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珏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谋划都对赵家主坦然相告, 赵家主自己有没有那个聪明劲儿猜到是一回事,他说不说又是一回事了。
他派赵家主去解决后勤相关问题,又派李二牛去凤阳附近悄悄招揽人手。
在这个乱世之中,失去耐以生存的田地无立锥之地不得不落草为寇或者卖身为奴的草民不计其数, 李二牛只说一句跟他走有钱有粮, 这些活不下去的草民毫不犹豫的就跟他走了。
哪怕李二牛是要把他们都给卖掉, 只要提前把钱粮发一些到他们手上, 让他们的亲人能够从饥饿中活下来,被卖了也甘愿。
李二牛把自己招到的这些人带到城外一处十分偏僻又易守难攻的山谷之中,这里有一片现成的平坦地面供他们安营扎寨,俞珏早已派人悄悄分批送了一批粮食到这里来了,跟着李二牛来到这里的人们在看到这些粮食之后,心中的忐忑不安顿时就消失了。
不管是要他们干什么, 只要有粮食就不会饿死人。
李二牛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跟他们说,招他们来就是来造反的,现在凤阳这边虽然也是较为混乱,人命如草芥的,但好歹还维持着最基本的一点秩序, 还没有彻底崩溃。
但那也是因为凤阳的大户人家家大业大的, 想离开凤阳城需要很长时间的慢慢转移产业,实际上凤阳城的大户人家一个个的都因赵家这前车之鉴, 心生恐惧,决定搬迁逃离了。
待这些大户人家都搬走后,凤阳这虚假的繁荣就彻底的维持不住了。
没了大肥羊可以压榨,凤阳的贪官污吏只能在已经毫无油水的普通百姓身上搜刮一层又一层的血肉, 最后官.逼.民.反。
原剧情中正是在四年后, 凤阳的大户人家接连搬迁, 靠山最大的几家搬走的速度最快,但没什么靠山的富户想跟着搬走,却被官兵在城外以剿匪的名义劫杀,不仅全部家产被劫,就连人都被杀光了。
官兵以剿匪的名义干着抢劫杀人的事情,这样的朝廷如何还能有救?
若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皇帝还有心整顿朝纲,清明吏治,这朝廷说不定还有一丝回血的机会,再延续个几十年。然而皇帝就是一个喜欢隔三差五来一次大型选秀,沉迷于温柔乡君王不早朝,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建造宫室的昏君,每天酒池肉林的享受,只要叛军不打到皇宫去,他根本不在乎,一听说哪地有叛军起义,就只下令让当地官府剿灭镇压,搞得跟剿匪一样简单轻松。
也正因为昏君的大意,原剧情中的男主才能迅速崛起,甚至一度打到京都去,斩下了昏君的头颅。要不是其他两大诸侯齐王和魏王联起手来围攻京都,逼迫男主这个赵王不得不撤离京都,指不定男主都已经定都建立新朝,一统天下了。
俞珏还有四年的时间,四年后凤阳就会有一场动乱,而这正是他借助这场动乱收服凤阳那些没机会逃跑的大户人家,席卷民众,举起起义大旗,占领凤阳的大好机会。
各地狼烟四起,起义不断,大小诸侯起起伏伏,就连未来会与原男主三分天下的齐王和魏王,如今也不过是诸侯之一罢了。
在这四年时间里,就是俞珏稳住发育的大好时机。
一边让赵家主帮他四处赚钱购买粮食盐铁,一边让李二牛悄然练兵,他还私底下招揽了不少工匠,这些工匠不仅能帮他打造武器,还能打造一些较之更先进的农具。
隐藏在山谷的那批农兵当然不能全靠俞珏送粮草过去维持生存,也会让他们自己开辟荒地种一些好种的粮食,进行屯田,训练之余也要种地。
这些农兵们每天都过得非常忙碌劳累,但并没有怨言,因为这种训练加种地的劳累程度还远远比不上卖身到地主家当农奴的劳累,还能每天吃饱,有肉吃,有饷银发,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他们从来就不怕劳累,只怕累死了也填不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
山谷中能种地的地方到底还是不多的,随着李二牛招收的人越来越多,地里的这点活儿每人均摊一点很快就能完成了,农兵们干的农活越来越少,他们就自觉的加大了训练。
这些农兵们出身低微,很多甚至目不识丁,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但不代表他们都是蠢人。照他们的训练程度,以及教他们安营扎寨,教他们遵守纪律,令行禁止,很多人都猜出来,自己等人是加入了一支造反的起义军了。
但没有一个人说想要退出这支造反起义军的,原因十分朴实简单,朝廷只会找他们收税要钱要粮,他们已经交税交到几十年后了,而起义军却会给他们发钱发粮,要是举报了起义军,朝廷把起义军打跑了,谁给他们发钱发粮?谁让他们吃饱肚子?
