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有些怪异。
要知道秦王老儿最好面子,结果自家崽却质疑他不行。
这话若是李竞说的,势必挨他一顿揍,但偏偏是李瑜说的,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心里头再不痛快都得憋着。
郭氏阴阳怪气讽刺道:“真是奇了,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子竟然还能生崽,简直是闻所未闻。”
秦王抽了抽嘴角,看着满桌菜肴顿时没了食欲。
秋氏打圆场道:“若真是李家的血脉,怎么能流落在外呢,不过此事关乎着王府颜面,需得仔细查查才好。”
郭氏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查什么查,还真当你公公会老蚌生珠不成。”
李瑜怕老两口吵起来,甩锅道:“大哥不是刑部的吗,查这些最是拿手,不若你什么时候抽空查查,也让咱爹安心?”
李竞:“……”
郭氏:“二郎说得对,大郎就替你爹好好查查,看他到底有没有老蚌生珠的本事。”
李竞在桌下默默地掐了一把大腿,这都是什么糟心事!
尽管家里人都怀疑秦王被绿了,但他仍旧坚信自己老当益壮,无比自信道:“查就查,那娘子在城东南坊那边,家里头只有她一人,大郎你得空了便去瞧瞧。”
李竞忍了忍,硬着头皮问:“多大的岁数了?”
秦王:“二十八的年岁。”顿了顿,“一小寡妇。”
此话一出,所有人集体无语。
郭氏被气笑了,啐道:“你这老儿还要不要脸,连一个小你四十多岁的寡妇都不放过?”
秦王一本正经反驳道:“瞎说,我李世安风流却不下流,明明是那小寡妇自个儿来招惹我的。”
郭氏没好气道:“让你喜当爹还嘚瑟起来了。”
李瑜听得头大,忙岔开话题,“先前爹说英国公府赵家,儿觉得还挺不错。”
这话一下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过来了,连郭氏都不再追究城东小寡妇的事,皱眉道:“女方年岁到底太小了些。”
李瑜的筷子再次落到那盘烩虾仁上,虾仁色泽红亮,咬一口鲜嫩爽滑,他赞道:“阿娘尝尝烩虾仁,味道极好。”
郭氏:“我跟你说正事呢。”
李瑜没有吭声,自顾吃虾仁。
秦王高兴道:“二郎眼光顶好,你若能与英国公府结亲,两家强强联手,往后仕途定能节节高升。”
李瑜笑了笑,拿帕子擦嘴,“爹这话不妥,说得我好像没有赵家扶持就只能停滞不前似的。”
秦王被噎得哑口无言。
秋氏也替李竞夹了一只虾仁进碗里,李竞调侃道:“二郎年少轻狂。”
秋氏接茬,“话又说回来,哪次的会试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试问京中有谁家的郎君能像二郎那般年少轻狂?”
这马屁拍得响。
“大嫂这话中听。”
接下来人们开始讨论起他的婚事。
郭氏知道李瑜爱吃鱼,让婢女替他布菜。
那道清蒸鲈鱼肉质洁白,且只有一条主骨,最适合他这种懒人。
蘸上清酱的鲈鱼被送了过来,李瑜尝了尝,洁白的鱼肉细嫩得只需轻轻一抿就碎掉了,是他喜欢的味道。
接连食了两块鲈鱼,他又用了少许火脮和春笋。
春笋质地平淡,因着火脮的因素,裹上了一层浓郁的咸鲜。
桌上最受欢迎的还是那道酒酿蒸鸭,他们都爱食,只有李瑜未动一筷。
他不太喜欢肉类中带甜的滋味,吃起来有些腻。
进食途中,秋氏忽然问起李瑜偏爱哪样的小娘子。
李瑜愣了愣,思索了片刻才道:“自然是听话的,性情温顺些好。”
郭氏饶有兴致道:“样貌呢?”
李瑜伸手接过婢女递过来的乳鸽汤,一本正经道:“自然是要好看的,身段窈窕,腰细最佳。”
秦王阅女无数,却摆手道:“儿啊,娶妻当娶丰腴端方的好。”
李瑜:“???”
郭氏:“好生养。”
李瑜:“……”
秦王一本正经跟他传授经验,“那些窈窕狐媚子,终究上不了台面,当家主母不仅要家世背景好,谈吐学识也重要,性情大气能容人,至于样貌,看久了都会腻。”
听到这番话,李竞哭笑不得,打趣道:“爹还挺有一番心得。”
秋氏赞许道:“爹说得不错,当家主母就得沉稳能容人,家世背景和谈吐学识最重要,至于样貌,反倒不打紧。”
这话李瑜并不苟同,“我若因家世学识而娶了一个不知情趣的女郎进府,时长日久两看相厌,何故糟践自己?”
