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没看他,她慢慢地扶着墙,再次站了起来,朝着黎丽梅道,“麻烦你送我去派出所,我要离婚!”
这一次,是她主动说出来的,语气坚定无畏。
春妮这话一落,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她。
离婚?
在这个年代从来没有的事情,真要是提出来,那会被人唾骂的。
她怎么敢离婚?
同样震惊的还有苗大伟,在他看来,春妮是他的所有物,任他打骂,那就是苗家的一条狗。
如今,这条狗却要提离婚,这和背叛主人,有什么区别?
苗大伟忍着痛意,他怒喝一声,“春妮,你疯了不成?”
这个没文化,没长相的老女人,除了她,还有谁会要她?
一直浑浑噩噩的春妮,在这一刻,脑袋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的清明来自黎丽梅给她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而这条路,正是她心目中所向往的。
春妮看着他,语气冷静,“我没有疯,我要和苗大伟离婚。”
“我要去派出所,让公安来评判,如果公安不力——”她低头看着苗大伟,“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这话,带着几分狠辣,还带着几分孤注一掷。
她没有后路了,要不离婚!要不死!
这种狠辣的春妮,是苗大伟从来没见过的,他这个人向来都是窝里横,这会瞧着这样的春妮,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春妮,你就是不想想我,你也想想家里的孩子们啊。”
这是要打感情牌了。
说来可笑,春妮嫁给苗家这么多年,生了五个孩子,到头来她却还是一个外人。
“孩子我只要老大,别的你们可以留下。”
只有老大会在她挨打的时候心疼她,下面的孩子,都只会看热闹,他们只会怪她又惹他们爸爸生气。
所以,不要也罢。
一个女人一旦狠心起来,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情。
这会在春妮身上,是最为合适的。
这话一说,苗大伟脸色也变了。
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绝情。
“你——”想都别想。
春妮不想和她废话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黎丽梅面前,“丽梅,麻烦你送我去派出所。”
黎丽梅看着这般决绝的春妮,心里既欣慰,又复杂。
帮人离婚,这件事她不是没做过,但是之前做完后,她成了那个坏人。
有些女人在一听,黎丽梅说要她离婚,顿时对着黎丽梅一阵谩骂,说她不安好心,破坏他们家庭。
唯独——
春妮例外。
春妮也是唯一一个听进去黎丽梅话的人,黎丽梅是如何都会帮她的。
她点头,朝着族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去找派出所找公安,见人走了。
黎丽梅这才道,“嫂子,你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让公安过来裁决吧。”
这话一说。
苗大伟,黎父,黎母三人齐齐地叫了出来。
“丽梅,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你这是会遭报应的。”
是黎母开了口,她语气带着几分怨恨。
要是春妮和侄儿子苗大伟真离婚了,那她再也没有脸回娘家了。
对于母亲,黎丽梅已经彻底失望,她甚至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看着满是怨恨指责的梨母,语气平静地问,“那如果嫂子被打死了,娘,你会遭报应吗?苗大伟会遭报应吗?苗家人会遭报应吗?”
“嫂子化为冤死的厉鬼,你们怕吗?”
这话一说。
黎母脸色有些不自然,连带着苗父和苗大伟脸色都有些惊恐。
他们往日是怎么对待黎丽梅的,他们心里最为清楚。
若是,人真可以化为厉鬼,他们怕是要被厉鬼纠缠了。
“你看,你们也知道害怕,我嫂子次次被苗大伟打个半死的时候,她难道就不害怕吗?她想挣一条活路,难道她有错吗?”
这话,黎母可愿意辩一辩。
“结婚的女人哪里有不挨打的?照你这样说,那女人都离婚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黎丽梅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但是每次听到,她还是会觉得愤怒,还是会觉得无可救药。
“所以,你愿意的事情,别人就要愿意吗?你愿意犯贱,别人也要犯贱吗?”
黎母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
“黎丽梅,你是我妈!”
