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猜储君 太子窥伺御帐……

太子窥伺御帐的消息在京城扩散开来, 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四爷这几日恨不得立即冲到塞外去,不能及时知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是让人心焦。

还好十三爷和十四爷一封接着一封的密信送来, 四爷才能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太子窥伺御帐被抓, 皇上疑心太子有谋逆之心, 直郡王最先挑出来, 率领护军保护皇上的安全,大有诛杀皇太子以取代之意。

直郡王如此心急,恐怕不能像十三爷他们一样,及时写信通知八爷, 十四爷又没掺和到他们里面, 因而京中人得知此事都比四爷要晚些。

发生这种事,皇上在塞外也待不下去了, 九月班师回朝, 行至布尔哈苏地界, 皇上召集王公大臣们,当着众人的面,宣旨废除胤礽的皇太子之位。

“胤礽不法祖德,不遵祖训,惟肆恶虐众,暴虐□□……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 俟回京昭告于天地宗庙, 将胤礽废斥。”

废太子的旨意初下,其余各位野心勃勃的皇子们还没来得及高兴, 皇上又提出长子来,对着众人宣布:“朕前命直郡王胤褆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褆为皇太子之意, 胤褆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太子倒台了,军功最卓著,实力最强劲的直郡王也被皇上剥夺了承位资格,一时间众人真是不知道该站谁才好。

偏偏这时,皇上命直郡王带人将二阿哥胤礽押送回京,囚禁于上驷院旁的毡房,还命四爷和直郡王共同看守。

圣驾方抵达京城,四爷面圣之后就急匆匆赶到上驷院,抬眼便瞧见离毡房门口远远的地方,支了个遮风的帐子,直郡王悠闲地坐在其中,一手挥着马鞭,一手举着茶盏。

看见四爷过来,直郡王朝他招招手。

“老四,你可算来了,这地方一股子马骚味,我可是待不下去了。”

四爷大步上前,问道:“二哥可是在那里?”他指着被侍卫层层把守的毡房。

“那可不是,皇阿玛下令将老二关在这里,谁敢挪地儿?这毡房之前还养过马呢,如今关老二却是正好,你要不要进去瞧瞧?”直郡王边说边笑了起来。

四爷都懒得搭理他,直接带人转身往毡房的方向走。

直郡王小声啐他一口:“呸!往日就你最捧着老二,现下他被废了,还这么上赶着着急,他都自顾不暇了,你巴上去有什么用!”

他手中马鞭挥了挥,发出咻咻的破空声,也不知道是想抽在谁身上。

四爷给守门的侍卫亮了令牌,才得以进入。这毡房里果然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太子衣袍脏乱地坐在角落,头发和脸上都是灰扑扑的。

皇上没给太子留伺候的人,就是摆明了要让他吃这个苦头,四爷来的时候带了膳食衣裳,吩咐苏培盛摆在太子面前。

太子缓缓抬头,眼神发直,唇角干裂,被直郡王一路押送回来,肯定是受尽了折磨。

他看向四爷:“老四,你这是何必,给孤……给我送这些东西,小心皇阿玛恼你。”

四爷充耳不闻,与太子对坐。

“皇阿玛命大哥和我监视你,没说断了你的吃食份例,就算没了太子的身份,二哥也是我大清朝唯一的嫡阿哥。”

四爷给太子倒了杯酒润润喉。

太子勉强勾起唇笑了笑,举起酒杯敬四爷:“还是你仗义。”

太子这几日只进了些粗淡米粥,四爷送来的膳食都不算油腻,太子在这时,还能保持姿态优雅的进食。

若是将地点换到毓庆宫,谁也看不出来这个已经被废了的皇太子。

用完膳,太子神色倦怠,四爷瞧他精神不济,原本想问的事儿也都暂时抛到一边,嘱咐太子好好休息。

太子笑道:“如今我除了睡觉歇息,还能做什么?”

他将身上袍子一裹,蜷在角落里,阖上眸子不再动,看着倒像是很快入睡了。

四爷沉沉看了半晌才掀帘出来,抬头瞥见直郡王让人支的帐子,里面桌椅茶盏火炉一样不少。

四爷遥遥指着,声音冰冷:“给爷全拆了。”

*

立了三十多年的皇太子被废,尤其还是因为窥伺圣踪意图谋逆的罪名,这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一时间朝廷上下议论纷纷,逐渐分成三个阵营。

除了少数人明哲保身闭口不谈,其他的,要么力保二阿哥胤礽,要么咬死废太子谋反的罪名。

直郡王或许是因为没了承位的可能,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转而支持八爷。

这群人不知从哪找了个相面的道士张明德,串通顺承郡王布穆巴、公士赖、普奇等人,给八爷批了个“诚贵相也”的批文。

拿到这四个字,直郡王大概是觉得有高人护佑便无所畏惧,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着皇上说出:“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

