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包军眼皮控制不住颤抖。
那浓郁的奶香气从上面,下边,左边右边无死角包裹住他,包军感觉自己就像是坠入深海的人,奶香就是压强巨大的海水,钻入他的鼻子,渗入每个毛病,沾染上每一根头发丝。
他快要溺死在香海里。
小于滋滋吸着蛋挞,然后吃到下面的麻薯,奶香味很重,是种淡淡的甜味不会腻,柔软且有嚼劲,尤其是软糯的内芯,居然还会爆浆,他下意识喊了句卧槽,“麻薯配蛋挞真是绝了!”
其他人还没有回话,小于就看到嫌疑人眼皮颤抖得厉害,嘴唇也在抿动,似乎有醒来的趋势。
包军现在是瓮中之鳖,小于不信在老黎的蛋挞下,有谁可以控制住自己,而且还是饿了三天的人,他故意掰开蛋挞皮,内里将欲凝固但又没有完全凝固的蛋挞内芯跳出来,这真是如果冻般滑嫩Q弹,颤颤巍巍地晃动,激发出强烈的香气。
嫌疑人的眼皮就动得更厉害了,底下的眼珠子都在转动。
小于大声道:“动了动了,他动了,是不是要醒了?”
包军听到这句话,立刻用力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继续装晕。
警局内的其他人知道小于是故意的,碎.尸.案牵动不少人的心,受害者的父母一直在等待一个结果,想要知道是谁夺走了女儿,他们已经等了二十年,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这个嫌疑人并不是警方怀疑的真凶,有可能是当时的目击者,他为了逃避偷窃带来的惩罚,硬是装晕三天,这对于受害者家属来说是多么难熬。
他们是警察,要对得起身上的警服,执行公务是要公平公正,不夹带私情,所以他们不会对嫌疑人做什么,只是在不危及身体健康的情况下,碰巧帮受害者家属出气,那只能说是命运的巧合。
小于特意坐在嫌疑人边上,凑过去让对方听自己吧唧嘴的声音,还将蛋挞放在对方鼻子上晃了晃,“哎呀,要掉了。”
包军身体猛地一弹,嘴巴情不自禁张开一条缝。
小于将手收回来:“没有掉,我逗你玩呢。”
硬了,拳头硬了,你X的!
包军当时就想跳起来,和那个警察扭打,但他本性懦弱,要不也会为躲避惩罚装晕三天,更何况还与碎.尸.案扯上关系,他骨缝发寒,即使食物勾起的食欲层层叠叠累积在身体中,他变为敏锐无比,听觉放大,焦皮碎裂,吸管搅动带来滑腻的水声,牙齿与糖晶碰撞……
最细微的声音传入包军耳内就变得清晰无比,身体最原始的本能不断催促着他,饿,好饿,饥饿和灵魂纠缠在一起,忍耐的痛苦如骨头被密密麻麻地啃咬,即使如此他也忍了下来。
小于见嫌疑人面色难看:“真不起来,我们给你留了一份,你不吃就给别人吃啰。”
包军不动。
小于就没有再劝,静静享受美味的蛋挞,吸到后面吸管吸不上来东西,他就勺子将杯壁上的蛋挞皮刮下来吃掉,没有放弃任何一点,吃得特别仔细。
难得在不是早餐的时候吃到漂亮,即使花的是自己的钱,小于都很幸福了,感觉再熬两个通宵也不是问题。
他完全沉醉在蛋挞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嫌疑犯的脸都憋青了。
包军实在被香得受不了,宁愿不呼吸,也不想嗅到那个香味,憋到最后憋不住,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作痛,要不是人不能将自己憋死,他搞不好真就去了。
老张:“小王去倒杯水。”
小王冷着脸去了。
老张蹲在嫌疑人身侧,轻抚对方背部,帮包军顺着呼吸,等对方情况好一点后,接过小王端来的水和棉签,将棉签放入水里吸满,去沾嫌疑人的嘴唇,“你昏迷三天滴水未进,不能马上喝水。”
之前没有碰触到水还不觉得,包军得到水的滋润,立刻感到身体干涸得仿佛着火,不自觉索取更多,那警察却把棉签拿走了,“水……水……”
“我们会给你。”老张让开位置,让医护人员将嫌疑人带走,装晕三天,即使都是躺着,包军的身体此刻也十分虚弱。
嫌疑人被医生抬走,另外又有一波人走进来,老张对着最前面的中年男人说:“王局。”
王局压低声音:“怎么样?”
老张:“我下午再跑一趟医院。”
王局嗯了声,然后又道,“你觉得今天这……”
老张:“八.九不离十,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王局眼中闪过狡猾:“不是,我是问你,你们用来香嫌疑人的蛋挞,香到整栋楼,整得工作群里怨声载道,纷纷艾特我主持公道,这事怎么搞?”
