摸年年的脉象,“是个百邪不侵的福娃娃。”
“ang!!”
年年可得意了,妈妈都说她是宝宝团最皮实的宝宝。
老居士没想到胖娃娃还会应和,笑道:“真是个招人稀罕的好娃娃。”
“ang!!!”
年年应和的更大声了。
老居士大笑。
年满适时说出此行的目的,老居士慢条斯理地考查完年恬,欣慰地拍一拍她的头,“好孩子,以后也要继续这样好好地活着。”
老居士倾囊相授,把她这些年写的病历本全部拿出来给年恬看。
在年恬看病历本时,她抱着年年躺到摇椅上,悠悠地摇晃着。
陈立看出来了,老居士不稀罕他和年满,对他们两个不冷不热的,老居士稀罕年恬和年年,看见她们两个就满脸笑,有了好吃的也紧着年年和年恬吃。
对比鲜明。
但凡他不是一条咸鱼,他都要顾影自怜了。
年满也被区别对待,心情不受一点影响,每天都能听见她爽朗的大笑声。
他在宝宝山小区居住了好几个月了,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他看的出来,年满心里最在乎的是年年,有了年年,她似乎就圆满了,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态度,即使被所有人刁难,只要年年亲她一口,她就能开心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他在年满的心里一辈子都比不上年年的心理准备。
他不难过,他也喜欢年年,虽然他更喜欢年满,但年年可以排在他第二喜欢了。
他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他是来加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