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阳摇头:“本宫也不知道。”
驸马也发现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和臣妇,看玉阳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震惊。
就好像自己老爹第一次看到公主时一样。
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驸马想了一会儿,也想不通。
有个宗妇实在忍不住了,对自家老爷道:“你有没有觉得那玉阳公主,和太后年轻时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大臣道:“慎议,到时候见到太后,自有分晓。”
宗妇不说话了。
但是依旧时不时的打量着玉阳。
玉阳心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也任由他们打量。
左右今天进宫,就是奔着认亲的目的来的。
太后的寿宴办在华清殿,紧挨着御花园。
是一处专门宴会群臣的地方。
玉阳到了御花园之后,便和驸马分开了。
今天来的都是权贵子弟,其中也有不少驸马同窗好友,三两会面,自然要好生说和。
玉阳和大家都不熟悉,也没什么好的玩伴,便带着莲心往一处凉亭去坐着。
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莲心这个时候还不忘劝说玉阳:“公主,您就听奴婢劝吧,哪怕随手送了头上那根银簪,也比您送荷包要好的多。”
这话玉阳都听出茧子来了:“莲心,别在说了,本宫心意已决,断不可能更改。”
莲心无奈叹了口气,仿佛已经预料到这次宴会后的凄惨下场。
没一会儿,驸马便找来了。
今日驸马对玉阳尤为体贴。
也不知是做给众人看的,还是对玉阳真的改变了。
“公主,殿内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过去吧。”
玉阳复杂的看了一眼驸马,也不多说什么,在莲心的搀扶下起身:“走吧。”
两人径直往殿内走去。
华清殿内已坐了不少人,玉阳和驸马进去,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群年轻权贵及千金小姐不可思议的盯着玉阳,嘴巴张成了o字型。
“那个穿粉色衣服的,不会是玉阳公主吧?”
“不是玉阳公主还能是谁?驸马就站在她身边,你们没见过玉阳公主,难道驸马爷还能不认识?”吴旭言在没娶公主时,也是名动京城的公子哥。
“天哪,真没想到玉阳公主这般绝色。”
“是啊,之前见她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和现在真是判若两人。”
“若不是她身边的驸马,我也没认出她来。”
“漂亮是漂亮,但注定是个不受宠的,日子怕是也难过。”
“你们难道没感觉她有些眼熟吗?”
“怎么眼熟了?”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眼熟。”
玉阳进入殿内,并没有得到年轻一代公子小姐的尊重。
反而是老一代的大臣和宗妇,对玉阳行了个礼。
这一举动,又引起了年青一代公子小姐的惊呼。
“叔伯那一辈的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这般恭敬。”
“其中定有深意。”
吴大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道果然如此,不止他一个人觉得玉阳长的像太后,凡是见过太后年轻时长相的人,都觉得玉阳长的像太后。
吴夫人很不理解大家为何这般。
一个个都是名动朝野的人物,怎么会对玉阳如此尊重。
“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夫人嫁给吴大人的时候,吴大人还是个六品小官。直到吴大人官位升高,太后已经年华老去,故而吴夫人没有见过太后年轻时的样子。
毕竟内宅妇人,不到一定级别,是不能进宫赴宴的。
玉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华清殿内的位置都是按照身份来划分的。
玉阳虽然是个不得宠的公主,但还是得了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毕竟太后虽然不喜玉阳,但还是得顾忌皇家颜面,这种大宴,太后都会做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玉阳坐下没一会儿,便听到太监高唱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所有人闻言,纷纷起身跪下行礼。
玉阳也不例外,跟着下跪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站在龙椅前大手一挥:“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大家慢慢从地上起来,复又重新坐下。
玉阳悄悄打量了一下上首的三人。
皇上和皇后是一对年少夫妻,两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
皇上面容俊美,威严天成。
皇后温柔端庄,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太后虽然四十岁了,但是保养的极好,看着也就像是三十多岁的美妇。岁月好似格外厚待她。
难怪这具身子这般美貌。一家子都是俊男美女,她想不好看都不行。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正式开始。
太后笑的一脸慈爱,看着十分温和,一点都不像是宫斗冠军。
但是温柔刀,刀刀割人心。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敢小觑。
贺寿舞跳完之后,便是献礼环节。
首先是王爷开始献礼。
然后再是公主献礼,之后再是宗亲。
先皇在世时,膝下有五个公主,虽然有两和亲去了。
但还有三个在京都。
都是妃妾所生,和太后关系不算熟稔。
但公主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是拼了命的讨好。
送的东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且世间稀罕的宝贝。
莲心见此,脸都白完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玉阳见此,笑着安慰:“不要紧张,没事的。”
其他公主献完礼,便轮到玉阳了。
太后厌恶玉阳,每次见到玉阳,不免想起自己那死去的孩子,心中阵阵抽痛。轮到玉阳献礼,太后连看都不愿意看玉阳。
好似玉阳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玉阳也不计较这些,拿着自己的荷包跪在殿中央,双手高举荷包:“儿臣亲绣的菩萨荷包,愿菩萨能保佑母后长乐无极,身康体健。”
说完这话,自有太监亲自把荷包转呈到太后跟前。
太监看到玉阳绣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荷包,哪里有半分菩萨的样貌,顿时就怒了。
“玉阳公主,您大胆。”
玉阳连忙匍匐在地,小家子做派显露无疑。
太监的话引起了太后的注意,抬眼看向太监:“怎么了?”
