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宁樱并未察觉到茶肆里的二人, 客客气气地把杨家父子请进食肆。
杨大郎忸怩了半晌,才把食盒递了上前,尴尬道:“这是我阿娘做的糕饼, 请姜娘子尝尝。”顿了顿,又解释道, “街坊邻里都有。”
宁樱落落大方地伸手接过, 感谢道:“秦大娘有心了。”
说罢让翠翠拿了下去,又去取了翠翠平时爱吃的杂糖, 递给杨瑞道:“瑞儿可有去私塾上学?”
杨瑞双手接过,点头道:“有去。”
宁樱笑问:“夫子凶不凶?”
杨瑞迟疑了阵儿,才道:“我不敢说。”
杨大郎被逗笑了,“定是挨了板子, 不敢说了。”
宁樱情商高,以杨瑞上学的话题缓解了杨大郎的尴尬局促。
两人围绕杨瑞去私塾聊了起来, 她的见识明理也着实令杨大郎吃惊,不像普通妇人那般目光短浅, 当下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
稍后有食客前来预订锅子, 父子二人这才离去。
路上杨大郎脚步轻快,心情甚好,杨瑞边吃杂糖边问:“爹,你觉得姜娘子如何?”
杨大郎瞥了他一眼, 不答反问:“你又觉得如何?”
杨瑞回道:“看她对翠翠好,想来不是个难缠的人。”
杨大郎笑了笑,“就怕挨打不是?”又道, “你若调皮,还是得打。”
杨瑞哼了一声,“讨她做后娘, 我是乐意的。”
杨大郎没有说话。
二人刚回到院子,秦氏就探头问:“东西都送了?”
杨大郎应道:“送了。”
秦氏忙出来,暗搓搓问:“她怎么说?”
杨大郎:“……”
杨瑞插话道:“爹臊得脸红,两人相谈甚欢。”
秦氏哎哟一声,打趣道:“一大老爷们儿还害羞了,可别让姜娘子看了笑话。”
杨大郎不好意思道:“阿娘!”
秦氏掩嘴,心里头乐开了花。
她觉得以自家儿子的条件,那姜娘子应不会拒绝才对,就算她犹豫不决也没关系,来日方长嘛。
食肆里的宁樱在后厨备菜蔬,春日里的笋很受人们喜爱,可以做些笋干晾晒。
翠翠吃着方才杨大郎送来的桂花糖糕,也随手塞了一块到宁樱嘴里,浓浓的桂花香很是滋味,软软糯糯,甜而不腻,显然费了一番功夫。
宁樱赞道:“秦大娘做点心的手艺当真了得。”
翠翠点头表示赞许,“过年送的团子也好吃,芋魁可香了。”说罢歪着头问,“娘子会跟杨大郎结亲吗?”
宁樱失笑,“你觉得呢?”
翠翠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又道,“翠翠不想娘子太辛苦,可是又怕娘子成婚了就不要翠翠了。”
宁樱哭笑不得,“你这还真是赖上我了。”
翠翠:“娘子待翠翠好。”
听到这话,宁樱颇觉窝心,心思单纯也有好处,不会想得太多,也没那么多顾忌。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今日杨大郎的举动倒令她觉得可爱,她目前是没心思考虑这些的,只想把户籍问题解决妥当。
还有就是她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女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压榨女性的时代,如果婚姻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期许,那她还是宁愿保持现状好了,虽然辛苦了点,好歹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有足够的安全感。
一个曾经为奴为婢的女人,自然知道掌控命运的可贵性,她不会轻易把主动权交出去,也不可能会交出去。
晚上陆续来了七桌客人,两个人都有些劳累。
把碗盘收拾妥当后,翠翠早早就歇着了,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
宁樱去看了看她,有些心疼。
毕竟她才十三四岁,相较周家的活计,这里是要辛劳得多。
给她把被子掖好,宁樱回了自己房里,腰酸背痛地坐到床沿,从床脚取出一个陶罐,里头碎银铜板藏了好些。
她默默地盘算,就算凑足了钱银,也还得找关系走当地的官府疏通上户,也够得她折腾了。
眼下想不了这许多,她把陶罐藏好,疲惫地倒头就睡。
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的日子周而复始,尽管辛劳,她却充满着干劲,因为日子有奔头。
