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半空中,鹰眼的兽瞳因为震惊而轻轻颤着,脸上的得色和不可思议交织,让他神情略显扭曲。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大脑空白语塞住。
抬着的半臂举在空中,还在缓缓冒着轻烟的枪口尚未冷却余温。
抓着他肩膀的游禽同样震撼,一张古板淡漠的面孔染上诧异,“怎么会?!”
下方突如其来的变异和能力具现,把鹰眼和游禽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二人——尤其是鹰眼本是信心满满,在近距离精瞄准的情况下,以自制的爆发力超强的短管散弹枪攻击下方的祁邪,再加上同样狂暴中的变异猩猩还在不断攻击干扰;
无论祁邪的变种能力有多强大,这一击都是躲不过去的,必然会给他坚固的防御带来重创。
几番消耗,就是大罗神仙也得被活生生耗死。
至于身后远远着的少女,鹰眼内心里和游禽是同样的轻视,他们二人从来没想到会看走了眼,被一个年轻小姑娘晃了神。
明明在观察的时候,这女子各项能力都弱得不行,甚至连身体中的能量和气场都感受不到多少,就像是一只原始丛林中柔弱的鹿。
可也就是这样一个被他们瞧不起的少女,却爆发出了那股洪水般的力量,气势瞬间拔高了数倍不止。
殊不知下方在元幼杉身后的祁邪,内心的震感一点也不比他们少。
半人半蛇的变种男性衣衫尽褪,上身肌理结实却不夸张的胸腹在打斗的过程中,蹭出道道划痕;
猩红的血渍沿着黑鳞同血肉相交的腹肌,一直蔓延到人鱼线。
再往下便是从腰间开始变种的黑金蛇身,战损的金属质感撕碎了一派斯文。
他细长的蛇瞳跳动着不平静的幽绿,血珠从锁骨处的伤口向下滑落时,那双眼死死盯着伸出手臂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女的背影,他喉头不自觉地吞咽,浑身的血液像是被点燃。
就在钳制着他腰部的变异猩猩嘶吼一声,再次抬起粗壮的猿臂、准备砸碎他的胸骨时,祁邪猛然抬臂挡住,而后反手抓住变异猩猩的腕子,贴着它的颈子抓了下去。
锋利的兽爪尖端如刃,直接撕裂了那只变异猩猩半边的肩膀,一时间血雨喷出。
与此同时,已经单手持枪上膛的元幼杉锁定了半空中的目标。
她碎银似的眼瞳冷凝,盯着鹰眼和游禽的目光已然平静,板机叩动的瞬间,手枪的后坐力震得她肩膀一颤,旋转的子弹沿着原先的轨迹,追逐着空中的两个b级玩家。
然而鹰眼和游禽经历过这么副本,就算一开始惊慌失措狼狈不堪,但升级到现在,经验和心性都属于前列。
“草!她想杀我!”
鹰眼骂了一声,脸上笑嘻嘻的神情变为阴沉,上方的游禽沉着脸用力挥动着双臂,顿时臂膀延伸的巨大羽翅翻飞,带着身下的同伴准备躲避。
然而当那枚飞旋的弹子入眼的瞬间,鹰眼才看清了紧随其后的一点绯红。
那是两簇绽放的深粉色花卉,同刚刚元幼杉双臂具化为的巨花是同一个品种,花瓣的形状有些特殊,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种类,柔软好看,被风吹得在半空中乱颤,看不出什么危险。
但一股寒意却从鹰眼的脊背蔓延,丝毫不敢再轻视这个女人的手段。
他凸起的眼球被褶皱青绿的层层眼皮掩住,两腮蠕动时,忽然从口中甩出一条长有数米的卷舌。
舌头展开的瞬间,他能够灵活滚动的眼球紧盯着子弹运行的轨迹,试图用长舌甩开。
有微风带着奇异的花香扑面而来,淡淡的甜腻覆上鹰眼和游禽的感官。
鹰眼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短暂的迟钝,本该精准扫落子弹的舌头像是被麻痹了,动作忽然慢了下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枚旋转的弹子擦着他的侧脸而过;
刺痛的划痕后,‘噗嗤’一声在头顶炸开。
游禽闷哼一声,还在振翅的身子陡然一歪,身子往下急速坠去。
她心中暗骂,知道他们上当了。
本以为这女人的怒火和攻击会冲着开枪的鹰眼打,没想到她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鸟类变种人腋下的宽大羽翅上被子弹炸开一记血孔,她飞行的高度和力度都减弱许多,血淅淅沥沥往下流。
身下带着同伴的重量,更是让她受伤的翅膀有种撕裂感,疼得她满头冒汗。
