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守得到了单位, 看见大家都在看报纸,还聚一块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热闹得很。
他笑着坐到自己的桌子旁, 松了松新做的干部服的领子,笑着参与进去,
“怎么了这是?今天有什么大新闻啊?”
他在单位一向人员好, 所以大家也都回答他的话,
“老秦, 你还没看今天的《工人日报》吧?竟然报了一篇咱们南城军备厂的事儿!”
“真的?”
秦守得十分惊喜,能在这样的报纸上有南城的事上报,他们这些吃公粮的也跟着与有荣焉,整不好七拐八拐的找些关联, 没准还算他们的功绩呢。
旁人递过来个报纸,秦守得连忙去找, 事实上根本就不用找,第一页上最醒目的位置, 打眼就看到了一张图片, 两人坐在一起,笑得老开心了。
秦守得看了一眼没挂心,刚要继续看内容,就觉出不对劲了。
连忙回头继续看那张照片!
没有颜色的报纸上, 漂亮的小姑娘正冲着他灿烂的笑,耳边传来旁人说话的声音,秦守得却有些听不太清楚,
“要说现在年轻人还是出息哈!我听说这两个年轻人都是新入厂的,这个姑娘还是接了她一个远房亲戚的班,才到了军备厂的, 谁想到竟然一下子就闯出了这么大个名堂?真是有福气哈!”
“可不呗,有些人的福气是天生的,有了这篇报道,这姑娘一下就不愁了,以后评先进优秀、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啥的,肯定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
大家纷纷赞同,这样的人以后就是典型,工农兵大学生名额肯定没跑!
秦守得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本来以为只是人长得比较像,可报纸上“秦绵绵”三个字,晃得他眼前直现重影。
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秦守业家那个招人恨的二闺女,竟然上了报纸!
还成了国家号召学习的典型了!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他们家丽丽身上,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换成是秦绵绵,他理解不了。
懵懵懂懂中,就听旁边的一个人对他说:
“老秦,我记得你好像说,你闺女也要去上工农兵大学生了?”
秦守得支支吾吾的,想说不是,可面对着单位里所有人瞅着他的眼神,只能僵硬着说:
“我闺女是这么说的,但是…”
“哎呀!还是你们家丽丽出息,从小就见她出息到大,我们哪个不羡慕呀!
原以为学校停课之后,她这个老师也得受牵连,没想到还能争取到当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简直是太优秀了!一点都不比报纸上这两个年轻人差!”
所有人又开始恭维秦守得,这让秦守得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他听着大家伙对丽丽的称赞,还说他教女有方,让他传授一下培养孩子的心得,终是露出一个笑模样。
心说就秦绵绵那丫头,和他家丽丽比可是差远了。
他家丽丽虽然现在…,但早晚有一天能当上工农兵大学生!这是丽丽说的。
下了班之后,秦守得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走,到家看见高秀兰的第一句话就是,
“丽丽呢?又出去运动了?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
高秀兰听了这话心里一愁,但她给女儿打掩护惯了,还是故作轻松的说:
“哎呀,丽丽肯定有她的道理,回来早点晚点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又不能出去乱搞!”
秦守得的气儿今天不顺,往常被高秀兰说几句话就能忽悠过去,今天却是怎么也忽悠不过去了。
他恨恨的瞪了高秀兰一眼,从包里拿出张报纸,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惯吧,你就惯吧!你瞧瞧丽丽都让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见天的不着家,正经工作也没有一个。
连你最看不上的秦绵绵都已经上报纸了!”
高秀兰刚要张嘴反驳,说也不是我一人惯的,你不也说闺女有主意嘛!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立马惊得瞪圆了眼睛。
“什么?你说的是谁上报纸了?秦绵绵?”
秦守得气哼哼的喘着粗气,也不搭理她。
高秀兰连忙上前来,自己拿起桌子上的报纸,凑到眼前来仔细看。
图片里,秦绵绵冲着她笑得开心。
报纸上,关于秦绵绵的事迹占了好大篇幅。
描写出一个积极乐观,勇于探索的好青年形象。
高秀兰一目十行的看过,拿着报纸的手都抖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秦绵绵这个最没出息的都上报纸了!她家丽丽竟然连一份好工作都没有,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说你也别太惯着丽丽了,跟她说说,哪怕去我给她安排的工厂先干着。
回头我运作运作,给她评几个优秀,看看能不能争取把她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生!
