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这话一落。

整个宿舍门口,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跟着看向四眼。

橡胶林是所有人现在重中之重的事情,可不能出事。

周中锋心里一沉,面上却一如既往地冷静,“你慢慢说,不着急。”

情绪会传染,本来四眼急得满头大汗,但是听到这话后,也不由得冷静下来。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咽了咽口水,说,“黎族人组织了老弱妇孺,全部都躺在橡胶林的入口处。”

“他们占完了所有位置,不让任何部队和专家组的人进去。”

这话一落,又是一片安静。

没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当地人和部队以及专家组彻底闹翻。

这还不止,他们出动的是老弱妇孺这些人,部队的人就是去动手,也没法动手。

这是吃准了部队战士们的弱点,他们保护老百姓,同时,心疼老人和孩子。

对待这种弱势群体,部队的人是不可能出手的。

更何况,就算是出手,里面都是老人,活了半辈子的老人,身子骨都慢慢老化。

这真要是碰瓷下,谁都解释不清楚了。

现在这个局面,属于进退两难的地步。

周中锋听完这话,面色也不由得一寒,“我现在过去。”

那团长,“我也去。”

专家组的人,徐教授上前一步,“周副团,我们和你一起过去。”

这下,周中锋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专家组的人摇头,“你们还是不要来了。”

这件事的起因,归根结底就是因专家组的人而起。

这会,他们若是一起跟过去,这无疑是火上浇油。

那团长也跟着道,“周副团说得对,你们还是别跟着了。”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专家组之前去了一趟,这下,双方之前好不容易打下平衡,彻底崩溃。

这——

徐教授他们沉默了,半晌,徐教授摆手,“抱歉。”

“那你们那边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和我们说。”

周中锋点头。

鲁教授跟上去,“如果需要我们帮助的,我们可以随时出面,哪怕是我们道歉。”

你要说这群人坏,真不至于。

只是,做事的方式不一样,说话又跟刀子一样,实在是太得罪人了。

这才有了今儿的这一步。

周中锋颔首,和那团长一起,迅速消失在夜色里面。

而在原地徐教授他们有些担忧,背影萧索地往院子里面走。

旁边的陈志刚来了一句,“要是部队解决不了这些人怎么办?”

一群老弱妇孺,这也没法解决啊!

更何况,部队的人还一直这般优柔寡断,要他说,直接武力镇压了。

一切事情都解决了。

这话一说,引得专家组其他人都纷纷地盯着陈志刚。

陈志刚摸摸自己年轻帅气又英俊的脸,“都看我做什么?难道我长得太帅了?”

徐教授摇头,“不是,我在想,如果部队他们真解决不了,这些老百姓——”他话锋顿了顿,似乎在估量,“我把你交出去怎么样?”

陈志刚,“???”

老师?

亲亲的老师啊?

外面。

凌晨一点。

周中锋他们连夜赶去了橡胶园,果然看到了橡胶园处,不少老人和孩子,都席地躺在地面上。

而他们身上铺着的也不过是一些稻草而已。

这些人是竖着睡的,头连着脚,整整围着橡胶林大半圈,他们等于说是把进去橡胶林的所有路给全部堵死了。

周中锋手里打着手电筒,一看到这一场景,脸色顿时一寒。

这是拿老人和孩子来做赌注了。

这样睡下去,老人和孩子不生病才怪。

别看海岛上白日里面温度高得吓死人,但是这会到底是才三月份。

到了晚上的时候,露水潮水都重,这睡几天下去,老人和孩子的身体都受不了。

周中锋和那团长他们所过的位置。

老人抱着孩子原本在打盹,但是听到动静,顿时睁开眼睛看着他们。

月色下,那一张张沟壑纵横的脸上,一双双眼睛里面,都带着期盼。

“娃娃们,你们就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橡胶林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若是让部队接手,他们便只有饿死的份上。

周中锋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不去看那一双期盼的眼睛。

他沉声解释,“老乡,我们部队接手橡胶林,绝对不是为了独占,而是为了大家一起发家致富。”

那老人摇头,话说得好听。

谁知道呢?

