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复杂地看了会儿手中各式各样的神饌,天上自由伸出手指,认真挑起了一个精致的桃粉菓子,将之对半分开。
“喏。”她把其中的一半递给了两面宿傩。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还不还回去的说法了,天上自由只好接受了这份来自诅咒之王的蛮横心意。虽然,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御三家终有一天会集结起来讨伐这厮,还得是以贺茂为首的那种。
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办法阻止两面四眼的肆意妄为,总不能让她戳瞎狗眼,从此不再看东西吧!
“高兴了?”两面宿傩没接她递过去的菓子,只是看着她淡声发问。
“大概,高兴又不高兴。”天上自由老实地回答,“我怕御三家来追杀我们。”
两面宿傩闻言,嘴角不屑地扯起,露出森白的犬齿,“追杀?你似乎太过高看御三家了。”
“怎么,御三家里有你看上的人?”
天上自由:“…没有。”
她不知道这个逻辑是怎么推出来的,她果然无法理解这货的蛇精病思维。
一排排石笼火被夜风撩拨的明明灭灭,两面宿傩垂眸扫过少女有些低落的表情,伸手穿过她的腰部和膝窝,突然将人打横抱起来。
“去哪儿?”天上自由抓住墨色的前襟,抬头发问。
“京都御所。”男人说完,整个人纵身一跃,带着她朝着不远处的平安京政治中心而去。
天上自由听着周围掠耳而过的猎猎风声,有些懵逼地想,她没记错的话,京都御所是天皇所在,也是整个咒术界守护的核心位置吧…?
这不就是要夜闯皇宫的节奏吗?
想明白的天上自由还来不及挣扎,两面宿傩已经速度极快地带着她到达了京都御所之外。
无视御所外部的严密防守,两面宿傩直接放出浑身的咒压,以狂妄的姿态警告所有集结而来的术师。
越界者,死。
天上自由窝在男人怀中,越过他宽阔锐利的肩线,瞅着越来越多,面色凝重的术师出现在他们身后。间隔着安全距离,每一名术师都浑身绷紧,咒力蓄集,像是已经准备拼死一搏的弦上之箭。
她虽然看不懂两面四眼的操作,但不妨碍她大为震撼。
随着两人的深入,术师的人数越来越多,接近京都御所中心位置时,她甚至在术师中看见了眼神复杂的禅院流,以及打过照面的五条家的白毛术师。
见少女的视线看向他,白发术师眨了眨眼,无声朝她说了句话。
“不错的情趣。”
天上自由:“......”
…
与此同时,五条宅。
“家主大人,两面宿傩闯入京都御所,上层要求御三家术师立刻去御所待命。”一名术师表情严肃地单膝行礼,快速交代了咒术上层的命令内容。
“我已知晓,你退下吧。”梅纹直衣的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是,家主大人。”
传话的术师退下,随后一名白发术师瞬间出现在五条家主身侧。
是那日与天上自由打过照面的白毛术师。
只见他懒洋洋地抱臂靠在廊柱上,语气悠闲,“老头儿,已经交代下午去了,五条氏下的大半术师都赶过去了。”
“禅院、贺茂那边也差不多。”
五条家主对青年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已经习惯,视若无睹地继续道:“如何?”
“基本上,没有打起来的可能。”白发术师耸了耸肩,“人家明显就是情趣嘛。”
“上层的那些老古董,可真是古板。”
“谨言慎行。”五条家主沉声道,“以防万一,你也去京都御所待命。”
“啧,麻烦。”白发术师嫌弃了一句,干脆越过长廊,撑手跳下庭院,“那我走了,老头子,你可别睡着了。”
五条家主闭目不答,只等青年离开后,才起身徐步朝着六眼所在的位置而去。他身后,隐在结界内的白衣术师唇角噙笑,一向遮盖过额的发丝被全数束起,额头上一条扭曲怪异的缝合线宛如恶心的多脚蜈蚣,给原本风流俊俏的长相增添了几分非人异感。
六眼,找到了。
…
满布结界的房间内,藤制摇篮中的婴孩正睡得香甜。
新生的皮肤白嫩似雪,还透着健康的红锁,同样银白的睫毛和柔软的胎发,在透过障子的日光下流光溢彩,看起来好似仙童。
贺茂羂索眯起狭长的双眼,眸色阴郁地看着摇篮中的新生六眼。
光影在两人之间分割明暗,一半神明一半恶鬼。
片刻后,术师宽大的袖下,一把漆黑冷厉的短刃滑出现在男人掌心之中。乍一看去,和天上自由身上的“村雨”宛若双生,只不过剑身的煞气,远没有那么恐怖。
尖锐的刃尖闪烁寒光,不紧不慢地靠近睡梦中的婴孩,仿佛是毒蛇张开的剧毒獠牙,足以一击毙命。
正在这时,一抹苍蓝出现,摇篮中的婴儿睁开了苍天之瞳
像是世界初始时,最先诞生生命的颜色,是神明才能拥有的不可思议的存在。
纯净、透彻、带着无垠的神性。
贺茂羂索对视上这双仿佛能映照出宿命的六眼,唇畔笑意不再。
六眼,还真不愧是六眼。
男人眼底闪过暗色,漆黑的咒刃飞快落下。随即,神圣的苍蓝染上血色,纯白的神明还未开始怜悯世人,便已被恶鬼吞噬。
贺茂羂索收回咒刃,指尖轻弹了下浮在刀刃之上的血液,熟悉的残秽从刀身释放,在结界中留下无可辩驳的罪证。
这是在薨星宫与霞浦湖便已经布下的罗网。他手中的咒具,是特意比对霞浦湖畔死亡的术师伤口制成。至于留下的残秽,也是在薨星宫内收集而来。
白衣术师唇畔重新勾起笑意,屋中的结界在男人轻笑间,轰然崩溃。
这里的结界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已经算是完美到无解,不过对于身为创造者的他来说,还是太过简单了。
急促的步伐从门外传来,贺茂羂索侧眸,再一次隐没身影,离开了五条宅邸。
隐约间,有不可置信的怒吼从屋内溢出,即使听不真切,他也知道,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两面宿傩。
…
船冈山神社。
天上自由瞅着眼前本该是葵祭结束后,天皇与贵族同享的饗宴御品,忍不住朝着身旁的两面宿傩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带着她闯入皇宫,破开所有的宫内结界,惹来乌泱泱一大票数都数不清的精英术师,竟然就是为了这么一桌御宴。
不愧是你,干饭之王。
天上自由默默在心里吐槽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身前的饗宴上。
赤红的高坏餐台上放置着两样餐具,木筷和汤匙,其次下来是装得满满的玄米饭。主菜有九:鯛平焼、蒲鉾、零余子烧、焼蛸、海月....
