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秦家的事成了大院里最热闹的话题。
“没想到绵绵那丫头现在这么厉害呢, 几句话就把高秀兰问倒了!”
“就是说呀,秦家那个老太太真是会教育孩子,这才多少日子, 眼见绵绵已经变了个人了!”
喜爱值加一!
喜爱值加一!
“秦守业也让我开了眼了,原本以为他最是蔫怂的一个人, 没想到发起狠来这么吓人呢?还真敢拿刀上!”
原来占过秦守业便宜的邻居心有余悸, 这要是那时候让他砍了,小命不就交代了嘛!
以后对秦守业还是客气些好, 可别让他发起狠来伤到!
秦家四口关起门来,互相看了看。
刘玉珍把秦绵绵护在身后。
秦绵绵小脑袋瓜直往外伸,还想出去看热闹。
秦为民气得直喘粗气。
秦守业手里还攥着大菜刀...
四个人互相瞅了瞅,忍不住噗呲笑了起来。
这一晚上折腾的, 这叫什么事儿啊!
“没想到大哥他们还惦记着小姑的工作呢,要不咱就不让绵绵去了?”
秦守业放下菜刀, 犹豫着说。
别管是谁,只要是有人照顾小姑就行了呗, 他们又不想去抢那工作。
“凭什么不去?去, 这下绵绵还得天天去!”
“不嘛,我要去姑奶奶家!”
刘玉珍和秦绵绵异口同声道。
刘玉珍现在是彻底看开了,她让一步别人也不念她的好,还以为她是怕了呢, 她干脆一步不让了!
秦绵绵心说她还想买套好点的化妆品呢,她现在的皮肤年龄虽然不需要负担太大的化妆品,但原主这些年皮肤造得够呛, 不下点本钱可是挽救不回来。
她要是不去姑奶奶家,猴年马月这钱也攒不出来啊。
秦为民这次也站在妹妹这边,
“爸, 绵绵原来总在家里待着,人都待木了,现在这段时间天天去姑奶奶家,人活泼了不说,精气神也好多了,我看就让她继续去吧!”
秦绵绵冲哥哥飞了个眼儿,秦为民也悄悄跟秦绵绵卡巴了一下,好兄妹的统一战线这就达成了。
秦守业一想也是,绵绵最近的变化可不是一般大,他怎么舍得女儿再变成原来的样子呢?
想要息事宁人的心也就这么歇了下来。
“妈妈,我也想穿新衣服,以后我能穿新衣服吗?”
秦绵绵仰着头问,可怜兮兮的,任谁都不忍拒绝。
“穿!以后就给我们绵绵穿新衣服!”
刘玉珍发狠了似的答道。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给高秀兰票了,有这钱多花在儿女身上多好!
秦绵绵高兴了,亲昵地上去搀着刘玉珍的胳膊,欢呼着,
“太好了,以后绵绵也有新衣服穿了!”叽叽喳喳地说着不停。
秦守业本来想说什么,但看到女儿这么高兴,终是住了嘴,舔着脸也对刘玉珍说:
“那也给我做一件吧啊!我这衣服跟打铁的穿的似的,一层又一层,连铁浆子溅身上都扎不透了!”
刘玉珍白了他一眼,
“行,回头再攒了布票,咱一家子一人做一套!”
秦家四口嘻嘻哈哈继续吃晚饭,虽然饭菜已经凉了,但丝毫没影响他们的好心情。
就连秦绵绵今晚也格外高兴,哪怕是没有肉,她也吃了一整碗饭。
高秀兰仓皇地跑到家,一开门还没等说话,秦守得就埋怨:
“这回老二家做的是有些过了,但你也不至于教训他们这么长时间啊!”
“差不多说几句,让他们认识到错误就行了,饭都没给我弄好就走了,这么晚才回来!”
秦守得很不高兴。
闺女躲在房里不出来,最后还是他自己收拾的饭菜,哪里符合他干部的身份!
高秀兰...
哪里是她去教训别人,她是被别人教训了呀!