她要努力挣钱转良籍,要努力挣钱开酒楼,要请庖厨,请跑堂小二,自己当老板,只管账目经营。
这些都是她现在的动力。
然而这样的美梦持续到三月下旬时,就被李瑜打碎,因为他从金陵那边过来了,再次以秦王府主人的姿态回到了宁樱的生活中。
只不过这次宁樱已经不再是秦王府里的通房,而是一个要牢牢把命运掌握在手里的女人。曾经收起的爪牙,将以现实到冷酷的姿态回击到那个造就了她的男人身上。
李瑜当初下江南的目的原本就是瞒着家里人的,若郭氏知道他为了一个婢子千里迢迢,必然不同意。
此次前往江南,他先跟巡漕御史张胜一同在金陵办理了不少公务后,才说要去扬州处理一些私事。
张胜也没说什么,毕竟人家是秦王府的小公子,这回出来估计也就是游山玩水而已。
李瑜离开金陵后便直奔扬州临川,抵达永来坊那天上午,天空下起了绵绵小雨。
一行人先在福临客栈下榻,下午李瑜才带着梁璜前往宁樱的食肆。
当时是翠翠守在食肆里,她懒洋洋地坐在门口,单手托腮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发呆。
细雨蒙蒙中,远处忽然出现一把惹眼的艳红油纸伞。
李瑜一袭浅绛衣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背着手朝食肆走来。
猝不及防看到那对主仆,翠翠忍不住眨了眨眼,咧嘴露出憨厚的痴笑来。她从未见过那般俊俏的郎君,通身的风流贵气,长得跟花儿似的。
身侧的梁璜替李瑜撑伞,主仆从雨雾中离食肆越来越近,翠翠盯着他们目不转睛。
片刻后,二人停留在食肆门口。
李瑜居高临下俯视这个盯着他发痴的女郎,微微皱眉,梁璜忙道:“小丫头,姜娘子可在里头?”
翠翠回过神儿,应道:“在。”
当即大嗓门呼道:“娘子,有客来了!”
她以为他们是食客,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瑜嫌弃地打量这家小小的食肆,里头虽然干净整洁,到底入不了他的眼。
话又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些市井中,简直是屈尊降贵。
梁璜收起油纸伞,找来干净帕子把长凳擦了好几遍才作罢。
李瑜勉为其难地坐下,开口问道:“你家娘子呢?”
翠翠忙去后厨找宁樱。
当时宁樱正在整理碗盘,翠翠激动地小跑进来,说道:“娘子,外头有客人来了,生得好俊。”
宁樱被她滑稽的表情逗乐了,打趣道:“能有多俊,难不成看到仙女儿了?”
翠翠比划了一个手势,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宁樱伸手在干帕子上胡乱擦拭,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按说这个时候来食肆的客人多半都是要预订的,她当即出去探情形。
翠翠跟在她身后,哪晓得宁樱刚撩起门帘,就猛地缩回了头,她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翠翠,眼神里充满了恐慌。
坐在长凳上的李瑜已经瞥见她了,唇角微勾,慢条斯理道:“姜娘子贵人多忘事,想吃一回你做的乌鳢锅子可不容易。”
宁樱站在帘子后,没有吭声。
外头的李瑜也不着急,就看她能躲到几时。
翠翠难得的发现了异常,偷偷拉了拉宁樱的衣袖。
宁樱回过神儿,隐隐意识到燕三郎把她出卖了。她面色阴冷地看了翠翠一眼,压低声音道:“去后厨,别出来。”
翠翠见她脸色不对,没敢吭声,只乖乖点头,温顺地去了后厨。
宁樱在帘子后站了许久,才整理好混乱思绪,又拿出以往在秦王府的那副面孔,打起门帘落落大方地出去了。
她温顺地走到主仆跟前,向李瑜行福身礼,轻言细语道:“二公子远道而来,妾身接待不周,还请二公子莫要怪罪。”
李瑜偏过头看她,原本清秀温婉的面庞被她糟蹋得不忍直视,穿的衣裳更是廉价得粗糙,一身乡下妇人最土的碎花蓝布,腰上系着围裙,让人无比嫌弃。
这不,梁璜看到她那模样都震惊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偏偏宁樱丑而不自知,还要冲他们笑。
李瑜知她是只狡猾的狐狸,才不吃这套,阴阳怪气道:“看来这些日,姜娘子在此地很是快活啊。”
宁樱闭嘴不语。
李瑜抱手道:“故人相见,不知姜娘子可敢坐下与我叙叙旧?”
