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正盛, 小花园里花团锦簇,莺啼燕语。这一日,尤绾特地带元哥儿出来晒太阳, 因着担心元哥儿接触到花粉, 特地在远离花丛的在一处草地铺上厚毯子, 将元哥儿放上面趴着。
元哥儿穿着鹅黄色的细软衣裳, 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都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雪白软糯的小肉手,攥成团团拳,手背上胖出了好几个肉窝窝。
“元哥儿看这里。”尤绾拿着一片长形树叶, 出声吸引元哥儿的注意力, 元哥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她,粉嫩的小嘴微张。
尤绾记得四个月大的孩子就应该能稳稳抬头, 便举着叶子微微往上移, 元哥儿这个小没见识的, 见到个树叶也觉得新奇,瞪大了眼睛,视线随着她的手移动。
等元哥儿睁着玛瑙似的眸子盯了许久,发现这东西没有半点威胁,他便猛地伸手从额娘手里夺了过来,小肉手啪地用力, 把叶子拽成两截。
尤绾空荡荡的手还在半空举着:“……额娘再给你摘一片新的, 好不好?”
元哥儿张着嘴咯咯笑起来,也听不懂尤绾在说什么。
这时, 草地边上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哎呦!让我来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宝贝,笑得这么开心啊?”
元哥儿瞬间“哦”了一声, 嘴巴圆圆,眼睛晶亮,他支棱着脖子四处瞧,似乎是想要找出说话的人。
尤绾伸手将他抱到怀里,抬头望去,只见耿格格带着五阿哥正走过来,五阿哥也不过才到他额娘膝盖处,面色红润,穿着小蓝袍子,蹬着小黑靴子,走起路来已经很稳当了。
耿格格拍拍他的背,说道:“快给侧福晋请安。”
五阿哥举起胖乎乎的手有模有样的作揖,操着一口小奶音道:“小五见过尤额娘,给尤额娘请安。”
尤绾不由得轻笑起来,拍拍身侧的毯子:“快请坐吧,尽弄这些虚礼。”
五阿哥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壮实的小身板往尤绾身边一靠,哗地就坐下了,嘴上道:“谢谢尤额娘!”
耿格格笑道:“他跟着我转了半圈小花园,这时怕是累了,你邀他坐下,他正高兴呢。”
尤绾闻言,便让清梅将准备好的糕点茶水拿出来,摆在旁边的小圆桌上,又因着五阿哥太小,忙叫人去拿了温热的牛奶过来。
“真是麻烦你了,我这小子就耍懒贪吃,说了多少遍,也改不了他这性子。”耿格格拍了下五阿哥的肩。
五阿哥憨憨地笑起来。
“能吃是福,只要不积食伤胃,多吃些也无妨。”尤绾自己也爱吃,看见五阿哥这样讨喜的孩子便开心。
点心端上来了,五阿哥被人伺候着擦干净手,一手一块点心,正要大口咬下,忽地发现尤额娘怀里的六弟弟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弟弟也想吃点心!”他大声道,将手里的千丝酥掰成两截,要往元哥儿嘴里塞。
元哥儿配合地张开嘴。
尤绾忙伸手拦住,道:“这个弟弟不能碰,你自己吃吧。”
五阿哥满怀的兄长友爱之情被拦住了,举着点心愣住。
直到耿格格拍了他一下:“你好好看看,元哥儿连牙都没有,怎么能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千万别往他嘴里放。”
五阿哥睁大了眼睛仔细往元哥儿嘴里瞧,猛然发现弟弟和他是不一样的,惊讶道:“弟弟真的没有牙!”
他这个语气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尤绾忍不住勾起唇角。
“那我先吃了哦。”五阿哥当着元哥儿的面重重咬下一口千丝酥,吧唧着嘴吃得香极了。
元哥儿望着他,“啊啊”地张大嘴,嘟嘟脸上写满渴望。
尤绾让清梅倒杯牛奶,拿小勺蘸了些让元哥儿尝尝味道,元哥儿满足地眯起眼。
五阿哥吃个半饱,就要拉着元哥儿玩,尤绾将元哥儿放到毯子上,嘱咐候在边上的奶嬷嬷照看仔细。
奶嬷嬷自然是全身心都放在小主子身上,清梅也陪在一旁,尤绾放心地将五阿哥和元哥儿交给她们。
看着两个小孩子玩得投缘,尤绾说道:“这日子过得可真快,我头回见五阿哥的时候,他也就比元哥儿现在大一些,如今都已经能说会跑了。”
耿格格道:“这小孩子嘛,本就一日一个样,以后你看元哥儿也是这样的。他们如今还小,日日待在我们身边,时间过得还慢些。等过几年去了前院,不能常常见到,那日子过得更快些。”
尤绾对此倒还没有特别深的感触,她每日都自己带元哥儿,元哥儿除了吃奶睡觉,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守着的,元哥儿身上每一处变化她都能感觉到,莫名地有种看着新生命成长的欣喜。
不过元哥儿大了之后总会离开她,到时候恐怕还是四爷和孩子接触的多些。
耿格格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尤绾神秘兮兮道:“你听说了吗?这些日子,李侧福晋已经在给大格格看婚事了。”
“不会吧,这么早?”尤绾惊讶道,虽然她比大格格大不了多少,但因为四爷的缘故,大格格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子。
而且按后世的标准来看,大格格也就是刚小学毕业的年纪,尤绾实在不能把她和定亲这事联系起来。
耿格格道:“大格格今年十二了,定亲也该提上日程了,能留在京城就是好的,不必到蒙古那边受苦。”
“这倒是实话。”尤绾点点头,只是历史上,大格格就算留在了京城也是早逝,倒是十分可惜了。
她问道:“那这事儿四爷知道吗?”