太监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太后走去,把玉阳的荷包拿到太后跟前:“太后,您看。”
太后脸色刷一下变黑。
太后身后站着的刘嬷嬷大怒。
“玉阳公主,您当真大胆,竟然拿这种东西公然糊弄太后娘娘,您这绣的是荷包吗?那荷包上是菩萨吗?那四不像的东西,就是连最差的绣娘都绣不出来,您在太后娘娘宴会上这般捣乱,到底是何居心?您这是送礼,还是送气?”
太后气的半死,恶狠狠的瞪着玉阳匍匐的身子,想要把她五马分尸。在她四十大寿的时候送这种东西,她分明就是存了诅咒之心。
殿内落针可闻,没有一人敢多说一个字。
当今太后年轻,但她的手段却让人叹服。先皇在世时,她宠冠后宫,新皇登基后,她辅佐新皇,国泰民安。
是一个谁也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如今太后发怒,玉阳公主怕是难保。
“来人啊,把玉阳公主……”太后话还未说完,看到玉阳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整个人都震惊了。
身后的刘嬷嬷也傻眼的看着玉阳公主。
这……这…这……
这也太像了。
太后死死的盯着玉阳的脸,不敢置信极了。
皇帝此时也傻眼了,母后年轻时的样子,他最深刻不过。
眼前的玉阳公主,简直和母后年轻时一模一样。
就算是现在,也能轻易看出玉阳和母后相似的眉眼。
皇帝大惊,赶紧看向一旁的太后:“母后?”
皇后一脸不解,但也从中看出了熟悉的眉眼。
视线随着皇帝看过去,果然看到太后一脸震惊的样子。
太后连忙道:“刘嬷嬷,你…你看玉阳…她……”
刘嬷嬷也说不好话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回禀太后娘娘,玉阳…公主和您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眼泪婆裟的玉阳开口说话了。
“启禀母后,儿臣绣的这个菩萨荷包并非存心戏弄,这真的是儿臣一片心意。
儿臣一直觉得母后就像是儿臣的亲生娘亲,儿臣听闻您信佛,就想要亲手做些东西给您,尽点孝心。
只是儿臣粗苯,从小没学过绣活,不通绣技,这才绣成这般模样,儿臣真的没有冒犯的意思。”说着,玉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已是泣不成声。
莲心此时再也忍不住上前,与玉阳跪在一起。
“启禀太后娘娘,玉阳公主所说句句属实,玉阳公主不通绣技,为了绣好这个荷包,手上扎了无数针眼,现在伤还未大好,请太后娘娘明鉴。”说着,莲心把玉阳的手高举着,让他们查看。
太监见此,果真走到玉阳跟前检查了手指,回禀太后道:“太后娘娘,玉阳公主手上当真有无数针眼。”
太后一听,眼圈都红了。
虽然还未认亲,但看到玉阳的脸,她已经确认玉阳是她的亲生女儿。
再加上之前玉阳还说她也有感觉,她像是她的亲娘。
这是母子连心呐。
也难怪她敢送这样的荷包。
定然是一腔真情,否则谁会傻到大寿之日找死。
太后紧张的话都说不好了。
“快起来……赐座。”
玉阳哭的更厉害:“谢……母后。”
刘嬷嬷见太后哭的有些失态,连忙安慰:“太后娘娘,十七年前您生产之事,定然有异,奴婢斗胆提议翻案重审。”
太后眼眶红红的看向皇帝。
皇帝连忙道:“都依母后的,翻案重审。”
玉阳依旧小心翼翼回去坐着。
不时还擦擦眼泪,小模样可怜至极。
太后眼神时不时看过去,见到玉阳还在哭,她眼圈又跟着红了。
如果玉阳真的是她的女儿,这十七年来,她都做了些什么事。
太后看着手里的菩萨荷包,上面的绣技真是一塌糊涂,简直没眼看。正是没眼看,太后才心疼,明明是她的掌上明珠,却活的连最普通的贫家女都不如。