想到刚刚那诡异的力量,她心里愈发沉重。
那两枚奇异的变种花卉.应当同鹰眼的变种能力一样,是「稀有种」,并且香味带有一定的麻痹作用。
迎面而来的细微花香在钻入他们鼻孔的那一刻,直接飞快地遁入了神经系统,连带着她振翅的速度以及鹰眼的动作,都因为肌肉麻痹而迟钝。
这样的能力是非常棘手的,因为花香融在空气中,他们只要呼吸就不可能避开。
刚刚只是闻到了那么一点点,就让她翅膀直接受了伤,要是贴脸作战,还不知道这股诡异香气有没有别的功能作用。
游禽不敢赌,她必须要撤了。
这次是他们失算了,踢到了铁板。
得把这两个变种人的信息带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对策。
游禽这般想着,头也不回地抓着鹰眼往回飞去。
“我要弄死她。”神情有些阴沉的俊秀青年语气阴森,眼里跃动着癫狂,他抬手时上膛、瞄准,一双凸起的兽瞳转动着盯住下方的元幼杉。
'砰!砰!砰!’
他一连开了几枪,哪怕在空中颠簸着,准度也高得吓人。
元幼杉贴着地面一边跑一边躲避,威力巨大的散弹在她的脚边一连串地炸开,将那一片的泥土和草根都炸得翻飞。
饶是她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要强许多,面对鹰眼的攻击也难以完全避开。
一颗散弹贴着她的腿炸开后,破碎的碎片直接刮掉了她一片血皮,疼得她脸色煞白双腿一软。
又是一记子弹朝她跌倒的方向射来。
下方的密林中,追逐跑动的动静消失了,游禽看着灰尘四起的身下松了口气。
被散弹打碎了么?
她被打穿的右臂强撑着飞行,已经在不间断地颤抖,伤处愈发严重,可她根本不敢停下。
如今那怪异能力的女子一死,她也能飞得低些慢些,喘上两口气。
鹰眼看着下方尘土飞扬的林荫,神情漠然撇撇嘴,“没意思。”
他勾起了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早知道应该先把这个女人抓起来,把她身上长出的花一点点拔掉,再喂她吃下自己血肉……”
很久之前,他还是一个家庭合睦前途光明的大学新生,然而一觉醒来?却进入了一个屠宰场一般的末世游戏。
最开始他也彷徨过、哀求过,像一条狗似的受尽折辱和绝望后,一个崭新的人从地狱中爬出。
他可以是‘鹰眼’、可以是‘地龙’;
他享受杀戮和折磨其他弱者的快感,沉迷能力带来的权势。
只是他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经的名字了。
短暂的平静中,游禽放低了飞翔的身子,逐渐朝着树荫上方靠近。
“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平整安全的地方,我得落地了,伤口有点撑不住……”
游禽正蹙眉说着,身下的林荫间忽然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仿佛有什么蛇虫鸟兽在林荫间攒动,她刚刚提起了警惕,下一秒快速冲出的人影便借着甩荡的力量跃到了她的眼前。
那从树荫中弹射而出的少女双臂都呈现为变种形态,变为两条长而结实的藤蔓,一端牢牢挂靠在某棵巨树的枝干或分枝上,能够稳住自己的身形而不会中途跌落。
借助着挥藤时的大力,她像一颗从炮筒中射出的炮弹,带着极大的冲击力和冷静的怒火,要把他们炸成一团废墟。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是一个藏在暗处的合格猎人,等候着给他们致命一击。
靠近以后游禽才看到,少女左腿后方的牛仔裤连同皮肉都一片模糊,显然刚刚鹰眼的攻击是真真切切伤到了她。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一声不吭地快速跑动、追逐,且趁机隐藏起自己的身影,在烟尘中让他们以为自己已死、放松了警惕。
游禽心中阵阵发凉,意识到他们这次可能真的要栽了。
半空中,元幼杉辫发因为狂风涌动被吹散,银白的发丝夹杂着绯红的花卉,被尽数抚向光滑白皙的脸颊后,露出一张精致娇软的面孔。
她呼吸微沉,贴进两人时的眼神冷静,瞳孔深处的银光因为兴奋而跃动。
一股更为浓郁的奇异花香,从她的发丝间溢出。
鹰眼瞳孔剧颤,想要抬手却发现神经系统再次被香味麻痹,一双手向是挂了千斤顶。
不等他举起拿枪的手臂,元幼杉肩膀一紧,身子往前一送。
