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兄长尤进的婚期, 尤绾开始用心筹备礼单,可就在她盘点贺礼的时候,喜塔腊氏突然进府来了。
尤绾将额娘迎进芙蓉院, 让身边人沏茶倒水。
喜塔腊氏先逗着元哥儿玩了会, 这孩子是她看着出生的, 头一个月也在她身边, 因而喜塔腊氏对元哥儿格外疼爱,元哥儿也很讨喜,对郭罗妈嬷笑得眉眼弯弯。
尤绾却瞧着喜塔腊氏脸上虽带着笑容,但眉宇之间隐隐带着愁绪, 似是有心事。
她便叫人将元哥儿带下去, 连带让房里人都退下。
“额娘不是说近些日子要忙大哥的婚事,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尤绾拉着喜塔腊氏的手问道。
喜塔腊氏抿抿唇, 脸上略有些纠结, 似是不好开口。
尤绾见状, 心里更加迷糊了,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她额娘上门才能说的,还如此难以启齿,实在让她费解。
“额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这样我看着也不好受。”尤绾说道。
喜塔腊氏眉头紧锁,沉吟半晌, 终究开了口:“我这儿真有一件事, 不好对别人说,想让你帮忙查查。”
“额娘你但讲无妨。”尤绾坐直了身体, 表情很是严肃。
“就是你大哥的婚事。”喜塔腊氏说道,“这些日子家里一直在张罗这事,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 该过的礼也都过好了,只是这快到成婚的吉日,完颜家却突然反悔,说要退婚!”
“退婚?”尤绾怔住,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这门婚事早已定了三四年,但讲她哥哥家世不差容貌出众,又中了探花,以后也是大有可为,与完颜家的姐姐很是相配,是一对难得的璧人。
尤绾实在想不出对方退亲的理由。
“那边可说了为什么不愿?额娘可去问过?”尤绾问道。
“自然是去过的。”这是关乎儿子一生的大事,喜塔腊氏当然上心,“我都去那边府上三四趟了,每次完颜夫人都把我搪塞回来,也不说是什么原因,只说要退婚。”
喜塔腊氏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按理说她觉得她们家里该做的都做了,态度也很好。自家儿子看上对方家的姑娘,自然是好言好语地上门求亲,各种礼节都挑不出错来,之前那边也是客客气气的,就是不知怎么的,有一日突然就变了口风。
“那额娘有没有见过完颜姐姐,可曾亲口问过她的意思?”
喜塔腊氏道:“我倒是想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去了她家那么多回,只见过她一面,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哭,什么也问不出来。我瞧着她像是瘦了不少,怕是有心事,不好和我开口。”
喜塔腊氏曾猜测是不是完颜家遇到了什么难处,想让他们开口,自己这边能帮则帮,都是板上钉钉的亲家了,不至于置之不理的。
可是左打听右打听,就是没问出什么来,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望着尤绾,眉眼间笼罩着愁云:“我这次来,其实不为别的,就想问问,你有没有门路,好帮你大哥查查,这完颜家为何要退婚,这事还有没有能挽回的余地。你大哥那人你是知道的,有事就闷在心里不说话,他心里也急,但是无计可施,我和你阿玛已经好几日没睡好了。”
尤绾见额娘这般忧愁,当然不会推托,只是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也一时想不到该如何下手。
她只能道:“额娘你先别急,这事我定会帮大哥仔细查清楚,只要这婚事还能继续,我定然帮大哥这个忙。”
喜塔腊氏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原以为儿子中了举,婚事也将近,该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如今却快要泡了汤,如何能够不慌。
尤绾耐心地安抚住她,让喜塔腊氏平静下来,又把元哥儿抱来逗喜塔腊氏开心,坐了一个时辰,才让人将额娘送走了。
甫一将喜塔腊氏送出芙蓉院,尤绾便将余永易叫来,让他出府将完颜家最近的情况打听清楚,去过什么地方,买过什么东西,还有家里来了什么人,都要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她。
余永易明白这事十分重要,飞一般地出了府,在完颜家旁边转了大半天,终于把能打听到的消息都记了下来。
“回侧福晋,您让奴才打听的完颜府,近些日子并没有可疑的人上门拜访。半月前他们家请了绣制喜服的绣娘,可是前两日就被送出府了,采买嫁妆的仆人也被叫了回去。”余永易回禀道。
尤绾默默听着,这完颜家都在准备喜服和嫁妆,可见也是想成婚的,又怎么会突然悔婚呢?
