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人目光灼灼,盯着画面中的女人。

女人神情放松,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唇角微扬,合着眼一副虔诚的模样。

这个人是秦皎,但又和他熟知的秦皎大相径庭。

秦家嫡长女秦皎年少起就爱慕他,一生都为他而活、为他拈酸吃醋,虽心眼比针小,但也好歹出身名门望族,断不会说出“狗逼暴君”这等粗鄙之语。

萧泽自幼聪慧,文韬武略不在话下,且胸有抱负、仁政爱民,虽不敢自诩千古明君,但也从未有人骂过他残暴无度。

秦皎岂敢用“狗逼暴君”这种粗鄙之语骂他?!

萧泽眯着眼,眼底如淬了寒冰,连这温泉里的暖意也仿佛跟着降了几分。

可惜眼前的秦皎只可观摩,无法将之从那一方屏幕中拉出来。

否则,自己一定要再赐她一回鸩酒!

萧泽已经开始后悔让武俊逸给秦皎收尸,像秦皎这种可恶的女人,就该曝尸荒野。

正当萧泽准备派人去通知武俊逸不必收尸时,画面中的秦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去另一个房间找出一只小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碧绿色的水滴吊坠,吊坠做工粗糙,但它的主人似乎很爱惜它,将它保存得很好,还用了一只很漂亮的小盒子装着。

看着吊坠的瞬间,秦皎眸底染了淡淡的温柔。

她本就长得漂亮,这么安静温柔时,美得令人倾心。

萧泽也一时怔住,那只绿色吊坠并不陌生,他当初送礼给秦皎当定情信物时,让秦皎自己选,秦皎就选了这么个绿色水滴吊坠。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他送的那颗更晶莹剔透,勉强也能算上等品。但眼下这只吊坠,却明显逊色很多。

秦皎看着它,温柔又渐渐被一丝丝遗憾和悲伤代替。

是想起了上一世爱而不得的悲剧吗?

秦皎将吊坠拾起,放在自己穿的唇边,轻轻贴了下,蜻蜓点水般。

她那模样,不像在亲一块吊坠,反倒像在亲最爱的人。

呵,她果然对自己还贼心不死。

不知廉耻!

就算她再爱自己,自己也永远是她得不到的男人!

不过萧泽心中的气倒也消了大半,想着她曾经对自己那些疯狂的爱意,他决心还是让武俊逸帮她收尸骨。

秦皎回到蛋糕面前,双手交叉,握住了吊坠,然后默默又虔诚地许下自己的心愿。

目睹这一幕的萧泽忍不住想:这女人是在祈愿吗?她的愿望里是不是也有自己?

想到崭新的美好未来,秦皎唇角抑制不住上扬。

虔诚地许好愿望,她睁开眼,一口气将蜡烛吹灭。

她取下蜡烛,拿起小勺,舀了满满一勺蛋糕放到嘴里。淡淡的乳酪香从唇齿间弥漫开,有点冰冰凉,正好冲淡初夏的燥热。软软的奶油入口即化,糕底柔软,还有淡淡的草莓味。

时隔一辈子,再次吃到久违的慕斯蛋糕,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嗯,好吃~”

秦皎称赞了一句,然后一口接一口地塞入口中,小小的四寸蛋糕很快就被她吃完。

她餍足地舔了舔唇瓣,喝了杯暖暖的鲜牛奶,洗手刷牙,上床休息。

手机已被她调为了静音,今天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顾,只想好好睡个舒服安稳的觉。

她在冷宫那种鬼地方待了整整三个月,就没睡过一日好觉,她需要把上辈子缺失的睡眠补回来。

明月爬上树梢,斜照到房里,床上的人一夜好梦,脸上都是恬静幸福的笑意……

秦皎睡得安稳,萧泽却整夜都没睡着,一闭眼脑子里全是秦皎那张脸。

以至于翌日晨起时,贴身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被他周身散发的天子威严压得几乎不敢呼吸。

今日正逢大朝,文武百官齐聚朝堂,商讨天下大事。

萧泽坐在龙椅上,冷着脸听百官的汇报,视线却落在殿中的直播屏幕上。

屏幕里的女人正睡得香甜,到这个点竟然还没起床。

萧泽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秦皎这女人和他父兄一样,都有一颗狼子野心,不仅不安分于后宫,还将手伸到了朝堂。她鬼主意多、也颇具手段,再加上背靠着秦府这个大家族,在朝中栽培势力,试图将他这个皇帝架空。

还说什么不忍他辛苦,要为他分忧,帮他批阅奏折,帮他处理朝事。

呵,不过就是以爱之名谋私,她之爱令人生恶!

好在他将计就计,放手让她去做,那段时间她可积极了,日日五更不到便起来。

倒是想不到她还有如此闲散懒惰的一面。

秦皎也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在那个小说世界,她扮演着勤勤恳恳的苦命皇后,天天都要按时早起,才能配得上勤勉这个人设。

躺平不好吗?瞎折腾什么劲!

好在现在自己不用保持“勤勉”这个可怕的人设了。

阳光穿过明净的玻璃窗,落了半室明媚,秦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想来一曲——社会主义好啊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萧泽一边听着百官在朝堂上争吵不停,一边看秦皎那女人慵懒地伸着懒腰哼着不知所谓的歌,脸色比锅底还黑。

锦国早春发了一场大水,无数百姓家园被毁,颗粒无收,受灾之地饿殍遍野。而近年和邻国苦战,锦国内耗也重,朝廷也不得不加重苛捐杂税重填充国库。

今日朝堂上便有官员提起了南方灾情,希望朝廷出资救灾。也有人谈起了灾后重建,朝廷能救一时,但也不能处处都仰仗朝廷拨款开仓,让百姓自救才是出路。

几派人马争论不休,吵得不可开交。

“皇上,楚地用的有机沃肥法颇为有效,近年收成稳定,百姓年年丰收,不若将此法推广……”

“刘大人,楚地之所以能年年丰收,那是因为楚地近年风调雨顺,和那什么妖法有什么关系?”

