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卷发青年一副“就猜到是你”的鄙视表情, 降谷零……降谷零真的很无辜。
他试图辩解：“我真的没说过，可能是hiro他……”
“这话你自己说着都心虚吧, ”松田阵平完全不给他推卸责任的机会，抱胸抬了抬下巴冷笑，“诸伏可没你那么无聊。”
“故意把这种事情透露出去，是想看我的笑话吗？”
“可是我……”
“可惜让你失望咯。”
“……算了，你开心就好，”松田阵平一副眉眼飞扬、得意洋洋的神态，不过降谷零并不想听他炫耀怎么“让自己失望”，干脆利落转移了话题, “这次没出什么事吧？”
“嗯，正好撞上犯人要开枪，我到的正是时候，只受了一点皮外伤。”提起这个, 松田阵平仍觉后怕, 笑意不自觉收敛起来。
提起这个, 他有些不满瞥向降谷零：“你们公安是不是有什么单打独斗的特殊风气？”
这两个家伙不知整天做些什么, 神神秘秘常年玩失踪就算了；这次看来, 浅井正是到了他们手下, 不会就是因此被传染上了一些奇怪的个人英雄主义吧。
还有那个提前放好的定位器，就像是预知到危险所以刻意留下的后手，但是明知危险偏独身前往、这不是拿自己的生命安全作为赌注么？
简直太乱来了。
“只是有些时候需要独自行动而已，”对于这个, 降谷零同样很无奈, “这个完全是个人性格原因, 你别把责任全推给公安啊。”
不过, 思绪飘到另一个世界的三年后那份记忆, 他眼神奇异起来、认认真真上下扫视了一遍面前的卷毛警官，摸着下巴喃喃出声：
“完全看不出哪里有魅力啊，这种破烂性格，居然真的会有女孩子喜欢吗？”
就这个总是臭着脸的家伙，到底哪一点让浅井理矢迷得死心塌地，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为了替他报仇、不惜进入组织、自此走上歧路，想想甚至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样至死不渝的感情……他无法理解。
“你那什么眼神啊，”在他严肃审视、仿佛想拆分详查的直白打量下，松田阵平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不自觉退后一步才好了些，转而扬眉笑了起来，“真不好意思，虽然你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呵呵，”降谷零毫不留情回以冷笑，“那你真该感谢人家的好心。”
不不，忍住，他不是跟这个年仅三岁的卷毛吵架来的。
深吸口气，他正色起来，提起了自己真正的来意：“你调到搜查一课，就是为了等今年的11月7号……那个爆炸犯的预告？”
松田阵平垂眸点了点头。
“犯人一定会在今年动手的，”他唇线抿直，低不可查地笑了一声，“这就是我们抓住他的最好机会。”
轻呼口气，降谷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点僵硬地安慰：“我、还有浅井，到时候都会和你一起，所以慷慨送命什么的就别想了。”
“你就不能想点好的，”松田阵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祝我成功把那个人绳之以法不行么？”
因为另一个世界的你就自己冲上去了啊，降谷零苦涩地扯了下嘴角。
当然，既然已经知道结局，他当然不会让故事重蹈覆辙，何况浅井那家伙也绝对不会放着不管的。
或者说，他该担心对方做的过火才是问题。
“那么祝我们到时抓捕成功，一起去看萩原，”浅金发青年犹豫片刻，慎重地斟酌了言辞，“还有，劝你把女朋友看好了。”
“浅井那家伙，看起来很文弱的样子，实际上对你的事情有点重视过头了，很容易感情用事。”
“我们当然会成功……喂，这不用你提醒，”松田阵平挑眉，理所当然地发出质疑，“时至如今还单身的家伙，没资格指导我吧？”
他看起来像是对感情不认真的人吗，后面这话完全是多余的吧。
虽然突然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被重视地对待了，还是挺开心的……
浅金发青年看着他的表情，不耐烦地轻啧出声，加重音节强调了一遍：“我认真的，你务必好好记住了啊。”
直到对方随意点头，他才松了口气。
姑且希望这家伙真的放在心里吧，松田这家伙做出的承诺还是很可靠的。
可恶，他这么劳心劳力的都是为了谁啊，这家伙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要不是他逞英雄，自己完全不用操这份心，人家女孩也根本不会选择那样的道路。
真是令人羡慕的幸运混蛋啊……
果然人傻点反而会比较幸福么。
*