这多好的路啊,非要去天天跟H小兵搞什么运动!
我现在都不好意思跟人家出去说,我闺女天天在忙啥。
哪天要是在大街上,看着她带人喊口号,批d别人,我这张老脸往哪放?”
秦守得冲着自己的脸拍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显然是气得狠了。
高秀兰虎了一跳,连忙上去拦着。
“你看看你,这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这样?回头我去劝劝她啊,我劝劝她!”
俩人正说这话呢,就听见门开了的声音。
秦丽在屋外就听见她俩说话了,进来就笑着说:
“你们俩说什么呢?要劝谁啊?”
她穿着一身军便装,胳膊上带着红袖标,长头发梳成两个大辫子,在胸前甩啊甩的。
人看起来,倒是比原来在学校当老师时精神头还好。
看着又有冲劲,又有活力。
秦守得瞅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不说话。
高秀兰向闺女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别说话,老实点就完事儿了。
秦丽却没听她-妈-的暗示,而是走到两人边上坐下,盯着秦守得说:
“怎么,是想劝我啊?”
秦守得一窒,被这么直不隆通的问,他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也不知道这丫头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原来似的,什么事都跟他们有商有量。
而是像撒了野似的,不管不顾,有不高兴的就直接跟他们呛。
天天出去搞运动,搞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避讳。
反而他这个自以为有理的,被她问的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心虚似的了。
秦守得看着女儿,只觉得身心俱疲。
女儿一向是他的骄傲,他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现在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说了。
秦守得语重心长道,
“丽丽,你就听爸一句吧,去工厂上班。回头爸想想办法…”
“给我走门路,让我去当工农兵大学生是吧?”
秦丽毫不客气的,直接截过了她爸的话头,给秦守得堵的什么话都没有了。
秦丽面向忧愁的父母,理直气壮道,
“爸妈,我跟你们说过了。我现在在做的就是最好的工作。
我们H小兵是领导的忠实拥护者,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国家好。
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出人头地,可没有什么是比我现在做的,更加快通向成功的捷径了。
我们要大串联,一直串联到京市区!去见领导!去把我们想说的话带给他!
到时只要我想上学,就可以当工农兵大学生!不需要爸你费劲巴力的给我搞名额!”
秦丽激情澎湃地说,满眼都是憧憬!
她像一个最成功的演说家,不停的夸夸其谈,简直就差站起来,唱一首赞歌表决心。
秦守得和高秀兰第不知道多少次的,被秦丽的话又说动了。
秦守得就是听她说,出去运动将来能很容易就能搞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
所以才纵容她去干这一切,并且在单位的人问起,秦丽现在在做什么时,他就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么一个方向,结果搞的单位的人都以为,丽丽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
但今天,秦守得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大。
他没有像平时一样,被女儿几句话就忽悠过去,而是把刚才高秀兰看过的那张报纸,拍在了秦丽的面前。
“闺女,不是爸不相信你!爸从小就相信你,可是你看看,你要是早听我的,没准现在上报纸的就是你!
现在白白的便宜了秦绵绵那个丫头,所有风头都让她出了!”
秦丽听了这话一愣,拿起面前的报纸看了起来。
比文字更能抓住人眼球的,就是图片了。
图片里的两个人她都认识,而且再熟悉不过了。
秦丽的眼睛忍不住缩了缩,是程冀北和秦绵绵。
要是没有这两个人的话,可能她当时,就不会受那被批斗、游行的罪。
她的脸上露出些狰狞之色,她曾经有多么恨这两个人,简直就是恨到骨髓里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两个人全部消失了,从高高在上变成人人喊打的坏分子。
她胸口急速起伏,一股气直顶到脑门子。
可转瞬,她就平静下来,甚至还扯出了个笑来。
可要是没有他们,她估计也不会彻底想开,加入H小兵。
现在她带头批D人,抓人去游行,领着人打砸抢,开大会…
她想干什么就可以随她怎么折腾,她看谁不顺眼,谁她都能斗一d!