这个时代的百姓的需求其实简单卑微极了,就是想填饱肚子,想平平安安的活着,哪怕是一生像老黄牛一样劳累个不停的活着,但只要活着就好。
可偏偏这世道不给人活路,把老实本分的百姓逼到了绝路。既然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被压迫死,那么为什么不反抗之后再死呢?好歹出出心头的那口恶气。
在猜到自己加入的地方是起义军之后,这些农兵们训练就更加认真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会跟朝廷官兵打仗,要想在与官兵的打仗中活下来的几率更大,就要多训练。就像李教官说的那样,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这些普通老百姓心中,官兵就是近乎不可匹敌的天兵天将,是代表着朝廷的,现在要他们去对付官兵,他们还真没有什么信心,只能努力加训。
俞珏偶尔也会来山谷训练营这边视察一番,如今他的练武又吃得好,抽条长得高,除去脸上的少许婴儿肥,他的身高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成年男人的正常身高了。
在这个很多百姓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底层成年男人很少有身材非常高大的,大多都是比较矮的,因为营养跟不上,身高自然也高不起来。
俞珏内里本就是一个成熟的老怪物了,无论是气质还是神态,只要他不刻意伪装,看上去都不像是一个少年郎,就连脸上少许还未褪去的婴儿肥,在别人看来也只是以为他天生有点娃娃脸罢了。
所以俞珏出现在山谷训练营,农兵们被李二牛告知他就是他们的主公,他们没有一点儿怀疑这位主公的能力,更看不出来这位主公的年龄,哪怕是第一次见俞珏,也展现出了对他的欢迎和拥戴,毕竟俞珏是给他们发钱发粮的大领导。
俞珏留下来陪他们同吃同住一同训练一段时间,仔细观察着这些农兵中有没有可堪提拔的人才。
他为什么会想要收服凤阳城中的大户人家?还不是因为这个时代教育普及程度低,想找一个会办事的手下,起码得会读书认字吧?而普通百姓当中有几个会识字的?真正的知识分子都是出身这些大户人家的。
但他的手下也不能全部都出自这些富贵人家,他还得立足于平民百姓,也得提拔出身平民的人才,很多人才只是被环境耽搁了,不代表他们比不上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
俞珏挑选出一批脑子机灵又愿意学习的人出来,派人来教授他们读书认字,而其他不怎么喜欢学习的农兵们,则是强制给他们扫盲,不做睁眼瞎即可。
俞珏还把自己在其他世界看过的一些兵书,比如《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等全都默写下来,由他传授给几个学得快的,然后再由这些学得快的人充当临时老师教其他人,先学带动后学,保证人人都能学会。
四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区区四年时间并不足以让俞珏麾下的势力发展壮大后能够横扫附近的几个小诸侯,但也让他麾下的商会生意越做越大,训练出来一批又一批的民兵。
这些士兵在训练达标之后,俞珏就会把他们派到赵家主建立的陆家商会去充当护卫镖师,护送商会的商队和货物,免受其他小诸侯和草寇的劫掠。
在乱世之中,若无武力威慑,再有钱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一只肥羊。
赵家主受俞珏之命,去景阳郡收购一批足够大军嚼用三年的粮草,任务重大,涉及到的银钱和粮草数量极多,所以他不放心让手下人去,只得自己亲自前去。
而这次前去,俞珏给他派了三千骑兵护卫,保证让他能够平安将收购来的粮草运送回凤阳。
三千护卫,还是骑兵,这在大小诸侯之中都算是一股十分强大的骑兵势力了。
骑兵实在非常的难以训练,赵家主也不知道俞珏是怎么训练出这么多骑兵的,明明从草原那边购买的战马数量并不多,俞珏究竟是怎么繁殖出这么多战马的?