听到这话,宁樱抽了抽嘴角,心里头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
恰在这时,外头有街坊邻里路过,好奇往里头瞥。
宁樱心中不快,那厮实在太过招眼,走到哪儿都让人注目。她压下心里头的不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还请二公子给妾身留几分体面。”
李瑜斜睨她,见她态度温和,便站起身随她往后院去了。
宁樱知道这刺头既然千里迢迢寻了来,定然不容易打发,便冷静地把他安置到自己的厢房,随后又叫翠翠去前头,不想被她知道二人的谈话。
翠翠有些担心,欲言又止道:“娘子……”
宁樱安抚道:“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翠翠这才老老实实去了前头,看到梁璜时她有些惧怕,像虾米一样坐到角落里,偷偷打量他。
梁璜看了她一眼,是彻底服了的。
这对主仆一个丑,一个憨,简直了!
厢房里的李瑜背着手打量屋内摆设,桌椅床铺简单陈旧,屋子也不大,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寒酸。
墙上的画吸引了他的视线,那肥硕的小娘子委实可爱,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娇憨神韵,她的头顶上夸张地写着“富婆”二字,叫人看得忍俊不禁。
李瑜“啧”了一声,吐了一个俗字。
隔了许久,宁樱才送来一盏茶,跟以往那般温柔小意,说道:“请二公子饮茶。”
李瑜歪着头看她,目光锐利,似想扒掉她的皮囊仔细窥一窥内里。
宁樱回避他审视的目光,垂首露出一副惧怕的姿态。
那种温顺小绵羊的态度一下子就把李瑜拉回了西月阁,几乎让他生出错觉,仿佛这个女人还是她的通房,未曾逃亡过。
他步步走近,宁樱的心跳有些慌乱,却无法躲开,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李瑜走到她跟前,熟悉的松香侵入鼻息,宁樱不敢看他,只低垂着头,不自在地绞衣角。
那小动作落入李瑜的眼里,生出几分玩味儿。
他故意弯腰附到她耳边,轻言细语问:“据说姜娘子在京中的男人病死了被夫家赶了出来,千里迢迢下江南来投亲,不知姜娘子的寡妇日子过得可快活?”
宁樱:“……”
李瑜似笑非笑,“嗯?”
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迫使宁樱选择回避,刚想往后退,哪晓得纤细腰肢却被李瑜一手揽住。
她面色一僵,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请二公子自重。”
“自重”二字把李瑜气笑了,忽地收拢她的腰肢,迫使她贴到了自己身上,“姜娘子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千里迢迢寻到这里来,岂是你一句自重就能打发的?”
宁樱沉默。
李瑜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求,垂眸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吗?”
宁樱别过脸。
他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她脸上的小雀斑和胎记,啧啧道:“好端端的一张脸,偏要折腾成这般。”又道,“你十岁进秦王府,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以为弄成这样我就眼瞎不成,天真。”
宁樱心知他不易应付,遂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乞求道:“郎君既然还了阿樱的身契,便是允了阿樱出来,还请郎君高抬贵手放阿樱一马。”
李瑜目不转睛睇她,问道:“把你放了,我又该怎么办?”
宁樱愣住。
李瑜轻轻摩挲她的唇,眼里充斥着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本能欲望,缓缓说道:“起初我也以为你跑了便跑了,可是后来我高估了自己,不习惯了。”
宁樱:“……”
李瑜的指尖在她光洁的下巴上流连,嗓音低沉问她:“我不习惯了,你说该如何是好,嗯?”
宁樱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
李瑜继续道:“你给我出出主意,如何?”
宁樱梗着脖子沉默。
李瑜还像以往那般缓缓低头嗅她的颈项,却被她推开,“请二公子自重。”
被她拒绝,李瑜一点都不意外,只看着她笑。他自顾坐到床沿,边整理衣着边道:“翅膀长硬了,很好。”
宁樱不敢把他激怒,他是官,她是民,鸡蛋硬碰石头,到头来伤的还不是自己。
她稍稍整理思绪,稳住他道:“二公子远道而来,妾身理应好生款待一番,以尽旧主情谊。”
李瑜淡淡道:“没兴致。”
宁樱:“……”
李瑜还是那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当初我既然没有报官,便是留了一分情面。阿樱你是聪明人,平日里处事也老成稳重,是个处处都会算计筹谋的女郎,你定不会惹恼我,对吗?”