喝了一茶缸子热水才慢慢平复心情,高秀兰才抓着秦守得嚷嚷,
“你那个弟弟现在是长本事了,他要杀人呢!”
“守业?杀谁?”秦守得哂笑,丝毫不相信。
守业连见只蚂蚁都得绕着道走,还有这胆子?
“他要杀我呀!”高秀兰见他不相信,猛地站起身。
“你看看我身上这些水!是他砸我的茶缸子溅上的,烫死我了!”
她把手伸出来,皮肤上几个小红点,现在显得格外醒目。
秦守得还是不相信,他认识弟弟可比结婚时间还长,守业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那就是个蔫怂,还是个啥都替别人着想的蔫怂!
高秀兰气的啊,她都这样了,咋还不相信她呀?
刚想把秦守业怎么发狂的再说一遍,秦丽一直紧闭着的房门打开了。
她现在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像平时一样淡定从容。
“丽丽你没事吧丽丽?”
高秀兰不放心地问。
女儿一向好强,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
秦丽径自走到饭桌前坐下,拿起筷子挑了玉米白米两掺的米饭放进嘴里,无事人一般。
“没事啊,赶快吃饭!”
“你二叔他家...”
高秀兰还要再抨击一番,就被秦丽打断。
她语气端肃,充满斗志。
“妈,绵绵能得到姑奶奶的喜欢是她的本事,我要是去了也不一定能得到姑奶奶的喜欢,没准还会被她撵出来。”
“命运是掌握在每个人自己手里的,不能怨别人太优秀,只能鞭策自己不断努力。”
高秀兰听得一愣一愣的,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到底是啥意思啊...
还是善打官腔的秦守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丽丽能这么想就对了,要把眼光放长远。”
“绵绵还是个学生,你姑奶奶就算是想把工作给她也没什么用,最后还是要给咱们。爸会帮你留心的,总不会让我闺女吃亏就是了。”
秦丽冲她爸笑了笑,给她爸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才自己吃起饭来。
秦守得两口子见闺女好像真没事的样子,放下了心,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给闺女谋划才好。
只有秦丽自己心里五味杂陈。
她爸这话说的对又不对,父母有能力是一回事,自己有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在这件事情上,她不能完全依赖父母。
父母能给她的,只是眼前的蝇头小利,她人生的辉煌要靠自己去争取。
没到山穷水尽,她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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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绵绵当晚就和她的好姐妹赵二丫凑到一起嘁嘁嚓嚓了。
妈妈确实答应要给她做新衣服,可要么得等高秀兰把布票还回来,要不然还得慢慢攒,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穿上新衣服呀?
她身上这件衣服总得换洗,原来的衣服又实在太破了!
等待是最费精力又最没意义的事,除非有钱。
十分巧合的是,秦绵绵现在就是个有钱人。
一百多块钱呢,买啥买不到呀?
二丫她舅是现在偷偷搞投机倒把那类人,连带着二丫也同流合污,见天儿的想怎么能挣钱?
秦绵绵算是她的第一个客户。
秦绵绵上次跟她买过糖票儿,这次就想着再跟她买些布票。
其实她系统商城里有卖各种布的,款式多质量好,瞧着比供销社的布可是好多了。
可她喜爱值根本不够花,还是花钱买供销社的布吧。
“这可是好姐妹的亲情价!”
二丫拿了一沓布票递过来,秦绵绵一点也没打绊,数了好几块钱给她。
二丫看着秦绵绵手里的钱,羡慕的直淌哈喇子。
“绵绵,你姑奶奶可对你真好,还给你钱买布票!”
“她还缺孙女不?要是缺的话,我一定是她最听话的乖孙孙。”
二丫两眼都放出了财迷的光,简直恨不得当场改姓。
秦绵绵...
这又是一个没受过社会毒打的。
凡是进过秦老太太屋里的人,都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连坚韧的女主都能被秦老太太说哭,那可真是位冷面阎王。
也就一个小鬼儿得了她的眼,可以在她面前随便蹦跶,就是她秦绵绵,其他人呀,悬!