若是橡胶林真交出去了,如果对方不管他们,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老人闭上了眼睛,怀里抱着豆丁大的孩子,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不再接受外界任何声音。

周中锋和那团长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棘手。

最后找了一圈,找到了黎族生活的房子处,这边的房子还保持着传统。

都是那种冬暖夏凉的茅草屋,一座座茅草屋,在月色下,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沙,伴随着香蕉树下的蛙鸣蝉叫,颇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只是,这会却没人顾得欣赏这个美景了。

周中锋直接走到最大的一座竹屋面前,他敲了敲门,“黎族长,是我,我是周中锋。”

半晌,屋内传出一阵声音,“我们族长不在家,出岛了,你下次再来找。”

这明显是搪塞的话。

可是,周中锋他们有不能破门而入。

他和那团长对视了一眼,“那黎族长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屋内沉默了半晌,“没有,你们走吧,你们不要来找我们了。”

“你们是和专家一起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话落,还扔了一个罐子砸在门上,砰的一声——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面,格外刺耳。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地老百姓对于部队的信任,一下子降低为零。

而且,黎族长这会怎么会没在家呢?

明明就是躲着他们,不想见面而已。

外面那一群老弱妇孺在橡胶林围着,说这背后没有人组织,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周中锋和那团长都沉默了下。

周中锋直接道,“我们先回去吧。”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被屋内的人听到。

那团长意外了下,他刚要说话,就被周中锋摁住了手背,那团长秒懂,“既然找不到人,那就回去算了。”

“从长计议。”

两人刚离开了几步。

屋内就传来一阵声音,“都走了?”

“是的,听着脚步声走了。”

黎族长叹了口气,“先睡吧,部队那边先晾着几天,我们会比我们更着急。”

话落,便是一阵翻身的声音。

而在门外的周中锋和那团长,将这些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直接进去堵住黎族长。

而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出了黎族,那团长便问,“之前为什么不让我直接进去把人堵着?”

这不堵得刚刚好?

绝对跑不了。

周中锋摇头,“他们现在不想和我们对话,你就是堵着他们也没有什么用。”顿了顿,他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下的茅草屋,“这会堵着了,双方之间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差。”

现在黎族长顾忌之前的面子情,还没有正式出面。

一旦他正式出面,捅破了双方唯一的那一层纸,那才是最难的开始了。

在海岛这种地方,因为远离内陆,他们的文化还是偏向,较为传统的那一方面。

当地的人以族群定居,黎族长的身份在他们当地人的眼里,不亚于当地的县长了。

甚至,比县长的话跟更有作用。

“那怎么办?那些老弱妇孺明显是黎族长在背后操手弄的。”

那团长急得冒烟,一边走一边薅着那位数不多的头发。

周中锋回头看了一眼静谧的茅草屋,他语气冷静,“回去,从长计议。”

当老弱妇孺开始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层面能解决的了。

这要看上面,怎么吩咐,他们才好继续下面的动作。

不管是武力镇压,又或者和平手段,都需要一个能够拍板的人。

起码,他们在进行下去的时候,不会受到阻拦和处分。

凌晨四点半。

周中锋和那团长从黎族居住地方以及橡胶林,赶回部队,而四眼再次被留下来,观察情况。

同一时间,雷师长从床上被叫醒,迅速洗漱完毕后,朝着部队办公室出发。

凌晨四点五十。

部队所有营级以上的干部,都被召集在办公室。

整个办公室一阵低气压,安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雷师长站在首位,他双臂撑在桌子上,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头,“周副团,把情况解释下。”

周中锋站了起来,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着重强调了,“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整个橡胶林被老弱妇孺包围,部队人员没有任何进去的可能性,另外黎族长和我们部队之间建立的信任情谊,已经处于崩溃的阶段。”

“现在不扯情谊,我们部队和当地老百姓之间没有情谊和信任了。

要是黎族长真的讲究这些的话,就不会背后下黑手,用这种阴损的法子,让老弱妇孺去围着橡胶林了?

谁家老太太老爷子,不是亲爹亲娘老子,谁家孩子不是爹生娘养的,这般熬个几宿,身子骨不都熬坏了?”

雷师长气地拍桌子。

周中锋极为冷静,“如果不扯双方信任和情谊,那就直接武力镇压?雷师长,您能确认,这个后果我们承担得起来吗?”

这已经不是地方部队的问题了。

这还牵扯着老百姓,以及当地的问题。

雷师长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一下子沉默了,半晌,他才朝着大家征求意见,“大家一起发表下意见,集思广益。”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不把专家组推出去?咱们本来和当地老百姓,亲如两口子,眼看着就要结婚了,专家组这个小娘皮过来闹了一通,现在当地老百姓这个媳妇,不肯嫁给我们了,那这问题在谁?还不是在那小娘皮身上?”