即使他们已经转换了完全不同的地点,但这眼前的一桌御宴却还是保持着最完好的状态,色香依旧。
她很是好奇,这厮是怎么在带着她的前提下,保持住饭菜完全不移动,从京都御所到了极北的船冈山巅。
某种意义上,她充分认知到了两面宿傩的强悍所在。
“不喜欢?”
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两面宿傩随意曲着长腿,支着下颌,猩红的眸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问话。
“这不是你喜欢的吗?”天上自由一愣,不解地反问。
这么大费周章得来的饗宴,她一直以为是这厮突然来了食欲...这样听起来,似乎不是?
“饗宴之仪的菜式规格,比神饌高得多。”两面宿傩语气随意,“吃给我看。”
?
天上自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叫吃给他看?当她是什么搞笑艺人吗?
“不吃?”
听着男人低沉的问话,虽然还是懒洋洋的,但她还是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耐与烦躁。
“你不吃吗?”天上自由顿了顿,又问了一句。
两面宿傩听到问话,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将她从对面扯过抱进怀中,枕着她的颈窝沉声道:“一起吃。”
说完,他便随意挑了串零余子烧。这一种用扦子扎起来的,酱烤带皮鲤鱼肉。
天上自由瞅着递到眼前的烤鱼肉,有些不适应地在男人怀中拱了拱,腰上却被手臂警告似地一紧,只好乖乖地咬了一口。
好吃。少女眼前一亮。
隐约的酒香配上风味特别的摺酱,焦脆的鱼皮下,雪白的鱼肉鲜嫩可口,可见烹饪者的水准十分高超。
真不愧是国宴级别的,即使是身处这个堪称美食荒原的时代,依旧有在厨道上推陈出新,跨时代的人物存在。
天上自由吃得眉开眼笑,原本有些绷紧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
抱着美味同享的想法,少女直接抬手将剩下的半串推至男人薄削的唇边,梨涡荡漾,“这个,很好吃。”
因为昂首的姿势,两面宿傩垂下眼,轻易便能看清少女因为沾上清油而更显娇嫩的唇瓣。言语间,软滑的粉樱在浅白河堤间若隐若现,比鱼肉更让他垂涎若渴。锐利的喉结不住滚动,男人缓缓咬上递到唇边的零余子烧,雪白的鱼肉在唇齿间反复厮磨,猩红的眸子却晦暗地盯着少女,欲壑难掩。
“砰砰砰-”
天上自由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或许是因为两面宿傩毫不掩饰的直白眼神,又或许是因为这人散发出的野性十足的狩猎气息...都过于,撩拨心弦。
少女忍不住有些慌乱地低头,避开了男人的注视。
“难吃。”
随即,低磁的声音在她微烫的耳畔响起,两面宿傩灼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侧,“我说过,不要给我吃难吃的东西。”
天上自由顿时有些紧张地说道:“我觉得还不错?”
“是吗?”
两面宿傩血色的眸子微眯,“什么味道?”
天上自由迟疑了一瞬,“咸甜风味的酱烧鲤鱼肉,还加入了上等的清酒。”
“不对。”两面宿傩压低了声音,放在少女下颌处的手将她托起,“不是加入清酒,而是...”
男人的答案消失在两人亲密接触的唇/舌间,两面宿傩十分严格地纠正着少女猜错的答案,将正确的答案深深刻入两侧的颊部,上处的软腭,腔底的黏膜以及牙槽位的前庭沟...
直到少女眼底水雾弥漫,胸腔因为缺氧而快速起伏,男人才堪堪结束了这场严肃的教学。
“酒烤。”
酒烤?
天上自由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想着被纠正的回答,勉强挣扎着想要再试一串。
至于接吻这件事,因为已经太过习惯,她反而觉得弄清楚调制方式更让她在意。
“别动。”
两面宿傩箍住挣扎的少女,声音越渐低醇,呼吸炽热。
同一时间,少女浑身也倏然一僵。
错觉吗?她似乎...碰到了什么...糟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