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这话一落,整个病房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不止姜舒兰愣住了,连带着雷老爷子也说不出话来了。

姜舒兰沉默了下,她低声问道,“小宝,你不怪她吗?”

他们都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

雷云宝摇摇头,抿着小嘴巴,没说话。

但是,他的意思却表达清楚了。

他不怪她。

雷云宝知道妈妈爱他,只是,妈妈生病了而已。

姜舒兰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摸了下雷云宝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想说好孩子吧,但是又说不出口。

她也不想这样说。

姜舒兰宁愿雷云宝在这种时候,胡搅蛮缠,蛮横一点,可以不用这般懂事体贴。

因为,孩子们所谓的懂事和体贴,不过是他们自我委屈后所换来的成果。

他可以选择怨恨她的,毕竟,遭罪的是他自己,但是雷云宝却说怨她,也不怪她,这才是让姜舒兰意外的地方。

这孩子生了一副雷霆脾气,却有着一个菩萨心肠。

旁边的雷老爷子也是一样的,他震惊于自家孙子是这个反应。

他不怪她——

从之前家里的绳子,就可以看出,之前雷云宝受到何种虐待。

可是,受到虐待后,他竟然还是这么一个反应。

雷老爷子也说不出来话。

半晌,他低声道,“云宝,是爷爷对不起你。”

要不是他和吴同志的疏忽,相信美琴会好,并且把她接到家里,让云宝和美琴单独在一块。

云宝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雷云宝有些累了,他低声道,“爷爷,她是我妈妈。”

他也想和她在一起。

当得知,可以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他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

他喜欢老姑,是因为老姑给他了一种妈妈的感觉。

只是,老姑不是妈妈,老姑是铁蛋儿一个人的老姑。

而他的存在,抢了铁蛋的老姑,原以为他和妈妈好了,可以把自己的妈妈也分给铁蛋。

可惜,他妈妈好凶,不能分给铁蛋儿了。

姜舒兰和雷老爷子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雷云宝还在可惜,自己的妈妈不能分给铁蛋儿了。

等哄睡了雷云宝。

姜舒兰这才起身,她朝着雷师长道,“我去找下陈美琴。”

言下之意,雷云宝暂时交给你照看了。

雷老爷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他想了想低声道,“美琴她——也是有苦衷的。”

虽然,他也恨美琴这般对待云宝。

但是,美琴她是个疯子,一个疯了还想帮孩子出气报仇的母亲,就冲着这点,他恨她,但是又恨不起来。

雷老爷子现在对待陈美琴的态度,也很复杂。

姜舒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知道雷老爷子的意思,这个时候,她出手比雷老爷子出手更合适。

因为陈美琴是雷云宝的亲生妈妈,她以前也真心实意疼爱过雷云宝,所以,雷老爷子对陈美琴下不去狠手。

甚至,拒绝都做不到。

不然,疯子陈美琴,也不会上岛,更不会和雷云宝单独在一起了。

正是因为明白,姜舒兰对雷家这一家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的少的都是。

明显是被人欺负的那一挂。

姜舒兰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经睡着的雷云宝,“孩子交给你了。”

其实,要是有选择,她甚至连周老爷子都不相信。

因为,雷云宝在他们手上出事了两次。

似乎察觉到了姜舒兰的不信任,雷师长叹口气,“我也是云宝的爷爷。”

姜舒兰扯了扯嘴角,意味不言而喻。

等离开卫生室后,她直奔雷家。

这会,陈美琴已经被吴同志给看管起来了,大门加上小门,一共落了两把锁,瞧着严严实实的,不允许任何逃跑的机会。

姜舒兰心想,早点要是这么做,又哪里会有后面幺蛾子的事情。

“吴同志,我找陈美琴同志。”

吴同志有些意外,意外之后,下意识地询问,“云宝怎么样了?”

姜舒兰,“脱力加上吓着,一身的伤口,今晚上会不会发高烧,全凭运气。”

这——

吴同志沉默了,眼里闪过一丝悔恨和痛,她算是一手带着雷云宝长大的,怎么能不心疼呢?