第二天秦绵绵从供销社扛了好几卷布回家,条绒布、司林布、卡旗布,好几样呢,一起砸给刘玉珍。
“做衣服去吧。”
“给我多做几套哈!”
“欸!别忘了给姑奶奶也做一套,样式要简洁大方的。”
刘玉珍抱着这么些布人都懵了,她这辈子还没一次性拥有这么多布呢!
刘玉珍对秦守业诚惶诚恐道,
“咱也没想着让绵绵去小姑那要什么东西,咋想到小姑对咱这么好,给咱这老些布啊?”
“那咋整,还能还回去啊?”
秦守业也不知怎么办好了,小姑骂过他锤过他,就是没对他温声细语过。
现在还给他家这老些东西,他一时脚下轻飘飘,像踩了棉花似的。
刘玉珍见他激动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的样子,白了他一眼。
这个没出息的,关键时候还得靠她!
她熬了一晚上,做了一件外套出来,第二天红着眼睛,带着衣服和秦守业、秦绵绵一起出门。
今天刘玉珍老早就把秦绵绵从床上提喽起来,再不能磨洋工了,所以他们到的时候,秦老太太才刚进行到吃饭环节。
秦绵绵见桌上有摊鸡蛋饼,厚厚的油汪汪的,立马来了精神,赶快去盛了一碗带着厚厚米油的白米粥。
她家的早饭只有拌小咸菜,虽然清爽,但总吃也够。
秦绵绵自动自觉地坐到秦老太太身边,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块鸡蛋饼,大吃二喝起来。
刘玉珍吓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绵绵平时就是这么“照顾”秦老太太的?
却见秦老太太一点发火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夹了一条小咸鱼,放到秦绵绵碗里,动作说不出的温柔和蔼。
然后眼都没抬一下地说:“你们来干什么?”
傻子都知道这话是对他们说的了,秦守业立马立正站好,抓耳挠腮地语无伦次。
“我...小姑你挺好...嘿嘿。”
秦老太太...
这小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怂的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明白。
刘玉珍...
她知道秦老太太没赶他们走,都是沾了闺女的光,现在秦守业还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这不等着被撵出去吗?于是赶快找补,
“绵绵这些天多亏小姑照顾了,我用那些布给您做了件衣服,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还没等刘玉珍说完,秦老太太就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行了,东西放这儿赶快走,在我眼么前晃得发烦!”
刘玉珍松了口气,能让她说这些话已经够不容易了,从她嫁进秦家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跟小姑说这么多话呢,连忙拽着秦守业就要走。
“等会儿,”
秦老太太喊了一声,秦守业立马转身,裂开嘴笑着像傻子,颠到秦老太太面前。
“小姑你叫我?我已经吃饱了,但你要是硬留的话,我也能再吃点!”
秦老太太...
她终于知道身边这个粗神经的丫头像谁了?
“吃什么吃,就知道吃!”
她轻声斥道,秦守业又吓得不敢说话了。
“回去买点肉,正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着了我丫头!”
秦老太太抽出一沓肉票来,甩给秦守业。
刘玉珍两口子都傻了,接还是不接啊?
昨天刚给了那老些布,现在又给这么多肉票,他们就是干啥也还不起老太太对他们的好啊!
“妈妈,我要吃排骨!”
秦绵绵小嘴一抹,她从到这来都没吃过排骨,她想吃排骨!
“没听到我丫头要吃排骨?还不快去买!”
“在这杵着等我喂你俩嘴里呢?属驴的抽一鞭子走一步!”
秦老太太一嗓子把两口子叫醒了,两人拿着肉票屁滚尿流地往外跑,这才对嘛,这才是小姑的正确打开方式啊!
李秋雨的信终于到了,厚厚的一封信,还带了个包裹。
信里说了她从小和后妈就不对付,但没想到后妈这么绝,竟然把她对象的信都扣下了。
她还以为对象提干之后就不理她了呢,没想到这中间有人作梗。
信里对她谢了又谢,说她和对象已经联系上了。
对象说探亲的时候要给她这个不是大媒的“媒人”送份大礼,要是没她的话,他俩可能真就断了。
最后还拜托她两件事,一是帮忙去趟对象家,给对象妈妈送双她亲手做的鞋。
二是给她爸带封信。
“大恩不言谢,能认识绵绵真是我最最幸运的一件事了。等姐回去,姐好好当面谢谢你!”