气到极致,有些口不择言,连带着她是她妈都给弄错了。
黎丽梅,“如果你不是我妈,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她不再看黎母,而是看向苗大伟和苗父,“我嫂子离婚这件事,我管定了,今儿的无论如何,两人都要把婚离了。”
这话说的,苗大伟气得发抖。
苗父也恍不多让。
他们只觉得,春妮好好的一个妇人,硬生生地给黎丽梅给教坏了。
他们想要反抗,但是这是黎族,如今被黎丽梅一人掌控,他们连带着发言的权利都没有。
春妮听到这话,感激地看向黎丽梅。
黎丽梅摇头,时间一分一分一秒地过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是他们黎族派出去喊公安的人回来了。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公安。
显然是来办事的。
在路上,他们听到要离婚这件事,便有些不太想过来了,因为实在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但是,对方说得严重,他们怕自己不来,若是闹出人命,他们怕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公安们一来,原先还闹哄哄的现场,顿时静若寒蝉。
普通老百姓对着穿制服的公安,有着天然的畏惧。
“真、真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咽了咽口水。
苗家父子,以及黎母同样有些不可置信。
这——黎丽梅怎么能这般决绝?
不给人留任何余地。
要知道,苗大伟可是她亲亲的表哥啊。
可是,他们在怎么不可置信,公安已经出现了,而且对方也开口问话了,“谁是报案人黎丽梅?”
黎丽梅站了出来,“我——”
“同志,我是为了我表嫂春妮报案,她在屡次经受家暴后,要求和苗大伟离婚。”
这——
这公安虽然不是黎族人,但是也都是当地人了。
这会,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瞪大眼睛,“我没记错的话,苗大伟是你表哥吧?”
开口的是年轻的公安。
这话一落,就被老公安瞪了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年轻公安顿时静若寒蝉。
接着,老公安看向黎丽梅,“谁是春妮?谁是苗大伟?”
春妮满身是伤地勉强站了起来,“我是春妮,我要离婚。”
苗大伟躺在地上,他虽然也挨打,形象不好,但是比起春妮起来,他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春妮的一张脸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也是新伤叠旧伤。
看起来有些骇人。
这让老公安下意识皱眉,偏向了春妮,“你确定要离婚?”
一个女人离婚,这等于是接下来的路都是荆棘路。
春妮斩钉截铁地点头,“离!”
“公安,我不离,我不离。”苗大伟忙说,“我不同意离婚。”
这小两口处于两个意见了。
其实到了这一步,老公安也不愿意接手这种事情了。
第一这是家务事,第二这实在是太麻烦了。
“要不,你们先协商好了,在来找我们?”
“不——”春妮直接拒绝了,“如果今天离不掉,我回去就一包老鼠药,药死苗大伟,药死苗家所有人。”
这——
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春妮这般决绝。
“同志,你——”老公安皱眉,“你这般思想实在是不端正。”
春妮苦笑,也不顾羞耻了,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苦笑,“我都没有活路了,我哪里还顾得思想端正不端正?”
衣服一落,在场的女人刚要指责她,不检点。
但是看到春妮身上,大大小小几十个烟头烙出来的疤痕时,大家都跟着说不出话了。
这不是家暴,这是虐待。
连带着原先还抱着几分心思,占便宜的男人们,也都跟着沉默了下去。
下意识地看向躺在地上的苗大伟,此刻,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苗大伟真不是男人。
瞧瞧,春妮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是普通出气家暴打人了,这是虐待!
严重的虐待。
苗大伟没想到,春妮这么不要脸,直接当众脱衣服,当即想要怒斥她,“你还——”
话还没出口。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朝着他吐了一口吐沫。
接着,无数口腥臭的唾沫,就朝着苗大伟吐去。
这让——
苗大伟顿时愣了,他一边抹脸,一边躲避,“你们干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
但是躲不掉,四面八方的吐沫,不止波及了他,连带着苗父也被波及了下去。
甚至,有的人吐沫吐干了,回去拿着烂菜叶子,朝着苗大伟扔去。
这一下子——
苗大伟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连带着黎母想求情,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一开口,连带着她也被波及了进去。
黎母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求助那个不孝的女儿。
但是,黎丽梅朝着她凉薄地笑笑,“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梨母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看到这一幕,春妮也跟着痴痴地笑了起来,“领导同志,我要离婚。”
“如果你们不肯批准,我就继续脱,我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
甚至,连带着□□都被对方烫过。
这——
老公安也是男人,听到这话,不由得老脸一热,“你这女娃娃,胡说什么?”
“这一脱,你就是离婚了,往后还想结婚,也难了。”
再婚?
