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严嬷嬷 “所以你就跪了一个时……

“所以你就跪了一个时辰?”四爷一边给尤绾上药, 一边听清梅说清楚事情原委。

“没有那么久,福晋后面派了赵嬷嬷来,就把我们都放回来了。”尤绾小声回答, “这伤看着吓人, 实则不严重, 清梅大惊小怪而已, 您别生气。”

四爷沉着脸,手里拿着他让苏培盛从前院取来的药膏,轻点在尤绾的伤口上。

“嘶——”尤绾忽地低叫一声,把腿往后一缩。

四爷猛地停下动作:“是不是碰疼了?”

尤绾白着小脸点点头。

四爷脸色越发漆黑, 他将药膏递给清梅:“给你主子仔细些涂, 小心伺候。”

清梅连忙双手接过。

四爷又深深看了尤绾一眼,紧握双手起身, 让尤绾好好歇息。

他几步走到外间, 打听消息的苏培盛已经拢着手在等着了。

四爷负手而立, 吩咐道:“慢慢说,爷要看看,这府里究竟有多少爷不知道的事儿?”

苏培盛察觉到四爷的怒气,死死低着头,压低了嗓音,尽量不让里面那位听见, 说道:“回主子爷的话, 据奴才打听到的消息,这件事还要从四阿哥的百日宴说起。”

苏培盛将李侧福晋和钮祜禄格格在百日宴发生的矛盾, 并上这几日,李侧福晋总是将钮祜禄格格叫去东院立规矩的事情说的明明白白。

最后道:“今儿个侧福晋更是将几位格格一同叫到东院去,听说是吹了许久的冷风。钮祜禄格格与耿格格都病倒了, 尤格格更是跪着,想来更为严重。”

四爷面无表情地听着,背在身后的右手飞快地转着佛珠,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得苏培盛心惊胆战的。

良久之后,才听得四爷冷笑一声:“她这个侧福晋当的可真是威风,府里的格格任她责罚,就连福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培盛只想把自己的两只耳朵堵起来,要是能躲到哪去就更好了。

这府里眼瞧着要不太平。

但四爷可不会体谅他,直接吩咐苏培盛:“你去内务府,找最严苛的教养嬷嬷进府。李氏既然要立规矩,摆侧福晋的谱,爷就让她看看,这侧福晋究竟该如何当。”

苏培盛听见,不由得背上一寒。那内务府里积年的教养嬷嬷,□□人的手段可不一般,若真的狠下心肠,那可真真是让人难以承受。

苏培盛默默给李侧福晋点了蜡。

您说您都当了侧福晋,何必和府里的格格们计较,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那是有儿子的人,尤格格又是主子爷的新宠,这是全撞枪口上了啊!

忽又听得四爷道:“李氏那个性子,只让嬷嬷来教怕是用处不大,还得让福晋悉心教导,以后每日都让她去正院侍奉,晨昏定省一回不能少。她既注重规矩,想必自己的规矩定然差不了。”

苏培盛啧然,心想主子爷这招狠啊,福晋和侧福晋向来不对付,这把她们两个天天凑一块儿,这不是给福晋添堵吗?

四爷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福晋这么多天也不出手管管李氏,直到事情闹大了才出来调和,后宅不宁,本就是福晋失职。

他独自在外间坐了许久,才起身往内间去。

尤绾已经在清梅的服侍下歇着了,昏昏欲睡之际发现四爷躺在身边。

“爷怎么还在这儿?我今儿身上不爽利,不能伺候……”尤绾迷迷糊糊说道。

她小日子来了,为了避讳,四爷应该回前院去的。

却不料四爷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微烫的手心抵在尤绾发酸发胀的小腹处,低声在她耳边道:“无妨,睡吧。”

尤绾眼睫微动,想要说什么,终究是一言未发,把头埋进四爷温热的胸膛沉沉睡去。

*

四爷向来言出必行,第二日苏培盛就从内务府领来了一位严嬷嬷。

这位严嬷嬷人如其名,眉眼板正,表情严肃,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清梅出院子的时候曾偷偷去看过一眼,转头回来告诉尤绾,说这严嬷嬷是专门□□新进宫的宫女的,清梅就看了那么一眼,就怕得不得了,连忙跑回来了。

不过很快她就笑了出来:“这下侧福晋可有苦头吃了,严嬷嬷一定要好好折磨折磨她,帮主子出气!”

金盏在旁边听着,说道:“就怕那位严嬷嬷顾忌侧福晋的身份,不敢下狠手。”

“苏公公挑的人,想来胆子没那么小,”尤绾笑道,“咱们就且看着吧。”

苏培盛看人的眼光确实毒辣,这位严嬷嬷进府第二日,丑时就进东院把李侧福晋从暖和的被窝里拽出来,硬声硬气提醒李侧福晋去正院给福晋问安。

这天还没亮,月亮还在树梢挂着,李氏连眼睛都睁不开。东院的奴才都不敢上去触李侧福晋的霉头,只有严嬷嬷腰板挺得笔直,勒令众人该打水的打水,该拿衣裳的拿衣裳。

李侧福晋困得直点头,下巴都要磕到桌上了。

严嬷嬷道:“侧福晋别急,等会冷风一吹,您就清醒了。”