太后想到此,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刘嬷嬷见此,连忙安慰:“太后娘娘,今天是您大寿的日子,您可不能这般哭了,若玉阳公主真是您的女儿,那您也该高兴才是。”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把荷包递给刘嬷嬷:“哀家看到这个荷包,哀家心疼。”
刘嬷嬷看着那荷包心里也不是滋味。
若玉阳公主真是太后娘娘的女儿,那太后针对了她十七年,让玉阳公主在宫里饱受折磨,不让读书认字,不让学习各种技艺,甚至长大后还让她和亲匈奴,差点死在匈奴。之后又把她嫁到吴家,让她受尽磋磨委屈,这一桩桩一件件,太后心里该有多痛。
刘嬷嬷自己都不敢想、
估摸着太后唯一释怀的,应该就是她没有对玉阳公主下死手,没舍得要了她的命。
吴大人把这一切统统看在眼里。
心里愈发确认。
心慌的不行,之后的吴家,怕是要大变了。
驸马看的一头雾水,见老爹的贴身小厮过来,附在他耳边说话。
“驸马爷,公主哭的这么伤心,您也别在一旁干看着,多加安慰。”
驸马震惊:“我爹让你特意走一趟,就是给本宫说这个的?”
小厮点头:“正是。”
驸马不可置信的看着下首不远处的老爹。
吴大人对上儿子的视线,眼神示意他多照顾公主。
驸马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和皇上神情不对就算了。
怎么老爹也大变样了。
他不是说等宴会结束,找太后娘娘禀报玉阳的事情吗?怎么这会儿还让他照顾玉阳的情绪。
哎,不管了,先这样做吧。
驸马拿出手帕,对玉阳道:“公主,你别伤心难过,眼睛都哭肿了,我给你擦擦。”
玉阳连忙摇头:“驸马好意,本宫心领了,本宫自己来。”说着,径直拿过驸马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宴会还在继续,玉阳哭的实在没有眼泪了,准备出去透透气,暂时避一避。
她是生生掐自己,才流出的眼泪。
她不是个受虐狂,能一直对自己下狠手。
玉阳带着莲心离席,驸马想要跟上,玉阳直接拒绝了。
吴大人看到儿子这般不成器,对玉阳公主一点都不上心,气到崩溃。
旁边的吴夫人不解道:“老爷,你这般逼言儿是为何?你明知言儿不喜玉阳公主,心里在乎的是灵灵,你何必把他们俩凑在一块儿。”
吴大人恶狠狠地瞪了吴夫人一眼,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你还没想明白吗?刚才太后皇上不对劲,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玉阳公主长的和太后娘娘年轻时一模一样,她八成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你没听到皇上说要翻查十七年的旧案?”
吴夫人刚才只顾着吃东西了,没注意那么多。现下听到自家老爷说起,才恍然明白。这一明白,想到之前对玉阳的所作所为,脸都白了,嘴皮子都在抖:“老爷,咱们之前……这…这该如何是好?”
吴大人见她什么事情都慢半拍,气道:“真真是个妇道人家,愚不可及。”
莲心跟着玉阳一起出去,两人找了个凉亭坐下。
“公主,皇上太后他们?”
玉阳道:“到时候就知道了。”玉阳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莲心说,而且宫中耳目众多,这种事情不宜过多讨论。
*
玉阳坐在凉亭没一会儿,驸马便找了过来。
自家老爹已经把他的猜想告诉他了。
他现在过来,心情复杂。
如果玉阳真的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意味着吴家就要飞黄腾达了。
但驸马是不能纳妾的。
之前他敢纳妾,也是太后让他们家磋磨玉阳,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玉阳恢复了身份,灵灵那边该怎么办?