这对于春妮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苦笑了一声,慢慢的把衣服拽上去,但是浑身都是伤口,身后的衣服拽不动,还是黎丽梅一直注意着她,这才帮她把衣服给穿上了。
“公安同志,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我嫂子不离婚,她根本活不下去。”
这——
老公安和年轻公安,在看到春妮满身的伤口时,也劝不出来说,你不离婚的话了。
老公安到底是过来人,一针见血的问出了核心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苗大伟同志肯向你保证,将来不会对你动一指头,你还会离婚吗?”
这是问题的关键了。
春妮离婚的原因,是被殴打到活不下去了。
而如果苗大伟如果保证不在对她动手,那是不是可以把婚姻继续下去?
春妮听到这话怔了一下。
黎丽梅也是同样,她这会心里倒是有几分忐忑了,到了这一步,如果春妮反悔不离婚,她回到苗家的日子才是最难的。
但是,老公安的话又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打人的婚姻,春妮会选择吗?
毕竟,那边还有她五个孩子。
黎丽梅陷入沉默,在这种时候,她并没有去干扰春妮的选择。
因为,她可以拉她一时,却帮不了她一世。
黎丽梅尊重春妮的选择。
在这一刻。
苗大伟也跟着痛哭忏悔起来,“春妮,我知道错了,是我不是人,我不该对你动手,可是你就是在恨我,你想想家里的孩子,五个孩子啊,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人。”
“你难道真的就舍得离婚抛弃他们吗?”
旁边的黎母也跟着道,“春妮,大伟知道错了,他会好好悔改的,你就是不看在大伟的面子上,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行,你和大伟离婚了,大伟将来在另娶妻,你的五个孩子,有的就是后娘了,你想想,孩子能在后娘手里讨到什么便宜?”
不知道何时,问讯过来的孩子们,也跟着抱着春妮的腿,“娘,娘,你别不要俺。”
五个孩子,除了十二岁的大闺女之外,剩下的四个孩子,全部都抱着春妮的腿,痛哭着,让她不要离婚,不要离开。
这——
春妮陷入了沉默,她陷入了天人挣扎。
一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边是她自己的命。
春妮有一瞬间是动摇的,可是,她的动摇,在对上苗大伟那十拿九稳得意的目光时。
那所有的动摇,顿时化为乌有。
春妮闭了闭眼,看着抱着她腿哭的孩子们,“我和你们的爹离婚,我就是要饭,也会养活你们,你们谁愿意跟着我?”
这话一落。
是个哇哇大哭的孩子们都跟着愣了,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去看她。
太小的不明白娘是什么意思。
但是,中间三个却已经知道,他们一个十岁,一个九岁,一个七岁。
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了。
老二突然问道,“娘,就不能不离婚吗?”
这样他们就有一个完整的家。
春妮很张了张嘴,她反问,“那如果娘被你爹打的时候,老二,你会来保护娘吗?”
老二顿时低头,心虚地不敢去看春妮。
他也很怕挨打。
每次大人的父亲会很凶,会无差别对待。
春妮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这是正儿八经苗家的种,自私自利的很。
“你看,老二,你保护不了娘,那就不要阻拦娘去寻找一条活路。”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的娘挨打都不离婚,你要离婚?”
老二抬头,眼里带着几分埋怨和愤怒。
这——
春妮听到这话,一下子僵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十月怀胎拼命生下来的孩子,竟然会这般问她?
为什么?
因为她不离婚,就会死!
春妮一下子像是被抽了精气神一样,她一屁股瘫在地上。
所有的犹豫和彷徨,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她看着老二的眼睛,“娘不离婚可以,晚上回去,一包老鼠药,娘带着你,带着苗家人,一起下地狱,老二,你愿意陪娘吗?”
那是怎么一双眼睛啊。
黑洞洞的,不带任何亮光,满是绝望和悲凉。
这——
老二一下子呆住了,他没想到向来懦弱的娘,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娘——你在胡说什么?”
他才十岁,娘就要送他去死。
“娘可以为了你不离婚,但是你愿意陪娘去死吗?”
这话一落,老二彻底被吓着了,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大声道,“我才不要。”
话落,他就跑开了。
春妮悲凉地笑了笑。
突然,自己的手被老大闺女招娣抓住了,“娘,你离婚,我跟你走,你不离婚,我陪你去死。”
这话一说。
春妮顿时嚎啕大哭,老大的话,让她觉得自己这个母亲,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败。
她朝着老大闺女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她回答了老公安。
“我要离婚!”
