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带人吃着火锅,唱着歌,热闹一天的结果就是……今天受到强烈的叨叨。
“啊啊啊老黎,我不服我不服,你都能叫人来漂亮吃火锅了,多一个我又能怎么样?下次有此等好事,务必叫上我啊啊啊!”
黎初平静开口:“我叫了。”
说到这个大家就更加郁闷啦,群里坏人大大滴有,以前总各种冒充老黎骗人,加上威信昵称可以重名,再把头像一换,谁分得出来真假啊,而且老黎一直不发言,久而久之大家就把群里出现的老黎默认为假冒的,谁知道……
昨天老黎真就出现了,还捡了两个人回去,一想到第三个名额因为迟迟没有人响应作废,大家的心就突突地痛,悔得肠子都青了,漂亮加餐啊,搞不好是一生一次机会,就在眼前都没有把握住,啊啊啊啊啊!
哦,李伟光不算,他是得罪老黎,被人亲自拒绝的,没有遗憾。
“怎么就没有遗憾了!”李伟光嚷嚷,“我要知道那真是老黎,就不嘴欠,不就已经吃上啦?”
大家有志一同无视无耻,“以后谁再敢在群里冒充老黎,一律拖下去打死,可把我们坑惨啰。”
“别说啦,骗子自己都后悔死……”
“嗯,骗子什么,你好很懂骗子的心理啊。”
那人瞅着大家闪着刀光的眼睛,哈哈大笑转移话题:“诶,昨天的新闻你看了,云省有人给女游客泼硫酸诶。”
大家原本是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他的,不过泼硫酸这个新闻闹得太厉害了,他们也想聊聊,“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可惜了。”
“我不懂,好好在烧烤摊子吃饭,那家伙是从哪里弄来的硫酸,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硫酸就是人出门必备单品吧?”
“那边的人好凶啊,去过的人回来都说不要一个人去旅游。”
“那的人是比较彪悍,”一个沉闷的声音从队伍里面传出来,那是个陌生的男人,大家都没见过他,大热天却穿着长袖长裤,身上居然没出一点汗,“因为就在边境,靠近金三角,多山林野兽。”
李伟光打量他几眼,递了根烟过去:“兄弟,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云省的?”
陌生男人拒绝:“刚从那出来,谢谢不抽。”
李伟光看他发黄的手指,就知道他会抽烟,而且烟瘾很大,不过对方拒绝就拒绝了呗,他倒是没有一定要人接烟的臭毛病,“出来?不回去了?”
他感觉对方的用词语气怪怪的。
陌生男人摇头:“回不去了。”
李伟光皱眉,什么叫做回不去了,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水路陆路空路想走哪条就走哪条,多方便啊,但对方连烟都没接,他也不好意乱打听惹人嫌,“来丽水镇就该吃漂亮,否则等于白来,相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陌生男人淡笑:“好。”
李伟光总觉得这个男人长着一张我有故事的脸,连头发丝都透着千帆过尽的沧桑,让人想要给他送酒,他摸摸鼻子没有再开口。
男人没有在意其他人打量的眼神,安静排到老板面前,女老板哪怕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能让人知道容貌姿丽,只是那双眼睛太亮了太有力度,与普通人不同,甚至比他见过的毒.枭还要亮。
黎初:“要什么。”
男人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那双眼虽然亮,却没有熟知的疯狂,这里不是云省,他揉揉自己的眉眼,“虾仁羊肉。”
黎初将虾仁羊肉包递给他。
男人吃起来,他吃饭的样子有种老实巴交的感觉,低头看着地,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只有包子被咀嚼的动静,默默吃。
是一种很珍重的吃法,能让人感觉到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口中的食物上。
男人确实吃得很认真,由于工作和环境的原因,他为了潜伏经常一天不吃东西,所以食物对他来说是值得珍视的东西,只要是食物,他都会珍惜。
但这次尤其珍贵,剁碎的羊肉口感应是酥软的,但富有弹性的虾仁颗让羊肉显得变得更有嚼劲,他甚至能感觉到虾仁受到挤压,在牙齿间炸开的感觉,很美味,面皮也是,绵软中带着浓郁的麦香。
是食物原本的味道。
男人珍之又诊吃掉这个大包子,然后走到老板身边,要是换成别人,食客早就嚷嚷起来,但男人不一样,他身上那种‘历尽一切,心如死灰’的气质太重,叫人不敢轻易对他开口。
“您会做甜的包子吗?”