赵家主心中再如何好奇,也只能心里默默揣测着,不敢去打探究竟,这繁殖战马训练骑兵明显是绝密,他敢去打探,被扣个奸细的帽子军法处置都不冤枉。
赵家主看着商队旁边护卫着的骑兵们,心思感慨万千。
一旁的儿子赵秉掐着声线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爹爹!”
赵家主打了一个哆嗦,恶狠狠的道:“好好说话!”
这次远去景阳郡,赵家主想让儿子赵秉历练一下,就把赵秉也给带上了。
扮演了两三年女孩儿的赵秉,从一开始对女装的厌恶到渐渐接受最后乐此不疲,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赵家主是到了他这个曾经的死刑犯都能以真面目示人不怕被人认出来,便要赵秉也恢复男儿身,结果赵秉反而不愿意,就愿意一直穿着女装的地步,才意识到儿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赵家主曾经是喜欢看儿子穿女装,满足自己想要一个娇俏小女儿的心愿,但不代表他愿意让儿子真的变成一个女装癖啊。
赵家主接受不了这个,就想着带赵秉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唤起赵秉的事业心,带他去逛逛花楼,让他明白做男人的好处。如果赵秉还执迷不悟,赵家主觉得自己就该考虑再娶个正妻再生个嫡子了。
赵家主看着穿着一身男装还涂脂抹粉的赵秉,只感觉眼睛疼,虽然赵秉长相清秀,涂脂抹粉也不丑,身材单薄,看起来就像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这让一心想把儿子从女装不归路上掰回来的赵家主实在受不了。
“秉儿,你就不能把自己脸上的那些东西都擦了吗?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像什么话?”
赵秉振振有词的道:“那是爹你太不懂了,男人怎么了?男人一样可以涂脂抹粉,还可以簪花,京城那边就流行簪花少年郎。谁说涂脂抹粉和簪花是只有女人才有的权力?”
只可惜穿女装是女人才有的权力,赵秉是真的想穿女装出门的,最好扮成漂亮美丽娇滴滴的少女,眨眨眼就能把那些愚蠢的臭男人的魂儿都给勾走,想要达成目的实在太容易了。
尝过女装的甜头后,赵秉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放飞自我的他根本不在乎被人看待他女装的眼神了,他与一开始的他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了。
俞珏都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兴起,想要惩罚心中怨恨自己的男主赵秉,结果不小心帮赵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赵秉随身携带的行李里面就有几身女装衣服,只要一有机会,赵秉就蠢蠢欲动的想要换一身女装,只可惜他被赵家主盯得死死的,根本就没有那个机会。
这一路上,商队没有遇到过劫匪,或者说,遇到了,但劫匪不敢对他们动手,看着商队周边的那三千铁骑就打退堂鼓了。
鸣鸡山,这是从凤阳郡前往景阳郡的必经之路,而这鸣鸡山盘踞着一支臭名昭著的劫匪,仗着鸣鸡山的易守难攻和地形复杂,每次面对别人围剿报复的时候就躲在鸣鸡山里打游击战,让围剿之人知难而退,所以这一支鸣鸡山劫匪一直潇洒滋润的活到了现在。
即使鸣鸡山劫匪们早就听说过了陆家商队护卫军的大名,依旧在听闻陆家商队要过鸣鸡山时带人下来埋伏。
埋伏了一两日才等来了慢悠悠的商队,看着商队马车行驶过后留下的深深车轱辘痕,就知道马车里肯定拖着不少的货物,能让陆家商队花费这么大力气运送的货物,又怎么会不值钱呢?
鸣鸡山劫匪的大当家看着马车,眼中几乎都快要冒绿光了。
然而在目光落到马车旁边警惕护卫左右的骑兵时,一盆冰水将他的贪婪之火给浇灭了。
手下劫匪有些胆怯的道:“大当家的,我们真的要劫掠陆家商队吗?人家有马有兵器还有盔甲,这比官兵都厉害,我们打不过的。”
官兵因为朝廷常年拖发饷银,又有贪官污吏侵吞军费,倒卖军资,盔甲从钢铁的换成木质的,武器从完好的换成损坏的,把好的军资拿出去卖掉换钱,而会买这些军资的人无非是那些有需求的起义军和诸侯。
可以说朝廷能式微至此,与这些为了利益卖国的贪官污吏脱不了干系。
俞珏都派赵家主去联系上这种小人,买了很多朝廷独有的好东西,就连打造那些军械的工匠,都因为他出的钱够多,被贪官卖给了他。
俞珏算是见识到了贪官污吏的危害力了,看来说什么都要想方设法的避免以后自己的势力当中出现这种蛀虫。
不过在这个时候,俞珏当然希望朝廷的贪官越多越好,损朝廷而肥自身,更加有利于他推翻朝廷,建立新朝。
鸣鸡山的大当家看着护卫军身上比官兵还好的装备,再看看自己身上那破破烂烂的盔甲,心里哪里还升得起打劫这样一支有强大骑兵护卫的商队的念头呢?