就是对方悔改,不在家暴她,她也要离婚。
这一次的语气坚定又决绝,抛开了所有的外在条件,她只要,也只想离婚。
这——
老公安沉默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苗大伟,他不知道,一个男人到底是多失败,才能让她老婆,宁愿连孩子都不要。
也要选择离婚。
“春妮同志要离婚,苗大伟同志,你呢?”
苗大伟咽了咽口水,下意识道,“不离,我不离。”
离婚了,哪里有热乎乎的饭菜?
哪里有干干净净的屋子。
哪里有干净的衣服?
他是不会离的。
春妮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她甚至没有发火,而是朝着苗大伟,扯了扯嘴角,诡异地笑笑,“不离婚也可以,那你陪我一起去死。”
“你敢!”
“我自己的命我都不在乎了,我为什么不敢?你让我留在苗家可以,今晚上我老鼠药药药不死你,那我就明天晚上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不相信,我一个机会都找不到。”
春妮笑的癫狂,带着几分渗人,“苗大伟,到时候我一个人,换苗家上上下下十多口给我陪葬,我春妮就是死了,也不亏!”
是她错了。
以前她懦弱,不敢反抗,为了孩子,她一忍再忍。
可是,丽梅教会了她一件事。
要学会反抗。
要不反抗,要不死。
反正,最差也不过如此,以后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看到这般决绝癫狂的春妮,不止是苗大伟怕了,连带着苗父也怕了。
他知道女人,当女人一旦没了软肋,她们就会像是疯子一样,不死不休。
春妮——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敢下老鼠药,也真的敢和苗家人同归于尽。
苗父想到这里,目眦尽裂,当即朝着苗大伟道,“大伟,离,这婚必须离。”
他不想活,苗家十多口人还想活。
苗大伟迟疑。
离了这么一个免费的保姆,他到哪里去找这么听话当保姆去?
苗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离婚的女人,就是二手货,没人要,但是大伟你不一样,你有工作,到时候你不止能再娶,还能娶黄花大闺女,你为什么不离?”
这——
说到了苗大伟心坎里面了。
这年头乱搞女人,是要被冠上一个男女作风差的问题。
苗大伟为此,也算是安分。
但是——
一想到还能娶一个十七八岁鲜嫩的媳妇,他立马就激动了几分。
“离!”
“我同意离!”
这话一说,当事人双方算是达成一致了。
老公安当即一针见血,“你们当初领证了吗?”
这——
春妮摇摇头,“没领证,只办了酒席。”
没领证,离婚就更简单了。
老公安问,“谁有纸?我来写个离婚书,你们签个字,就当这婚算是离成功了。”
“我有。”
黎丽梅递过去一个硬课笔记本,她自从当了族长后,每天族内的事情繁多,她便拿了一个笔记本记录东西,免得自己忘记。
看着闺女这般积极的递过本子。
黎母的脸都黑了。
但是,黎丽梅没理她。
只是,把本子交给了老公安。
老公安就趴在墙上,三下五除二,写好了离婚书,递给春妮,“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字吧!”
春妮不识字,下意识地把离婚书交给了黎丽梅。
黎丽梅简单地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双方离婚后,嫁娶各不相干。
她朝着春妮点点头。
然后就要去找来印泥,结果,被春妮拒绝了。
她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顿时冒出血珠子,朝着离婚书上一摁,“这是我的。”
然后,轮到了苗大伟。
苗大伟看着春妮那虎的样子,顿时也说不出来话,要要印泥了,他咬着后牙槽,也跟着咬破了手指。
摁了下去。
好不容易摁完了一份。
老公安又递过来一份,苗大伟只觉得自己失血过多,有些头晕。
老公安,“离婚书一式两份,双方各自保存自己的一份。”
这下,苗大伟连逃脱的机会都没了。
只能硬着头皮上,再次摁上去。
和春妮那干脆利落的样子,完全是两种样子。
又引得人一阵嘲笑。
拿到离婚书的春妮,只觉得身上浑身一松,仿佛之前背着的沉重枷锁,一下子都没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离婚书,放在了胸口。
那珍视的样子。
看的苗大伟忍不住怒气翻涌,“严春妮,离了我苗大伟,我倒是看看哪个男人敢要你?”
“往后你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严春妮听到这话,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只要离开苗大伟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这种漠然的态度,越发让苗大伟怒气横生,“你等着看我苗大伟,怎么娶新媳妇!”
他哪里知道,经过这一闹。
别说黄花大闺女的新衣服了,就是有些寡妇,都不肯嫁给苗大伟的。
这种男人家暴,还不给钱,完全靠女人养家,嫁给这种男人做什么?