跟在后头的人等了那么久,总算抓到机会,开始大倒苦水,“是啊,是啊,老张,哪买的蛋挞这么香,啃基佬吗?”
“老张!知道你是工作需要,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怎么得罪你了,放毒报复呢!”
“张啊,以后咱把工作群的消息提醒打开行不行,你不知道这半个小时我怎么过来的吗,手机都被我看吐图了皮,太揪心啦。”
“店名啊,救命——”
老张:“……”
嚯,好大的怨气啊。
其他人要是知道肯定要怼他,下午和深夜是人最饿的时候,又饿又困还得努力工作,这个时候飘来浓浓的蛋香,简直就是魔鬼。
老张朝那群人看去,好家伙几个楼层的人全下来,一双双眼绿油油的,和狼一样发着光,他光想着香醒嫌疑人,没想到是无差别aoe攻击,痛击了他的队友。
老张果断装傻:“还有这事啊,店名,嗯店名,我不记得了,小于你告诉他们。”
小于:“?啊?”
张哥是他们这记忆出了名得好,漂亮这么有名的地张哥怎么可能忘记,等等,张哥呢,他那么大一个,就杵在不远处的张哥哪去了?
小于刚想走两步寻找下,就被团团围上来的人堵住。
“小于店名,快说快说。”
“店名!我有个身患绝症的朋友就等着这个救命呢!”
“店名啊,快说啊,我要哭了,真的流眼泪——”
小于颤抖,他可承受不住猛男流泪:“漂亮,是丽水东巷的漂亮早餐店,黎初开的那家!”
“原来是那家啊,我就说怎么辣么香。”
“我就说是漂亮,你还不信,说早餐店的老板怎么会做甜点,现在你看你看,要是早知道,你们这群人不是早就吃上啦。”
“知道也吃不上吧,老黎不在营业时间,根本不会搭理我们啊。”
“笑死,说的好像营业时间也会搭理你一样。”
大家齐齐沉默,只有一个颤巍巍的嗓音响起,“所以说……即使知道店名,我们也吃不上蛋挞???”
还真是这样,救命!
小于望着同事瞬间阴暗下来的神色,咽着唾沫往后退,然后被王局一把摁住。
王局面对小同志不可置信的目光,郑重开口:“年轻人多经历风浪,人生才会出现彩虹。”
王局居然单独鼓励他,小于刚刚激动,就听到后面一声大吼,“打死那个把敌人带来的小卷毛,家人们冲啊——”
小于:“!”
雨点般挠在身上的手,就是雨点般对漂亮求而不得的爱啊。
次日,老张带着小于前往医院,他们进门的时候,后者正在看着电视笑,一见到他们笑容就没了,老张当做没看到,坐在包军的床边,“状态不错,要喝水吗,有些二十年前的旧事想要问问你,当时你就在大学城附近吧。”
包军一哆嗦:“我,我……我不是,我没有。”
老张放缓语调:“不要紧张,我们就随便聊聊,吃点包子。”
他见嫌疑人的神色松懈下来,不动声色开口:“其实你的问题并不严重,如果戴罪立功表现良好,还能争取到减刑。”
包军被一吓到精神不少,居然能顺利开口,他眼露期盼:“真的吗?”
老张点头:“当然是真的,对了,之前你在大学城由于工作原因,晚上回到家将近十点,挺辛苦的。”
包军苦笑:“做小生意的,哪有不辛苦。”
老张:“那能接触到不少人吧,有没有哪个令人印象深刻?”
包军立刻沉默,老张又换了另外几种方式询问,包军挺配合,问什么说什么,可只要聊到二十年前,对方沉默不语,即使小于扮红脸,包军明显被吓到,却依旧不肯开口,他对那段记忆有很深的恐惧。
老张皱眉,思索该如何破局时,包军第一次主动询问他,“你们昨天吃的是什么?”
包军很不自在:“就是我躺……昏迷的时候,有很香奶味蛋味,杯子形状的那个。”
他是真的渴望知道,还费力抬起手比划了下。
小于想要开口,被老张抬手制止,“你想知道?”
没想到不光他们的同事惦记,这个嫌疑人都念念不忘,老黎的蛋挞恐怖如斯。
包军着急:“我想知道,你们不是说还给我留了一个?”
那种饥饿太过深刻,刻入骨髓灵魂,他怎么可能忘得掉。
老张淡定说:“是有,原来你还要,我们都打算吃掉了。”
包军很生气:“那是给我的,你们怎么能吃!”
老张:“你说的有道理,那关于二十年前的事……”
包军神色剧烈挣扎,想到昨天那个香气,这辈子吃不到,他恐怕死不瞑目,便咬牙开口,“是,我的确看到了,那个男人……”
老张探出身体,小于立刻拿出笔开始记录。
然后几天后,黎初从推送新闻上看到,自己帮助警方破案的英雄事迹。
真是奇妙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