男人的态度很诚恳:“您的食物令我感受到幸福,如果是甜口,那就更好了,并不是说现在的不好,而是我最近想吃甜的食物。”
甜的吗。
黎初:“会。”
反正她也是要做新款,那就先做豆沙包吧。
男人露出笑容:“谢谢,我明天再来。”
众人等男人离开以后,才讨论起来,“他好有故事的感觉啊,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气场怎么那么颓,一点活力都没有。”
“是啊是啊,我好好奇他是做什么的,生意失败的老板?”
“……生意失败的老板是什么鬼,能不能盼人家一点好啊,而且言谈举止不像商人,感觉有点像是退伍军人。”
“不能吧,你看他走路那么慢,背还微微佝偻,不像是退伍军人,感觉精气神不好,真要说像,只有那头短发像吧”
“神一样的短发像,这能当什么证据,我也觉得退伍军人也不该这么颓吧,感觉受过情伤似得。”
“不是军人,那你说是什么哦。”
“中年失业,老婆又跑了的社畜?”
“救命!到底谁不盼人好啊,不想和你说了,老黎老黎,你猜他是干什么的?”
黎初吐出几个字:“退役的警察。”
她没说缉毒警,因为这个身份太敏感,大多退役后隐姓埋名,她不能破坏别人辛苦维持的现状。
“卧槽真的假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警察啊……”
大家微妙地察觉到不同,这两个字本身就带有无数牺牲和血泪,加上对方那么颓废的样子,大家已经脑补出无数催人泪下的故事,怪不得对方穿着长袖长裤,肯定是在工作期间留下了病根。
李伟光喃喃:“那他说了解云省,是在那边任职吗,既然是警察那为什么不能回去?”
这点黎初知道,缉毒警作为最了解走.私.毒.品过程的人,所以在退役之后,将终生不得返回服役地,以免走上贩.毒的道路。
“不知道啊,可能是怕抓过的罪犯打击报复?”
“应该是这样,哎,干这行真的不容易,太影响生活,牺牲也大。”
“所以才那么多人敬重警察啊,要不美星那件事,怎么被骂上热搜啊,还不大家都讨厌他欺负警察。”
可就算这样,退役的警察也得离开家乡,来到千里之外八竿子打不着的丽水镇,以免被犯罪分子报复,气氛更加沉闷了,大家或多或少闪过哀伤,总觉得英雄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老黎,拜托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一定要做出甜的包子啊。”
“对,我就是少吃一天漂亮也没事,必须要让咱们的英雄圆了心愿。”
“老黎……”
黎初扫过他们期盼的面容:“放心。”
于是大家都放下心来,老黎的可靠不是语言上的,而是在一次次事情中建立,他们都相信黎初,就像是呼吸那样自然。
“其实来丽水镇就好了,咱这青山绿水有名的长寿之乡啊。”
“对啊,活得太舒服了,空气比温城清新不知多少倍,我住一段时间,感觉肺的清爽啦,这地方养人!”
“哈哈哈我在附近村,晚上还能看到星星呢,夜空跟油泡过一样透亮,老漂亮了,”
“可不是,你想想老黎以前那个死德性,在咱这住一段时间后,不也扭过来了吗。”
“咳咳咳!!”