而苗大伟自从和严春妮离婚后,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光棍,一直到死,都没娶到媳妇。
而严春妮离开了他,事业高歌猛进,成为响当当的女强人,当然这是后话。
等苗大伟气冲冲的拉着孩子们离开,轮到苗家老大苗招娣的时候,她却不肯走。
这让,苗大伟越发生气,他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你跟着要饭娘,有什么好的?”
苗招娣怯懦地回了一句,“那也比跟着你好。”
这——
一下子把苗大伟气的了倒仰,拉着剩下的三个孩子就离开了。
婚一离,老公安他们也跟着离开了。
现场一下子只剩下黎族自己人了。
严春妮在大家都走后,朝着黎丽梅噗通跪了下来,砰砰砰,开始磕头,“丽梅,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苗招娣也毫不犹豫的朝着黎丽梅磕头。
磕的真心实意。
黎丽梅愣了下,“嫂子,你这是何苦呢?”
严春妮被扶了起来,她眼眶含泪,“丽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给你磕头值得。”
“往后,你也别问我喊嫂子了,就问我喊春妮姐就行了。”
这个离婚的女人,宛若新生,一改之前的懦弱。
在这场离婚当中,她一点点成长了起来。
成长到,她自己也能立住的地步。
黎丽梅清脆地喊了一声,“春妮姐。”
“怎么了这是?”
姜舒兰来的时候,人群已经陆陆续续散了,但是她却还是能推断出来,肯定是出事了。
“怎么聚集这么多人?”
她来的已经有些晚了,先前一到黎族,问完人后,对方让她自己去找黎丽梅。
结果——
刚一进来,就撞上了满身是伤从黎族离开的苗大伟,还有公安他们。
姜舒兰心里咯噔了下,立马加快了速度,从外面跑了进来。
“舒兰姐姐——”
几乎是没看到人,光听到声音,黎丽梅就能知道是谁来了。
姜舒兰嗯了一声,提着篮子就循着声音过来了。
一眼就看到了黎丽梅,接着目光在严春妮身上扫了下,看到严春妮身上的伤口时。
姜舒兰顿时皱眉,“要不要送卫生室?”
这么严重。
这——
严春妮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同志,顿时呆了下。
接着听着对方问要不要送卫生室的时候,她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摆手,“不用。”
她刚离婚,身无分文。
别说去卫生室看病了,就是吃饭住宿都是问题。
但是,严春妮想好了,就是去要饭,她也带着招娣。
姜舒兰蹙起眉尖儿,看向黎丽梅。
黎丽梅想了想,“去一趟卫生室也好,不过——”
她也有些窘迫,因为管理族内的事情,其实她没有太多工资的,基本都是义务劳动。
只是,族内按照工分会给她分发粮食。
之前倒是有从舒兰姐姐那里接到一批活儿,但是发下来的钱,都被她如数分给众人了。
“钱我有,你别担心。”
姜舒兰把篮子递过去,“不过,丽梅,你们最好和我说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这边也好根据事情来处理。
黎丽梅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完,姜舒兰气愤的同时,有些意外,不对,仿佛是意料之中一样。
这辈子,丽梅虽然没逃婚,也没离婚海岛,被骗去羊城受尽折磨后逃出来。
但——
她终究是走上了这条路,并且比上辈子还提前了最少十年。
姜舒兰突然有些欣慰,又有些百感交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众人,说道,“要不,进屋说?”
她需要和丽梅谈下具体的过程。
不能这样,光顾头,不顾尾。
十七八岁的丽梅,还带着几分稚气和勇敢,带着年轻人才有的横冲直撞,她不像是弹幕中说的丽梅。
那个丽梅,她受尽了生活的苦楚,她对解决问题的能力,也能够从容不迫。
而现在的丽梅,太过青涩,姜舒兰要做的便是,给她当后盾,引导她去解决后端收尾问题。
在黎丽梅的眼里,舒兰姐姐无所不能。
她当即点了点头,和舒兰一起搀扶着严春妮进屋。
招娣在犹豫了过后,到底也跟着进去了。
反倒是,黎母被晾在了外面,“黎丽梅。”
她现在是娘家不能回去,闺女忽视她。
黎丽梅脚步一顿,“娘,你自便,若是不想待在黎族,也可以回你娘家。”
这话一说,黎母脸色一变,想到闺女往日的手段,到底是害怕了。
不敢在作妖。
姜舒兰看到这一幕,她叹了口气,却不能说什么,当初,黎丽梅把她亲生父亲送到牢里面的时候。
她就知道,黎丽梅和她母亲的矛盾,不可调和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激烈到了这个地步。
相见两厌。
黎丽梅的性格,她最是知道的,连带着外人她都愿意帮忙。
更别说亲生母亲了。
除非——亲生母亲做了彻底让黎丽梅失望的事情。
姜舒兰沉默了下,并没有细问下去。
等进去了屋子后,跟在后面的招娣,肚子突然响亮的叫了一声,咕噜咕噜。
这下,她们都听到了。
姜舒兰,“没吃饭?”
