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皇宫里混乱不已,喊打喊杀声响彻了整夜,还有冲天的火光在黑夜中亮起。
俞珏带着人远远的看着皇宫的方向, 低垂在夜空中的胧月散发着皎洁的光芒, 静静的注视着下方那人间尊贵的皇宫里发生的混乱。
似乎胧月也看不惯那人间的争权夺利丑恶嘴脸,拉来乌云遮挡住自己,乌沉沉的黑云越压越低, 忽然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早已穿戴好斗笠和蓑衣的俞珏对身后的人说道:“走吧。”
是该轮到渔翁出场了。
俞珏来的时候,皇帝正与庄王对峙中,双方身边都有护卫拼死相护, 地面上躺满了一地的尸体, 鲜血将整个大殿都染红了。
皇帝面容狰狞的瞪着庄王,气喘吁吁的怒斥道:“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你以为你造反就能获得天下人的认可, 能登上皇位吗?你这个乱臣贼子休想!”
庄王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衣摆处往下滴着红色的水滴, 不知是血还是沾了血的雨水。
他得意的看着皇帝的无能狂怒, 哈哈大笑:“本王能不能登上皇位就不劳你操心了, 反正这皇位你是坐不下去了。”
庄王筹谋多年,今夜一举成功, 虽然中途有了点儿波折, 低估了皇帝的禁卫军抵抗的顽强程度, 损失有点惨重, 但最终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他成功之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他将登临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之位。至于靖王和吴王那两个别有异心的异姓王,庄王造反前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的同盟, 但造反后他把自己代入了皇帝的位置去看两人, 就觉得他们简直就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庄王已经开始在心中思考着自己登基后怎么处理剩下的两个异姓王了。
他自己就是异姓王造反成功的例子, 当然无法容忍自己登基后还有其他异姓王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俞珏来了。
皇帝看见俞珏之后,心往下一沉,他显然不认为俞珏作为庄王的亲生儿子,带兵前来是救他这个舅舅的。
庄王也没觉得高兴,反而惊怒的看着俞珏身后鱼贯而入的众多士兵,问道:“珏儿,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能带这么多人过来?”
庄王现在身边就只有少数亲卫了,其他的士兵都在秦仲等人的带领下去对付皇帝的禁卫军了。
俞珏微笑道:“父王你的人被皇舅舅的人拖住了,我当然能带着人一路通畅无阻的过来呀。”
庄王心中隐隐生出不妙的预感,但还是镇定的说道:“珏儿你来得正好,你去杀了狗皇帝,为父登基之后就可以立你为皇太子了。”
俞珏听着庄王的话,一动不动的。听起来庄王这话似乎很正确,他身上留着皇室血脉,跟皇帝的血缘关系很近,他亲手杀了皇帝才能证明自己是真心只站庄王这一边的。
但这其中却有一个风险,那就是世人皆知皇帝对俞珏宠爱更甚于亲子,俞珏却亲手杀了对自己疼爱有加的亲舅舅,哪怕是皇权争斗,也会被人诟病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
所以俞珏才不会傻到自己动手杀皇帝呢,他故作为难的道:“父王,皇舅舅对我一向很好,儿子又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对皇舅舅下得了手呢?”
提着一颗心的皇帝悄悄松了口气。
大殿内的情况他本来就略处于下风,俞珏带兵来之后他就直接处于任人宰割的弱势地位了,他身边这点护卫根本打不过庄王俞珏父子俩联手。
庄王见俞珏不肯动手杀了皇帝,心中不满,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劝道:“狗皇帝对你只是利用罢了,根本没有真心实意,你念及旧情,他却要杀为父。这杀父之仇你难道不报吗?”
俞珏不咸不淡的道:“可是父王你这不是还没死吗?那么皇舅舅也用不着给你赔命吧?”
庄王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俞珏,回过神来之后气得脸色发青:“谢俞珏!你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我没被他害死,他构陷谋害我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难道不可以吗?”俞珏一脸惊讶的问道,随即脸色迅速冷了下来,“既然父王你也知道受害人没有被害,不是加害者的仁慈,而是受害人自己逃过一劫,加害者应当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父王你为什么要放过差点害死佲儿的凶手呢?”
庄王心中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去看俞珏的脸色,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否定的答案。自己把谢晨和谢辉的身份隐瞒得那么好,被狗皇帝发现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连俞珏也知道了?
俞珏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父王在外面养两个私生子,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但私生子就该有私生子的自觉,把手伸到我儿子身上来,就该把手全都给剁掉。我将那个下手的下人交给父王你处置,就是想看看父王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从而决定我现在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庄王那溅了血的脸上不太看得出来他是个什么表情,但他的目光却不敢与俞珏对视。
俞珏轻笑道:“父王,一个毒杀你嫡亲孙子的私生子,你居然只是斥责几句再禁足几个月,你这未免也太不把我儿子的命当回事了吧?”