她终于找到自己最擅长的事,这种不管不顾,肆意妄为的感觉可真好!
所以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混成了H小兵的小头目。
她脑子好,口才好,讲条例对话、搞文d,谁也斗不过她。
搞武d,虽然她不擅长,但她可以出主意,变着法的折腾那些人。
所以她现在在H小兵中,早已有了一号。
好些原来地位高的人,听到她的名字都闻风丧胆,见到她更是吓得直哆嗦。
这种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的感觉,可太好了。
至于她曾经以为的靠山,马思源和马局长…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曾经他们抛弃了她,现在她早已经把他们斗倒了。
当她看着马思远和马局长向她求饶的时候,她所有的恨都解了。
他们在她脚下,不过如蝼蚁一般。
她若再记恨蝼蚁,那她岂不是成他们的同类了?
她的志向比天高,而不在这脚下的尘埃里。
她要上到那更高的地方去,一路扶摇直上!
于是她笑着摇摇头,很不屑的样子,把报纸甩回到了桌上。
她看着秦守得和高秀兰,认真的说:
“爸妈,等我们到了京市,就会到领导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荣耀的呢?
他们不过是上了一次报纸,到时我们想上多少报纸,就能上多少报纸!
你们可不要眼光太短视了!”
秦丽自信又不屑的样子,把秦守得和高秀兰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了解女儿,女儿一定是心里有底气才会这么说的。
既然这样,想必那一天真的不会太远了吧。
高秀兰和秦守得都放下了心,秦守得还想把秦绵绵的报纸撕碎扔了,觉得看着晦气。
却被高秀兰一把抢了下来,
“别动别动,放着放着。”
她把报纸贴到了桌子旁边的墙上。
“回头等咱们丽丽上了报纸,一沓一沓的,咱们跟这张好好比较比较,拿出去给人看看!
秦绵绵这一张报纸,跟咱丽丽的比起来,是多么的天差地别。”
秦守得听了这话,嘴里骂她,
“女人就是爱显摆,短视!”
但也没有阻止,而是迈着四方步,仰着头往自己屋里,去躺着歇着了。
高秀兰美滋滋的把秦绵绵的报纸贴到墙上,还把刚才争夺之间,产生的褶皱给抚平了。
心说等闺女上报纸之后,这张纸才用得上呢。
她到时候要好好的去老街老坊面前显摆显摆。
特别是认识她家和秦守业家共同认识的人家,让他们看看到底谁家闺女更优秀。
程冀北这几天一直丧丧着脸,看谁都不正眼看,谁的面子也不给。
连肖庆春都不敢到他面前晃,生怕触了他的霉头,再当众不给他面子,那他这个宣传科科长可不就颜面扫地了吗?
这天中午,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打菜的秦绵绵。
秦绵绵正在四处望,看到他眼睛一亮。
立马抿着嘴笑,磨蹭着不肯走。
轮到程冀北打饭了打菜,阿姨一看见是这帅小伙子,高兴的盯着他,眼睛都不眨,都没注意到手下的勺子。
舀了满满一勺子的肉,放到程冀北的饭盒里,一点都没抖。
程冀北打完菜,故作无意的走到秦绵绵面前。
秦绵绵偷偷的看他,笑着勾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暗示和勾搭。
程冀北的心,忍不住一激灵,就这么乖乖的跟着秦绵绵走了。
俩人边走还能听见打菜大妈和别人的争吵声。
“大妈,你怎么给我这么少的肉,给刚才程干事满满一盒子的肉!”
大妈粗着嗓子冲他嚷嚷,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给程干事多打肉了?
再说了,就算是我多打肉,那也是因为程干事辛苦,为咱厂立了那么大的功劳!
你要是也像程干事似的,天天这么费脑,我也多给你打点儿补补!”
这话说完,好些人都哈哈乐。
秦绵绵打趣地瞅了程冀北一眼,程冀北作清风明月状,一点儿也没害臊。
秦绵绵不禁暗暗吐舌头,这人脸皮可真厚!
