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 学校组织去水族馆参观。
六年级的毕业班们被要求按照班级和学号排队。齐木慕斯的学号原本和虎杖悠仁并不是挨着的,但是虎杖悠仁主动和慕斯后面的人换了位置, 所以两个人还是排在一起。
齐木慕斯一到冬天就会变得格外容易犯困和怕冷, 即使是在水族馆的室内,她也在校服外面套了件黑白相间的长外套,粉色短发被衣领推搡着, 发尾上翘,不时从虎杖悠仁眼前晃过去。
站了一会儿, 齐木慕斯仰起头:“虎杖,我们换个位置吧?”
虎杖悠仁不知道为什么, 但还是乖乖和她换了位置。刚换完位置, 慕斯扑通一声栽到他后背上, 两手自然顺着虎杖悠仁身体两边,揣进他外套口袋里。
明明他穿得比齐木慕斯衣服要少, 但他的口袋却远比慕斯口袋里暖和,手插进去之后有种被捂进了热水袋里的感觉。
后背压上另外一个人的重量,虎杖悠仁正要回头,慕斯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低低的, 带着点倦意的迷糊:“我好困, 靠一会。”
虎杖悠仁立刻就不动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鼓起的外套口袋, 心想:阿慕还真的很怕冷啊。
从幼儿园开始就是这样了。
偶然发现虎杖悠仁的口袋比自己暖和多了之后, 每到冬天,虎杖悠仁的口袋就不是他自己的口袋了, 而是小青梅的移动暖手袋。
前排队伍缓慢移动, 很快就到了虎杖悠仁。他隔着呢子外套捏了捏慕斯的手腕:“到我们进去了。”
慕斯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 把脸埋在他后背上, 敷衍的发出几声气音,算是回复。虎杖悠仁无奈,只好拽着她胳膊拖着她继续走。
感觉自己像背着一个大号玩偶那样的感觉。
第一个参观展览厅四面墙壁都是嵌入式的水箱,头顶的灯光经过水的折射变得更加柔和迷离。虎杖悠仁对水箱里那些少见的队伍还挺感兴趣的,每路过一个水箱,都要停下来看看水箱旁边挂着的简介牌。
“阿慕,你看,是海月水母!”
慕斯被喊醒了。她从虎杖悠仁的帽子底下探出头,没有注意距离,额头一下子撞到水箱玻璃上,痛得闷哼一声。
旁边虎杖悠仁没忍住笑了下。慕斯头都懒得抬,刚被捂热的手非常熟练一捏他后脖颈,语气平平:“嗯,在看了。”
捏人并不妨碍她无差别的接上刚刚虎杖悠仁的话,虎杖悠仁被捏得直缩脖子,低着头又揉了揉她的额头。
只是撞红了一点,没有肿。
一只半透明的海月水母飘荡到两人面前。
慕斯抓住虎杖悠仁手腕,把他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拽下来,盯着那只月光水母。
水母半透明的伞部在水中蠕动,从那发着光的,光圈似的淡紫红色口腕中延伸出许多长须状的附属器。有很多闪闪发光的银色的小鱼依附在它的附属器上。
它的伞部一张一合,往上游——慕斯和悠仁跟着抬头——它慢吞吞摆动附属器,往下沉——慕斯和悠仁跟着低头。
慕斯的鼻尖贴着冰冰凉凉的玻璃,说:“它裙带边上有小缺口。”
虎杖悠仁凑近:“唔,真的有缺口啊。”
他们一说话,呼出的热气把玻璃染上层白色。海月水母也隔绝在那层朦胧的白色后面。
像隔着一层轻飘飘的纱。
慕斯用手指在白雾上画了个圆圆的脑袋,毛炸炸的头,一本正经:“这是你。”
虎杖悠仁反驳:“我头发才没有这么炸吧?”
慕斯瞥了他一眼,重复:“反正这是你。”
虎杖悠仁:“……好吧好吧,这是我。”
他用手指,在那个抽象的脑袋旁边写上自己名字。刚好海月水母游过来,那些闪闪发光的银色小鱼,也从他写出来的名字上闪过去。
好像他的名字在发光一样。
慕斯眨了眨眼:“你在发光唉。”
虎杖悠仁得意:“小鱼喜欢我嘛。”
慕斯‘哦’了一声。
玻璃上的白气很快就散干净了。那只海月水母居然还没有游走。它好像也知道这两个小朋友很喜欢自己——或者说知道自己很漂亮似的——在两人面前打了个转。
慕斯舔着嘴唇:“好想吃凉拌海蜇哦。”
虎杖悠仁:“那参观结束了去吃?刚好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海鲜店。”
慕斯:“……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虎杖悠仁:“就是之前晨跑的时候注意到的。”
慕斯反思了两秒钟:晨跑。
嗯,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运动。明白了。
她盯着水里晃来晃去的海月水母,点头:“那放学了去吃海鲜。”
隔着玻璃,水母好像也察觉了这微妙的杀气。它在原地停顿了两秒后,忽然耸动着伞部窜远了。
下一个要参观的是北极馆。
北极馆要比其他参观馆的温度更低,一进去后慕斯就不愿意动弹了。
她在角落蹲着,肩膀死死靠着玻璃墙壁。虎杖悠仁拽着她手腕:“起来走一走才会暖和啦!”
