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霞光初现。
薄雾微起的紫藤花庭,日光映照出一抹秀丽的身影。
巨大的和弓拉出新月的幅度,少女猫眼微眯,浓云般的乌发用一条夕颜发带随意束起,纤薄的背脊在“打起”姿势下,线条笔直流畅地宛如一把锐利的名刀。
“咻-”
纤细的手指从箭尾三根羽毛组成的筈上放开,箭身瞬间离弦,一路破开晨曦的眩光,气势颇盛地朝着紫藤花墙处的箭靶右侧飞去,随即触墙而落。
里梅:“......”
黑发少年立在长廊旁的石阶上,先是盯着少女腰间的月白发带看了会儿,随即转眼扫过箭靶旁落了一地的零散竹箭,嘴角一抽。
这女人射了大概有二十来支箭了吧?
居然连箭靶最外围都没能够到一次,真是辱没了宿傩大人完美的弓术。
而天上自由,瞅着身旁空掉的箭筒,挺得笔直的背脊也陡然垮下,她和昨天两面四眼教学的时候,差得太远了吧?
从起床到现在,练了大概快一个小时了,根本没有一支箭触过靶,更别说射中靶心了。
“......”
“宿傩大人早饭要用水饭。”
正郁闷之际,里梅平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天上自由收起和弓,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臂,转头朝着少年弯起唇角,“早啊,里梅,大人已经起了?”
两面四眼今天居然起这么早,不科学。
“这是大人昨夜就吩咐下的。”里梅看着天上自由道,“做好了,大人让你直接送去寝殿。”
天上自由:“......”
怎么又是她,那厮暴君一样的起床气,她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里梅没理会少女逐渐消失的笑容,催促道:“大人在等你。”
天上自由撇了撇嘴,只好将手中的和弓递给里梅,嘱咐道:“那你帮我看着弓,我送过去就回来。”
里梅颔首,接过了她手中的偌大的和弓,“别让大人久等。”
天上自由看着里梅熟练的握弓姿势,有些好奇道:“里梅,你是不是也会用弓?”
“...比不上宿傩大人。”少年淡声回道。
天上自由闻言,眼前一亮,欢声道:“那也一定比我好,里梅,等我回来,你指导下我吧?”
黑发少年闻言,浑身一僵,语气生硬的含糊道:“回来再说。”
他决定待会立马就出门办事,消失在这间宅邸中。
“那说定了!”
天上自由乐滋滋地朝他摆了摆手,随即朝厨房方向走去。
她不想再接受两面四眼的教学了,无论是放在她腰间的手掌,还是耳边的低语,都会让她觉得太过危险,有种被深渊逐渐吞噬的错觉。
“你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心...”
天上自由有些忧郁地想,问题是,她现在的心好像有些出毛病了。
...
慢吞吞地一路龟速来到厨房,天上自由将宽松的袖口挽起,挑选着需要使用的食材。
水饭,其实就是最原始版的茶渍饭,是平安时期贵族们最偏好的食物之一,完美符合了“贵者清流,贱者浊事”这句话的时代饮食写照。
平日里,水饭常用的是热水或汤渍佐饭,但在闷热的夏季,为了提高食欲,通常会把热水换成凉水,以此抚慰人们在暑气中燥热的身心。
天上自由也决定使用凉水,做一个改良版生切鲷鱼水饭。
她觉得,两面宿傩大概也是怕热的,毕竟这厮无论是哪,摸起来都是滚烫滚烫的。
厨房中的鲷鱼还正鲜活地在池水中游荡,看得出是里梅今日才新鲜采购回来。
鲷鱼这类鱼肉的鲜度流逝很快,用普通的手法处理,非常容易错过它最美味的顶点,所以天上自由准备使用“活缔”,即在鲷鱼保持鲜活的时候将之杀死。
找来一根尖锐弯曲的骨刺,少女面色平静地将骨刺倒钩进鱼脑位置,随即再从鱼尾处,插入脊柱,干脆果断的搅断神经,放松鱼肉,最后放血,除去体内血腥对鱼肉的影响。这样一来,虽然鱼已经死亡,但筋肉却还未完全死去,可以较长的延续鱼肉的鲜活。
姬饭是提前备好的,已经凉至微冷,温度刚好。
做鱼肉类水饭,米饭是不能太软的。
天上自由将鲷鱼从脊骨处对切,连着丰腴鲜美的鱼皮皮脂一起,利落地切成薄片,再用昆布浸渍,提升白身鱼的旨味。
随即,她又切了些梅干,将山葵和味噌调和,加入一点点的米醋,调制成简单清爽的底味。
将昆布渍好的鲷鱼肉平铺在米饭上,再把梅子点缀其上,天上自由端起配置好的水饭,走出了厨房,朝着两面宿傩所在的寝殿走去。
片刻后,少女立在障子外,抬手轻敲了敲。
“宿傩大人,我来送早饭。”
无人应答。
“......”
她就知道。
少女有些郁闷地盯着障子,鲷鱼最美味的时效,尤其短暂,可以说是转瞬即逝,要是这厮没起来,干脆她吃算了,免得暴殄天物。
抬手又敲了敲,依旧无人应答。
天上自由顿了顿,随即果断转身,准备去庭院和里梅分享美味。
只不过,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障子便传来了动静。
天上自由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只见障子被推开了一人可进的间隙,寝殿内里依旧有些昏暗,看不大清楚。
“......”