说话那人忽然意识到死德性的老黎就在眼前,她咔咔转过脖子,见对方漂亮的眼珠子就注视着自己,顿时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完蛋咯,昨天李伟光只是自称一句爷爷,提也没提到老黎的名字,就被记仇的老黎报复啦,她这样当着面说老黎,飞龙骑脸式地输出,肯定要被记恨更久吧,明年能不能吃上漂亮,反正今年她是不想了。
黎初却没有像大家猜的那样震怒,甚至回想自己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赞同地点头:“德行的确臭。”
那人眨眨眼,随后表现出劫后余生的高兴:“哈哈我就说老黎是谁,她人美心善,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会在意我小小的心直口快呢,是吧老黎。”
黎初:“是的,所以明天你别吃了。”
那人:“……”
“就要吃,就要吃。”她做了个鬼脸,快速逃离作案地点。
黎初也不在意,拿出手机在裴氏生鲜那下单了红豆,准备用来做豆沙。
裴氏生鲜一如既往得给力,只要食材还没开始配送,她提出什么,他们就能送过来,底蕴极为强大。
比如这次送过来的红豆,颜色是正红色,但不会特别鲜艳,而且闻起来有股豆腥味,表皮光滑富有光泽,一看就是非常新鲜的红豆。
她将红豆倒入碗里挑去杂质,然后倒入水洗净,她洗过一部分后,剩下的就交给周扬和队长,因为她用的量大,用高压锅不合适,取的是是大铁锅,所以红豆要泡一段时间,可以减少煮的时间。
等豆子泡好以后,倒入锅中倒入三倍的水,接着就是开始煮,这些步骤没有技术含量,交给其他人做就好。
煮熟之后锅内还会剩一点水,豆子已经非常软烂,稍稍一压就会变为泥,趁热倒入滤网过掉水,再自然放凉,取三分之二的豆子放入破壁机里打碎。
这个破壁机还是当初她买来打猪肉做肉松的,不过后来有了周扬就不用了,现在正好又派上用场。
热锅加油,将剩下三分之一和打碎的红豆一起倒入锅内,豆沙泥中能吃出颗粒感,口感会更加好一些,用小火翻炒,不停地翻炒,大概要炒十五分钟,那么多豆沙泥翻起来还挺累的,不过这对于黎初来说不算什么。
于是——她将这步交给了队长,“技巧就是左右翻炒均匀,记得翻过来后压一压。”
队长紧张点头:“嗯,嗯。”
于是黎初舒服地躺下,看着其他人认真翻炒,唯恐一点疏忽就对豆沙造成不可挽回后果。
翻炒地差不多后,就加入糖,然后继续翻炒,加糖后豆沙会变软,需要再炒一两分钟,继续加入麦芽糖,她做的这种油比较少,豆沙比较干,利用麦芽糖增加豆沙的黏性,炒匀之后她用干净的勺子挖了一小勺尝尝味。
黎初不是第一天开店,丽水镇大家的口味她很清楚,又补了一点糖和盐继续翻炒就可出锅。
之后就是和面,这个她太熟悉了,就连周扬和队长开始熟悉,渐渐能说出一些揉面的步骤和作用。
等最后豆沙包的成品出来,他们都发出了惊叹:“好圆!”
“好圆!”
其次的食客们也和周扬他们一样发出感慨,因为这个包子真的圆润极了,表面还没有褶子,光滑得像是石头,瞧着就跟馒头似得。
可谓是真真的白白胖胖,原本白胖的蟹黄包和它一比,都成了弟弟,不够圆润啊。
“好圆好圆!”
“我的天,这是魔法吗,怎么做到这么圆,还没有包的痕迹浑然一体的?老黎你该不会忘记放豆沙,就做了馒头出来吧。”
“是啊是啊,上蒸笼都不会蒸发膨胀破坏外表吗?”
周扬得意洋洋:“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是烤箱,老黎用了烤箱。”
李伟光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转了,仔细打量那豆沙包:“这外表瞧着也不像是烤出来的,一点都没焦呢。”
“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信这是烤箱烤出来的。”
“周扬你还能不能行啊,跟着老黎咋一点都没学到东西呢。”
周扬任由他们质疑一会,最后才揭开谜底:“谁说放入烤箱就是烤的,是放在烤箱里面,用密闭的环境让包子发酵,再蒸不容易变形。”
“什么,还有这种操作啊,那下次我要试试。”
“好神奇啊,真能做出这么可爱的包子吗,那我也要试试。”
周扬挥挥手:“成品不就在你们面前吗,只管试,记得再放一碗开水进去。”
“行行行。”
大家议论完,就开始说起其他的,“怎么还没来啊。”
“是啊,该不会忘记了吧,还是睡过头了,家人们谁知道他住哪啊?”
“不清楚啊,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随口一说,其实人已经离开丽水镇了?”
“啊?不要啊,老黎豆沙包都给他做出来,肯定符合他的口味,至少吃完再走啊,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都觉得心疼。”
“真的,我就希望他能多吃点甜的东西,还有什么比得上老黎的豆沙包?”
“等等,从刚才开始你们说的他是谁啊?”
李伟光正要回答,余光瞄到一道微微佝偻的身影走过来,他连连激动开口:“来了来了。”
大家朝那个身影看去,然后克制地移开目光。
李连奇到时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不对,有种刻意收声的感觉,他下意识想要探究,但这里已经不是战场,他也不是在和毒.枭斗智斗勇,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脑中那张绝望的脸一闪而过,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那个兄弟,你要不要到前面来?”