“不——要——”
慕斯有气无力的拒绝,坚定的往后仰了仰身子。虎杖悠仁感觉着自己手心那截细细的手腕,也不敢多用力,无奈:“继续蹲着只会更冷的,还会腿麻。”
慕斯:“让我冻死在这里算了,你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
“……”
旁边隔着玻璃的冰块雪地里传来一点声音。
一只胖乎乎的企鹅摇摇晃晃走到他们身边。它似乎也对这场拉锯战感兴趣,饶有兴趣的隔着玻璃关注人类在干什么。
慕斯转头,冷酷无情的盯着小企鹅:“再看就把你做成围巾。”
企鹅原地转了个圈,冲着她张开嘴。
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此刻讽刺感拉满。
慕斯不可置信:“这只企鹅是在讽刺我吗?”
虎杖悠仁两手穿过她胳膊,直接把她从地板上拎起来,安慰她:“错觉,都是你的错觉啦——”
企鹅隔着玻璃,拍打自己双鳍。
被虎杖悠仁架着胳膊的慕斯仰起头,板着脸:“现在绝对是挑衅了吧?”
虎杖悠仁:“……”
他松开慕斯,面色严肃的走到小企鹅面前蹲下来,脸贴近玻璃。企鹅歪着脑袋,无辜的看着他。
虎杖悠仁攥紧拳头敲了敲玻璃:“不可以挑衅我大哥,大哥会生气……呜哇!”
脑袋上被慕斯敲了一下,虎杖悠仁捂着自己头顶,可怜巴巴的抬头。慕斯半弯腰捧着他的脸使劲揉:“什么大哥?我才不是大哥!”
虎杖悠仁:“……大姐头?”
慕斯:“想个正常点的称呼不好吗?”
虎杖悠仁站起来,牵住她手腕:“阿慕阿慕,这样称呼可以了吧?好了,我看看接下来要去逛哪里——”
他拖着已经站起来的青梅走到大地图面前,仰起头看地图。慕斯踮脚趴在他肩膀上,叹气:“还没有逛完啊?我感觉自己已经逛了一个世纪了。”
虎杖悠仁:“才逛了一个小时……噗,你好像它哦。”
慕斯:“什么?”
虎杖悠仁指了指玻璃后面的企鹅,又扯了扯慕斯的外套下摆。她今天穿的黑白相间的外套,裹得整个人圆滚滚的,懒洋洋趴在虎杖悠仁肩膀上时,确实像一只大企鹅。
玻璃里的那只企鹅卧倒在冰面上,用鳍划着冰面。
慕斯趴在虎杖悠仁肩膀上,面不改色的咬了一口他近在咫尺的下颚。她的手塞在对方衣服口袋里了,不想拿出来。
虎杖悠仁:“唉——痛痛痛啦!”
慕斯蹭了蹭他的肩膀,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哦,你可以咬回来啊。”
他侧头,半边脸颊触碰到慕斯的额头。她额前柔软的短发大半都摩挲过虎杖悠仁脸颊和嘴唇。虎杖悠仁干咳一声,又把脸转回去了,小声嘀咕:“我又不是狗……”
耳边听见了闷闷的嗤笑声,似乎是小青梅在嘲笑他。虎杖悠仁习惯性装作没有看见,握着她的胳膊继续看地图:“嗯……接下来要去参观珊瑚区唉。”
慕斯:“这种东西随便怎样都好啦。”
她一直觉得,参观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重要的是和虎杖悠仁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和他在一起,但换成他以外的任何人都很奇怪;这种感情,应该将其称之为友情吗?
小孩子当然分不清楚这些。
他们分不清楚这些暧昧模糊的定位,对喜欢的任何事物都表达出直白的占有欲。喜欢的东西绝不会和任何人分享——
所以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要让其他人一看就知道:啊,他们两个很要好呢,其他人都插不进去哦。
我们是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