这明显是无声却强势的“进来”之意。
天上自由只好又端着手上的早饭,跨进了寝殿之中。
...
寝殿内。
眨了眨眼,天上自由稍稍适应了下内里的暗色,将手中的水饭轻轻放在了矮桌上,嗅着满室的冷香,放软了声音道:“宿傩大人?”
依旧无人回应。
天上自由有些火大了,她好不容易做出来的神仙鲷鱼肉都快要失鲜了,这厮居然还无动于衷。
她不能忍!
逡巡一圈,少女瞄到了母屋内的帷帐微掀的御帐台。
看起来,人似乎还没醒?
天上自由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尊重食材美味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少女直接来到帷帐前,伸手轻撩开,不满的小声催促道:“两面宿傩,再不起来,水饭就不好吃...”
还没说完,一只线条流畅的蜜色手臂从她掀开的帷帐中伸出,准确地箍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
天上整个人毫不设防地倒进一个滚烫而坚实的胸膛中。
“...安静点。”
低沉微哑的磁性嗓音在少女头顶响起,天上自由被两面宿傩整个抱进怀里,躺倒在微硬的御帐台上。
熟悉的冷香瞬间浓烈到了极致,甚至阻断了少女清浅的呼吸。
“砰砰砰-”
天上自由出了毛病的心,又开始脱离了控制。
“两面...宿傩,放开我...”
少女有些结巴地推了推男人蜜色的胸膛,猫眼紧张地开始四处乱瞥。
“陪我睡会儿。”
两面宿傩无视她的挣扎,腰间的铁臂更加收紧,两人的距离近到她只要轻轻低头,唇瓣就能触上那道暗红的咒印。
红色似乎在蔓延,天上自由忍不住垂下眼眸,顺着胸膛上的锐利咒纹,追逐下去。
腹部对称的两条人鱼线凹处的咒纹,不知何时变红了。
从腹中位置,一路直入下/腹乌袴内。
天上自由看着被乌袴从中截断的暗红咒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继续看看的迫切。
她想知道被遮住的下/腹部分,是否也变成了染上情/欲的暗红。
“想看吗?”
就在少女的思想有些失控时,两面宿傩突然喑哑着声音问道,晦暗的血眸扫过少女雪色皮肤上被血色侵蚀的黑月,舌尖愉悦地舔过牙槽。没等她回答,男人滚烫的手掌直接扯开少女束发的夕颜发带,乌黑的发丝缠绵地散落在男人健硕的肩头,流畅的手臂以及凌厉的下颌处。
天上自由感觉自己的手被他不由分说地攥住,引导着放在了暗红咒纹上,“你可以坦诚一点。”
坦诚一点...
少女浅灰的眸子蒙上一层艳丽的水光,天上自由有些不大理智地想,她想看。
她想看看,纯黑的咒纹变成血红,是否会更动人心魄。
葱白的指尖微动,在男人狭起的血眸中,微微伸展。
她没注意到,自己左腕内侧的钩月咒印,在这瞬间变为半暗半红。
近了。
正在这时,已经几乎到达顶点美味的鲷鱼肉倏然在房间内发出了爆炸般的鲜美,在属于男人浓烈的侵略性冷香中,陡然唤醒了少女的理智。
不好,鲷鱼肉,要不新鲜了!
天上自由猛地收回手,眼中朦胧的艳色褪去,急切道:“喂,两面宿傩,那个鱼再不吃,就浪费了!”
两面宿傩:“......”
“快点!”
天上自由察觉到钳在她腰间的力度放松,整个人一个鲤鱼打挺,就半坐在了男人怀中,一扫刚才的糜/艳,“你还有三分钟。”
两面宿傩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在少女急切的催促声中,眸色沉沉道:“...蠢货。”
天上自由:“?”
你有病是吗?为什么突然对她人身攻击!
男人直接起身,顺便将身边急成热锅蚂蚁的少女一起带到了矮桌旁,盘腿而坐,“急什么。”
她能不着急吗!这可是关乎鲷鱼一生价值的大事件啊!
她不允许她的职业水准受到侮辱。
从男人怀中钻出,天上自由沉下气,将手边的底味先淋至碗中,随即提起装着凉水的水壶,均匀地沿着碗边倾倒,直至水位升高将米饭全部淹没,连鲷鱼片也恰恰好的被浸泡。
执起柳筷,将水饭轻轻搅拌,透明的汤水随着搅拌变成了微深的茶色,改良版的鲷鱼水饭完成。
天上自由松了口气,赶紧将手中的筷子塞到男人手中,迫不及待道:“试试看。”
两面宿傩接过,端起木碗毫不客气地吞下一大口。
鲷鱼甘美得没有一丝腥味,鱼肉鲜活弹韧得仿佛在舌尖跳动,生机勃勃。
配上清爽的梅干和底味,像是炎热夏夜里,那抹最清冷的月色。
让他馋得入骨。
“怎么样?”天上自由猫眼微睁,满是期待。
“勾人得要命。”两面宿傩看着她,舌尖舔过薄唇,盯着她一字一顿地回答。
天上自由闻言,心脏忽然停了一瞬。