李秋雨信里如是说。
秦绵绵嘿嘿坏笑,“说啥谢不谢的,把你的喜爱值都交出来就完事了!”
李秋雨她爸在机械厂上班,秦绵绵就打算让她哥上班的时候带着她,要不她一个人去准得抓瞎。
她自己攥着包裹按地址找到丁少东家,要么说无巧不成书呢,还没进大门就听到了秦丽的声音。
“阿姨您就别送了,少东当兵光荣,我作为同学来关怀一下军人家属是应该的!”
“唉呦,像你这样的姑娘真是太少了,少东有你这样好的同学是他的福气!”
张贵芬拉着秦丽的手,怎么看怎么不舍得松开。
姑娘人长得不错,还特别能干,才来了一会儿就帮她干了不少活。
而且刚才她可是说了,她爸在革委会上班,好像还是个什么领导,她妈是工厂会计,哥哥当兵,还和少东一个部队。
这条件...
张贵芬拉着秦丽的手不禁又紧了紧,要是少东那对象有这一半条件,她也不至于不满意。
“阿姨!您别不舍得,我以后还来帮您干活!”
似是看出对方不舍得松手,秦丽笑着依了过去,亲昵的像是跟熟识的长辈一样。
张贵芬这才松开了手,更是喜欢道,
“好好!那你以后可得常来,少东不在家,我一个人可孤单着呢!”
两个人都有意,相谈起来也是特别融洽,直把人送到门外,张贵芬才要回去。
秦绵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男主什么心思她不知道,但明显男主他妈是看上秦丽了。
所以说上辈子在得知李秋雨死后,男主伤心绝望,听他妈的话娶了秦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这种情况下,要是搁一般人可能也就退了,毕竟要面对的是有光环的女主,还是堂姐,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但秦绵绵明显不是一般人啊!
她是非但不会退,反而越挫越勇那种人。
凭啥啊,都开明年代了凭啥还搞父母之命那套啊!
再说女主是原主的堂姐,和她这个冒牌对照组有什么关系?
而李秋雨可是真心喜欢她的,她的喜爱值可是帮她买了第一瓶擦脸霜!
秦绵绵没记得女主对她有多好,倒是一直记得李秋雨这一瓶擦脸霜的喜爱。
所以有什么可犹豫的?该冲就冲呀!
她趁张贵芬把门关上之前,呲溜一下钻了进去。
张贵芬眼睛一花,这怎么又来了一个姑娘?
“姑娘你是谁呀?”
“阿姨好!我是丁少东同学的妹妹,我叫秦绵绵。”
秦绵绵甜甜地自报家门。
张贵芬上下打量着她。
小姑娘一身条绒衣服穿的利索又干净,整个人都透着机灵,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她边想今天怎么这么多姑娘一窝蜂的都过来了?还一个比一个好看,边热情地把秦绵绵引进了屋子。
“姑娘赶快进来吧,外面说话冷。”
秦绵绵嘴上答应着,跟着张贵芬进了屋,不动声色地环顾这间屋子。
嗯,应该跟她家条件差不多。
对于别人家条件怎么样,她习惯于拿她家做参照物。
和她家差不多的家徒四壁,那就是条件不咋地。
要是和姑奶奶家一样满满当当的,那就是殷实人家了。
这位阿姨一个寡母,自己一个人把儿子养大,想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贵芬给秦绵绵面倒了水,热情地问,
“还没问你姐姐是谁?跟我们少东是同学,没准我也认识呢。”
“阿姨,我姐姐叫李秋雨。她现在在下乡,不方便过来,但是一直心里惦记着您。这不跟老乡学着做了一双千层底鞋,就赶快寄来,让我给您送来。这千层底穿着最舒服啦,保管比买的还得劲!”