姜舒兰,“你若是有空,熬点粥,我离开的时候,带到卫生室给小宝。”

“嗳。”

吴同志忙应了下来。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被落锁的房门,“你找美琴?她被锁起来了,我不太方便把她放出来。”

她留在家里的原因,正是因为要看管对方。

姜舒兰嗯了一声,“我不进去,隔着窗户也行。”

吴同志点头,也没在打扰她,而是去厨房忙碌了起来。

姜舒兰看着吴同志离开后,这才转身去了关着陈美琴的那一间房间,陈美琴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

仿佛失去了灵魂。

姜舒兰顿了下,她敲了敲透明的玻璃窗。

咚咚咚——

那边的人没有任何动静,连带着眼神都没有转过来。

咚咚咚——

敲第二次的时候。

姜舒兰推开了窗户,“是雷云宝让我过来的。”

对于一位疯子,或者说是一位母亲来说,孩子永远都是他们的软肋。

陈美琴也不例外,听到雷云宝三个字的时候,她木然的眼珠子转动了几分,带着灵活,“雷雷?”

接着,她猛地起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跌落下来。

“雷雷,雷雷怎么样了?”

隔着窗户,她殷切地看了过来,带着几分渴求和期盼。

姜舒兰,“送到卫生室了,大夫说,如果再送晚一步,不堪设想。”

屋内的陈美琴,瞬间顿住,她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了下去,神色也慢慢癫狂起来。

是她——

是她害了雷雷。

她不配当母亲。

她是个畜生。

看着这样的陈美琴,姜舒兰突然沉默了,半晌,她才说,“雷云宝说,他不怪你。”

这话一落,陈美琴顿时僵住了,她停止了拍打自己的脑袋,反而一瞬间冷静了下去。

姜舒兰清清楚楚地看见,陈美琴的眼眶,滴落了一串泪珠。

砸在地面上。

哪怕是这个女人在疯着,还没有清醒出来。

但——

她听到自己儿子要说的话后,仍然会觉得痛苦和悔恨。

陈美琴觉得自己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告诉她,你替儿子报仇没错,你不替儿子报仇,那些欺负儿子的人,岂不是逍遥法外?

她的儿子,那么惨,那么小被拐卖,然后成了残废,成了乞儿。

她当母亲得找了一辈子,却无能为力,却是个废物。

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找到。

愤怒和仇恨告诉她,她要把那些人贩子,把那些坏种全部杀光。

但是,现实却告诉她。

她在把儿子误认为坏种后,虐待了儿子,但儿子却说不怪她。

不怪她——

陈美琴不断地呢喃这三个字。

不怪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美琴已经泪流满面。

“他,他还好吗?还在岛上吗?还在雷家吗?他是不是没丢?”

一连着好多个问题问出来,让姜舒兰意外了下。

陈美琴这是清醒了?

姜舒兰点头,“在岛上住院,人没有拐走。”

隔着窗户,她直直地望着陈美琴那一双噙满泪水,悔恨又痛苦的眼睛。

“陈美琴,看着我。”

陈美琴呆了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舒兰。

见她望过来,姜舒兰用极为认真的语气告诉她,“陈美琴,你的儿子没有被拐卖,他如今好好地待在岛上,待在雷家。”

这话一落。

陈美琴呆了下,她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你骗我,你和人贩子一样,都是骗子。”

“我找了,我找了,雷雷快二十年,我都没找到他——”

姜舒兰知道,她的疯病又犯了,她不由得质问,“你在哪里找的,你在哪里找的雷雷三十年?”

这——

陈美琴彻底陷入呆滞,她咬着指头,“我,我在梦里面找了二十年。”

她分不清楚梦境还是现实。

她只知道,找不到孩子的她,特别痛苦,三番几次要去死,但是她怕她死了,她的雷雷在别的地方被欺负。

她的雷雷还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等着她救他。

所以,她没死。

她不能死,她要那些欺负雷雷的坏种,全部下地狱。

下十八层地狱。

“雷雷是哪一年丢的?”

姜舒兰反问。

“三岁。”

她一直记得,她一辈子都记得。

她的雷雷,是三岁丢的。

姜舒兰,“可是已经四岁的雷雷,就在今天下午,还被你吊在横梁上虐待。”

“如果他丢的话,那被你虐待的是谁?”

是谁?