她能容的下灵灵吗?
驸马倒是不怕玉阳对他们家怎么样,毕竟他们家也是受了太后的指示,帮太后做事,于情于理,太后都会保他们。
而且玉阳曾经亲口说过,她心里有他。
“公主,你在这边?”驸马道。
玉阳抬眸看他:“驸马不在宴会欣赏歌舞,过来找本宫作甚?”
驸马道:“公主是本宫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要多上心。”
玉阳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驸马这话严重了。”
“不严重。”驸马道:“我是认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吴旭言没有用本宫,直接用我,足够诚心。
莲心闻言,只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玉阳笑道:“也幸亏你那个心上人不在这里,若是她听到你这话,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驸马道:“就算她听到也是如此,公主是妻,她是妾,她越不过你去。”
玉阳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驸马定是吃醉了,在这里说胡话呢。”说罢,对莲心道:“咱们出来有些时日了,还是回殿内吧。”
“是。”
玉阳公主从驸马身侧离开。
驸马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
驸马愣了片刻,也赶紧追了上去。
玉阳再次回到殿内,依旧充当透明人物。
玉阳很会审时度势,知道现在姿态摆的越小家子气,越懦弱无能,越能激发太后的愧疚。
以后得到的补偿和宠爱才会更多。
否则玉阳才不会去绣什么菩萨荷包,也不会掐自己大腿,让自己哭的泪流满面。
做这些,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多增加一些筹码罢了。
果然,宴会接近尾声,太后就借着她送菩萨荷包的事情,给了她重赏。
绫罗绸缎,珍奇珠宝,金银首饰,足足装满了一个小箱子。
这是无尽的殊荣。
殿内的众人也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对玉阳的态度。
玉阳拿着东西出宫,一路碰到不少朝臣宗妇,一个个非常友好,身子还主动上前攀谈。
玉阳一一委婉拒之。
*
钟灵在祠堂跪了一夜一天,整个人严重不好了。
本来她的腿上未曾痊愈,一直躺在床上将养,没成想因为衣服事件,又在这里跪了这么久,且姑父的小厮油盐不进,死死盯着她,半点不让她休息。
钟灵觉得自己这两条腿都要跪的残废了。
心里对玉阳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一定不会让她好过。一定不会的。
好一会儿,新上任的贴身丫鬟福子快步跑进祠堂。
“二夫人,驸马公主老爷夫人回来了,您可以起来了。”
钟灵惊喜:“赶紧扶我起来。”
“是。”
看守小厮这时也接收到消息,故而没有阻止钟灵。
钟灵恶狠狠的瞪了小厮一眼:“这两次的事情,本夫人记着了。”
看守小厮抱拳道:“二夫人,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钟灵冷哼了一声,直接对福子道:“还杵着做甚,赶紧让人用软轿把本夫人抬回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
“赶紧给本夫人请个大夫。”
“是。”
玉阳下了马车之后,带着莲心径直往落霞院走去,丝毫没给驸马以及吴大人吴夫人说话的时间。
董书凡谨记玉阳的话,她不在的时候,尽量不要出落霞院。
现下这个时候,他站在落霞院门口翘首以盼。
玉阳回去,远远就看到院门口的欣长的身影,他脸上还带着担忧。
董书凡见到玉阳回来,连忙行礼:“奴才参见公主,公主万安。”
玉阳亲手扶起他来:“本宫说过多次了,先生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董书凡道:“礼不可废。”
*
吴大人见玉阳公主直接回去了,立刻对驸马道:“钟灵如今的身份,不适合住在栖梧院,让她搬出来,然后让公主搬进去。”
驸马惊道:“爹,现在公主身份尚未明确,您这般也太过着急了些,灵灵她是无辜的。”
吴大人道:“今日种种难道还不够明显?太后唯独重赏了玉阳公主,这是玉阳公主之前该有的待遇吗?”
驸马神情烦躁:“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让灵灵从栖梧院搬出去。”
吴大人皱眉:“还等到明天,你立刻下令把钟灵移出去,一刻也不能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