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如何如何

李妄不动声色的看着众臣。

这些年轻朝臣大多二十出头,最年轻的乃十六岁的许子归。朝廷选拔官员时,虽不要求貌比潘安,但最起码也要五官端正,气质周正。

是以这些臣子俱样貌不俗,读书人自有股书卷气,尚武者则带着种武人之气,一眼望去,不得不说,还是十分养眼的,走在街上,亦算出众。

其中许子归之流的几位,更是个中翘楚,才貌双全。

李妄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们,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心如止水。

连下了两日的雨停了,天地经过雨水的洗涤,树叶碧绿,空气中都是清新的气息,李妄看着听着,心如死水,甚至开始无聊了。

“陛下?”

有人出声,拉飞李妄飘飞的思绪。

“说完了?都说的很好。退下吧。”

众人:……并没有说完。

突然的问政又突然的结束了,众人一头雾水的告退。

“我的娘哎,裘家列祖列宗,多谢保佑。总算结束了,还好未出差错。”

离了长鸾殿,裘进之擦擦额头,松一大口气。他亦在抽查的名单之中,实在惶恐不安,提心吊胆,幸而勉强应对过了。

“裘大人。”许子归走来,与裘进之并肩而行。

“许大人好风采,刚刚的言论委实精彩。”裘进之赞道,此话虽有奉承之意,却也是实情,方才一众人中,许子归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表现最佳,委实令人望尘莫及,可惜陛下心不在焉,似乎并未注意到。

“裘大人谬赞。”许子归微微一笑,“许久不见裘大人与种大人了,还以为今日都能见到。”

“呵呵,我也以为今日能见到景……种大人呢。谁知她竟不在考核之列。”裘进之都不知该羡慕种苏,还是该为她感到遗憾。不过种苏面见圣上的次数远多于他们,皇上自然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不必拘礼于这种问政。

“种大人貌似最近很忙?”许子归问道。

“是啊,每日得教公主蹴鞠,估摸也比较累。我也好些日子没私下见过她了。”裘进之说。

许子归点点头,随口道:“怪不得听闻种大人最近没怎么来长鸾殿了,我倒忘了教公主蹴鞠之事。”

“呵呵,上回劳烦许大人送我回府,还未谢过许大人,许大人近日若有闲……”

“举手之劳,裘大人不必客气,”许子归微颔首,道,“那我先走一步,日后再叙。”

裘进之忙道好的,目送许子归远去。原本以为有过几次来往,跟许子归也算有了交情,然而许子归却总是相当客气,这令裘进之想进一步攀谈都无从着手。

许子归在朝中口碑相当不错,几乎人人交口称赞,都道他定前途不可限量,但在裘进之印象中,许子归却似乎并无特别亲近之人,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而恪守分寸。唯独那时私下见面时,跟种苏看着稍显亲近,有话可说。

行吧,各人脾性不同,裘进之只能做如此想。

那头长鸾殿,李妄遣散了问政会,很快便迎来了杨道济等几位内阁重臣,询问今日结果如何,众人讨论了一阵,至下午,再处理些公务,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夜晚降临。

“陛下,该进晚膳了。”

李妄单手撑在额前,手肘搁在案上,闭着双眼,似在闭目养神。

“哪怕不饿,喝点清粥也好。”

谭德德很是担忧,最近李妄食欲大降,本就吃的不多,近几日吃的更少,似乎睡的也不好,且总有些心不在焉,日常批阅奏折时好几次竟还蓦然出神,发起了呆。

这实在匪夷所思,又令人心中担忧,说病吧,又并无其他病症,说无事吧,又有点不正常。

谭德德正想再劝,李妄却睁开了眼。

“你掌灯。”

李妄看向谭德德,吩咐了这么一句。谭德德一听,顿时一凛,立刻道:“是。”

天边最后一抹夕阳残光也消失殆尽,隐入黑暗之中,繁星初升,今夜有月亦有风,虽是夏日,宫中西北角的这方天地,却透出一股瑟瑟之意。

谭德德亲自提着盏宫灯,走在李妄身侧,同平日不同,谭德德几乎全程低头躬身,只小心照着李妄脚下的路,竟是一言不发。

而李妄身边,除了谭德德,再无其他任何人。

落叶在两人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这处明显无人打扫,树叶铺了满地,仿若被人遗忘,或者无人知晓的冷宫。

“陛下,到了。”

谭德德停下,照着灯,灯光照出面前的宫门,还真是一处冷宫,大门可见曾经的繁华富贵,如今却已残败不堪。

谭德德推开门,先行一步,来到此殿后院,继而推开一扇书柜,摸到墙上的机关,旋转两圈,只听墙内发出隐约的轰隆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分明。

墙忽然朝两侧分开,现出一道石阶。

李妄走进墙内,顺着石阶而下,阶梯很长,足有近百步,它的尽头,是一处地下暗室。

虽是地下暗室,却并不幽暗,墙面挂着数盏长明灯,室内亮如白昼,面积宽敞,俨然一个小宫殿,一应摆设俱全,甚至所用物品都甚华贵。

谭德德手中的灯已悄无声息熄灭,地下宫室的宫人纷纷上前,跪服在地,无声的拜见李妄。

因常年灯照下,他们的面孔苍白,唇无血色,更都又聋又哑,听不见也说不出,看见李妄,眼中露出畏惧臣服之色。

在他们身后,有张木质轮椅,轮椅上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长发披散,花白的胡须覆盖了半个面部,正垂着脑袋,昏昏欲睡。