陈美琴有些茫然了。

姜舒兰下了最后一剂猛药,“雷雷说,他被你吊在横梁上虐待,但是,他不怪你。”

那一瞬间。

本来还不清醒的陈美琴,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雷雷,妈妈的雷雷。”

“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好。”

姜舒兰听到她说这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还分得清现实就好。

姜舒兰,“陈美琴,你的雷雷没有被拐卖,如果你每次想不起来的时候,你就想着今天,你虐待了四岁的雷雷,但是雷雷却说他不怪你。”

这话对于以为疼爱儿子的母亲来说。

有些剜心。

但是,姜舒兰却知道,这是最好让陈美琴清醒的法子了。

也是她不再犯病的最好法子。

她犯病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得知了上辈子混乱的记忆,经历了雷云宝被拐卖,并且一辈子都没找到的痛苦经历。

而姜舒兰要做的是,帮她看清楚现实。

现实就是雷云宝没丢,他好好的在海岛待着,在雷家待着。

陈美琴听到这话,呆了一瞬间。

“雷雷没丢,雷雷没丢。”

一连着重复了三遍,又开始头痛了,她知道,自己又要开始犯病了,陷入到雷雷丢了那个痛苦的回忆里面。

陈美琴喃喃,“不可以。”

不可以忘掉,不可以把好好的雷雷忘掉,也不能忘掉她认错人,虐待了雷雷的事情。

陈美琴不断让自己记住,但是没用,根本没用。

痛苦的回忆,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撕裂成了两半。

她抬起头,在屋子内扫视,最后看到了一把水果刀。

抄起明晃晃又锋利尖锐的水果刀,把手放在桌子上,然后手起刀落,一根小拇指掉落下来。

下一瞬间。

鲜血四溢,血肉模糊。

鲜血喷了她一脸,剧痛却让她脑袋前所未有的清晰。

陈美琴却心满意足地笑着,比起四根手指,“雷雷,四岁了,他没丢,我却虐待了他。”

“雷雷说,他不怪我。”

她哭了起来,可是,她怪她自己,她伤害了她最爱的雷雷。

她要记住了。

她一定要记住。

如果记不住,就去看那少了一根手指的手。

少的那根,是提醒她,她的雷雷四岁了。

在现实生活中,四岁了,没丢。

姜舒兰看到这一幕,完全惊呆了,那鲜血还有些喷溅在透明的玻璃窗上,仿佛是最后的挣扎和清醒。

姜舒兰狠狠地揉了揉脸,“陈美琴,记住雷雷的方法有很多种。”

可是,她却选择了最差的那一种。

她下意识地要冲进来,帮陈美琴包扎,送她去卫生室。

却被陈美琴拒绝了,剧烈的疼痛,让她脑袋越来越清醒。

她摇头,“没用,这是最快清醒的法子。”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姜舒兰的脸上,“我知道你。”

姜舒兰愣了下。

“你是雷雷最爱的老姑。”

“也是你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了雷雷。”

说到这里,陈美琴突然朝着姜舒兰跪了下来,她跪的极沉,然后,开始磕头。

“你停下——”

隔着窗户,姜舒兰拦不住她。

只能避开身子,眼睁睁地看着陈美琴一连着磕了三个头。

“你是雷雷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一刻,陈美琴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姜舒兰,我不知道我还能清醒多久,但是我想在我清醒的时候,求你一件事。”

姜舒兰看着这样的陈美琴,她根本无法拒绝。

“你说——”

“我求你,帮我照顾下雷雷。”

她知道,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把她的雷雷,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姜舒兰下意识道,“你好了,你自己照顾。”

陈美琴苦笑了一声,“我好不了。”

她知道自己的病症,每一次那种梦境来袭,那种痛苦,锥心刺骨,她根本无法从那个环境中逃出来。

不止如此,她还沉浸在那种痛苦当中。

根本无法自拔,她恨不得、恨不得杀掉全天下的坏种。

给她的雷雷报仇。

姜舒兰沉默了。

她对陈美琴的感官很复杂,在得知陈美琴虐待雷云宝的时候,她恨不得拿刀一刀结果了她。

甚至,在雷师长面对陈美琴优柔寡断的时候。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雷雷是受害者,不管对方有什么原因,那都是虐待孩子。

但是——

直到,她面对了这样的一个陈美琴,突然就能理解雷师长的心情了。

恨她,又恨不起来。

因为,她太可怜了。

姜舒兰比雷师长知道的事情还多一点,上一辈子,陈美琴花了半辈子的时间去找被拐卖的儿子,最后不止没找到,她还不得善终。

而这辈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被拐卖的儿子。

但是,陈美琴却受到上辈子的记忆影响,成了一个间歇性疯子。

疯起来,连她最疼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

甚至,把她当做命一样看到的儿子,认成了拐卖她儿子的坏种。

何其可悲啊。

见姜舒兰沉默,不肯回答自己。

陈美琴心里极为苦涩,“姜舒兰,雷雷最喜欢你了。”