顿了顿看向黎丽梅,“篮子里面有糕点,先给孩子垫一垫?”
这话一说,黎丽梅一喜,她还以为舒兰姐姐让她去做饭,这可难为她了。
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揭开篮子上面盖着的白棉布,就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成包包装的桃酥,还有六大块松软的鸡蛋糕。
招娣下意识地咽了口水。
黎丽梅就拿了一块递过去,“吃吧。”
招娣不太敢,这种鸡蛋糕,在苗家只有弟弟才能吃着,她只能捡碎沫沫吃。
她下意识地去看向严春妮。
严春妮很不想招娣吃鸡蛋糕,这种东西太金贵了,她们还不起。
也会欠的东西越来越多。
但是,看到女儿那期盼的眼神。
严春妮闭了闭眼,“吃吧,先吃饱了在说。”
等一会,她会慢慢的,一点点偿还的。
这话一说,招娣顿时眼睛一亮,接过鸡蛋糕,刚咬了一口,松松软软的,极为香甜,她顿时珍惜的把剩下的鸡蛋糕拿了下来。
递到严春妮嘴边,“娘,好吃,你吃。”
十二岁的招娣,因为发育不良,看起来只有八九岁,还是个孩子。
瘦巴巴的一团,却固执的要把好吃的东西,留给娘。
当妈的人都看不得这一幕。
姜舒兰看了一眼黎丽梅,黎丽梅秒懂,又拿了一块递给了严春妮,“招娣,你看,你娘也有了,你去门口吃,帮我们看着外人,不让他们偷听好吗?”
招娣一听,眼见着她娘也有鸡蛋糕吃,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直接守在了门口。
递给严春妮的鸡蛋糕,她没要,她不是孩子。
黎丽梅知道她有自尊心,让了几次后,便收了回去。
这时候,姜舒兰也开口了,“丽梅,你打算让春妮姐离婚后,怎么解决她以后的事情?”
这话一说,严春妮以为,姜舒兰这是在对黎丽梅兴师问罪。
她顿时忙说,“不用她解决,我自己能养活我和招娣。”
她就是去要饭也行。
姜舒兰摇头,看向黎丽梅。
黎丽梅想了想说,“我原本的打算是,如果春妮姐离婚了,我就让她在黎族居住,我们族内有五保户的房子,老爷子死了,没人住,房子空着在,要是收拾一番也是可以住人的。”
她是族长,收留个人,还是能办到的。
“那她工作呢?怎么养活自己?”
姜舒兰追问。
这才是,黎丽梅头疼的地方,“我想过两条路,第一条是让她去部队的厂子应聘工人的工作,第二条是留在黎族,让她跟我们族人一样去采摘水果,拿去卖给部队。”
只是,这两条路都可以,但是却不太好走。
姜舒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最缺什么?”
“钱——”黎丽梅实话实话,“带春妮姐去卫生室要钱,给他们修房子要钱,置办日常的锅碗瓢盆也要钱,更别说还要有口粮。”
别看她是个族长,但是黎丽梅没钱。
自从她上任后,就把所有公家的钱全部分发了下去。
她没有贪污族内一分一厘,但是同样的,她也成了穷光蛋。
“钱,我有——”
姜舒兰从身上掏出一沓子大团结递给她,“这是你上次帮厂子赶订单的报酬。”
“别不要,因为你送来的一批货,厂子未违约,也如期发出货物,我也得到了一大笔分红。”
“这是你应得的。”
尽管舒兰这样说,黎丽梅还是不肯要。
姜舒兰一下子拿出杀手锏,“这两百块当做救助妇女儿童的启动资金!”
这话一落。
整个屋子都跟着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