两人找了个桌子坐定,程冀北把装肉的饭盒摆在中间,挑瘦肉多的地方转到秦绵绵面前。
然后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说:
“怎么?今天秦干事能搭理我了?”
秦绵绵俏着眼睛,睨了他一眼,眉梢间俱是万种风情。
她娇娇的,颤盈盈地说:
“冀北哥哥,你看你说的,你这么说我会很难过的!”
桌子下面的脚,“不小心”的蹭了蹭他的小腿。
程冀北一激灵,嘴里的饭差点都喷出来。
他立马一手握拳,掩着嘴唇,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咳嗽。
但脸颊的红晕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像是喝多了酒一样,面颊驼红,看起来十分可爱。
秦绵绵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她身子前倾,凑到程冀北面前,声音娇娇嗲嗲的小声说:
“冀北哥哥,你可真可爱。”
这声音用了气声,好像是吹到程冀北面上一样,香香的,勾的人心扑通扑通直跳。
秦绵绵吃了口红烧肉,用舌尖舌忝了下嘴唇,把留在上头的汤汁抿入嘴里,偏偏却是看着程冀北做的这番动作,一举一动全是诱惑。
“轰”的一下子,程冀北彻底完蛋了。
他使劲咳嗽着,咳了个半死。
“程干事你没事吧!”
程冀北哥哥这一咳嗽,引来了好些人围观。
他眼睁睁的看着秦绵绵从小狐狸,变成了惊慌的小磕巴。
“呀!程干事,你怎么啦?怎么这么不小心?吃个饭还能呛到呀?”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以为程冀北是自己吃饭不小心呛到的。
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干事,你说你吃个饭着什么急呀?你慢点吃呗。”
“没想到程干事这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嘴这么急。”
程冀北红着脸,话又说不出来,瞪着眼睛手指着秦绵绵。
“程干事,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呀?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以后吃饭可不能这么嘴急啦!”
秦绵绵热着心肠,“好心”的说。
大家听了这话,都夸秦干事是个好人。
小小年纪的姑娘,就这么乐于助人,不愧是全场提倡学习的榜样。
程冀北见这个小滑头,捉弄了自己之后,还能一下子名利双收,气的直咬牙…
心里暗暗发誓,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本来还想着,两个人借着吃饭的时候说说话。
毕竟现在只要两个人一单独相处,就会被“有眼色”的两派人及时分开。
谁知今天还闹了这么一出!没见过谁谈对象,谈成这样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冀北和秦绵绵变得忙碌了起来。
面对着海了去的、来厂里学习的各厂的人,虽然不用程冀北和秦绵绵亲自接待,但他们总要上去分享一下经验的。
毕竟是奔着他们来的,他们总要露一下面才不算失礼。
秦绵绵趁着没有人的时候,轻轻推了程冀北一下。
“怎么?还生气呢?”
程冀北不理她。
这丫头惯会耍滑,他可不再上当了。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秦绵绵无奈的说,语气可怜的让人心疼。
“我那些叔叔阿姨大爷,要是知道咱俩处对象了,明天就能跟你们新派的那些人决斗去!你信不?”
程冀北哼了一声没说话,心里估计差不多。
他们准以为这是一场阴谋,要把他们老派的重点培养对象算计过来,到新派去。
秦绵绵见程冀北这次没有那么生气了,继续加大了攻势,
“冀北哥哥,你别生气了好吗?我私底下都补偿你了呀!”
她冲他暧-昧的眨眨眼,好像在提醒他什么似的。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程冀北更来气了!
她说的是勾他小腿肚,让他差点呛死的事吗?
秦绵绵看着程冀北控诉的眼神,也有些心虚,连忙又道,
“那我给你说一个消息,你听了之后肯定会高兴的!
你可得答应我,听了之后就不准再生气了!”
程冀北露出一个,那你说说看的表情。
秦绵绵凑过去悄悄说:
“我听我白秀阿姨说,厂里要派两个人去京市交流学习,最后定下了咱们俩!
两个人哦!单独哦!”
秦绵绵重重地在几个字上咬重了音,还不忘冲着程冀北眨眨眼。
程冀北轻轻别过头,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似的。
但一直蔓延到脖根底下的红,可骗不了人。
他听到这个消息,可不单单是高兴那么简单,那绝对是非常激动了。
知道秦绵绵要去京市的事,全家人都十分激动。
现在这时候想出趟远门是多么难的事啊,又要证明又要介绍信的,更何况是去京市,那可是首都啊!
