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虽然还做不到永生，但是乌丸莲耶心心念念寻求的逆转时空的办法，就是杀了他自己？”
真是绝佳的黑色幽默啊。
迎着风讥讽地扯了下嘴角, 理矢想起另一件事, 轻咳一声还是问了出来：“不过, 据你所说，之前的我做了这么多，真的是为了复活……一些人吗？”
【阿妮亚可以在百分百死亡的实验中活下来，正是因为答应成为调查员。既然如此，眼见阻止时空陷入扭曲之环无可避免，置之死地而后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机会是指……使用身份卡回到过去么。
倒是蛮合理的，难怪每次理智过低就会被动进入这个世界、然后得到恢复——因为三年后这个才是正确的时空。
任务那么紧凑、简直像是追着案件狂奔一样的紧迫感, 也是因为要在时空自愈之前, 做出足够大的改变。
气氛过于冷肃, 半开玩笑的，理矢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为什么一直保留了那件西装外套？”
【你想知道关于那个深情人设的来由？】跟她音色无二，只是多了些冷冽淡漠的嗓音依旧没什么情绪。
【那个时候, 作为阿妮亚, 为了获取乌丸的信任正暗地里找朗姆麻烦、搜寻他不忠的证据, 军火交易走私正是其中一项内容。跟同样追查高性能炸弹的警官能有所交集, 只是意外情况。】
“哈，我是被自己误导了么？所以真的有被影响到？”第一时间, 理矢下意识嘀咕出声。
就是当时被三年后那个“情深不移”的情况震惊到, 她才会在后来下意识更关注卷毛同事的好吧。
【已经被分离的记忆并不会影响你的感情……说过了吧, 你才是具有自主性的主体意识。】
【会保留那身穿着, 只是因为阿妮亚最后一次去见组织成员时这样做了。不过当时阿妮亚的情绪很稳定, 更紧张的是贝尔摩德，电脑上的录像和帮忙寻找爆炸犯的约定也是贝尔摩德主动提出的。】
【阿妮亚当时并未拒绝，我之后也就遵守下来。】
“贝尔摩德主动提出的？”理矢微微皱眉，“可是我跟她公寓那次见面，她还拿这件事来试探……啊。”
逐渐回味出了女明星当时那种复杂微妙的心绪，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贝尔摩德那种故意刺探、似乎有些担心她忘记约定、见她确实记得约定后又隐隐恼火的复杂情感……还真是，颇具苦心。
随着思路通明，之前一直不愿深思的某些问题再次浮现。
习惯性地压抑下去，理矢轻吸口气：“真是的，突然知道了这么多，都要怀疑起哪边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一方了。”
【你选择的那边，就会成为现实，另一边则变为“可能”。】
虽然现在已经明白，这个意识属于被她割裂的记忆体，真正具有自主意识的自己来做决定才是正确的，理矢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还有半小时的期限，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嗯。”倚着栏杆向远处眺望而去，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让她也不禁微微出神，声调都不自觉放缓了。
“连原本身份和记忆都完全割裂才得到的改变机会，我当然会好好珍惜的。”
*
黄昏别馆，入夜时分。
房间就在二楼，下午的时候，库拉索当然也听到了那阵伴随着震动的异样闷响。
听起来像是什么什么机关被触发的声音。
但她耐心地等到夜幕降临，才站起了身。
心机深沉的阿妮亚，很可能没急着进去，如果刚听到机关动静就出去，很可能被抓个正着。
虽然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还算放心，但短时间内连续挑衅，万一真的激怒了阿妮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等一等也没什么，反正阿妮亚如果真的开启了机关，肯定不会只为了蹲守自己在外边等这么久。
而据朗姆的说法，如果阿妮亚真的离开独自行动，短时间内就很难脱身出来继续监视自己。
