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四爷忽地出声,拉住她的手。
尤绾低着头,轻声道:“爷不就是想做这起子事吗?何必故意来问我?”
四爷暗暗咬牙,他为了她的身体忍得辛苦,结果到了尤绾眼里,自己居然成了那般精虫上脑急不可耐之人!
虽然他确实想,但还是以她的身体为重的。
“半个月后启程归京,待回府之后,爷抬你做格格。”四爷正色道。
尤绾听到是做格格而不是侍妾,不免有些惊讶,但做了这么多天的心里铺垫,这时她还算平静。
“多谢主子爷恩典。”尤绾轻声道,“那太子那边……”
“放心,爷不会放你过去的。”
尤绾想听的就只有这一句话,心里悬起的巨石终于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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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四贝勒府。
福晋坐在耿格格的院子里,听着产房里接连不断的尖叫,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
武格格和钮祜禄格格静静站在旁边。宋格格被福晋禁足罚跪,李侧福晋也不能出院子,武格格和耿格格住一个院子,她是最早到的,早就听得脸色发白了,腿都在打颤。
福晋淡淡瞥了武格格一眼,又转头对钮祜禄格格道:“你怎么也来了?四阿哥如今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该回去看他才是。”
钮祜禄格格生育过一次,倒没有没吓到,浅笑道:“耿姐姐生产要紧,奴才和她平日里常来往,不来看着奴才也不安心。”
“你倒是心善。”福晋似是欣慰地笑笑。
话音刚落,就听得产房里一声婴儿啼哭,众人皆抬头望去。只看得一位接生嬷嬷满脸喜色地从里间出来,嘴里喊着:“给福晋道喜,耿格格生了个壮实的小阿哥。”
这话一出,福晋和钮祜禄格格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福晋立即抬手道:“红梅阁的奴才都赏一月月银,等耿格格醒来,我再给她赏赐。”
顿时一片谢赏之音。
武格格心思浅藏不住,免不了露出点嫉妒的神情,再抬眼看见钮祜禄格格满脸欣喜,不由得在心里嘀咕着,你有什么好开心的,这会多了个满月生产的五阿哥,你那儿子可就没那么金贵了。
钮祜禄格格看上去是真的高兴,给耿格格留下贺礼,说了两句吉祥话,才带人回自己的碧桐院。
回去的路上,侍女迎卉看她高兴,忍不住疑惑:“主子,耿格格生了五阿哥,和咱们四阿哥差不了多少,前面还有个正月生的三阿哥,都抢了咱们四阿哥的风头。主子怎么还这么……”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高兴吗?”钮祜禄氏看她一眼。
“奴才不敢。”迎卉忙摇头。
“我就盼着耿格格生个阿哥。你想,三阿哥是侧福晋所出,断没有让别人养的道理。四阿哥自出生以来,我就提心吊胆的,生怕福晋抢了他去。这下好了,有个身体康健的五阿哥,生母又是汉军旗家世不显,福晋怎么也不会放过的。”钮祜禄氏轻声道。
“那五阿哥不就被福晋抢走了吗?耿格格到时候肯定伤心极了。”
钮祜禄氏听着迎卉天真的回话,摇摇头道:“这还得看主子爷的意思。咱们只管好好照顾四阿哥,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
“主子说的是,四阿哥近日越发壮实了,都是主子照顾得好。”
钮祜禄氏笑笑,那是自己的孩子,她当然上心了。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宋氏那贱人使手段想让她难产,但四阿哥还是平安降生了,而且身子眼见地一天一天好起来,将来定是个有福之人。