秦绵绵赶快但拿出鞋来,卖力气地好顿介绍。
张贵芬的面色却淡了下来,原来是李秋雨的妹妹...
不过这两个人肯定不是一家的,光听说李秋雨有个后妈生的弟弟,没听过有个亲妹妹,两人的姓都不一样呢。
张贵芬把鞋放在一边,神色淡淡的,没有接话。
秦绵绵没受影响,也没继续那个话题,而是转而说起别的来。
她看着墙上贴满了丁少东相片的相框,笑着说:
“阿姨和少东哥关系一定很好吧?我妈妈在屋里也贴了很多哥哥的相片,他们两个最亲了!”
张贵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因为她不同意儿子和李秋雨的事,她和儿子已经不像从前那么亲近了。
听秦绵绵这么说,她忍不住问,
“你哥还没对象吧?娶了媳妇忘了娘,儿子再孝顺,等有了对象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儿子不就是吗?非要和李秋雨搞对象,那李秋雨亲妈早没了,还有个难缠的后妈,这样的家庭不是良配!
“哪儿呀,我哥哥都快结婚了!”
秦绵绵大大咧咧的说。
“我妈根本就不管他找对象的事儿。”
“是吗?找对象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还是应该管管吧。”
张贵芬喃喃,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秦绵绵说的。
秦绵绵一笑,
“害!我妈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拼命的拦着儿子处对象,最后能得到啥?也就是一个离心离德的儿子罢了。搞得儿子不跟你亲近,下一个对象难道就能按照你的喜好找吗?”
“夫妻俩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要是她给我哥找的对象,最后过不到一起去,将来准得受埋怨。可我哥自己找的对象,将来可怪不到我妈身上去。”
刘玉珍说了,她才不管秦为民找啥样的对象呢,就秦为民这样不会来事儿的,能找着对象都不错了。
张贵芬愣愣的,这些话确实对她很有触动。
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儿子就是她全部的支柱。
像现在这样和儿子离心离德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秦绵绵说话声音好听,讲起话来又逗趣,时常把张贵芬逗得哈哈大笑,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喜爱值加一!
两人说着话,张贵芬不知不觉就拿起身边的千层底鞋打量起来,用的料好,针脚扎实,一看就是费了功夫的。
再看眼前会来事的小姑娘,有这样的妹妹,想必李秋雨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要不等儿子探亲回来时,找机会跟她见一面?张贵芬心里想。
“阿姨我该走了!”秦绵绵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今晚有排骨,她还要早点回家吃饭呢。
张贵芬有些舍不得,“不再坐一会儿了?要不你晚上在这吃饭?”
秦绵绵拍拍张贵芬的手,学着刚才秦丽的话,像那么回事似的说:
“阿姨您别舍不得我,等我以后经常来陪您说话呀!”
干活她是肯定不会了,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女主吧,她就干点动动嘴的小活得了。
张贵芬连连道好,要是有这么个小姑娘时常在身边说话,那心情得多好!
精神头十足的秦绵绵:秦丽都经常过来了,那我更得经常过来呀!要不然李秋雨不就吃亏了吗?
等秦丽再来时,就总感觉丁少东妈妈有些不一样了。
还是照样跟她聊天说笑,但总觉得举止之间隔了些距离,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热络。
秦丽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寄希望于一切如自己所想的那么顺利。
偶尔在丁少东家看到一些小姑娘的零嘴果脯,或者是玩儿的羊嘎拉这些东西,也没太放在心上。
一切都照她的计划在进行,只要一直努力,想必总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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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绵绵当然听过有后娘就有后爹这句话,但她始终记得原主和李秋雨一起下乡时,是收到过家里的汇款单的。
只是李秋雨收到汇款单后,也没见多开心。反而闷闷的不说话,最后也不知到底取没取那钱。
后娘是肯定不会给她寄钱的,那寄钱的难道不是李秋雨她爸吗?
秦绵绵带着疑问跟秦为民去了机械厂,听到妹妹让他去把李师傅叫出来,秦为民明显抖了一下。
“怎么啦?你跟李秋雨她爸不对付呀?”秦绵绵仰头低声问。
“不对付啥啊,李师傅可是我们单位的八级钳工,我都够不着那种,人哪能跟我不对付!”