秦王摆手,“你可纳妾。”又道,“正房是拿给外头人看的,妾,则是给你自个儿看的。”
李瑜:“……”
默默地看向自家老娘。
郭氏沉默了阵儿,才道:“莫要学你老子,纳十几房。”
这话算是默认男人纳妾天经地义。
李瑜又忍不住看向自家兄长。
李竞的求生欲很强,忙道:“你大嫂顶好,房里养她一个就够了。”
瞧着自家兄长护妻的模样,李瑜“啧”了一声,漫不经心拿汤匙舀了一勺乳鸽汤品尝。
今天算是长了见识,原来妻和妾还有这门道儿!
暮鼓声响起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李瑜在福寿堂耽搁了许久才回西月阁,侍从梁璜提着灯笼在前方照亮。
待主仆抵达西月阁时,只见宁樱提着灯笼站在夜幕里,纤弱的身躯如一盏明灯,仿佛永远都会站在那里照亮李瑜回房的路。
事实上她也经常如此。
不论刮风下雨,每回只要李瑜回来得晚了,她都会提着灯笼在原地等候。
久而久之,李瑜不禁养成了习惯。
只要他愿意留下她,她就会一直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因为她是无根的菟丝花,离了他还怎么活?
外头的风有些大,宁樱提灯笼的手有些凉。
见到主仆二人,她朝李瑜行礼,唤道:“郎君。”
李瑜“嗯”了一声。
梁璜把食盒送上,宁樱伸手接过,在前方领路。
回房的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走过长廊时,李瑜才道:“福寿堂的百合酥不错,带些回来给你尝尝。”
宁樱笑了笑,撒娇道:“还是郎君疼人。”
李瑜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进府多少年了?”
宁樱:“回郎君的话,六年了。”
“可曾想过家?”
“不曾,奴婢磕坏过头,许多事情都记不起了。”
李瑜没再多问。
宁樱颇觉好奇,“郎君怎么问起这些?”
李瑜默了默,不答反问:“若当家主母进府,你又当如何?”
宁樱愣了片刻,才答道:“奴婢是郎君买进府的人,若郎君愿意留着便留着,若要打发出府,奴婢也没有半句怨言。”
李瑜斜睨她,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话,“此话有几分真假?”
“字字真切。”
“我不信。”
宁樱沉默。
李瑜:“你就没有分毫怨言?”
宁樱反问:“郎君可喜欢拈酸吃醋的女郎?”
这话令李瑜皱眉。
宁樱无比坦诚,“郎君不喜欢,奴婢也瞧不起这样的自己。”又道,“这些年奴婢能得郎君厚爱,很是知足,不论往后郎君做何种选择,奴婢都愿意受着。”
李瑜不说话了。
眼前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通房,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在这场关系中,他永远都处于主导地位,他可以主导她的生死,她的自由,以及她的一切。
不过是个奴仆罢了,以后主母进府,看在数年情分上至多抬成妾。
这已经是天大的体面。
“明日随我出府去别院,南湖的杏花开了。”
宁樱应声是。
回房后,她伺候李瑜换下外袍,服侍他洗漱。
整理妥当了,李瑜才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看书。
宁樱提醒道:“郎君莫要看久了,伤眼。”
李瑜“唔”了一声,完全当耳边风。
见他没有什么需求了,宁樱才关门出去。
从福寿堂拿回来的食盒还摆放在桌上,宁樱心里头藏着事,对百合酥没有任何兴致,便将其送给了美月。
美月贪吃,高兴道:“还是阿樱姐疼我,什么都想着我。”
宁樱温和道:“莫要忘了春兰,给她也拿两个去。”
美月应声是。
宁樱继续道:“明日郎君休沐,要去南湖别院赏杏花,院里需你们仔细瞧着。”
美月说好。
宁樱做了个手势,她提着食盒下去了。
檐下的灯笼在微风中晃动,宁樱站在原地看着它们出神儿。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觉得她就是那盏灯笼,离了这个屋檐,便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处。
另一边的美月把食盒拿回房,盘里的百合酥颜色金黄,层层面皮犹如一朵绽放的花朵,看起来非常香酥可口。
美月特地给春兰留了两个,结果人家不领情,嫌弃道:“都这么晚了还贪吃。”
美月才不管呢,拿起百合酥就往嘴里塞,口齿不清道:“你还别嫌,这是主子特地从福寿堂带回来的。”
春兰颇觉好奇,“那你还讨来吃。”
美月故意道:“自然是阿樱姐给的了。”
听到这话,春兰心里头有点酸。
美月也不蠢,知道她暗藏的小心思,戳了戳她道:“这可是主子特地给阿樱姐带的。”顿了顿,“明日主子要去南湖别院赏杏花,也会带上她。”
春兰没有吭声。
美月坐到床沿,吃完一个百合酥才道:“我若是春兰姐,就不会去想些不着边的。”
这话令春兰不快,皱眉道:“你瞎说什么?”