谨慎地确定过外边无人之后，库拉索迅捷无声地下了楼，直奔方才异样响动的来源。
餐厅的挂钟之侧，显眼的通道入口并未完全合拢。
但库拉索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弃了。没有权限想硬闯，面对这种智能守卫是绝对行不通的。
之前等待的时间里，已经从发间、衣缝、领口等多个地方取出了被拆的细碎的零件并组装好，现在正好用上。
谨慎地将精致的小型信号探测仪握在手心，开启仪器的瞬间，库拉索立刻就收到强烈的回馈反应。
绕着别墅的各处走动一圈之后，她已经可以确定。朗姆说得没错，这栋别墅内有着极其频繁的电子讯号收发……也就意味着，任务可以继续执行下去。
手上的绷带和手铐很难取下，这就意味着库拉索无法动用权限出门、或是进入那个神秘通道入口。
但即使她放轻声音，手铐的轻微晃动还是制造出了一些声音，如果阿妮亚还在这里，绝不会这样无动于衷。
那么，按计划执行朗姆的命令就是。
作为专业的情报人员，库拉索凭着丰富的经验、以及对于组织基地的共同特点之熟悉，很快找到了建筑物的通风管道——即使强大的人工智能，也无法监控到这种地方。
即使手部不能像平时一样灵活，但只是麻烦了些，还没到无法行动的地步。
库拉索顺利地进入了通风管道，凭借着脑海中别墅的方位、以及信号探测仪的指示，她悄无声息地向着目的地而去。
*
主机缓慢地逐渐被重新唤醒，进度条爬升的进度几乎称得上艰难。
指尖不自觉点着桌面，理矢垂眼瞥着安装在主机上的U盘，一时微微皱眉。
虽然知道将一个人的思维数据化、再传输回去，本身就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是按目前的进度，也许她之后还得离开一次去检查库拉索那里。
虽然也有她之前还做了其他操作的原因在吧。
BOSS就是那位一百四十多岁、据说早已死亡的乌丸莲耶；以及当年的惨案中乌丸确实某种程度上得到了神迹，所以本身藏着逆转时空的秘密……
比起这些来，U盘里保存了一个人类数据化的意识，似乎都算不上什么。
没错，之所以组织将现在听命行事的人工智能被称为“失败品”，因为当年银弹实验中，想要做到的，其实是将人类思维数据化、转为另一种生命形式。
那是组织真正想要完成的【人工智能】。
认真计较起来，当年的银色子弹实验，还真是无法说清成功与失败。
人体实验中，阿妮亚借此触发调查员系统、成功活了下来；思维上载的那方面研究，其实也有了成果，只是在银弹实验室的火灾中被阿妮亚趁机带走了待测试产品。
被阿妮亚作为颠覆组织底牌的，也正是这个实验成果——看似小巧的U盘，储存了一个人的完整思维意识。
只要接入组织的主机，属于人类大脑的庞大信息量，足以瞬间冲垮那个机械智能、完全覆写核心程序。
思及此处，理矢轻轻吸了口气。
说起来，还是个熟人来着。
——没错，她亲眼见过的、那位被记录在案的殉职警官，萩原研二。
对阿妮亚所说，她只是在契合被转化为数据意识条件的唯一人选中，暗自做下了标记，以防不时之需。
只是由于当时还不够接近组织核心，她还想再等等其他人选。哪里想到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收获到了一个完整的警官意识。
当然了，其实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她十分有利才对。
不仅能够将组织的信息一网打尽，她一直想做的事……这次正是合适的机会。
尽管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无人的地下空间内，除了大型主机运转的低沉“嗡嗡”声与自己的呼吸声，本就十分安静。
于是，那一声被尽量放轻，却还是无可避免传开了一小段距离的落地声，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眼下，别墅中只有两个活人，那么此刻的入侵者，根本不用做他想。
瞬间抽出枪来，瞥了眼还在缓慢推前的进度条，借着之前没收的库拉索的匕首光滑的刃面确定了下方位，理矢毫不犹豫朝着那边开了一枪。
借着库拉索受伤惊慌躲开的时候，将枪口稳稳对准了她头颅。
银色长发的库拉索半蹲在地，捂着被子弹擦过的左肩，神色惨白慌乱，却不是因为枪口，而是……