哇!八级钳工呀,现在可是老牛逼啦!不过这也丝毫没影响秦绵绵抓住重点,
“没不对付那你抖啥?嘻嘻,你害怕呀?”
“我...我抖了吗?没抖!我害怕?呵呵”
秦为民望天,打死不承认,不过狂抖的腿已经暴露了他。
他是实在不愿意在妹妹面前露怂,可这是生理反应,阻止不了。
“不害怕你去叫人啊!”秦绵绵无语,说话都结巴了,还没抖呢。
“不是,你找他干啥啊?李师傅脾气可大了,说抬腿卷谁就卷谁,一点不讲情面!”
“怎么?你怕他卷我呀?放心吧,我是来给他送信的,他还得感谢我呢!”
秦绵绵虚张声势道。
其实听秦为民说完她也有点打鼓,她也不知道李秋雨在信里写啥了啊,要是写了些断绝关系的气话,把老父亲气着了,拿她撒气咋办?
但都到这了,她还能走咋地?
而且说实话,听秦为民这么说完,还真引起她的好奇心了。真想看看李秋雨她爸是啥样人,还能有秦老太太厉害?
秦为民见劝不动妹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喊人,然后迅速冲了出来,低声快速说:
“李师傅马上就出来了,你说话可千万注意哈,别没大没小的!”
然后揉着屁股又飞似的跑进车间了。
秦绵绵...有这么吓人吗?
“是你这个丫头片子找我?”
没一会儿,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在秦绵绵头顶响起。
她一抬头,妈呀,终于知道李秋雨长得像谁了。
大高个,壮身板,大眼爆皮,五官分明,现在正皱眉望着她,跟第一次看到李秋雨时那种冷淡的样子一样。
可能是因为跟熟人类似,秦绵绵反而不害怕了。
她仰头咧嘴先笑,“秋雨姐姐爸爸,我是绵绵!”
李淮山被这自来熟的丫头片子搞愣了,身边人都怕他,就连他自己的儿女见他都溜溜的,这丫头却豹子胆,这就跟他拉上家常了!
在问完八级钳工能开多少工资,又被问这么年轻就当上八级钳工有什么秘诀之后,李淮山终于忍不住了,
“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找我有啥事?别是来逗老子玩儿的吧?”
声音粗犷,警告性十足。
警报拉响,秦绵绵立马乖乖了。
“秋雨姐姐爸爸,看您说的,我是来替秋雨姐给爸爸送信的呀!”
李淮山被这又是爸爸,又是姐姐的,搞得直懵登,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又多了一个闺女呢,狐疑地把信打开。
看信的李淮山鼻息如牛,显是情绪十分激动,秦绵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唉声叹气。
“秋雨姐姐好可怜呀,这么多年的苦都压在心里,好不容易找到个情投意合的对象,现在又...”
“我原来给她出过主意,让她把这些事说出来,闹他个人尽皆知,总之大家谁也别想好!”
“她却说:不能说,因为说了之后,爸爸会为难...”
秦绵绵声音软软的,带着一股可怜劲儿,却好像把李淮山的心打碎了再打碎。
“她真这么说的?”李淮山瓮声瓮气地问。
“那当然!”秦绵绵胡诌乱炮。
她只是猜想,以这两父女的性格,彼此应该有很多没能宣之于口的关切吧。
李淮山的眼眶都红了,有力的双手死死地攥着信,露出青筋来。
他是个粗糙人,女儿大了之后总不好意思亲近,交流很少。
却没想到女儿私下里竟然这么维护他,他真不配当这个爹!
秦绵绵见任务已完成,准备悄么么功成身退,却被李淮山叫住,
“我说丫头,那秦为民是你亲戚?”
有这个机会秦绵绵怎么可能会放过,立马推销起自己的听话哥哥来,
“报告秋雨姐姐爸爸!秦为民是我哥哥!他人老实听话,做饭又好吃,您要是能收他做徒弟呀,我让他天天给您带饭,保准您吃的又香又甜!”