藤蔓就是她的手臂和指尖,她猛然停止藤蔓生长时卷住树干的蔓端一个用力,让她身子有极其短暂的瞬间在半空中停滞。
她那条完好无损的右腿早已蓄势,向后一记鞭腿直接抽在了鹰眼的脸上。
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冷冷淡淡的声音被风吹散在空中,却让神情狰狞的鹰眼听得真切。
“我说过,杀了你……”
'嘎嘣’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响声,鹰眼的头颈被鞭腿踢得一歪,整张脸的骨肉在大力下都有些扭曲。
这一记鞭腿后,元幼杉飞速向下坠落。
她一条手臂依旧变种化,用来给自己的下落做一个缓冲,另一条手臂化为的藤蔓极速抽回,并变回人臂,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手枪。
在仰躺着坠落时,她银白的长发向上飘飞,挡住了她的面庞和双眼。
失重的窒息感中,元幼杉屏住呼吸,朝着上方逐渐变小的目标开出最后一枪。
'砰!’
枪声落下,同时丛林中的土地中,一朵巨大的花卉从泥土中拔地而起,飞快生长绽放着。
从天空中掉下的少女身上、手臂上被叶子和枝木划出数道血痕,身上火辣辣地刺痛,而后狠狠跌落其中,被弹了两下,才稳住身子。
元幼杉刚刚撑起身,从巨大的迷迭梗花瓣上滑落,她十多米外的地面上便砸落了一个半人半鸟的变种。
那颗最后打出的枪子,穿过了游禽的腹部,直接让她失去控制飞行的能力,从天空中跌落在地。
几番冲击下,女人浑身都在往外涌血。
她双臂翅膀拉拢着,无力缩小、变回原形,而后蜷缩着捂住自己的腹部想要撑起身,刚爬起来又呕出一大摊血来,重新跌了回去。
元幼杉咳嗽两声,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气血,苍白的面孔像透明的玉。
她拉拢着受伤的右腿,慢慢拖着走到了游禽的身前,举起枪抵着她脑袋的方向。
“那个男人呢?”
鹰眼消失了。
本该同游禽一起跌落在地上的另一个变种人,在她被打中腹部的瞬间将他往外一甩,而后他就这么凭空失踪了,任凭元幼杉怎么感知也发现不了他。
但她知道,那人一定还没跑远,应该也受了重伤,说不定就在附近哪个草丛中躲着,只是有什么特殊的变种手段能够骗过她。
“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游禽苦笑两声,只抬起充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元幼杉,不甘问道:“你是b级?”
元幼杉皱眉,目光有些冷,忽然她身前趴附着的游禽神情一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似有所感,扭头回身看了一眼,在看到身后慢慢走进的人后先是一怔,而后苍白的面孔上浮起血色,一时间睫毛轻颤不知道要不要移开视线。
“你、你……”
只见同变异猩猩缠斗的祁邪不知何时结束了厮杀,浑身都是凝固了的血浆。
他上身赤裸着,劲瘦起伏的腰间系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衬衫,衣摆从腰腹垂到膝上,颇有种原始丛林中的野人感。
元幼杉从空间里取出一身全新的衣物,背着身递给身后的人。
她能听到衣物摩擦的声音,目光就只盯着地上伏着的游禽,脸上的血色慢慢散去。
等祁邪穿好走近了,声音喑哑低沉,染血的俊脸添了几分邪气,神情自如没有一丁点扭捏。
他还未恢复的凤眼中心,依旧是一对细长的蛇瞳,盯着游禽的目光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让游禽打了个哆嗦。
“怎么回事?”
元幼杉解释了一下,“另一个人消失了,我感知不到他的气息,也闻不到他的气味。”
她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发灰的游禽,“她的嘴也撬不开。”
祁邪笑了一声,薄唇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垂眸时一双细瞳深邃,“正好,我还想试试新的能力……”
他说着,细如烛线的瞳仁外陡然扩出一道金色光圈,缓缓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