赵团长忍不住道。

他是个糙汉子,但话糙理不糙。

大家一阵沉默。

那团长道,“专家组已经给当地的老百姓道歉了,而且,我们真把专家组推出去,专家组寒了心,那接下来的橡胶林研究增产以及用途这一系列事情,谁能解决?”

他们邀请专家组过来的,不就是为了给橡胶林增产创收,拓宽渠道。

让老百姓们跟着一起发家致富。

“可是,现在这情况,新娘子不让新郎官进门,这专家组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研究不了啊?”

赵团长继续道。

这——

一直安静的宋政委道,“现在黎族长是个什么反应?”

周中锋,“避而不见。”

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和宋政委对视了一眼,齐齐地说出了一个字。

“拖——”

“什么意思?”

赵团长和那团长不明白,齐齐问道。

拖什么?

他们现在拖得起吗?

还好吃好喝好住的养着一群专家组,而且专家组的研究也是有时效的。

周中锋道,“我们拖不起,但是同样的,黎族人也拖不起。”

他想到夜晚去看的那一幕,“黎族的老弱妇孺在野外,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们部队的人倒是想心疼他们。

但是没用,这些老人孩子的家人都不心疼他们。

他们这些外人心疼,又有什么办法呢?

宋政委同样道,“确实,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总有一方要妥协的。

只是,谁先开口,就代表着谁先妥协。

雷师长沉吟片刻,“那就先按照这个法子继续,如果对方来找我们——“

“那就先看对方提出什么条件。”

周中锋回答道,“他们只要肯提出条件,一切都好办。”

现在像这种才是最麻烦的。

“那成,就先按照这种解决办法。”

“先散会,有情况及时反馈。”

凌晨六点钟。

准时散会。

乌压压的人头,从办公室鱼贯而出。

谁都没想到,这种情况,一持续就是三天。

整整三天,老弱妇孺们围着橡胶林三天,从开始的神采奕奕,到最后面带菜色。

但是,他们还在苦苦坚持。

从白天到黑夜,甚至组织了换班行动,一直保持着橡胶林时刻被人包围着。

部队那边除了让四眼换班盯梢之外,再也没有做任何反应。

黎族长已经处在一个边缘了,他一遍遍地跟底下的人询问,“老六,部队今天派人来了吗?”

老六是个很地道的海岛人长相,长期和日照接触,让他面容有些黑,听到黎族长的话,便摇头,“没有,我一直有派人盯着橡胶林和咱们住的地方。”

“自从那晚上周副团和那团长离开后,他们就再也没来过。”

“除了在橡胶林盯梢的一个叫四眼和猴子的两人在交接班,剩下的再也没来过。”

听到这话,黎族长其实是有些着急的,他抬手抓了抓头顶上的头巾,半晌,才道,“不科学啊!”

部队和专家组的人,对橡胶林势在必得。

他们是怎么忍下去的?

这三天不来联系他们。

他们难道就不着急吗?

“那族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老六旁边的虎牙问道,和老六的瘦小不一样,虎牙长得高高壮壮,颇为高大,一副魁梧的样子。

黎族长摸了摸快被薅秃的胡子,他沉思片刻,“在等半天,如果他们再不来,我们就去找人去传话,让周副团来一趟——”

这下,老六和虎牙顿时奇怪了,“族长,这个时候,你光喊周副团有什么用?”

黎族长没说自己打算,只是瞪了一眼,“怎么?我一个族长做事,还要跟你们汇报不成?”

这话,让老六和虎牙同时安静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虎牙闷声道,“族长,我已经盖好了房子了,您什么时候把丽梅许给我呀?”

整个族内的年轻小伙子。

没有不爱慕丽梅的,要知道不止是丽梅生得漂亮,她还有极好的家世,她是黎族长的小女儿。

就冲着这,没人不想娶丽梅的。

毕竟,娶了丽梅,不止能摘掉族内最漂亮的一枝花,还能有一个族长当岳父。

哪一个男人不想这样?

漂亮老婆,还有有权有势的老丈人?

黎族长揉了揉眉心,敷衍道,“看你们表现吧?”

他的打算谁都没说过。

外面,偷听的黎丽梅一听到这话,顿时气得跺脚,这一跺脚,就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力。

“谁在外面?”

黎族长率先冷喝一声。

虎子和老六眼尖,看到门外那一抹彩色,“好像是丽梅的裙子?”

