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 雍亲王 “那个……你看啊,你那个……

“那个……你看啊, 你那个是贰,我这个也是贰嘛。”尤绾开始睁着眼睛胡诌,把手心往四爷眼前送。

“你仔细数数, 这是一条杠, 这是两条杠, 不就是二的意思吗?”尤绾表情无辜, 试图和四爷说清楚。

四爷忍俊不禁,薄唇勾起弧度:“这是什么写法?照你这个样子,叁便画三条杠,十便画十条杠, 还不如学古人的写法了。”

尤绾弱弱地收回手, 心想什么古人写法,你不也是古人吗?

她只是用惯了, 平时常用这个算账, 却忘了“一二三四”这种记法, 早在明朝就被朱元璋改了,为防有心人改动,全换成了大写的数字。

“这样方便许多嘛……”尤绾小声道。

“虽然方便,但终究不严密。”四爷起身,走到架子上的铜盆前净手,又拿下湿帕子过来, 给尤绾细细地擦干净手心。

“你为何觉得, 皇上还是会选择二哥?”四爷眼睛盯着尤绾。

“那当然是因为太子适合做太子了,身份和能力摆在那里, 纵然犯了错,但皇上哪有那么绝情?只要他老人家再多想想,也知道太子爷绝不敢走到谋逆那一步。我想着, 皇上这时候说不定正后悔废黜太子爷呢。”尤绾答道。

四爷微微颔首。

这些年太子虽然行事乖张出格,但是四爷明白,太子实在是被逼得太紧了,逐渐变得不像以前的二哥。但谋逆之心,太子是绝不敢有的,他每日战战兢兢的,还是担心皇阿玛要换了他吧?

更何况,如今这种情况,换谁都不合适。众望所归自然是八爷,但不是四爷故意瞧不起他,只是若换成了老八,那朝堂上盼着从龙之功的官员们只会更加肆无忌惮,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皇上近日虽被老大老二的事弄得心力交瘁身子不适,但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地步。

这时候,复立一个有污点的废太子,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三日后早朝,众人又奏请立储一事,皇上神色淡淡的,抬手让梁九功端上一堆奏折来。

“爱卿们呈上来的折子朕都瞧过了,你们心里想要推举的人朕也知道。今儿朕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可都得想好了人选,再回禀朕。”

堂下众人都低着头,前排的佟国维和马齐交换了个眼神。

朝堂上一度陷入沉静,康熙爷微微翻了翻面前的折子,眼睛淡淡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一众儿子身上。

“他们不敢说话,你们兄弟几个怎么也张不开嘴?这事儿你们难道不关心?”康熙指指几个儿子,“都说说,你们有谁想当太子,或是想让谁当太子?”

这话实在是直接,皇阿哥们哪有敢搭话的。

静默半晌,十爷最先站出来:“皇阿玛,儿臣愿举荐八哥做太子。”

九爷紧随其后:“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康熙爷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稍点了点头,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说道:“你们倒是听话。老八如今连上朝都不能来,难为你们还记得他。”

之前因相面一时,八爷被褫夺贝勒衔,如今就是闲人一个,自然进不了乾清门。

其他的阿哥们都不敢出声,不过有九爷十爷带头,大臣们倒是敢说话了。

有人说要立长,有人说要立贤。吵来吵去,除了几个明哲保身的,其余的人终究是都支持八爷。

康熙爷在上面看了半天,表情看不出喜怒,只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为首的马齐上前一步,道:“回皇上,八阿哥才具优裕,品性端正,贤名远播,微臣及朝中同僚早有耳闻,心甚服之。望皇上尽听群臣之言,早立储君,以固江山根本。”

推举八爷的诸多臣子纷纷附议,九爷和十爷瞧见这场景,脸上忍不住露出暗喜的表情。

这时,一道突兀不合群的声音传来——

“皇阿玛,儿臣有话要讲,儿臣愿推举二哥,请皇阿玛恢复二哥的皇太子之位。”

四爷大步上前,一袭朝服甚是威严,站在朝堂中央,说出的话语掷地有声。

龙椅上的皇上终于向前倾了倾身子,睿智的眼眸中闪出精明,朝四爷道:“你为何举荐你二哥,再细说说。”

四爷瞧见皇上的反应,掩在马蹄袖下的手心微微冒汗,心底却是松了一大口气。

他知道,这事儿成了!

*

再行立储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皇上似乎忘了他向众人征集人选的命令,在朝堂之上被四爷几句话勾起父子亲情,开始感伤废太子病重一事,又将废太子过去的出格行径全都归到镇魇之术上。

被圈禁的大阿哥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为弟弟背了这么大一口锅。

皇上近乎垂泪,如此真情流露,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哪里还明白不过来,自然清楚四贝勒这举动是戳到皇上心坎上了,皇上这是还念着废太子呢。

下朝之后,流水的太医进了软禁废太子的咸安宫,皇上亲自去探望,恢复废太子的待遇。这一举一动,都向众人表明,废太子是要东山再起了。

尤绾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自家这位爷倒不算太高兴。

一日深夜,四爷和尤绾感叹:“皇阿玛还是最疼爱二哥。”