听见声响,老人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呆滞无神,眯起眼来,看向李妄。

李妄站在暗室中,远远看着老人。

老人眯眼许久,认出李妄,忽然咯咯笑起来,那笑声阴森恐怖,声音低哑,犹如夜枭:“让我猜猜,这次是因为什么,让你又想起了我。”

“王家要出手了?还是你要出手了?八年,你竟能等八年!果然从小就会算计,如今城府之深,无人能及。”

老人喉咙里发出呼呼之声,犹如破败的风箱,浑浊双眼中却充满戾气与嘲讽:“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不过是狗咬狗,胜了王家又如何,也改不了你的可悲。”

暗室宫人们仍趴俯在地,不敢抬头,谭德德站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背上渐渐冒出热意。

李妄静静站着,长明灯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不进亦不退,只冷冷的注视着老人。

“你不过是个傀儡,王家意图掌控皇家的工具,没有人希望你来到这个世上,哪怕你的亲生母亲,亦厌恶你的出生。”

“如你所愿,你登上了皇位,接下来你将除掉王家,再接下来呢,你要做什么?娶妻生子?哈哈哈哈哈。”老人发出嘶哑讽刺的笑声,“这么多年你都未娶妻生子,是怕会再有第二个王家,还是根本做不到?”

李妄双眼微眯,仍旧一言不发。

“一个不该出生的人,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人,就是孽种,是废物,有什么资格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

“夺了江山又如何,废物就是废物,孽种就是孽种。”

“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老人一双浊目中充满无边的厌弃与恨意,几近疯狂的狞笑。

谭德德背上已湿了,十分不安,只恨不得那老人能够闭嘴,却不敢出声。李妄的身影在地面投出长长的影子,有那么一瞬,影子微微一晃,登时杀意四起。

暗室中陡然一寂,坟墓般的寂静。

“这么多年,永远只会这几句,就没有别的可说吗?”李妄的声音很平静,却如同冬日冰雪,带着刺骨的寒意,也一样充满嘲讽,“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乃你无能无德,咎由自取。如今江山在我手中,我想如何便如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又怎会跟你一样。你要继续苟延残喘的好好活着,好好看着。”

李妄站在明亮的灯照下,冷冷盯着老人,说完这番话,便转身,徐徐离去。

身后传来老人嘶哑的吼声:

“孽种!废物!我诅咒你,诅咒你坐拥天下,却一辈子孤独终老,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那诅咒声久久回荡,李妄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终于要到休沐日了!

种苏这些日子感觉好忙,每日要陪李琬蹴鞠,端文院最近事务也较多,一日下来,虽也不算特别累,却也不轻闲,好久都未曾好好休息了。

休沐日终于来了!一定要睡到自然醒,然后尽情放松下。

“我不喜欢休沐。”李琬微微撇嘴,休沐便意味着一整天都见不到种苏。

“我去你家里玩好不好?”李琬送种苏出华音殿,巴巴的问。

“饶了我吧,”种苏抱着小西施,赶忙阻止李琬,“我还想活的久一点呢。就一天而已,你乖乖待在宫中,把这两日教你的技巧再多练练,后日我来检查,不得偷懒。”

李琬只得作罢,目送种苏离开。

“到家啰。”

种苏从袖中掏出小西施,小西施长大了许多,袖子已经快要装不下,好在没有变成肥猫,还勉强能够塞在袖中。

小西施最近在皇宫中过着真正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生活,然而有句古言说的对,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皇宫再好,终究比不上自己家。

嗖的一下,小西施回到家中,箭一般窜出去,先兴奋的绕着熟悉的小院疯跑一圈,上蹿下跳,还要跑到池塘边在水面上划一爪子,塘中鱼儿惊慌失措,四下逃散。

“别吓鱼。”种苏脱掉官服,换了身衣服出来。

小西施闹够了,开始冲向种苏。

它在宫中十分讨人喜欢,谁都让抱,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然而最亲近的还是自己主人,最喜欢黏着种苏。

小西施冲到种苏身边,开始扒拉着种苏衣摆往上爬。

“衣裳!”桑桑呵斥道,“新衣裳!”

种苏微微弯腰,伸出手臂,小西施顺着手臂便窜上去,熟练的蹲在种苏肩头。

“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爬,衣裳都被抓花多少件了?!”桑桑吼道。

“抓便抓了罢,劳驾我们桑桑姐姐补补,不要骂它了,每日都要挨你骂,怪可怜的。”种苏说。

“你就惯着它吧。”桑桑不骂猫,开始骂人了,“都是你给惯的,再这么惯下去,要上天了,你……”

“唔唔唔唔……”种苏敷衍的点头,忽然道,“等等,有人敲门。”

敲门声拯救了种苏,桑桑终于住口,前去开门。

天已经黑了,外头街灯亮起,种苏肩头顶着猫儿,站在院中,探头往外看,猜测是哪个街坊邻居,桑桑与四周街邻相处的不错,偶尔会有人来送或借点东西。

“呀!”桑桑发出惊呼声。

正在树上打坐的陆清纯马上一跃而下,朝门口冲去,种苏也马上跟过去。

看清了来人后,种苏也忍不住跟桑桑一样,惊呼出声。

“陛……燕兄!”

院门口,立着一道清俊修长身影,赫然正是李妄。

作者有话说:

不是故意卡,实在后面的内容比较多,今天没办法搞上来了。

明天争取字数多一点……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