这话在京城中传开,尤绾听到的时候,都觉得直郡王实在是太敢太莽了,他说出这话,也不怕当场把康熙爷气过去。

做哥哥的当着父亲的面,说自己为解父亲烦忧,可以手刃亲弟,这做爹的听到了,还不得寒心死。

事实证明,直郡王可以远比他说的还要做得更绝。

在这件事情中一直神隐的三爷突然蹦出来,状告直郡王在府中豢养方士术人,意图使用镇魇之术戕害废太子。

皇上知晓此事后震怒,斥责大阿哥“素行不端气质暴戾”,革去他直郡王的爵位,并下令幽禁于府内,余生再不能出府。

朝堂上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太子和直郡王先后被软禁,下面的阿哥们逐渐冒头。

没了太子做领头羊镇着下面的弟弟们,几个羽翼渐丰的阿哥都开始不满足于现状。

四爷是最沉得住气的,这几日只有十三爷和十四爷上门拜访过。隔壁的八爷府简直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原因无他,废太子被囚禁,百官们都想着找新的靠山,除了极少数的保皇党注重二阿哥胤礽的嫡出身份,剩下的都已经瞄向了其他阿哥,希望皇上早早再立个皇太子。

已经以老卸任的国舅佟国维,居然都奏请皇上尽早立储,以备不测。

朝廷上奏请立储的折子越来越多,皇上也不能当没瞧见。

终于,四十七年十一月份,康熙爷召集诸臣道:“皇太子所关甚大……众意属谁,朕即从之。”

此令一出,宛如一块巨石投进本就漩涡丛生的滚池之中,

皇上亲自下令征求文武百官的意见,这话摆明了就是看哪位阿哥的支持者多,众心所向,即是储君。

不少大臣还没走出乾清门,就已经对好了眼色,心中已有人选。

四爷下朝之后回了芙蓉院,一句话没说,靠在躺椅上阖眸沉思,眉心隆起一个川字。

尤绾无声地让下人们都退出去,悄步走到四爷身边,抬手按住四爷的额头轻轻推拿。

“是太子又不好了?还是其他贝勒们又闹出什么事儿了?”尤绾低垂着眼帘,纤细的手指在四爷眉宇间划过,启唇轻声问道。

四爷眼下是明显的青灰,不知又熬了几个大夜。

他道:“二哥已经不是太子了,你不能这么喊他,当心让旁人听见。”

尤绾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心里却在腹诽,就算现在不是,马上就又是了,到时候不还得继续称呼他为太子?

四爷歇息半晌,睁开眼道:“皇上今日在朝堂上下旨,命百官推选储君人选,众意属谁,谁便是储君。”

“哦,是吗?”尤绾表情淡然,仿佛是根本没将这话听进心里,“皇上又要立太子了吗?”

四爷仰起头看她:“你觉得谁会成为新太子?”

尤绾移开手,顺势坐在四爷身旁,歪着头打量四爷许久。

四爷有些发懵,缓缓坐直身子:“你盯着我做什么?”

尤绾莞尔,清澈的眼眸弯弯:“您肯定看得比我清楚,您觉得会是谁?”

四爷抿起薄唇,眼神微微郁沉:“总之……不会是你家四爷。皇上下了这样的旨意,不用细想,也能知道,最后众人推举的,定然是老八。”

“八爷啊……我觉得他是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尤绾坚定地说道。

四爷瞧她认真,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为何?老八办事温和,为人圆滑,素日里与朝中重臣颇有往来,有那些人的支持,他比哪个阿哥都更有优势。”

尤绾却摇摇头。

“若是皇上属意八爷,早在大阿哥举荐八爷,说出贵相批文时,皇上就该立八爷为储君了。”尤绾道,“可是事实如何呢?大阿哥被革爵圈禁,那个姓张的道士被斩首,大阿哥买通的人也都罚的罚降的降,这就说明,皇上根本不承认这一点,又怎会被众人逼迫着,立八爷为储君呢?”

若是臣子们说立谁为皇太子,康熙就会听的话,那康熙肯定是脑子抽风了。

尤绾下结论道:“咱们这位皇上,可不是会被大臣胁迫的主儿。”

四爷脸上的郁色散去些许,对着尤绾露出几分笑意。

“那你说说,最后皇上立下的储君,会是谁?”

尤绾咬着唇假模假样地想了半晌,然后起身去隔壁书房拿了两支蘸了墨的毛笔来,自己握着一支,递给四爷一支。

“不如您和我把心中所想写在手上,不准偷瞧对方的,写完咱们对一对。”尤绾道。

四爷听话地拿起笔要写,尤绾急忙撇过头去,表示自己不会看他的答案。

四爷忍不住莞尔,抬笔写下一个字。

几息之后,尤绾转过头来,将手心往四爷面前一送。

男子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掌碰到她的指尖,四爷看见尤绾手心里一短一长卧着两横,不免诧异:“这是什么字?”

尤绾瞧见四爷的,猛地傻了眼。

糟了,忘记要写繁体字了!

怪不得她方才觉得,四爷怎么比她多写了好几笔?难道是和她想的不一样?

这“贰”和“二”,可不就差了七八个笔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