若是四爷知晓,应该早就告诉她了。
耿格格摆手:“我觉着李侧福晋应该没和四爷说。我听说这事儿,还是因为我院子里的奴才去提膳时,路上听见东院的奴才议论,这才知道的。据说是李侧福晋偷偷让人收集京城各家年轻公子的画像和家世,可不就是为了大格格这事儿吗?”
“可是……”尤绾有些疑惑,“大格格的婚事,不是该由四爷和福晋做主吗?李侧福晋这样先斩后奏,不怕四爷动怒?”
“还不是因为李侧福晋和福晋关系一向不好。若是将大格格的婚事交给福晋,李侧福晋定然是不满意的。”耿格格煞有其事地说道。
尤绾却记得大格格嫁给了福晋的娘家人,这结果也不知道李氏能不能接受。
她语气迟疑:“李侧福晋就不担心四爷和福晋知晓此事?要是福晋想把此事接手过去,李侧福晋也拦不了吧。”
耿格格摇头道:“我瞧她就是看准了时机才这么做的。这些日子费扬古大人重病,福晋忙娘家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哪里有闲暇管大格格的婚事,横竖又不是她亲生的。”
尤绾却不这么认为,就算福晋不上心,四爷对大格格的婚事也绝不会随便的,李氏自己偷摸收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好人选,还不如让四爷去相看呢。
只是她们在这儿说再多也没用,最后还是得李氏自己想开。尤绾和耿格格又聊过几句后,便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眼瞧着日头越来越高,尤绾便准备带上元哥儿回去,转身一瞧,元哥儿正被清梅抱着,正眼巴巴盯着五阿哥,嘴里时不时发出代表惊讶的“喔喔”声。
尤绾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只瞧见五阿哥手里拿着柄小木剑,正摆足了气势,在元哥儿面前哼哼哈嘿,看着像模像样的,实则就是晃晃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那小木剑虽然有剑的外形,但实则也就三寸长,边角都被打磨光滑了,不会伤到小孩子娇嫩的皮肤。
察觉到尤绾的视线,五阿哥满头大汗地停了下来,喘着气道:“尤额娘,我在教弟弟舞剑。”
尤绾过去摸摸他的头,笑道:“小五真棒,弟弟都看呆了呢。”
五阿哥张嘴一笑,耿格格过来给他擦汗,道:“好了好了,你看看你满脸都是汗,回去还得沐浴更衣。元哥儿要跟着尤侧福晋回去了,你和元哥儿道别吧。”
五阿哥闻言,迈着粗壮的小短腿跑到元哥儿面前,学着大人的样子摸摸元哥儿的头:“弟弟再见,你乖乖和尤额娘回去,我后面再教你舞剑。”
元哥儿被他摸也不躲,只盯着五阿哥怀里的小木剑不放,五阿哥离他近,元哥儿便朝着那小木剑啊啊。
五阿哥看看小木剑 ,又看看元哥儿,抬手就把木剑放到元哥儿怀里:“你想要就给你了,我还有。”
元哥儿拿到了想要的玩具,朝着五阿哥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耿格格带着五阿哥回去,尤绾看着抱着小木剑笑呵呵的元哥儿,真觉得自己儿子跟个小财迷似的,见到点好玩的就想扒拉回家。
结果回了芙蓉院,元哥儿就把小木剑随意扔到边上去,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尤绾以为他是还小,记性差,忘了自己方才有多喜欢这小木剑,便拿起来在元哥儿面前晃晃。
“这是哥哥送给你的哦!”尤绾提醒他。
元哥儿淡淡扫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尤绾不放弃,跟着他转,手里晃着小木剑。
元哥儿砸吧砸吧嘴,打了个哈欠。
尤绾:“…………”真的太不给她面子了。
等四爷晚上回来,尤绾和他说起这事儿。
“你说元哥儿以后会不会是熊孩子啊?什么东西都要自己霸着,你说这性子像谁?”尤绾十分苦恼。
四爷问清熊孩子是什么意思,尤绾如实说了,四爷听罢笑起来。
“好了好了,这算什么。他这样的性子,以后反而不会吃亏,倒少让我们操心了。”四爷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
况且生在皇家,男孩性子霸道些才更容易站得稳走得远,太过温顺和善,四爷倒不大瞧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