“江户川他们去完成案情推理了，”看到理矢往门外看去的动作，灰原哀小声解释了一下，“现在这边只有我们。”
那他还真是忙碌，这算是被凶杀案缠身么。
“好了，雪莉，现在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看着有点瑟缩地走进来的茶发女孩，理矢扫了眼窗外的风景、从容收回目光，微微挑眉：“别紧张，我只是想知道近些年关于你的事情。”
“从人鱼岛开始讲起吧，你知道我想听到的内容是什么。”
“只是这样而已？”灰原哀闻声反而惊讶抬眼，有些不解，“你这样的高层干部，只要在内网稍微搜索一下，对我的情报完全可以了如指掌吧？”
“之前我可没想到你们姐妹居然这么大胆，怎么会特意关注。”面对她的质疑，理矢维持着浅淡笑意，完全面不改色。
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三年后的世界”，她早就察觉到了，只要语焉不详、保持一种高深莫测的姿态，所有人都会为她的行为找好理由的。
果然，面对她的反问，灰原哀只是怔愣几秒，轻易接受了这个解释：“也对，你本来就不想看到我们吧。”
“人鱼岛那时候，我和琴酒、伏特加一起去调查了那个长寿婆，”一边垂眼回忆，灰原哀尽量用简洁客观的语气开始讲述，“那之后我们发现人鱼祭典就是个骗局，琴酒很不高兴地带着我们回去了……”
很好，理矢边听边点头，看来跟自己那里的发展几乎相同。
“……在琴酒的胁迫下，姐姐在10亿日元抢劫案中被他们灭口而死……”说到这里，女孩的声音微微哽咽。
“你姐姐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那个莱伊、赤井秀一身份暴露叛逃，她在组织里受到了更多限制、我也被影响到了……她大概是觉得可以带我离开组织。”
对组织了解不多、心肠柔软、过分天真。
点点头，理矢简单给宫野明美下了定义，没有关注赤井秀一的问题，转而深入问了下去：“你姐姐极度厌恶组织、为此宁愿冒绝大的风险逃离，一直是这样吗？”
观察着她的脸色，确定这位代号成员真的没有生气，灰原哀谨慎点了头。
看了眼手机时间，理矢微微沉吟，以漫不经心的语气做出了一个假设：“如果在当年、用救你姐姐的机会跟你交换机密的研究资料，你会答应吗？”
“你是想……”灰原哀惊愕睁大了眼睛，转而就苦笑起来，“可惜太晚了，如果当初就知道姐姐对组织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惜一切想要离开组织，我一定会帮她的。”
“哪怕组织还没有对你不利，仍然视你为重要成员？”理矢细致入微观察着她的表情，再度进行了一次确认。
灰原哀苦笑点头：“姐姐值得我这样做，是的，哪怕背叛组织我也愿意实现她的心愿。”
眼看对方若有所思颔首，转而沉默下来，她反倒有些坐立不安了。
“你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虽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理矢也在留意一旁的雪莉酒，见此直接问了出来，“对我有什么想问的吗？”
“今天心情不错，也许会给你答案也说不定。”
“我……”
终于下定决心，灰原哀微微闭眼，忐忑却坚定地问出了口：“我想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我是那两个人的女儿，你还愿意放过我？”
“贝尔摩德憎恨我，这一点都不奇怪，但是有着同样经历的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当然不是奢望对方能够原谅自己，不过对于贝尔摩德的憎恶、她还可以无视；但是这个人的态度过于平静，从未对她流露针对意图，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反而让她在知道了那些事情之后，发自内心感到了无法面对……
“因为你只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们本人，”看出对方的负罪愧疚，理矢垂眸敛起眼中的深意，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对话方向，“不过，看来你对我的故事也知道的不少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灰原哀几乎知无不言，不假思索给出了答案：“银色子弹的实验资料，当年火灾中的参与部分是由我继承了下来，并在此基础上重制出APTX4869的……你没事吧？”