“族长,我们去看看。”

话落,不等黎族长同意,两人就跑没影了。

黎族长看着这猴急的两个年轻人,顿时叹了口气,“就这样,我怎么放心把丽梅交给你们?”

也不怪他看不上族内的后生。

“那当家的,你的打算是?”

黎族长的婆娘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家丽梅,你想嫁给谁?”

都十八的大姑娘了,还没说亲,在留下去,怕会留成仇。

再加上自家小闺女离经叛道,想起来就头疼。

黎族长摆手,“丽梅的婚事,我有注意,你别在外面瞎答应别人。”

语气带着呵斥,没有一点对伴侣的尊重。

但是黎族长的婆娘却习以为常,她点头称是,悄悄地退了下去。

外面。

虎牙和老六一路追出去,越追越远,开始还能看到人影,到了后面,人影像是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虎牙和老六找了一路,再往前走,就是部队的划分范围了。

想着,现在他们和部队之间僵持的情绪,两人顿时退却了,虎牙扫了一眼周围,“是不是咱们看错了?”

不然怎么会一路追这么远,都没追到。

丽梅娇滴滴的,哪里有这么好的体力。

老六张望了一番,看着不远处有巡逻的战士,顿时道,“可能路上追丢了,我们回去看看。”

“嗯——”

“老六,说好了公平竞争,谁先得到丽梅的喜爱,就谁先娶对方,不许使阴招。”

虎牙高高大大,人也老实。

而老六个子瘦小,一肚子坏水。

老六胡乱地嗯了一声,拉着虎牙,悄悄地退开了部队的外围。

在他们走后,没多会。

黎丽梅就从一个草坑子里面,钻了出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谢谢你啊!”

“是你?”

姜舒兰一愣,她手里的盖着碎花布的篮子也跟着顿了片刻。

“呀,姐姐,好巧啊,没想到,你又救了我一次。”

上次在赶海的时候,黎丽梅差点被困在岛上,姜舒兰就随手帮了一把,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没想到。

今儿的又遇到了。

说来也巧,周中锋好几天不着家,姜舒兰有些担忧。

这才在家做好了饭菜,准备给周中锋送去,顺便打听下情况的。

只是,可惜的是姜舒兰去了那边,却没找到周中锋,只能败兴而归。

却没想到,回来路上就看到一位女同志被两个男同志追赶。

姜舒兰想也没想,把人拽到了这个草坑子里面,又盖上了香蕉叶,这才躲过了对方的搜寻。

姜舒兰点了点头,忍不住笑了,“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先前救人的时候,哪里顾得看对方脸,直接拉着对方就跳进去了。

这会,姜舒兰倒是细细打量起来,对方生都很白净,五官灵动,有种古灵精怪的感觉。

而且,对方身上穿着的是当地的衣服,深蓝色为底子,袖口有两道白色的缎面。

本来包头发的头巾,被她不伦不类的扎着头发,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黎丽梅也不怯场,她由着姜舒兰看,“我这是当地衣服,大家都这么穿。”顿了顿,好奇地看着姜舒兰提着的小篮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赶海吗?”

姜舒兰摇头,没有把话说透,只是含糊道,“我给人送点东西。”

她不打算细说,黎丽梅也聪明,她笑嘻嘻,“瞧着你样子,肯定是给你心上人送的。”

她很活泼,声音也像是银铃一样。

话落,纤细的手腕,直接拽着香蕉树的根部,一个用力,跳跃上去,又去拉姜舒兰,“姐姐上来,我拉你。”

姜舒兰借着对方的力气,爬上了草坑。

两人都有些累了,齐齐的坐在一旁绿油油的香蕉树下,香蕉树的叶子极大,遮住了大片的阳光。

日光透过香蕉叶空隙打在姜舒兰脸上,肤色白净细腻,五官精致,美的跟画里面的人一样。

黎丽梅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姐姐,我没想到,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竟然结婚了。”

姜舒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去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只是觉得,漂亮女同志,不该被家庭男人孩子婆婆给埋没。”

黎丽梅回头,摘了两扇巨大的芭蕉叶,顺手递给姜舒兰一个,自己又拿着一个垫在身下,直接躺了上去,悠闲地盯着天上的日头。

“我要是有你长的这么好看,我肯定不结婚。”

“为什么?”

黎丽梅理所当然,“我都长这么好看了,我凭什么便宜那些臭男人?”