庄王下意识的说道:“佲儿这不是没事吗?”话音刚落,他就陡然一惊,因为这句话与刚才俞珏说的那句‘可是父王你这不是还没死吗’没什么区别。
庄王心虚的不敢看向俞珏。
皇帝看着俞珏和庄王父子反目,而且听俞珏说的话,仿佛是庄王为了私生子不顾嫡亲孙子的死活,惹怒了俞珏。
皇帝顿时就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对俞珏打感情牌:“俞珏啊,舅舅我这些年对你有多好,你是知道的,比起庄王一年到头都跟你相处不了几天,朕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还抱过你,还把你养在宫里过,待你比待亲儿子都好。你可不能辜负舅舅对你的一片真心,也跟着庄王一起造反啊。你现在拿下庄王这个乱臣贼子,那就是戴罪立功,朕还会让你继承庄王爵位的,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俞珏面无表情的听完了皇帝给自己画的大饼,嗤笑道:“皇舅舅,正如你所言,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可比我与父王相处的时间都长,所以这么长的时间,你难道以为我还没有看穿你的真面目吗?”
皇帝愣了愣,又干笑装傻道:“珏儿你在说什么呢,舅舅我对你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疼爱难道是假的不成?你要相信舅舅,你母亲可是朕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朕怎么会对不住你们母子俩呢?”
俞珏含笑轻声问道:“那么舅舅派人暗杀我的妻子,也是因为疼爱我吗?”
皇帝怔怔的看着俞珏,他自觉做得很干净的,而且还没得逞,为什么俞珏会知道他派人暗杀过徐别枝?
不过皇帝肯定是死不承认的,狡辩道:“朕为什么要对你的妻子动手,你娶妻朕高兴都来不及呢。”
俞珏点了点头,道:“皇舅舅似乎确实没有动机暗杀我的妻子,所以我也很奇怪很纳闷,想不通呢。那么皇舅舅后来暗中对佲儿下手,又是为什么呢?”
这问题一个比一个要命,哪怕俞珏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皇帝也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庄王听说皇帝曾经对谢佲动过手,也顿时对皇帝怒目而视。虽然他放过了想害死谢佲的谢辉,但那也只是因为谢佲没事,他又不想真的把儿子给废掉,才轻轻放过的。不代表他不疼爱谢佲这个天资聪颖的嫡孙。
庄王在得知自己亲儿子动手害自己嫡孙时都是无比盛怒,更何况现在是知道了皇帝这个仇人要害他孙子。
“狗皇帝!你居然敢害我孙儿,找死!”庄王提着剑就亲自朝皇帝冲了过去,护卫在庄王身边的亲卫也纷纷跟皇帝身边的禁卫军战了起来。
皇帝可不像庄王那样戎马大半生,他养尊处优连提剑都提不动,只能拼命的喊着:“护驾!护驾!”
俞珏冷眼看着庄王追杀着皇帝,大占上风,忽然一脚将旁边地面上的一把长刀朝庄王踢过去,将庄王刺向皇帝的剑给砸飞了。
失去武器的庄王一时间踉跄后退了两步,幸存的禁卫军趁机将皇帝从庄王的攻击范围内救走了。
庄王惊怒的看着俞珏:“你拦本王做什么?”
皇帝还以为俞珏是念着旧情,连忙喊道:“珏儿,快救朕!”
俞珏提着剑朝皇帝走了过去,在皇帝以为自己要得救的时候,一剑隔着靴子十分精准的挑断了皇帝两只脚的脚筋。
皇帝惨叫着扑倒在俞珏的面前,痛得意识不清,狼狈的滚到了俞珏的脚边。
俞珏嫌弃的一脚将他踹开,然后看向庄王,说道:“庄王谋逆,重伤陛下,屠杀皇子,谢俞珏大义灭亲,救驾有功,又是陛下嫡亲外甥,故而残废的陛下禅位给外甥,自己退居太上皇之位。”
庄王简直要被气笑了,真是他的好儿子啊,居然要踩着他这个亲爹造反登基?!
俞珏根本不理会庄王的想法,弯下腰在皇帝的身上点了两下,顿时感觉痛感减轻的皇帝喘着粗气恢复了一点理智,哀求的看着俞珏。
刚才皇帝是听见了俞珏那番话的,只是因为剧痛根本没心思去思考。
现在痛感降低到他可以接受的程度后,想到俞珏那番话里充斥着的杀机,皇帝心中惊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