李连奇面露不解。
那人一张脸就红了:“其、其实我喜欢你后面的人,想要和她排在一起。”
李连奇下意识转头,目的中出现一位胸毛浓郁的壮汉,他沉默一瞬,流露出理解:“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这很正常。”
那人不懂怎么就跳到追求幸福的权利上面,等对上后面的后面那兄弟的胸毛后,眼睛湿润了,他牺牲好多,但为了让英雄早点吃上豆沙包,他忍。
李连奇排到前面,望着更加接近的拒绝,内心闪过今天运气不错的念头。
“你这个方案不行,我不是和你说了,你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最后这样,这样不就成了?”
“什么听不懂,怎么会听不懂你,”前面打电话的人加大声音,“你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最后这样这样。”
“还是听不懂?”
他暴躁起来,发现队伍已经走出去一大截,就让李连奇先过去。
李连奇带着一脸神奇地越过那人,自己是在部队里面待久了,和外面的世界有代沟吗,这样这样是那样?
他想不通,并且诚恳地希望自己以后的工作,不会遇到一位这样这样的甲方,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那个女孩子忽然大喊,“啊,都这个点了吗,要迟到啦。”
说完,她就跑掉了。
李连奇什么都没做,一连前进三个位置,感觉自己好运到出奇,后来他才知道这不是好意,而是来自人们的善意。
他们发自内心地将位置让给自己,让他能够更快吃上早点。
李连奇看向身后的人们,他们或是低下头看手机,或者是和身边的聊天,再或者对他笑着摆摆手,李连奇就知道他们不需要自己道谢。
他搓搓脸,来到那位漂亮的女老板面前。
“要什么。”她一如昨天那样问道,不同的是她补充道,“今日有豆沙包。”
豆沙包,甜食,李连奇眼神一动,他昨天不过就是随意一说,没想到对方真的记在了心里,“谢……”
黎初又说:“这是我的生活。”
李连奇想到自己上一份工作,是他应做的事,不需要人道谢,于是他说:“来四个豆沙包。”
他看过了,前面的人也是点四个,漂亮的规矩他知道一人只能点一份,不过这一份的量会让人吃饱。
李连奇接到包子都没着急吃,而是欣赏了一会外表,真的是太可爱了,像是某种特意做出来讨小孩喜欢的玩偶,且表皮捏上去非常松软。
他满怀期待咬下,果然口感也十分柔软,面皮不薄不厚刚刚好,均匀地包裹在豆沙四周,他下意识用了点力,里面满满的豆沙就被挤出来。
大量的豆沙快速流出,裹挟着浓浓的红豆香气,豆沙里面还有点颗粒感,看上去就十分煽情,即使他已经尝到那绝妙的滋味,居然还是被馋到了,控不住又是一大口,两口就把拳头大的豆沙包吃掉了。
这饿死鬼投胎的架势让他想起在部队出任务,抓捕毒.枭的场景,那些都是亡命人又有抢,指不定就会变为枪.战,能有时间吃东西,都必须抓紧吃,否则下一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哪里像现在,慢慢地吃,也不用担心有子弹射过来,他甚至还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听着其他人的闲聊,感受风吹过面颊。
原来他维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啊。
李连奇又抓起一个包子,看到一个小女孩定定注视着自己,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明明个子不高,但头却很大,都快赶上她妈了,但可爱也真的是可爱。
他将最后那个包子送到小女孩:“吃吗?”
小女孩咬住下唇,看向妈妈,后者严厉套头,她的脸就垮下来:“不吃。”
李连奇:“没吃,吃吧,一个包子而已,你就像我妹妹一样,她也这么高,和你一样的年龄,就是头没有那么大。”
小女孩本来还很高兴,一听到他说自己头大,就生气不搭理人了。
李连奇笑着将包子送到她嘴边:“吃吧。”
小女孩没忍住诱惑咬了下去,甜滋滋的味道让她眯起眼,吃了别人的就不好生气啦,她含糊地问:“你妹妹在哪里,我可以和她做朋友。”
李连奇:“她在老家。”
小女孩:“那她什么时候过来?”
李连奇笑容不变:“她不过来。”
小女孩流露出疑惑,“为什么不过来,你们不见面吗?”
她妈妈轻轻拍了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再问下去。
李连奇不在意:“谁说的,我们在手机里天天见。”
小女孩面露同情:“那你不想她吗,上次我爸爸出差,我就好久好久没见到他,只能在手机上看到,但我一样好想他啊,他都不能带我走游戏了,也不能拿胡子扎我,我想他摸摸我的脑袋,大手沉甸甸的很有安全感。”
李连奇眨眨眼,咬了口豆沙包,甜而清爽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连带着心也甜起来,“想啊,但我知道她好好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