“呵—”李淮山一声嘲讽,“你知道我收徒弟有多严吗?你知道想当我徒弟的有多少人吗?”
他要是想收徒弟,就有老鼻子人尖子由着他选,秦为民?差得太远了!
“知道呀!”秦绵绵眨巴着大眼睛,一点没否认,“可他们都没有我这么可爱的妹妹呀!”
李淮山...这么自信的人他还真是第一回 见。
“秋雨姐姐爸爸,可以吗?您可以收我哥哥当徒弟吗?”
李淮山被这一串称呼叫得脑瓜子疼,“什么秋雨姐姐爸爸?能不能叫得利索点儿!”
“那...爸爸?”
秦绵绵思索半晌,叫了出来,一副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的了然表情。
李淮山...
随便吧,毁灭吧!
当天晚上李家整夜都不平静,李淮山的大嗓门贯穿了整条街道,所有人都知道李秋雨后妈干的好事了,全都在议论这后妈咋能这么坏呢?
据说李淮山的工资打这开始不交给老婆了,任吴翠莲怎么闹都没用,李淮山说了,再闹就离婚!
被吵得没睡好的秦老太太站门口好顿骂,骂完舒坦回来跟秦绵绵说:
“这女人啊,厉害得用在正地方,心眼要是歪了,再厉害也都得报应在自己身上。”
**
等所有人知道秦为民被八级钳工收为徒弟之后,全厂都沸腾了。
纷纷打探秦为民到底有啥关系啊,咋能让多少年没收徒的李师傅收徒了呢?
连秦守业和刘玉珍也来问秦为民,“儿啊,你到底咋让李师傅看上的啊?”
秦为民傻乎乎地说:“我也不知道呀,可我师傅说...”
“说啥?”
“说我有一个好妹妹...”
全家人的眼光一起聚到秦绵绵身上,秦绵绵耸耸肩,没办法,就是这么讨人喜欢,她有啥办法!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要开学了。
秦绵绵在秦老太太家摆开阵仗,像模像样地戴着听诊器,听到“滴”的一声响,读了下数。
“行,血压不高了,明天再测测!”
她把血压仪收起来,这东西现在买不到,她还是在系统商城里买的,现去医院找大夫学的。
大夫看她这比医院还好的血压仪都惊了,她只能吹自家有个牛逼的亲戚在军区总医院...
看到大夫爱不释手的样子,秦绵绵心说要是我买个现代的电子血压计过来,你们还不得疯狂了呀!
“这是降压药,每天定时吃,我放学来检查!”
“这是救心丸,谁要是气着你了,先甭说话,含一颗以后再骂他们!”
秦绵绵这些日子想起来了,上辈子秦丽后来能留城,就是得了姑奶奶的工作。
而姑奶奶这时候应该已经没了,因为原主返城之后,再没听过这个姑奶奶的事。
想到这里,秦绵绵一身冷汗,连忙抓着老太太去医院检查,没想到血压真的高得吓人。
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生气,否则老太太很容易出问题。
秦绵绵当时就悟了,老太太这暴脾气,上辈子不会是被气死的吧...
当下的医疗条件不好,很多药也没有。
秦绵绵问准了要用什么药,去系统商城买回来,盯着老太太吃。
不说别的,光是降压药的效果就比这时候的好太多了。
看着老太太一天状态比一天好,血压也正常了,秦绵绵才放下心来,也能踏实去上学了。
“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太被她叨叨得烦不胜烦,
“我自在了一辈子,谁想到老了老了倒有你这么个小瘪犊子管着我!”
秦老太太白了秦绵绵一眼,嘴里骂她赶快滚去上学,却把给她准备的衣服叠了一遍又一遍。
“去上学可得穿好点,我孙女儿可不兴寒酸,掉了我的面子!”
秦绵绵一看,外套,裤子,衬衫,造了好几套,不但有棉布的衣服,还有现在最流行的的确良衬衫,依着现在的生活水平,简直不要太豪华呦!