“娶我回去,还要伺候他们吃饭穿衣,还要生孩子带孩子,伺候婆婆,男人们在外面不顺心的时候,回来就是呵斥拳打脚踢,这种日子真是没劲儿透了。”

她百无聊赖的捡起一根稻草,咬在嘴里,盯着姜舒兰的脸,左看右看,“可惜了,可惜了。”

姜舒兰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挺有道理。

她忍不住笑,“所以,这就是你刚刚逃跑的理由?”

那两个男同志都是一脸的爱慕和关切。

结果,黎丽梅跑的跟兔子一样,宁愿跟她来钻草坑,都不愿意去和那些男人们打交道。

黎丽梅点头,“是啊,那些臭男人也没意思,觊觎我长得漂亮,又觉得我有个好阿爹,巴不得把我娶回去,给他们生孩子,做饭做家务,谁要嫁给这些臭男人,想都不要想。”

说到这里,黎丽梅有些懊恼,“姐姐,如果你父母逼你嫁给你不想嫁的人怎么办?”

姜舒兰愣了下,想说她父母不会,但是想到黎丽梅这个情况。

她不由得顿了顿,“那要看对方条件了,如果对方确实不错,我可能会答应,但是如果对方不好,我绝对不会答应。”

这话,引起了黎丽梅一阵好奇,“那你和你丈夫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们先相亲,看对眼了,我就把他领回去了。”

姜舒兰想到当初的场景,忍不住一阵笑。

见她笑的甜蜜,黎丽梅一阵羡慕,不过羡慕结束又叹口气,“姐姐,你这样也好,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嫁了。”

姜舒兰,“那你呢?”

“我阿爹给我打算在族内给我找对象,但是我最近观察他,发现他目标,不止是放在族内了,还有意思放在部队,打算从部队找一个兵哥哥让我嫁了。”

姜舒兰心里跳了下,“那你知道是谁吗?”

黎丽梅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想嫁吗?”

这才是重点。

黎丽梅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连哆嗦,“怎么可能?嫁什么嫁?那些当兵的和我族内的男人也没区别,我嫁过去,岂不是还要伺候男人,生孩子,照顾孩子,在伺候公婆?嫁给这些人我日子会更惨,起码我在族内的话,男人在家能搭把手,这要是嫁给兵哥哥,我这就等于一个人照顾全家!”

不行,想想就很惨。

黎丽梅摸了摸自己的脸,凑到姜舒兰面前,“姐姐,我好看吗?”

姜舒兰下意识的点头。

黎丽梅是她上岛以来,见过最好看的一个女同志。

她身上有着朝气和古灵精怪。

“那我长这么好看,凭什么便宜那些臭男人?”

这个理由,姜舒兰竟然无法反驳,相反,她还觉得挺有道理的,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

黎丽梅一下子坐了起来,“呀,姐姐,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不想结婚,不想嫁人,你不觉得我是怪胎吗?”

她把这个想法跟族内的小姐妹说了以后。

她们都说她是疯子,女疯子。

女人怎么可能不嫁人呢?

打那以后,黎丽梅在族内就再也没有小姐妹了,她们都觉得她是怪胎,是神经病,她们都不再和她玩了。

姜舒兰皱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什么不结婚就是怪胎?”

当然,这种思想也是她看到弹幕后,才有的,她发现弹幕背后的女性,她们活的恣意张扬。

她们不用结婚,不用伺候老公孩子,她们有打把的时间追剧,玩游戏,或者是去在某一领域有自己的建设性发展。

在那个领域内,她们这些女性,甚至不比男性差,甚至比那些男性更为优秀。

姜舒兰说完这些话后。

黎丽梅呆了下,脑子里面像是烟花在绽放一样,绽放出最为绚丽的花朵来。

她脑子乱乱的,好半晌,她才目光呆呆地看着姜舒兰。

“姐姐,你是说,女人不用结婚,也能发展出自己的一片事业??甚至,比男人还能做的更好?”

姜舒兰想了想弹幕后的那些优秀女性,她忍不住点了点头,“是呀,咱们女人本来就不比男人差。”

黎丽梅整个人哆嗦了下,一下子站了起来,不住的喃喃,“女人不比男人差。”

这一句话,她足足喃喃了几十遍后。

姜舒兰以为她怎么的时候。

黎丽梅突然双手捧着脸,朝着天上大喊道,“女人不比男人差!”

“女人也不一定非要嫁人。”

“谁说女人要嫁人了??我偏不!”