宁樱沉默了许久,才道:“郎君说笑了,阿樱不敢。”
李瑜半信半疑,“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宁樱娇怯道:“不敢。”
李瑜看着她,厚颜无耻招手,“那就过来,吻我。”
宁樱:“……”
两人对视,李瑜毫不掩饰对她的占有欲望。
她站在原地僵持了许久,才主动走过去。
李瑜依旧端坐在床沿,天生的矜贵风流,就算他要耍流氓,也会用最端庄的态度去耍流氓,绝不损他的君子形象。
宁樱掂量自己目前的处境,暂且没跟他硬碰硬,温顺地俯身吻他,却犹如羔羊入虎口。
气息交融,触碰到的唇温软。
李瑜一把将她揽入怀,霸道夺取她的城池领地,只想彻底侵占。
那日日夜夜的思念累积到这一刻得到倾泻,他曾想过很多次再见面的情形,唯一不变的是对她的渴求。
他沉溺她曾经的温香软玉,沉溺她曾经说爱慕的假话连篇,沉溺这个女人带给他的销魂蚀骨。
这一吻缠绵悱恻。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唇舌痴缠……宁樱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西月阁,在金窝里被这个男人偏宠的日子。
不可置疑的是他轻易就能勾起她潜藏在心底深处的阴暗,毕竟是她手把手调-教出来的,从青涩到熟练,跟养崽似的有种天然的占有欲。
待到二人分开时都有些喘,李瑜的脸上染了薄薄的绯色,一双染了情-欲的眼眸里充满着勾人的风情,令宁樱差点把持不住。
她知道这人在床上是极品,若再继续,铁定星火燎原。
为了保住晚节,宁樱故作镇定地起身离开他。
李瑜一点都不满足,嗓音暗哑道:“没喂饱。”
宁樱默了默,“请郎君自重,梁璜还在外头候着。”
李瑜斜睨她,他给她留了足够的余地与体面来周旋,不会把她逼得太紧,以免她生厌抵触。
他要把她带回去,让她心甘情愿跟他,而不是闹得要生要死,若是她寻死觅活,那就无趣了。
最终李瑜也未为难她,只道:“我在福临客栈下榻,晚上过来喂饱我。”
宁樱没有说话。
李瑜缓缓起身,见她沉默的样子,故意问:“不乐意了?”
宁樱温顺笑道:“妾身不敢。”顿了顿,故意恶心他道,“只是妾身初下江南时曾有过一段不堪往事,恐脏了郎君的身子。”
李瑜早就吃透她的狡猾,静静地看着她演戏,忽地府身到她耳边道:“我若想抬举一个女人,她就算是妓子,都不嫌脏。”
宁樱偏过头,又默默地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
李瑜用余光瞥她,意味深长道:“我的阿樱最会哄人了,也只有我这二傻子才会把她的甜言蜜语当成真,你说是吗?”
宁樱面色一僵。
李瑜轻哼一声,“晚上你会过来,对吗?”
宁樱不爽道:“妾身还有得选吗?”
李瑜唇角微勾,“有,或许你可以留我在这儿过夜。”
宁樱:“……”
臭不要脸!
那厚颜无耻的男人也没再继续逼迫她,只稍稍整理衣着,便出去了。
宁樱没有出去相送,而是想着他怎么摸到临川来了。
不一会儿外头的翠翠进屋来看她,怯生生道:“娘子……”
宁樱回过神儿,安抚她道:“没事。”
翠翠似乎有些害怕,指了指外头,说道:“方才那两个郎君好凶。”
宁樱忽悠道:“他们是客人,要订锅子,不凶。”
翠翠半信半疑,宁樱没心情经营,说道:“我今日身体不大舒服,若是有人来,便说歇了。”
翠翠连忙点头,“那娘子好好躺着。”
待她出去后,宁樱把房门关上,开始收拾包袱。她一个劲儿把衣物收拢起来,还有罐子里的碎银铜板,统统都倒进布袋里。
然而片刻后,她又沮丧地咒骂了一句,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这回是怎么都跑不掉的。他是有备而来,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她停止收拾的动作,挫败地坐到床上,陷入了茫然无措中。
望着包袱里的身契,宁樱强制冷静下来。
他既然愿意用身契做饵来钓她,那便是真把她放到心上的,要不然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思去折腾。
想到这里,她混乱的心情渐渐变得镇定下来。
窗外不知何时飞来一只麻雀落到树枝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宁樱的视线落到外头,她好不容易才从那金笼里脱身,岂有再次回去的道理?
她盯着那片翠绿若有所思。
这回李瑜寻来,对她的态度还像以往那般,手段并不强硬,可见是留了余地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还有跟他周旋的机会?
想到这里,宁樱垂眸看身契和散乱的衣物,露出奇怪的表情,既然跑不了,那就正面跟他斗吧。
想通了这层后,她无比淡定地把衣物重新折叠好,又把钱袋和身契藏了起来,随后坐到铜镜前看镜中的那张脸。
遮遮掩掩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与其像老鼠那样躲躲藏藏,还不如跟他正面过招狠斗一场,反正先在乎先动心的人又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