等到了正院,福晋还没醒呢,李氏想先去厅里坐着补补眠,却被严嬷嬷拦住。

“侧福晋此举不当,主母尚未起身,怎能擅自进入主母的屋子?您就在院子里站着等吧。”严嬷嬷一字一句道。

李侧福晋被她这么早叫起来,已经是满肚子火气了,现在连去屋子里躲躲风都做不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作势就要冲进去,严嬷嬷伸出一只有力的手挡在门口:“侧福晋大可现在进去,只是您的一言一行,奴才都要监督。但凡有些微行差踏错,奴才都要禀告给主子爷和福晋,侧福晋自己掂量吧。”

李氏知道自己这次惹四爷生气了,怎么还敢在这关头再火上浇油,只能闷闷地站着。

凌晨的寒风比白日更甚,直刮得人骨头生凉,好似在冰窖里一样。

李氏这下总算明白钮祜禄格格她们所受的苦头,她穿得倒不少,奈何这风像长了眼睛似的,专往人身上钻,手脚都要冻掉了。

李氏快要冻成冰块的时候,终于到了福晋起床的时辰。

李侧福晋连忙迈动僵硬的双腿冲进去,想要赶紧找个温暖的地方坐下。

但严嬷嬷可不让她歇息,直接从伺候福晋起床的婢女手中夺过热水软巾,转身塞到李氏手里。

“请侧福晋伺候福晋洗漱起身,尽到做妾室的本分。”严嬷嬷用冷酷的声音说道,“您进了正院,就该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身份,福晋没让您坐下,您怎么能自己找椅子呢?等会您还要站着伺候福晋梳发更衣,奉茶用膳,侧福晋快快起身吧。”

手脚冰凉,才坐下的李氏:“…………”

刚睁开眼睛的福晋:“…………”

福晋每日用完早膳后,都要前往小佛堂念经祈福。

这次福晋刚从餐桌上起身,李侧福晋不用严嬷嬷提醒,自己就乖乖跟着福晋走向小佛堂了。

小佛堂清幽冷清,或许是少有人在的原因,显得格外的冷。

李氏刚走进去,还没暖起来的手脚忍不住打颤。

福晋和往常一样跪在蒲团上,手里握着一串佛珠,双眸紧闭,嘴唇微动念着经书。

李氏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小佛堂气氛静谧肃穆,她就算再拎不清,也不敢在这小佛堂吵闹喧哗,那冰冷的佛像看得她心里凉嗖嗖的。

严嬷嬷直接给她安排好了,在福晋身后不远处支了一张小矮几,焚香洒扫,放上一本厚厚的经书和纸笔。

“请侧福晋在此抄写经书。福晋潜心礼佛,侧福晋也应效仿,修身养性。”严嬷嬷压低了声音。

抄经这种事李氏还是做过很多回的,她掀衣跪下,冻僵的膝盖一阵发酸。

执笔抄经并不难,但这小佛堂冷清,李氏跪在地上不能乱动,只觉得凉气顺着小腿往她身上钻,腿都要跪麻了。

她眼馋地看看福晋面前的用来烧经的火盆,恨不得抢到自己面前来。

严嬷嬷敲敲桌子,提醒道:“侧福晋不要东张西望,以免佛祖怪罪。”

李氏连忙收回目光,在小声默念几句佛祖勿怪。

福晋跪了小一刻钟便起身了,她还有府里事务要处理。

李侧福晋一看福晋动了,以为自己也能跟着离开这小佛堂,立即放下毛笔准备爬起来。

没想到严嬷嬷却道:“请侧福晋稍安勿躁,还是留在此处抄经的好。”

李氏急了,她才不想在这冰窖似的地方跪着,赶忙道:“你不是要让我服侍福晋吗,不跟在福晋身边怎么行?”

“侧福晋想岔了,福晋这是要去行管家之权处理府中事,侧福晋身为妾室,不该跟着。”

言下之意,您是妾,怎么能接触到当家之事呢?您得认清自己的位置。

福晋正求之不得,她看见李侧福晋就堵心,立即道:“李氏你就在此抄经,佛祖在上,诚心最要紧,好好静心吧。”

福晋都亲口发话了,李侧福晋现在可没有和福晋顶嘴的底气,要是严嬷嬷又往四爷那参一笔,她还不知道要被罚成什么样。

李氏只能拿起毛笔,操控着冰冷的手指一笔一划抄着经书。

结果这一抄,便是足足两个时辰,李氏觉得小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伺候过福晋用完午膳,李氏才终于被严嬷嬷放回东院。

一进东院,李氏就软倒在榻上,叫人给她按摩捶腿,心里早已把严嬷嬷骂了千百遍,手边能碰到的东西都被她哗啦啦砸到地上。

伺候的奴才纷纷垂着头,半点动静不敢出,生怕惹了侧福晋更加动怒。

这时,唯一敢说话的严嬷嬷走了进来,对满屋狼藉视若无睹,依然神色严肃,硬声道:“请侧福晋好好休息,主子爷说,您这规矩还要学上十来天,明日奴才再带您去正院。”

“你大胆!”李氏一听明日还要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过是个奴才,整日拿着四爷的话来压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四爷面前把你给告了,看四爷怎么罚你!”

严嬷嬷丝毫不惧,坦然自若道:“侧福晋自去吧,奴才提醒您一句,主子爷的院子,可不能让侧福晋乱闯。您若是坏了规矩,想必主子爷动怒更甚,到时这学规矩可就不是十来天的事儿了。”

严嬷嬷说到这里,竟微微勾起嘴角:“您大可试试,奴才在内务府当了几十年的差,正愁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呢。”

听到这话,李侧福晋联想到内务府嬷嬷们的手段,不禁打了个颤,再也不敢提要去找四爷的话。

严嬷嬷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