吼完这三句话,黎丽梅只觉得压在心头多年的郁气一下子跟消散了一样。

她眼眶红红的,忍不住拉着姜舒兰的手,激动道,“姐姐,谢谢你,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知道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女人并非只有嫁人的世界,女人也不比男人差的世界,甚至,女人可以比男人更为优秀的世界。

原来,她并没有错,是别人不支持她,不理解她。

直到她遇到了一个理解她,并且能够给她指明方向的人。

姜舒兰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她由着对方拉着,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刻,她竟然能够体会到黎丽梅的心境。

那种解放,那种自由,那种挣脱掉外界给的枷锁,独自清醒后的迷茫。

终究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处和前路。

就像是黑暗中照进来的一束微光,虽然很小,但是到底找到了通往光明的道路。

姜舒兰从不认为,结婚是女人的唯一出处。

甚至,她在自己婚姻目前过的不错的情况下。

在黎丽梅描述了那个画面后,她竟然有些向往。

自由,无拘无束,只为自己而活,为事业而活。

这样的人生,真的很酷。

只是,姜舒兰曾经没有这个勇气,再或者说,她也从未觉醒过。

而黎丽梅却早早的觉醒了,并且付之行动,尽管这条路很难,但是她却一直坚持了下来。

想到这里。

姜舒兰忍不住摸了摸黎丽梅的通红的眼睛,怜惜道,“这些年过的很苦吧?”

黎丽梅一下子僵住了,热泪奔涌而出,颗颗滚落。

她像是受到委屈的孩子一样,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和难过。

“我的小姐妹,她们都骂我,骂我是疯子,骂我是怪胎,骂我是神经病,她们说,没有不嫁人的女人。”

“我的亲阿娘,也骂我,她说早知道我有这个想法,还不如当年一生下来就掐死我,一了百了,免得给她丢人。”

“我阿爹——”她沉默了下,“我阿爹虽然疼我,但是他从来不会管我的想法,他只想把我卖个好价钱。”

说到这里。

黎丽梅语气顿了下,她抬头,颗颗珍珠一样眼泪滚落,“姐姐,这么多年,只有跟我说,你的想法没错,你的做法也没错。”

原来,她不想嫁人,并没有错。

她也不是疯子,不是怪胎,更不是神经病。

姜舒兰给她擦掉了泪,语气认真,“按照你想活的活法去活,只要老了以后,不会后悔就行。”

“结婚有鸡毛蒜皮的日子,但是或许老有所依,不结婚潇洒前半生,但临终孤独,没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就看你怎么去衡量抉择。”

黎丽梅认真地记住姜舒兰每一个字。

姜舒兰不知道的是,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种子一样。

在黎丽梅的心中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

最后,照亮了许多女人痛苦黑暗的人生。

“姐姐,我叫黎丽梅。”

黎丽梅拉着姜舒兰的手,认认真真的书写,“黎明的黎,美丽的丽,梅花的梅。”

“我终将会是黎明前绽放的最美丽的梅花枝。”

她会经历严寒,会经历酷暑,终究会开出最绚烂,最美丽的花朵。

让世人震惊。

随着,黎丽梅这一番介绍后。

弹幕此刻同时上线。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黎丽梅啊!她是黎丽梅啊啊!我的老天啊啊,她是黎丽梅啊!!!???]

[震惊我八辈子,这么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佬,年轻的时候,竟然这么迷茫过?还被舒舒点名未来的道路?成为对方心灵的救赎?卧槽卧槽,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震惊过。]

[舒舒向来是老天鹅的女儿,行走的bug,会救下大佬不意外好吗?她要是哪天救了个普通人,我才觉得意外呢?]

[等等,只有我好奇吗?黎丽梅是谁?]

[科普——

黎丽梅,一九五五年出生,经历过逼婚,逃婚,决裂关系,后孤身一人南下打工,被骗,被卖后逃出,在进入黑工厂后进行半工半读。

经历三次高考,二十五岁那年考上大学,三十三岁博士毕业,投身于拯救女同胞事业中,这一投身,就是四十多年。

她一生帮过三万多名黑暗中的女性,并且给对方提供求生技能。

让这三万多名女性获得新生,她被所有经历过黑暗的女性,当做信仰,当做救赎。

而她终身未婚,一生都在为女性的权益奔走。

并且为此付出一生,她在用生命来诠释自己的信仰。

甚至,在她死的前一天,还在为一个遭遇暴力无法离婚的女士提供帮助。

而她死后,被评选后全球女性独立代表人,她的墓志铭便是——我终将会是黎明前绽放的最美丽的梅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