她蹙着眉道:“那前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问到了?”
余永易声音略放低了些:“奴才收买了他们家的马夫,仔细盘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完颜家的姑娘前几日去郊外寺庙上了香,回来后便魂不守舍,一直关在房里不见人。之后完颜家便和夫人商议要退婚了。”
上香回来便要退婚,那这症结明显就出在这儿,尤绾沉思片刻问道:“你可有法子查到那日上山进香的都有谁,能不能知道完颜姐姐遇见了什么事?”
余永易当然想查清楚这事,好在主子面前立功。但凭他的能力,想要查明此事,还不能惊动旁人,免得传出流言,实在是困难了些。
故而他不敢轻举妄动,问到这点可疑之处,立即就回来告诉尤绾了。
看他这副神情,尤绾便知道余永易不可能做到,只好让他退下。
她坐在屋子里深思许久,严嬷嬷悄声从外面走进来,对着尤绾道:“侧福晋如今既无能为力再查下去,何不想主子爷求助?”
尤绾当然也想过这个法子,只是她担心这事背后怕是不体面,家里人怕是不愿意叫外人知晓。
严嬷嬷听了她的顾虑,道:“侧福晋这点倒是想岔了,夫人既然上门来求侧福晋帮忙,就已然做好了被主子爷知晓的准备。夫人在皇庄上陪您待产坐月子,难道看不透您和主子爷的情意?况且这事由主子爷去查,绝对比您动手要来得快的多,不会延误成婚的吉日。”
尤绾被严嬷嬷几句话说动心思,只再纠结了一会,便让清梅去前院传话,说有事请四爷来一趟。
四爷每日都是处理完公务再回芙蓉院,今儿还是头一次听到尤绾来请他,当即便将手头公文收拾收拾,让苏培盛搬着,和他一起到芙蓉院去。
一进门便瞧见尤绾面露忧愁地坐在窗边,一手托着腮,眼神无知无觉地望向窗外,不知在苦恼什么。
四爷忙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尤绾转过来,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快要没嫂子了。”
四爷听到这话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你兄长的婚事出岔子了?”
尤绾点点头,拉着四爷坐下,将今日额娘和她说的话还有余永易查到的事一股脑和四爷说了。
她纤眉一蹙,语气愁闷:“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严嬷嬷说这件事我查不了,那便找您来,您手下多,想来肯定比我查起来要容易。”
四爷看她为此事烦忧这么久,听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然就应下来了。
“你别担心,爷派人去查,定会给你个结果。”
“那您还要记得,要偷偷地查,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会败坏我嫂嫂的名誉。”
完颜家铁了心要退婚,这背后定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绾可不想自家兄长和嫂嫂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四爷郑重答应,当着尤绾的面将事情吩咐给苏培盛,将尤绾的要求一条条说与他听,尤绾这才满意了。
*
这事交予四爷后,尤绾心绪不宁地等了三日,终于等到四爷叫她去前院,说是此事有着落了。
尤绾忙起身,要动身往前院走。
就在她快要出芙蓉院的院门时,余永易突然面色凝重地从外面走进来。
尤绾脚步一顿,问他:“你这是从哪儿回来,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余永易面色忽青忽白,嘴巴紧抿半晌,最终还是愤懑地开了口。
“回侧福晋,奴才在外听到,就在方才,主子爷不仅传您去了前院,还……还派人去正院请了福晋!”
尤绾神情一紧,面色忽地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