“阿妮亚，你居然刺杀了BOSS？”即使冷艳高傲的库拉索，真正看到地下基地内的情况，也不禁头皮发麻、短暂失去了思维能力。
若非如此，凭借库拉索的身手，即使是来自身后的子弹，也该从容躲开的。
眉心不觉抽动了一下，理矢微微冷笑：“你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说出这话她完全不心虚的，毕竟……阿妮亚干的好事，关公安浅井理矢什么干系。
微微抿唇，库拉索懒得再听她狡辩，在她话音未落之际，直接一跃而起发起了攻击。
既然她毫不客气，理矢当然也不会手软，快速瞄准开枪。
不过，库拉索手上的手铐这时候反而被她利用起来，接连挡下了几发子弹……而这已足够她接近到足够距离，将铐住双手的铁链作为武器直接击出。
【40/53】
【力量检定成功。】
随着骰子落地，理矢稳稳招架住了库拉索这下借着高度的冲击力道，手臂微微用力就要把人丢出去……同时手中枪口偏移，用力扣下扳机。
微微眯眼看向她外套腰侧，库拉索扭身躲避枪口的姿势，却不是后退，而是迎前。
“砰——”
顺着被踹开的力度，库拉索本想轻盈落地，却还是因腹部枪伤的剧痛趔趄了下，失衡倒地。
“嘶——”
差点没拿稳枪，理矢瞥了眼自己右边手臂被划开的长长刀口，以及其下迅速涌出、染红衣袖的殷红液体，暗自咬紧了牙。
……都什么年代了，鲨手居然还像电影情节一样在嘴里藏刀片，未免过于戏剧化了吧。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到底还是枪更有杀伤力。
毫不犹豫对着库拉索的另一边肩膀再开枪，紧接着，枪口对准了目标更大的心脏。
“你输了，库拉索，”稍稍挽了挽碎裂的袖子，防止血液流到手心造成打滑，理矢持枪的手稳定如初，音调也未泄露任何情绪，“我想还不至于为了朗姆送命吧？”
“当初从贝尔摩德手里要走你之后，朗姆做出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
微微低头，双手在背后支撑住，库拉索的声音平淡无波：“他只是将我作为工具使用，起码我活下来了不是吗？”
缓步接近着，理矢刻意加重了语气刺激她。
“哈，活下来了，将你当成可以随时格式化的储存卡一样任意记录抹除数据，这也没关系？”
“你其实很厌烦这样的生活不是吗……”继续接近一步，她暗自展开了面板，正要抛起骰子，却忽然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响动，“什么声音……等等！”
根本未得到包扎的伤口还是影响了她的敏锐度。
此刻听到库拉索那里，手机按键音的微弱响动，理矢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外套口袋的手机不知何时已经丢失了。
在她话音陡然变急促的时候，库拉索已经连续翻滚再次拉开距离，一边躲避枪口，一边头也不回地将盲打完的号码按下了接通。
阿妮亚虽然已经很谨慎，但对于这些年频繁活跃在情报任务最前沿的库拉索来说，这些天的相处，要获取到她的手机解锁密码并不难。
此刻，数着电话即将接通，库拉索毫不犹豫提高了声音开口：“朗姆，我的任务完成，BOSS——”
“砰——”
随着枪响，巴掌大的移动电话被子弹击成一堆碎片，朝着四面飞溅而出。
在库拉索高速移动的时候，由于手臂受伤的情况、要击中还有些困难，但是当库拉索分神去跟话筒说话，理矢短暂瞄准了一下，精准命中。
即使如此，她的声音也并未多出几分温度：“库拉索，好好考虑下你的选择。”
【9/56】
【催眠检定成功。受伤多处本就疼痛难忍，在你的强制催眠之下，库拉索意志昏沉，完全敞开了防备……】
瞥了眼完全碎的拼不起来的手机零件，理矢微微皱眉，看着无力倒地的库拉索，沉声将催眠进行了下去。
“除了朗姆的心腹，你还有很多选择……”
“没有的，”在潜意识的作用下，库拉索喃喃说出了心中所想，“BOSS要死了，组织将陷入混乱，我只能依附朗姆……否则依靠你吗？”
“为什么不呢？”
微微一笑，理矢勉强放柔了嗓音：“你根本不知道朗姆的对面有多少人……行动组的黑麦威士忌，科研组的雪莉，还有我的同伴……如果你也加入，我们并非毫无胜算。”
“那么，告诉我吧，库拉索，朗姆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