“我求求你。”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照顾的,我有工资,只要我活着一天,组织就会养我一天。”

“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会打给你当做雷雷的生活费,你放心,我会努力的让自己活的久一点,在久一点。”

哪怕是在痛苦,她也要活下去。

她的雷雷还在啊。

她的雷雷还需要人照顾。

她的雷雷还需要吃五谷长大,读书,娶媳妇。

她就是死,也要熬过这二十年。

把雷雷养大了,看着他读书,结婚生子了。

她才敢去死。

姜舒兰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不是钱的事情。”

“而是,陈美琴,雷雷很渴望,盼望你,他希望自己有一个母亲。”

“可是,我做不到,我连一个最基本最正常的母亲都做不到。”

陈美琴有些痛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他远远的。”

“姜舒兰,从明天开始,我会永远离开他,我求求你,帮我照顾他。”

公公和吴同志,甚至,孩子的父亲,她都不放心。

她只放心姜舒兰。

这是出于女人的直觉,也是出于一位母亲的直觉。

姜舒兰嗓子有些干涩,她沉默了许久。

才说,“好——”

撞上陈美琴欣喜的目光,她提条件,“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别忘记雷雷好吗?雷雷没有被拐卖,他活的好好的,别忘记他。”

就如陈美琴爱儿子一样。

雷雷也一样爱着他的母亲。

“好,我尽力。”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是,她有十根手指。

十根脚指。

姜舒兰可不知道,陈美琴内心那疯狂的想法。

她看着陈美琴,“你好好养病,我到时候会让雷雷,每个月都给你寄信。”

每个月的信,也是提醒着对方,你的儿子还在。

还在好好的。

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陈美琴猛地抬头,眼眶含着泪水,“谢谢,谢谢,谢谢你。”

她觉得他们母子两人,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姜舒兰。

姜舒兰摇头,看了一眼陈美琴的还在流血的手,“你跟我一起去卫生室吧,我带你去见见雷雷一面。”

陈美琴迟疑了下。

最后还是摇头,“不要了,雷雷不想看到我这样一个妈妈,我也不想以这样的面容去看他。”

会吓着他的。

“那你的手?”

“没事,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姜舒兰皱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陈美琴坚定的面容,到底是把要说的话给咽回去了。

她离开的时候,陈美琴遥遥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期盼。

姜舒兰再次点了点头。

她去了雷家的厨房。

吴同志已经把小米粥熬好了,见到姜舒兰过来,忙把粥盛到铝制饭盒里面。

然后看了一眼陈美琴住的屋子。

“她?”

“她还好,不过——”姜舒兰低声道,“她手指自己砍断了一根,我一会会让罗大夫过来一趟,你给罗大夫开个门。”

“什么?”

吴同志惊了下,“砍断了手指?”

“嗯。”

具体的姜舒兰没细说,“我带粥去看小宝,你在家看着陈美琴。”

姜舒兰不知道对方会清醒多久,但是她希望对方疯的时候,身边有个清醒的正常人。

“好。”

“我知道了。”

吴同志利索地答应了下来,把白粥递过去,“云宝就麻烦你了。”

姜舒兰嗯了一声,问,“她明天几点走?”

“早上五点的船,票已经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陈美琴这辈子最后一次来海岛。

姜舒兰沉默了下,接过粥,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雷家。

卫生室。

雷云宝扎针后极为安静,他并未睡着,而是睁着眼睛,盯着吊水瓶看泡泡。

一次,又一次,泡泡凝聚,又破裂。

直到听到推门声。

雷云宝眼睛一亮,“老姑——”

接着,下意识地看向姜舒兰的身后,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她生病了,在家。”

似乎知道雷云宝在看什么一样。

姜舒兰解释了一句。

雷云宝嘴硬道,“我没问她。”

姜舒兰笑了笑没说话。

把粥打开了,一点点喂他吃了,在他快吃完的时候,她突然说,“她明天早上五点的票,这次离开,可能在也不会上岛了。”

原先还吃粥的雷云宝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想去偷偷送送她吗?”

雷云宝迟疑了下,“可以吗?”

姜舒兰嗯了一声,给他擦了擦嘴角说,“只要你愿意。”

凌晨四点半。

雷云宝早早的起来了,随着姜舒兰一起,悄悄地出了卫生室的病房。

这时候的码头已经热闹起来了。

排队登船的,渔民出海回来的,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片。

而——

雷云宝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陈美琴,那一瞬间——

陈美琴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