尤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过了而立之年还无比缺爱的四爷,皇上这先打一棍再给个红枣的做法,在她看来实在算不得疼爱。

这种过山车式忽高忽低的父爱,还不如不要呢。

她困倦地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摸摸四爷的头:“好啦好啦,你也是有人爱的,快睡吧。”

尤绾惺忪着双眼,蜻蜓点水般印上四爷的唇,攀着男人的肩沉沉睡去。

四爷借着帐子外微弱的烛影凝视她半晌,最终浅浅勾起嘴角,满意地陷入梦乡。

康熙四十八年的春节,皇上许是因为年关之前思虑过重,一直抱恙,宫里过节的喜气也淡了不少。

出了正月,皇上复立太子,将软禁了三个月的太子爷重新搬进毓庆宫。

废太子的风波终于过去,京城似乎又恢复一片祥和。

二月四爷随皇上巡幸畿甸,出门半月,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和尤绾商量,将元哥儿带到前院。

“元哥儿也到了进书房的年纪了,按照府里的规矩,我给他在前院准备了院子,以后你若是想见他,大可往前院去,或是让人召他回来。”四爷道。

尤绾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皇孙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也不能把元哥儿一直留在芙蓉院,只是心疼元哥儿以后天不亮就要起床。

元哥儿倒是很愿意去,他知道哥哥们都住在前院,他过去了,自然方便和哥哥们一起玩。前院地方也大,还能带着黑将军到处跑。

“额娘额娘,我们快搬吧,我要去看我的新院子。”元哥儿激动道。

尤绾点点他的小额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总得给额娘点时间,帮你收拾收拾吧。”

她吩咐人给元哥儿准备好文房四宝和书袋,之前元哥儿跟着戴先生开蒙,这些东西都是齐的,只是现在需得换一拨。

现在元哥儿自己住,他身边的奴才也都需要好好提点,四爷将自己身边的太监刘保卿拨给元哥儿,处理一应大小事务。

挑了太阳正好的一日上午,芙蓉院的人将小主子的东西搬到前院。按尤绾的意思,元哥儿的房间还要保留着不能动,如今只是把他喜欢的书和玩具拿过来,再给元哥儿的院子布置布置。

前院之中,阿哥们住的地方都是一院两进。二阿哥和三阿哥一处,四阿哥和五阿哥一处,元哥儿来得迟,便一人独居一院。

小家伙搬家的当天,几个哥哥都来看他。

二阿哥年纪最长,虽然面色苍白瞧着身子骨不太好,但已经有了谦谦少年的样子。

他送给元哥儿一套字帖:“这是二哥开蒙时临摹的字帖,送给你用,元哥儿得好好练字,知道吗?”

三阿哥跟着兄长学,拿出一本三字经,元哥儿乖乖收了,后面和尤绾讲:“这上面的我都会背了,三哥还送我一本,只能放柜子里落灰。”

四阿哥送了不会出错的砚台,五阿哥最不着调,不知从哪寻摸到一个蛐蛐罐子,元哥儿收下的时候都笑开了花。

元哥儿也给哥哥们准备了回礼,是尤绾命专人给他做好的手撕日历。

每一页都有个图案,待把所有的页数撕下,这些图案叠在一块,就是个玲珑可爱的小阿哥摆件,放在书桌上别有一番童趣。

四爷看见的时候都过问了一句,觉得挺新鲜,尤绾又给他单独做了一个。

几个哥哥拿着这手撕日历回去,元哥儿嘱咐他们:“要记得放在书桌上,每日都撕哦!撕完有惊喜的。”

哥哥们都答应了,元哥儿跟着他们转了一圈,直到大家都按他说的做了,才背着小手回到自己的院子。

瞧着元哥儿小小的身影走出院门,坐在书桌前的四阿哥指着那日历,吩咐旁边的小太监:“收下去吧,额娘若瞧见了,怕是不高兴。”

小太监垂首应下,抬手便要去拿那日历。

四阿哥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问道:“今日是你随我去的元哥儿房里,你可瞧见他书柜上都摆的什么书?”

四阿哥只知道阿玛似乎单独让人给元哥儿开了小灶,只是不清楚元哥儿学到哪里,会认哪些字,会读哪些文章了。

小太监闻言仔细想了想,说道:“回四阿哥的话,六阿哥那里的书,奴才都没瞧过。”

“是吗?”四阿哥突然警惕起来,他有意培养过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也让他们学过识字断句,谈不上有文采,但不至于比不上一个三岁小孩。

难道元哥儿学功课的速度如此之快,读的书都深奥到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听过?四阿哥心中警铃大作。

他敛着眉看向小太监:“你可否回忆起书名?有没有不认识的字?”

小太监努力回忆道:“字都是认识的,只是实在是没见过。”

“那你仔细说说,都有哪些书?”

小太监表情凝重,沉思半晌道:“有什么《蚕豆公主》、《白雪格格》……还有《卖火折子的小女孩》,其他的奴才就记不得了。”

四阿哥听着这书名,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都是些什么书啊,怎么他也没有印象?元哥儿都是从哪儿寻摸来的?莫非是什么人物传记?

四阿哥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