京城的消息两天之后传到了木兰围场,苏培盛将府里的信双手捧至四爷面前。
四爷正坐在书桌前,于一张宣纸上勾画着什么,看到苏培盛,手里动作停了下来,接过信展开一观。
福晋在信里告诉他耿氏生了个阿哥,母子均安。
四爷自然高兴,但读出福晋话里话外又是想要抱养五阿哥的意思,说自己膝下单薄,看到五阿哥就想起弘晖,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不是福晋第一次在他面前提抱养的事,之前钮祜禄氏早产,四阿哥体弱需要人照顾,福晋提出抱养四阿哥也算是事出有因。
不过四爷还是觉得孩子养在生母身边,总归是要好些的,便没有同意福晋的请求。这次五阿哥平安诞下,福晋没了借口,居然用弘晖来做筏子,四爷实在弄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四爷沉着脸,立即提笔给福晋回信,只道要让耿氏好好休养,五阿哥身边人要多多悉心照料,除此之外便是关心府里其他孩子的近况,从头到尾都没提抱养这回事。
信纸上墨迹缓缓晾干,四爷把纸叠好放进信封递给苏培盛:“派人送到府里,另外拨两个可靠的人,回府将芙蓉院收拾出来。”
四爷拿起之前一直在描画的图纸,一起递给苏培盛,吩咐道:“院子就按这纸上的来布置,所需物件从爷的私库里出,不逾矩便可,置办些水粉首饰,一应放到芙蓉院去。”
四爷方才一直在给尤绾构思住处,芙蓉院是后院中离前院最近的院子,只给尤绾一个人住,既清净又宽敞。
后院其他人在府里多年,都是有些体己傍身的。四爷想着尤绾只是个小婢女,寻常只簪绢花,连件能看的首饰都没有,若是自己不贴补些,恐怕衣着打扮会被别的女子比下去。
四爷自小在宫里长大,早看惯了女人家之间踩低捧高,奴才们也都是看人下菜碟。尤绾不是正经选秀入府的,又只是个小格格,若他不护着些,那些人都会欺到她头上去。
四爷只想着帮尤绾思虑周到,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番举动落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震惊巨浪。
苏培盛捧着那薄薄的图纸,只觉得自己端的是四爷满满的心意,生怕弄掉了。
主子爷可从没对后院的人这般上心啊!每次新人入府,都是福晋一手打点,四爷可从未过问过。
更何况这芙蓉院的物件还一应从四爷的私库出,这可比内务府寻常送进府里的珍贵不少,无论做工还是材料,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收好图纸,试探地问:“奴才不知这尤姑娘进府是什么位分?院子里一应布置还得按位份的份例来,奴才须得问清楚,免得下面人出差错。”
四爷奇怪地看他一眼:“自然是格格,还能是什么位份。”
总不能是侧福晋吧?
苏培盛心道果然,这其他阿哥府里,抬个婢女通常只给个侍妾的名头,有些甚至都不给名分,稀里糊涂地被阿哥们收了房。
侍妾一辈子都只能是侍妾,这位尤格格倒真是好福气,一下就成了半个主子,若是再生下个小阿哥小格格,还不知道日后是什么造化呢!
苏培盛这一下想远了,连忙把念头收回来。
这后院女主子的事和他可没干系,得宠又失宠的多的是,尤绾还只是个小格格,不值得他多看一眼,谁知道主子爷哪天就厌了她呢?他只要时刻揣摩四爷的心思就好。
*
每月初一十五是给福晋请安的日子,这天一大早,能出门请安的都按时在正院花厅里候着。
李侧福晋和宋格格被禁足,耿格格还没出月子,故而今日只有钮祜禄格格和武格格来了,正坐在厅里喝茶。
几个侍妾只能在角落坐着小凳子。
福晋久久没有出来,武格格是个坐不住的,几次三番想和钮祜禄格格搭讪,然而钮祜禄氏就像没看到一样,只低头抿着茶。
武格格性子急,小声嘀咕一句:“福晋今儿怎么又这么迟?把我们晾在这好看?”