刘玉珍已经按耐不住,跟所有的亲戚说了,再加上秦绵绵上报纸的事儿,秦守业家一时门庭若市,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可等到有人说,要让秦绵绵捎东西,其他人纷纷响应时,刘玉珍才傻眼了。
这个说要京市的大暖瓶,质量比这边好。
那个说要两个大瓷盆,带喜字的那种,回头儿子结婚的时候要用。
还有说要京市的尼绒布的,回头留着秋天的时候做大衣穿。
更有直接让秦绵绵去百货商场,帮着捎手表的。
说是南城的商店没有卖的。
刘玉珍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扇自己几个嘴巴子,
你呀你!让你多嘴!让你爱显白。
秦绵绵在一旁笑盈盈地听着,这时候看到她妈吃鳖的脸色,心说是得给她妈一次教训。
要不然以后总有这样的事,谁能受得了?
看着刘玉珍对她露出忏悔又求救的眼神,秦绵绵才站了起来,乐呵呵的对这些亲戚说:
“各位叔伯婶娘,我去一趟京市大家都高兴。这我知道,我也愿意给大家捎东西。
但是大家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们家可没钱和票,不能提前给大家垫付。
所以大家想要东西的,能不能先把钱和票给我。
要两脸盆和暖瓶的,一人先给我十块钱,回头咱们多退少补嘛!
因为咱也不知道京市的脸盆和暖瓶和咱南城的是不是一个价,万一真五块钱一个呢?
对了,还有工业券,要的可是全国通用的工业券,可千万得准备好了!
还有那要手表和呢绒布的,手表最起码得准备五百块吧。
你就是卖了我,我也凑不起买手表的钱呢,都得提前先把钱给我!
尼绒布怎么着也得先准备个五十块吧,再加上全国通用的布票。
大家赶快带着钱和票来,我明天可就要走了!”
不要钱和票的时候,你好,我好,大家好。
现在一听秦绵绵又要钱又要票,还得是多要钱,要全国通用票,直接把人都吓跑了!
大家心说,谁知你能不能贪了我的钱,从中间赚差价呀?我还是在本地买买得了。
亲戚们极有默契的再不提这事了,没一会儿就纷纷站起来告辞。
刘玉珍一个也没给好脸,等他们走了才狠狠的“呸”了一声。
“全是想要占便宜的,真是算计到骨头里了。”
“你就闭嘴吧,要不是你招来这么多人,怎可能有这些破事儿?”
秦守业骂到。
刘玉珍再不敢说话了,嚷嚷着要去帮秦绵绵收拾东西,赶快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秦绵绵和秦守业。
秦守业看着闺女小声说:
“你别怪你妈,她是这么多年低头低惯了,好不容易闺女出息了,她一时有些太高兴了。”
“嗯,”秦绵绵点头。
“爸,我都知道的。”
她把有些不高兴的情绪甩掉,然后笑着问,
“爸爸,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带回来给你呀!”
秦守业笑着摇头,“你好好去玩儿,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爸比什么都高兴。”
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了五块钱。
“爸这小金库也不多了,这些留着给你去买东西。”
秦绵绵的鼻子一下就酸了,不管怎么样,这个家里还是有温情的。
秦老太太可比他们所有人,都能沉得住气。
听说秦绵绵要去京市之后,可一点儿都没声张。
秦绵绵笑着问她,
“您怎么不跟别人说说呀?这可是多长脸的事啊!”
“我着什么急说?我等你从京市回来再说不好吗?
现在说他们就是跟着瞎慌慌,要是托你捎这捎那的,这么远的距离你是给捎不给捎?平白闹得我不安生。”
秦绵绵瞪着眼珠子,听秦老太太这一番话,高高的举起大拇指。
“姑奶奶不愧是姑奶奶,这思想觉悟就是高!想法也就是周全!”
秦老太太一扬脖子,傲娇道,
“那当然了,我吃的盐可比你这小丫头,吃的米还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