美月起身走到桌前倒水喝,“主子的床可不是那么好爬的,你的那点小心思,院里谁不知?”
春兰冷笑,“说得你好像有多清高似的。”
美月摆手,“我不是清高,我是有自知之明。”又道,“像咱们主子那样的郎君,诸事挑剔,阿樱姐能得他疼宠,必有过人的本事。”
“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架不住主母进府。”
美月愣住。
春兰不屑道:“你我不过是个奴婢,哪来的架子教训起我来?”
美月:“我这是好心好意提醒你。”
春兰坐到妆台前,把头饰取下,“谁要你好心好意了,阿樱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奴婢。她现在风光,不代表往后也能继续风光,倒是你,这般巴结着反倒叫人轻看,你若有本事,何不去巴结崔妈妈来得妥当?”
这话把美月噎得无语。
春兰细细打量铜镜中的脸,五官明媚艳丽,样貌身段不比宁樱差,为何李瑜从不正眼瞧她?
这个答案宁樱其实是知道的。
因为她们的主人是个自恋的小公主,除非遇到比他还漂亮的女人,要不然统统都是想嫖他,人家亏着呢。
现在那个小公主拿着书籍坐在床上,渴了想喝水,却不想动,便呼道:“阿樱。”
耳房里的宁樱应了一声,过来替他倒水。
李瑜用过后,她怕打扰到他看书,忙不动声色退下。谁知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道:“被窝不暖和,过来给我暖暖。”
宁樱:“……”
李瑜厚着脸皮掀开被褥,拍了拍床榻。
宁樱看了会儿他的脸,那张傲娇又充满着少年气的脸庞极具诱惑性。
哪怕明年就行冠礼了,他的身上仍旧没有成年男子的沉稳,唇红齿白的,通身都是少年郎的活泼骄纵。
宁樱依言走了过去,却被李瑜拖到床上拿被褥捂了起来,她惊呼道:“郎君莫要胡闹!”
慌乱中,她不慎抓到了李瑜的大腿。
那厮连忙拽她的手。
宁樱趁机把被褥捂到了他的身上。
两人在被窝里玩闹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弄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有时候宁樱被挠痒了会咯咯发笑,李瑜有孩子心,像逗猫狗似的逗她。
二人在被窝里闹腾。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瑜的脑袋才从被褥里探了出来,发丝凌乱,唇色艳丽,被宁樱啃过两嘴。
伏在他身上的女人也探出头来。
宁樱气喘吁吁把发丝撩到耳后,脸颊绯红,一双眼亮晶晶的。
李瑜揽住她的腰身,任由她趴在自己身上。
宁樱大着胆子把他脸上的发丝拨开,眉眼俊秀,五官轮廓清晰,皮肤白净,下巴光洁,就那么衣衫不整地躺在她的身下。
宁樱默默地想着,这样成色的小郎君,若搁在小仙馆,得花多少银子才嫖得上啊。
身下的男人是真真长到她心尖儿上的,她爱极了他那张充满着少年气息的脸庞,白璧无瑕,气质干净,通身的矜贵娇气。
明媚又青春。
每天看着这样的一张脸,心情都要愉悦几分。
就算小祖宗自恋又爱臭美,宁樱都会耐着性子哄他。
毕竟人家生得美,给她吃,给她住,未曾凶过她,且还有月例拿,哪能不哄着呢?
指尖缓缓落到他的唇上,宁樱垂眸睇他,她其实是有点嫉妒的,往后不知是哪个女人能拥有这个娇气包。
现在他的经验非常不错,体力也好,毕竟她亲身实战调-教了这么久。
还记得她及笄后两人初尝人事的情形,当时嬷嬷曾指教过她,给她看过春宫,她能很好应对,却没料到李瑜居然未曾碰过女人。
宁樱从一开始就知道李瑜买她入府的目的,她的适应能力也强,结果令她意外的是那个男人在验货的时候反而害羞了。
于是那天晚上她和李瑜调换,成了她去验李瑜那条货。
那厮没经验,还叫疼。
差评!
现在那个曾经害羞的男人正躺在她身下,他身上的所有毛病都是她知道的,以及发生的糗事,每一件她都清楚。
十三岁的李瑜骄矜得不可理喻,十九岁的李瑜仍旧骄矜,只不过多了几分娇气,那娇气是被她哄出来惯出来的。
也不知是身下的人看起来让人蠢蠢欲动还是其他,宁樱甜言蜜语诱哄着把他的手一点点从被窝里抽出来压到头顶,附到他耳边轻声道:“奴婢想与郎君玩猫鼠游戏,不知郎君敢不敢玩?”
李瑜:“???”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宁樱就不动声色拿自己的发带将他的双手缠住。
李瑜想动,却被她轻轻按下,并俯下-身咬他的耳朵,“郎君在下,奴婢在上,很有趣哟。”
李瑜:“……”
不知道为什么,他破天荒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他仿佛成了这个女人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