钮祜禄格格沉默不语,她进府一年多了,早已摸清福晋请安的做派,若是当日无事,福晋就会早早打发她们回去,可要是有什么大事发生,福晋就要让她们等上许久,不知道是不是拿她们撒气。
等奴才们换了两回茶,福晋才姗姗而来,一身大红旗装,面容端庄冷肃,坐到主位上。
“让你们久等了,方才收到了主子爷的回信,故而耽搁了时候。”福晋说道。
钮祜禄氏立即道:“福晋说笑了,主子爷的家书要紧,奴才们正好向正院多讨几杯好茶喝,一饱口福呢。”
福晋对她微微一笑:“你既喜欢我这儿的茶,回头让丫鬟给你送些去。”
钮祜禄氏当即福身谢礼。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武格格心里可不舒服,她一向嘴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早就憋着气呢,心思全写在脸上,满脸的不高兴。
福晋扫她一眼,想到围场回来的人带的口信,不由得暗斥武格格不中用,容貌还算能看,可惜半点脑子没有,根本不讨四爷欢心。
这府里的美人各有千秋,可福晋从未见四爷对哪个偏宠过。原以为是个不好女色的,没想到四爷也是个俗的,见到那绝色美人就放不开手,居然要抬成格格放进府里。
福晋心里憋闷,但面上还是得体笑道:“主子爷说五阿哥出生是件喜事,但他不在府,满月酒只咱们府里的人乐乐便好。”
钮祜禄氏听了,心里稍宽。之前四阿哥因着身子孱弱,满月酒就是简办的。如今五阿哥也是如此,倒不会把她的儿子比下去。
“送信的人还带回来个好消息,”福晋拿起茶盏,道,“等主子爷九月回府,你们又要多个漂亮的姐妹了。”
钮祜禄格格一听就明白了,脸色平静淡然,武格格缓了缓,才明白福晋是什么意思,神色顿时难看起来。
福晋慢悠悠地喝口茶,道:“主子爷来信,要将一个贴身侍女抬成格格,住进芙蓉院。以后咱们府里,就多一位尤格格了。”
“芙蓉院?那地方……”武格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离前院最近的地方,院子又大,听说李侧福晋几次三番想搬过去,都被主子爷给拒了,现在居然给了个包衣出身的格格?
武格格对尤绾还有几分印象,记得她是上次在正院被打的侍女,长得就是个活脱脱的狐媚样儿,怪不得迷得主子爷把芙蓉院都赐给她。
武格格哼了一声。
福晋淡淡横她一眼:“都是主子爷的意思,你们只须听着就好,和尤氏和睦相处,勿生是非。”
钮祜禄氏应和道:“福晋说的是,奴才谨遵教诲。”
武格格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福晋又对她们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场面话,就开口让她们回去。
武格格两人福身告辞,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得福晋似是无意地对身边赵嬷嬷感叹了一句。
“这府里两位主子都被禁足,耿格格还在月子里,请安都冷清了不少,没人陪我多说几句话,主子爷带来的好消息她们也不得知。”
不知赵嬷嬷小声说了什么,福晋叹了口气,转而起身进了内室。
钮祜禄格格神色淡然,扶着婢女的手走出花厅。
武格格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急急地抓着身边丫鬟的手,道:“走,我们快回去。”
她怎么就把李侧福晋和宋格格忘了呢,这府里进新人这么大的事情可得让那两位知道。
宋格格自恃资历最老,平常装得安静淡泊,其实最看不惯她们这些后进府的妾室了,上次钮祜禄格格不就被她暗算了吗?
李侧福晋位份高,膝下又有三位小主子,最喜欢在她们这些格格面前摆威风了,那位尤格格和李侧福晋又有旧怨,这两人碰到一起可就好玩了。
武格格想想就忍不住偷乐,出了福晋的正院就往李侧福晋的东院走。
钮祜禄氏看着她离开,眸光微闪。
“主子,怎么了?”婢女迎月问道,顺着钮祜禄氏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武格格消失在拐角花丛中的身影。
迎月纳闷道:“武格格是要到哪儿去?那也不是回红梅阁的路啊。”
红梅阁是武格格和耿格格共住的院子。
钮祜禄氏移开目光,道:“不用管她,咱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四阿哥该闹了。”
消息传到东院,李侧福晋果然大怒,摔了一整套官窑白瓷茶具。
“我早就看出那个小贱人不安生,那脸一看就是个狐媚主上的,主子爷收了房还不够,竟然要抬成格格?!”李氏狠狠捏住手心里的帕子。
东院的管事嬷嬷方嬷嬷早明白这位侧福晋是什么性子,她劝是劝不住的,只能搬出李侧福晋最得意之处,说道:“侧福晋别生气,不过是个小格格罢了,那是给主子爷取乐的玩意儿,您有三位小主子傍身,这府里谁也越不过您去。”
李氏咬牙切齿:“要不是那个贱人,主子爷也不会把二阿哥和大格格从我身边带走,还没进府就兴风作浪,等她落到我手里,我可要让她好看!”
“那当然,您是侧福晋,教导一个格格是应该的。”方嬷嬷迎合道。
李氏略微顺了点气,但想起两个被带到前院的孩子,还是忍不住憋闷,她不敢怨四爷,只把这一切记在尤绾的头上,心里已经想出好几个整治人的法子,就等着尤绾进府,好让她泄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