“谢谢姑奶奶!”秦绵绵开心道,“不过这么些我哪能穿完呀,要不咱娘俩一起穿吧,今天我穿这套,明天您穿那套!”
“去个屁的!我能穿你们小姑娘穿的衣服?”秦老太太唬着脸骂。
“我姑奶奶年轻着呢,跟我穿姐妹装也一点不违和!”秦绵绵一本正经道。
秦老太太这才知道她是哄她开心呢,笑着拍了秦绵绵一巴掌,
“甜嘴儿猴儿,就会哄老太太!”
但还是转而摸了摸秦绵绵还显瘦弱的肩膀,叹了口气,
“要不别上学了,现在学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秦绵绵知道她是因为最近的学校运动担心她,握了握她沟壑纵横的手,夸张安慰道,
“您就甭担心啦!我哎!勤绵绵哎!我可是您□□出来的,还能吃亏了不成?”
秦老太太被她这臭屁的样子逗笑了,也是,任谁吃亏这丫头都不能吃亏。
秦绵绵话是这么说,却没想到她上学的第一天就差点吃了亏。
市一中门口,穿着崭新卡其布衣服,内搭白色的确良衬衫的秦绵绵看着眼前的景象懵了,这是在干啥?
没有现代开学时学生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几个穿着军便服、胳膊戴红袖章的H小兵堵在门口,挨个向要进学校的人问话。
“什么?最新指示都不知道?我看你就是反云力!”
“所有对最新指示不清楚,不了解的,都要去统一学习!”
秦绵绵一看,不远处站着一排手足无措的学生,身上都挂着个牌子,“学习落后份子”。
她联想到前几天听说的消息,这些H小兵现在可是厉害的很,随便逮住什么理由就要拎人去斗,还要去游街咧!
她可不想挂着那么大个牌子去游街呀!
秦绵绵刚想闪,大不了学不上了呗,她又不差这么一个高中文凭。没想到就这么一动,反而显了出来。
“你!那个头顶冲天炮的!给我过来!”
秦绵绵摸了摸自己的丸子揪揪...应该说得不是她吧。
“那个摸冲天炮的!说的就是你!”
秦绵绵...你特么有没有审美?这叫丸子头!
乖乖走到最前面,秦绵绵露出一个最亲和的笑,想先交涉一下,就听面前这个满脸爆豆的公鸭嗓喊,
“笑什么笑?严肃点!你这是不尊重最新指示!”
卧了个艹的,我笑一下也能扯到尊重上面,你咋这么会联想呢?
秦绵绵真想问候一下他们祖宗,然后问问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可脑子告诉她不行。
“我艹你八倍儿祖宗,你们他妈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秦绵绵...???
她的脑子管住嘴了啊,怎么脑子里的话一字不差的说出来了?
等周围哄吵起来,她才发现这话是从前面一个要进校门,却被挡住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紧接着的情况有些混乱,几个H小兵要上去按那人,却被那人灵敏地闪开,h小兵们一哄而上,却被那人拎着手边的自行车连环一抡,刹时抡倒一片。
他们...就这么打起来了。
几个回合之后,那人随意擦了下嘴角的破口,鄙视地踹了躺在脚边的人一脚,
“艹,一群废物!”
拎起自行车,大长腿一挎,蹬着就要往学校里进。
“北哥!等会儿我们!”
几辆二八自行车狂蹬而来,车上的人喘着粗气喊前面那人,路过大门口的时候对还在门外的学生喊,
“还不进去,等人请呢?”
学生们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慌慌张张地摘掉牌子,嘴里说着谢谢,但根本没人答应他们。
“北哥!”那几个人又喊。
前面那人不耐烦地转头,正好和呆住了的秦绵绵视线撞个正着。
他一点没停留地转头,大长腿一蹬,自行车蹬老远。
秦绵绵站在原地,身边是鱼贯而入的学生,他们嘴里感叹着幸好,要不今天就要被游街了。
秦绵绵却杵在原地,捂着心脏小声警告,
我说你别蹦了哦,再蹦就要跳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