“此法非妖法,百姓皆可作证。”

“废后妖言惑众,鼓吹妖法,好大喜功,收刮民脂民膏……”

“你……你是偏见!此法得益者乃百姓,秦皇后提倡的沃肥法、嫁接术、杂交术皆对当地百姓有益,也有利于农耕进步,还请皇上不要一笔抹杀。”

“哼!刘大人,秦氏早已被贬为庶民,你竟然还敢称她为皇后?你这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吗?”

刘大人赶紧躬身为自己辩解:“皇上明查,臣绝无此意!臣只是希望百姓能丰收,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刘大人,你还狡辩。你到现在还帮着秦党说话,我记得你当初便是得了废后的提携,才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难怪你会帮秦氏说话。你还敢说你不是秦党?”

“废后把持朝纲,十恶不赦,你竟帮这种毒妇说话,你是何居心?”

“如果江南没发生水患,没准会收成会更好。”

被同僚质疑的刘大人是个老实的实干家,平时话也不多,当初被秦皎赏识,派去负责农耕,并无太多实权。后来刘子义在农耕方面做出了很多成绩,才被萧泽重用。

只不过因其家境贫寒,性格孤僻执拗,在朝中也无朋党,今日被王苍等人针对,也无一人帮他说话。

毕竟也事关废后和秦党,而且天子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也不好,这群老狐狸才不会去触帝王的霉头。

眼见争吵升级,萧泽终于忍不住,爆发道:“够了!这里不是你们吵架的菜市场!”

大臣们看天子发怒,这才噤若寒蝉,没再继续争吵。

萧泽冷着脸,“王大人,既然你觉得刘大人的观点行不通,那你说说此事当如何解决。”

被天子提名的王苍出列,“江南乃鱼米之乡,既然暂时因灾情没有粮食吃,也可以鼓励百姓捕鱼为食,挺过今年的难关。”

王大人说完之后,朝堂鸦雀无声。

原来这世上还有何不食肉糜的蠢货!

就连一旁的温太师都为自己门下这位猪队友感到蒙羞,更不用说坐上的萧泽了。

萧泽看向温太师:“国舅以为如何?”

温太师道:“既然楚地年年丰收,不若先调用楚地的粮仓,接济江南,想必江南百姓也会感激楚地的救助之谊。”

刘子义道:“楚地虽是年年丰收,但楚地赋税亦是最重,若朝廷再征收,只怕百姓难以承受……”

“刘大人刚刚还说楚地丰盈,现在怎么又说百姓难以承受了?”

“是呀,你不是还说废后的妖法神通广大吗?”

萧泽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便问:“那刘大人有何高见?”

“京中奢靡成风,臣认为该鼓励百官奉行节俭,百官亦当带头捐资,皇上亦可召集富商们捐资,帮百姓渡过难关。”刘子义道。

“那刘大人又捐多少?”王苍问。

刘子义:“臣愿按家中人丁捐。”

萧泽点点头,“既如此,那便依刘大人之意,凡官员皆按人丁和官品捐银,众爱卿亦当例行节俭帮助江南百姓。”

萧泽不想再听他们的争吵与反驳,宣布之后直接退朝。

而此时,秦皎已收拾完,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出门了。

她昨晚手机静音,今天一大早就看到了无数未接来电,还有微信消息。

她刚下楼,经纪人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秦皎,你还想不想混了?”

“鑫姐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冲着越来越好、越来越红的目标去的。”

“我看你确实是想红想疯了,竟然敢踢王导,你知不知道王导的背景?”

“他摸了我屁股,这种咸猪手,我没有把他的手折断,都是我的仁慈。”

“摸一下怎么了?你能少一块肉?”电话那头的人怒道,“他是你的导师,而且你就要上台pK,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能过关?王导是圈中的知名导演,你得罪了她,今后就只有等着被封杀的命,你还想红?!”

秦皎把耳机稍微放远了些,“鑫姐,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经纪人有点纳闷,总觉得今天的秦皎太淡定太无所谓了,“你想问什么?”

“你为什么对那个咸猪手那么好呢?总是劝着我去道歉,是收了他多少好处,还是说他是你的衣食父母?你别忘了,你现在吃着的可是我的提成。”

经纪人似乎完全没想到秦皎竟然敢这样怼她,气得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秦皎,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为好不讨好,你就等着被封杀的那一天吧!”

秦皎忍不住笑了,“原来娱乐圈是他家开的呀!那这样的娱乐圈,确实也没有混着的必要了。”

“我不想和你多嘴,你必须给他道歉,不然节目组会换掉你。”

“那就换掉呗!”秦皎无所谓道,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马上就要到早餐店了,她可不想让这种电话坏了自己吃早点的心情。

那个王导虽然有点名头,但还不至于能左右整个节目组。

而且,如果他们想搞自己,肯定会在节目上动手脚……

萧泽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在百官的争吵中度过了一个上午,桌案上还有一堆奏折等着他批,他现在整个人都十分颓废烦躁。

温婉端来了一碗清粥,“臣妾听闻了江南的水患,臣妾也愿意和皇上一起为百姓祈福,皇上,我们吃节俭点,等这一关过去之后在吃好一些吧!”

“还是婉婉想得好。”

萧泽十分欣慰。

不过他刚说完,就抬头看见屏幕中的秦皎点了一桌热气腾腾看上去就非常好吃的早点,正一个人吃得香。

萧泽顿时就没了胃口。

他,堂堂一国之主,还不如秦皎一顿早餐吃得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