原本坐得笔直的黑发女人突然扶住了额头，她不禁小小惊呼一声，下意识想要上前。
“我没事，你可以离开了，”感受着逐渐降临的漆黑视野，她蹙眉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趁我心情没那么糟糕之前……”
感受着她身上组织成员的气息逐渐浓郁起来，灰原哀打了个激灵，跳下座椅匆匆合上门跑了出去。
终于又剩自己一个人，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理矢抓紧时间，自言自语般对着车玻璃询问出声：“你对我的影响、在逐步扩大了是吗？”
没来得及听到回答，尽管一再挣扎、沉重的眼皮还是不情不愿地闭合起来。
——随即再次睁开。
碧绿眼眸重又恢复了神采，神色微含无奈：“我可没影响你的感情啊。”
“银钥，通报现在世界的异化值。”只是一瞬间的浅淡笑容，黑发女人的神色很快恢复到几至漠然的平静，嗓音带了一点哑意。
透明面板应声展开。
低沉中性的漠然声音，在仅有一人的车厢内突兀响起：【请称呼我银钥1541，以及，当前异化值61%。】
“要加快进度了，”垂眸注视着身前的地面，她的语调带上了奇异的晦涩感，“必须在侵蚀无法挽回之前……”
仿佛呼应着未尽之言，在她身前、被窗外阳光投下的漆黑影子轻轻摇曳。
但这过于浓郁的色彩，反倒会让人联想到随时都会溢出的水面、带着颤颤巍巍的倾颓感与压抑沉闷的气息。
*
睁开眼又是在面对医院洁白的天花板与内饰，理矢轻叹口气，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波澜不惊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过了多少时间……
微微坐起来一些，理矢正试图左右张望一下好寻找自己的手机，就被突如其来的低喝吓了一跳：“不要乱动——”
这嗓音的主人毋庸置疑，理矢下意识转头看了过去。
在她微讶的注视之下，卷发青年几步走了过来，飞快扫过她的脸色，似乎稍感欣慰，然后无比自然地俯身过来、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感受体温。
这个距离，她都可以清晰感觉对方有点烫的体温，连一点点浅淡的烟草味都呼吸可闻……等等，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右手还挂着吊瓶，她下意识抬起左手想挡一下，却被对方立刻察觉了意图、精准抓住刚刚抬起的手，还被严肃批评道：“既然还有伤、暂时就不要再用它了。”
不满地嘀咕着，松田阵平把她刚刚处理过擦伤、还缠着绷带的左臂小心放回了床垫上。
沉思一秒，他干脆没放手、手掌顺势从对方手腕滑下直接握了上去，用自己的手部重量稳稳压在对方不安分试图挣脱的掌心，然后心满意足地微微点头。
理矢完全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了。
她承认，自己之前因为引以为傲的心理学、光注意着对方那种隐隐流露的安全感缺失，所以有些一叶障目、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对方的感情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不过，自己暂时并没有吃窝边草的想法啊。
……也许可能有点点动摇，起码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吧？
卷毛同事这种自然而然亲密起来的态度，到底是源于什么，简直就像是笃定不会被拒绝一样，这也太奇怪了。
在她神思不属的这会儿，松田阵平已经坚定了决心，摆出了绝不会轻易放过的沉稳表情，正襟危坐俯视看向她：“好了，我们现在来聊聊你的问题吧，转学生小姐。”
“哎，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个称呼……”理矢思维一滞，下意识茫然追问。
“因为你简直又回到了刚进入警视厅的新手状态，”卷发青年不满地轻哼一声，微微收紧手掌让她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话题的重要性，“遇到危险的嫌犯，受过培训的正常警察第一反应难道应该是自己一个人追上去吗？”
“还有，答应过可以多信赖一点吧，为什么我居然是被降谷那家伙通知消息才知道的？”
端着高深莫测的神色，松田阵平刻意加重了语调：“这次可不是用一瓶酒作为礼物、就能够轻易应付过去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