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人马迎面撞上, 卫凌立于马上,看向对方头头,语气低沉:“孟超?”
“正是!”孟超大声应, “阁下这是做什么?”
方才放哨的小弟匆匆上山,说有十几人正往寨子里来, 气势汹汹。
孟超是前两年军营里退下来的千夫长,行事狠辣,安康镇官府很是忌惮。
当初孟超连夜端了官府的粮仓,又将大刀抵在了知县脖子上, 从此以后官府衙门对他们所做之事惟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而孟超断定不会是官府围剿, 而且才十几人, 不足为惧。
只是孟超见到卫凌那一刻仍心内一颤,登时明白过来, 这人不是知县能比的。
光那周身气度就不像是安康镇出来的人物。
昨日前面村子来消息, 说是会路过一商队, 他们都已做好埋伏, 但待商队走进包围圈,孟超却临时决定撤退。
那商队足足有一百多人,且领头的个个配着刀剑,不像今日不到二十人的小队伍,是他们能轻易吃下的。
孟超在军营里跟着学过一点制敌之术, 其中一点便是,不碰硬骨头。
此刻仍旧一样,孟超道:“我们这小庙好好的关门做事, 不知那里惹了阁下?”
十几人对四十几人,力量对比悬殊。
卫凌扫过几眼便收回视线。
他们昨日到时便听说了安康镇不太平,今日正准备着手查一查, 不想他们自己撞了上来。
出发时已让白泽带了其他人从后山上去,这会儿也不知那边什么情况。
卫凌揣摩着,对方人马尚不清楚,他不能说出宋奾来,用她性命冒险。
他问:“你是这儿的头头?”
“是。”
“昨日我们途径此地,丢了东西,特来寻一寻。”
孟超了然,原来这便是昨日过路的商队。
小胡子听了则立马道:“胡诌,我们昨天什么都没有做,你们怎么会丢东西?”
“你说我就信?”卫凌斜眼看过去,小胡子立马缩了缩头。
孟超拦在小胡子前头,“我们青龙寨对得起天地良心,说了没做就是没做!”
“我不信天地良心,我只知道我丢了东西。”
“阁下到底想做什么?搜山?”孟超忍了忍。
卫凌轻轻一笑:“不错。”
眼前人态度嚣张,嘴上笑着,实质上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孟超哪受过这种气,咬着牙看向那十几人。
“大哥,我咽不下这口气!”小胡子气得不行,见孟超没有反应,继续怂恿,“大哥,他们就这几人,真要打起来哪有什么胜算!”
孟超盯着卫凌,沉了声音:“我若是不让呢?”
“那只好动手了。”
他们虽人不多,但个个都是从最初就跟随着卫凌做事的,对付些山野村夫不成问题。
他与这头头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是想给白泽争取多一点时间。
话音刚落,卫凌身后的人便问了一句:“郎君,生擒还是?”
“违抗者,杀!”
小胡子彻底气急败坏,带着人冲了过来。
两方人马混战,带起一阵阵烟尘。
没一会儿,山匪就倒了好几个。
孟超按着刀,眼角猩红。
他在军营中还学了一句,“擒贼先擒王。”
此刻那隐在众人身后的卫凌,淡漠看着眼前一切,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孟超再忍不了,一个策马,扬着刀砍去!
几个回合下来,孟超渐渐吃力,连连后退。
孟超弃了马,卫凌便也跃马而下,继续与他缠斗。
山内忽然起了风,刀剑相交的声音此起彼伏,迎着风飘远。
顺着风势,箭矢声从卫凌耳边呼啸而过,他惊觉不妙。
这孟超居然还留有一手!
卫凌大喊:“速战速决!”
“这会儿知道怕了?”
“怕?”卫凌邪魅一笑,手下的剑迅速划过他腰腹,孟超衣物顿时化做两半。
不过须臾,随着卫凌的剑刺在孟超心口,场内局势也明朗起来,小胡子与山匪们躺在地上哀嚎,鲜血染红了山坡。
孟超恨恨看着卫凌,眼里淬出毒来。
卫凌望向他:“这是你们,自找的。”
“捆了!”卫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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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宋奾三人顺利找到龙泰等人,汇合后将事情言明,龙泰捏着拳头,“二娘,这李家夫妇真不是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龙泰,现在寨子里人不多,我们得赶紧出去。”
“嗯!”
挽翠问:“那二娘,我们的行李和钱财怎么办?”
宋奾看向屋内全都醒过神来的护卫,快速点了点人头,没发觉缺了谁,疑惑道:“我们有没有少人?”
众人互相看看,“没有,都在呢。”
那那小胡子为何会那样说?而且她也确实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二娘,怎么了?”
“没事。”宋奾按下疑问,开始吩咐正经事,“龙泰,你带一半的人,去把寨子里剩下几人解决掉,一个在茅坑里,两个在大门口,寨子其余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小心些,解决完立马去马厩。”
“是!”
“阿石,你带着三四个人去赶我们的马车,我方才瞥了一眼,马车在寨子西南角。”宋奾说着,“剩下的人随我离开,我们在寨子东侧的小路等你们,速度一定要快,不要耽误时间,去!”
“好,明白了。”
刚刚那看守的人说,下山一共有三条路,除去前后山还有东侧一条隐秘小路,是最快捷的下山通道。
她不赌贼匪们会去追哪条路,他们只要保证在最快的时间内离开,只要到了官道上,到了城郊,那一切安全无虞。
不多时,全部人聚集,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因而卫凌上山时只见一座空荡荡的寨子,白泽带着人搜完寨子每一个角落,押着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出来,“郎君,她们应当是逃走了。”
卫凌一把拿出塞在他嘴里的布,狠声道:“人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人匍匐在地,“人已经走了,不在寨子里。”
“谁带走的?”