但作为老大,在小弟面前当然不能丢了面子,大当家对刚才那个说打不过陆家商队护卫军的手下狠狠的呼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压低声音怒骂道:“你个怂货!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还没开打呢就先说打不过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打不过呢?”,
手下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在听到那句“不试试怎么知道打不过呢”,他还想开口劝说大当家不要拿兄弟们的生命安全去冒险。
然后就听见刚才还勇得不行的大当家叹了口气,捂着心口说道:“哎呀,被你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心口好痛。不行了不行了,我被你气得都没心情去打劫陆家商队了。算了,就算陆家商队的运气好,今天就算了,我要回山寨去好好修养修养。”
说完大当家就带着来埋伏陆家商队的手下都回鸣鸡山山寨去了。
被呼了一巴掌的那个劫匪还有些茫然的跟在队伍最后面,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打,更不明白为什么大当家的嘴上说的和实际行动完全不同,不是说好了要去试一试的吗?
在路过鸣鸡山一条容易被埋伏的山道时,陆家商队的护卫军都十分警惕的举起盾牌环顾着四周,就怕有伏军从高处射箭攻击他们。
直到把山道都走过去了,也没见有埋伏他们的人。
赵家主也松了口气:“平安度过就好。”他巴不得一路上没有任何劫匪打扰呢。
不过他也清楚鸣鸡山最难缠的劫匪都没有对商队出手,不是看在陆家旗号上,而是看在那三千铁甲骑兵的面子上。
一路走过来,十分顺利的抵达了景阳郡。
中原天下各地天灾连连,只有少数几处鱼米之乡没有遭灾,但只靠这几处粮仓救济天下百姓根本不可能,更何况朝廷根本不管赈济灾民的事情了,全靠各地官员自觉开仓放粮。
但各地官员若是有不愿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清官,基本是干不长久的,而且各地粮仓里也没有粮食了,早就被贪官污吏给倒卖了出去,粮仓里空得连耗子都饿死了。
景阳郡是距离凤阳郡最近的一个没有遭灾的鱼米之乡,粮食产量高,粮价也不算高。
只是来景阳郡买粮再倒卖到遭灾地区卖高价粮的商人也多,粮价又被这些想囤积粮食的商人们给抬高了。
但景阳郡刚刚大丰收,就算粮价抬得再高,也不会有那些遭灾后颗粒无收的地区粮价高,所以粮商们依旧有利可图。
赵家主知道俞珏要粮食是为了养军队,根本不是为了倒卖,所以高价粮对自己不利,他就干脆没去找景阳郡的大粮商直接收购,而是略过了中间商,去找农民百姓购粮。
哪怕有些百姓被大粮商恐吓过,不敢堂而皇之的卖粮给外地商人,但赵家主给的价格比黑心的大粮商要高多了,而且他还运了很多盐和布匹之类的硬通货过来与景阳郡的百姓交易粮食。
总有百姓愿意冒着被大粮商发现的危险卖粮给陆家商队的,赵家主又为这些卖粮后忐忑不安的卖主出主意:“若是只有你一家卖粮食给我,你会担心有人举报你,但如果你们全村人都悄悄卖粮食给我,那么还会有人举报你吗?只要你们全村人都齐心合力的隐瞒此事,大粮商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卖主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带着赵家主许诺的优厚条件去游说左邻右舍和亲戚们。
赵家主给的买粮价格实在高于黑心大粮商的好多,没人几个人能不动心的,尤其是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在旁边劝说。
这些村子里的村民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互相劝说拉下水,然后赵家主就从整个村子家家户户手里都买到了粮食,无论多少,每家每户都违背了大粮商的警告,卖粮给赵家主这个外地商人了,他们心里也就下意识的与赵家主站在了一边,想拉其他村子的人下水。
赵家主就这么悄悄的偷了景阳郡大粮商的家,收购了足够多的粮食运回了凤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