“没有谁,是那夫人自己逃走的,连马车也赶走了!”
“从哪走的。”
“小的不知,小的真不知啊。”
卫凌复看向白泽,“上山时没遇到?”
“没有。”
“去找一找,联系一下暗卫。”
“是。”
卫凌从进了寨子一直站在原地,不过一会,他脚底下已流出些暗红血液。
“郎君你受伤了!”白泽瞧见,不由惊呼。
卫凌低了低头,好似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了伤。
先前与孟超打斗,那箭像没长了眼般朝他射来,他边抵挡孟超的进攻边拦箭,最后腿部还是中了一箭,他当时匆匆砍了箭尾,没来得及多做处理。
而后又骑马一路上山,伤口不断折腾,此刻定然是血流如注。
“无妨,先找到人。”
白泽知道自家郎君的脾性,没多劝说,带人离开。
大约一刻钟后,白泽就重新回到寨子,急急道:“郎君,二娘她们已经下山,现在正往城里去,我派人跟着了。”
而面色苍白的卫凌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彻底放了下来,待嘴里那个“好”字溢出,再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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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子里的马不多,护卫们只能俩人同乘一匹,钱娘子和宋奾俩人挤在一处。
劫后余生的挽翠偷偷抹了抹眼泪。
宋奾握着她的手,“挽翠,你别怕,是我的错。”
挽翠立即摇头,“不是不是,不是二娘你的错,是李家人太坏了,是那些贼匪太坏了,你不用安慰我。”
他们是坏,可总归是她错信了人,几月前那李家大郎分明不是这样的,而簪子她也只是猜测,她没有证据是李家儿媳拿的。
只能说人心不古,是她太过天真,没有赌赢。
她当时要是停个一时半会,好好想清楚后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宋奾现在想来依旧后怕,若当时不是突然来了官兵,他们能不能逃出来?她会不会害了跟着自己的这些人?
一路走来见识了许多良善,也见到不少丑恶,只是当那些丑恶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便想当然地以为她周围一切都是美好。
经了这一遭,不会再有下次了。
一行人顺利到达安康镇,在客栈安顿时才发现龙泰与另俩人受了些轻伤,宋奾当即让他们不要乱动,挽翠留下来照看,自己与钱娘子上街。
这会儿日头刚落,宋奾问了客栈老板官府所在,到了街上后与钱娘子分别,“钱娘子,我去一趟官府,你先去医馆抓药,我等会再去寻你。”
钱娘子劝:“二娘,官府哪会管这些事,您别白费力气。”
“总要试试的。”
可惜到了地方才发现官府大门紧闭,门口连个人都没有。
宋奾纳闷着,这也不算晚,而且就算官府下了值也不至于关着门啊。
她等了一会,随后向过路一个大婶问缘由。
“这些当官早不知到哪里去了,镇子里外灾民那么多,他们哪还敢开门。”大婶叹道,“没有作为啊!”
宋奾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离开。
安康镇只一家医馆,宋奾到时钱娘子还在等,她便问:“还没好吗?”
“在抓药了,等了好一会,说是来了个重伤的人,大夫刚刚施治呢。”
“嗯。”宋奾坐在她身旁等候。
淡淡药香传来,宋奾心里渐渐安定,这一日的胆战心惊终于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消去了。
这些事,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宋奾坐着坐着就有了些困意,可模模糊糊间好像听见了白亦了声音,他嗓门极大,“大夫,我家郎君呢!”
宋奾瞬间惊醒,睁开眼果然看见了药柜前白亦那熟悉的身影。
晃神间白亦已往里走去,宋奾略一犹豫,跟了上去。
医馆不大,没走几步她就站在了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门口。
卫凌似有察觉,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白亦,对上宋奾视线。
俩人都愣了一会,随后还是卫凌先浅浅笑了出来,是一种无比满足的笑意。
白泽与白亦回过头瞧见宋奾,惊讶过后悄悄退了出去,白亦经过宋奾时停了一会,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未说出口。
宋奾脸色平静,等了一会还是迈步走进去。
血腥味实在太重了,宋奾蹙了蹙眉,先到窗户边推开了窗,等凉风灌了进来,她才走至床边。
盆子还没端走,里面水混杂着血,融为了一体,宋奾视线从盆子移到他脸上。
他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灰白,没有一丝血色,原本凌厉有神的双眸此刻尽显幽暗,双唇煞白。
宋奾没法忽视他露在外面的腿,右边大腿上裹了一圈厚厚的纱布,但血迹仍浸透了出来,将纱布染红。
卫凌扯过一边的被子,将下半身盖住,不让她再看。
宋奾重新看向他眼睛,问:“你怎么了?”
他应:“马儿突然受惊,摔了一跤。”
“当真?”
“真的,你来医馆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龙泰他们受了点伤,我来抓药。”
“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什么时候到的?”他又问。
她答:“刚到不久。”
“嗯,我没事,养个几天就好了。”
“好。”
宋奾站在床榻几尺外,两人干巴巴说着话,一问一答。
卫凌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不知扯到了哪里,低低“嘶”了一声,随后一直看着她的人捕捉到她神情有了轻微的变化,心底顿时觉得好像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很聪明,没有他也能解决所有事情,这样很好。
宋奾没动,“受了伤就当心些。”
“嗯,我知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
“我应当要留下来几天,你若不介意,可以和南洋来使一起回盛京。”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